半扇孤阙歌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尘蔻
不等墓幺幺说话呢,囚野夫突然开了口,他语意里倒是有些惊奇了:“阗鱼是犴首大陆上的那种阗鱼吗”
“是的虞上。”樊狐忙回答。
“闭嘴,我家主君没和你说话!”一道毫不留情的刀光贴面而来,削断了他几根胡须,樊狐脸色登时就白了许多,忙不迭躬身朝后退了数步。
“嗯。”墓幺幺点了点头,视线来回在流奴和樊狐身上转,“那阗鱼我给你们的时候是好好的,这会我要走了就出问题了”
“这……不是,不是出问题了,是这样。”流奴见状,也上前来打圆场。
囚野夫根本不予理睬,拉着墓幺幺继续朝前走。
眼看他们就要走出琉璃长廊,流奴想起大司甫的性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一咬牙一跺脚,给樊狐使了个眼色,一个手势,哗啦啦涌出一群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大胆!”贞信怒极,提刀怒指他们,“你们敢拦我家主君”
“不不不……”樊狐擦了一下汗,走上前来解释道,“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拦虞上,只是,只是这位贵子,对不住了,今天不能走。”
“我家主君就要带她走,你们敢拦”他怒目圆瞠。
这时,囚野夫轻轻扬了一下手指,“贞信,退下。”
“是。”
“走吧。”囚野夫看也不看那群包围着他们的人,依然拉着她朝前走。
这群白袍人仿佛躲避瘟疫一样朝后退着,一退再退,可流奴却逼急了,给樊狐神识传音了几句。樊狐的脸色微变,可还是咬牙应了。
他一扬手,身后的白袍人就结起阵来。
“虞上,我们只拦这位贵子,对不住了。”
不好对付啊。
墓幺幺仔细打量了这群白袍人,这群士兵各个都是高手精锐,最少也是五化初期了,少说有十几个,更别说,这是净博罗,是他们的地盘。她已早早就看到樊狐和流奴手里捏的有法符了,如果他们利用净博罗的符阵来攻击——他们这几个人,不好对付。
她早早就用生灭力偷看过囚野夫的修为,不过是刚踏入七化的门槛,也就比丹祖的修为高上那么一点。而那个贞信,修为也只是七化中期,比狐玉琅差一些。
而她……
又不能暴露生灭力。
可用来隐匿生灭力光芒和形态的烟弛符,已经用了。
不好办啊。
她正这样想着。
然后面前让她顿感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眼看樊狐和流奴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法符,四周虎视眈眈的白袍士兵已结好了符阵。
四周光华大现,绚丽斑斓的符咒光辉将整个琉璃长廊照耀的光辉万丈,刺得人眼睛都无法睁开。
她不得不微咪起了眼睛,手指稍稍蜷起,生灭力星星点点地在手心里酝酿着。
当周围的世界都被拉扯成一条直白的光,墓幺幺忽然听见身侧的男人轻轻笑了。
还是那样平庸无奇的笑声,就像是人看见了蚂蚁,就像是茶余饭后,他坐在田地里吹散一颗蒲公英。
墓幺幺没有看见他动。
喧嚣狂妄的白光,于瞬湮灭,风卷残烛,像是一个还没有来得及露出爪牙的狮子,瞬间乖巧如小猫般跪倒在了他们的面前。
甚至不到她一个呼气吐出的时间。
墓幺幺转眸看着他,他依然平静,哪怕四周,血肉横飞。
她第一次错愕。
因为她,没有看到他动。
“你们的命,就留给大司甫来处理吧。”他拉着墓幺幺朝前走去,只剩下瘫软在地的流奴和屁滚尿流的樊狐,以及一地的尸体。
……
“你怎么做到的。”在囚野夫的带领下,她已站在了一处传送符阵上。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他摘下面具随手碾成了齑粉,“你先别动。”
他凑近了她,把手放在她胸口上。
啪——她扬起的手,半空中被他握住了手腕。“为老不尊的老前辈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可我只是在帮你祛除符种。”囚野夫很光明磊落。
虽然墓幺幺将信将疑,“我为何要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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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2、直斋越人(一更)
如囚野夫所言,墓幺幺很安全地回到了家里,没有人跟踪到她。欣喜万分的轻瑶上上下下把墓幺幺自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她连跟毫毛也没少之后,和珠蚕准备了一大桌好菜,说是要为她接风洗尘。饭桌上,她并没有见到关,而轻瑶见她眼神,已知她所想,抢先一步回道:“关公子这几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在捣鼓什么,日日不吃不喝的。”
……
“我说……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自杀的法子全尝试上一遍才肯罢休”
听到这声熟悉的声音,正在认真摆弄东西的关一惊,登时把手给划出了一个血口子,他也顾不上在意,转头看到墓幺幺,“你回来了!”
墓幺幺把手里的饭菜放下,将他从不善伪装的真切关心和欣喜收入眼底,摆上碗筷道:“几日不见我,于是相思成疾,茶饭不香乃至绝食那可真是我的……”
“你你胡说什么!”关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女孩子家家的能不能不要口无遮拦我没有绝食,我只是这几日太忙了,顾不上吃。”
“忙什么呢。”她拉开椅子坐到了对面,上下打量着他,“忙着瘦成一道树叶让风给吹走”
关说不过她,更知道跟她拌嘴那是找死,于是憋屈了许久认命坐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哦”墓幺幺笑,“那看来是很重要的东西了。都不问我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在知道一些事情之后,我觉得……其实,你好好回来就行了,这就是最最要紧的了。”他忽然没来没尾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样说着的时,他第一次不躲她的视线,清瞳里的真切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腻,少一分太假。仿佛沥沥春雨,野花烂漫,遥遥一首牧歌。
她不由地一怔。
他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慌忙低头匆忙从桌上拽出一封残破的手稿来,递给她。
她视线掠过他红彤的耳尖,看了那手稿两眼,并没看出个所以然。
“你看落款。”他提醒。
“直斋越人”她依然不解。
“嗯。”他点点头,极为认真地看着她说,“直斋越人,你听过吗”
“不知。”
“那你知道《越苏酒乱言》吧”
“这个……知道,不是很出名的一本杂集吗”依稀在汪若戟让她看的那些书里,有这样一本书来。“是这个人写的这本书写的挺好的,里面很多观点……很特别。”
“能不好吗那是三十年前珑翰院1的三大承箕之首。所谓承箕2,那是可以当面给圣帝直谏而不获罪的大才子,一顶一的大学术家才能当上的官位。茅大先生更是写了一手惊天地的好字,当时那都是有市无价的墨宝。”看得出来,关对这个人还挺崇拜的。
“敢情不是对
333、巴啸雨(月票加更)
“他一个专门写谏书的,整天不是骂圣帝骂朝廷就是骂同僚的,得罪圣帝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她依然对这些读书人嗤之以鼻。
“不是的。”他否认了她的说法,“茅大先生他不是那样的人,反而在朝廷里口碑极佳,更是圣帝陛下钟爱的贤士,他还差点成为太傅。”
“太傅三十年前,长公主也早已过了一旭年龄,而……十三公主好像也未归位吧。”墓幺幺反而捕捉到这个信息来。
关脸色有些微微异样,声音极小,“我说的是,长公主之子的太傅。”
“那个胎死腹中的小皇孙”墓幺幺忽然想起这样一桩市井流言来,当年她也有所耳闻,可她素来不怎么关心这些俗事,所以也就只是听说过罢了。
“正是。”他显然也知道这个话题的敏感度,急忙避开,继续说道,“就是这样前途无量的红人才子,也还是犯了贪念,在三十年前犯下了那样惊天的大错。”
“怎么”
关长长一叹,看着那手稿,“三十年前,他被疏红苑查出包庇同乡的门生巴啸雨,在当年的国试上一路泄题给他。”
“这也便罢了,问题是这个巴啸雨,在殿试上还找人替考。当时是圣帝亲自点这他的兵,想听听这位茅大先生的得意弟子,未来的大学士能有什么惊人独道的见解。”
“结果不知道这位巴啸雨根本就是个假的,别说有茅大先生所谓三句成章的才华了,见到圣帝圣尊当场吓晕过去不说,醒了之后提笔写出的了一首大逆不道的反诗……”
“圣帝雷霆震怒,抓到巴啸雨和这个替考之人……当时的主考官等等数十人当日就被推到隆天城墙之上日灼烹冰。”
“反诗”墓幺幺有些好奇了。“看样子,你知道写的什么。”
关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但是大致意思,我可能知道一些……”他表情极为慎重小心,低声道,“就是讽刺圣帝无子,绝后呗。”
“那难怪死这么惨了。”她了然,无子无后这件事情,绝对是圣帝最敏感最不可碰的逆鳞了。
他又叹了口气,“圣帝暴怒,命疏红苑彻查此事,就将茅大先生所有的牵扯给抓了出来。圣帝命令疏红苑……”他顿了一下,看墓幺幺没反应,“将茅大先生全家抓起来,满门抄斩……疏红苑在那场案子里,杀了不少人。”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关这才把手里的手稿打开,沉沉的盯着上面的字说:“而这个案子最奇特的事情,这时也出现了。”
“疏红苑将关押着的茅大先生全家送到了月族的流沙牢等待第二天的行刑,结果……”
“次日一早,狴司里头来人提刑了……牢房里,空空如也。”
他放下了手稿,将它仔细铺平,残破古旧的信里,依稀可见其上还残余的墨痕里,狂放不羁的肆意书法,绝伦慧顶的飘逸。“茅大先生全家老小,全部在传说中的流沙牢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不见的,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是活……就连疏红苑刨地三尺,都依然一无所获。于是这桩案子,就被各种势力压了下来,沉溺在这隆国深不见底的黑暗中,让历史所掩埋。”
“……”墓幺幺沉默了片刻,说道,“所以……这桩案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关这时从袖里拿出了第二张手稿来,这张手稿,是一张俊逸的金楷字帖。
当看到那字帖上的字迹时,而那字帖上,清晰的拓印着另外一行字……墓幺幺的眼皮一跳。
“那人皮诗,是巴啸雨的字。”他将那字帖放到了茅书斋手稿旁边。
两张古旧的残稿,不同的字迹,一人俊逸而浪漫,而一人狂放绝伦。
而那字帖下面的字写着:“吾偶临啸雨之贴
334、白王(合并更)
关的观察入微和缜密逻辑,仅仅通过一些残旧的手稿和书信,就将一个掩埋了三十年的惊天大案理了个通透。
“巴啸雨是个不善言辞极其内向的人,在准备殿试时,就住在驿站的简棚里闭门不出。就连和自己的恩师,也更多的是通过书信交往。从他们书信来看,巴啸雨绝对是个不世之材,茅直斋非常欣赏他的才华。可是忽然就在殿试的头一个月,巴啸雨突然失踪了。在茅直斋的手稿里,能看出他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并且对巴啸雨担心至极。”
“而在茅直斋的手稿里,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茅直斋说,这个和巴啸雨同期的青年,是个一顶一的酒囊饭袋,莫说写文章了,就连大字都认识不了几个。可这人是个世家子弟,通过过重渠道想登门拜访寻求他的提点。”他张了张嘴,仿佛接下来的这几个字是千斤的石头难以搬起那样。
“这个人,叫乐谦——”
“乐以谦”墓幺幺的眼皮一跳,这个名字很她有些熟悉。
“当今珑翰院的长勋执尹。”关揉了揉眉心,深深地看着墓幺幺,“也是三十年前殿试的状元……”
墓幺幺嘴角微微勾起,有些玩味。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这个执尹大人,可不就是前一段时间上书为蔺藏锋求情的那位吗。
“茅大先生在手稿里,这位当年的状元爷,是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蠢材一个。”他望着那些手稿,“可现在乐谦已经是圣帝跟前的红人,乐大先生了。他现在可比当年的茅大先生还要冠盖哗世,才华斐然不可语,年纪轻轻就已在朝野之中如鱼得水。”
“你还记得茱萸花簇雪的功效吗能让人……才华横溢。”
“这样一来,这一切都说的通了。出身寒门的凡人巴啸雨被做成了茱萸花簇雪,而有钱有人脉的世家子弟乐谦则买了它。换言之,乐以谦吃了巴啸雨,偷了本该属于巴啸雨的才华和地位。”
关难掩痛恶之色,薄脆的手稿硬是在他手里攥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
“巴啸雨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写了那人皮诗送给了自己的恩师茅直斋。那诗写的极为绝望仇恨,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想让茅直斋来帮自己沉冤昭雪报仇雪恨。”他继续说道。
“所以茅直斋收到那封人皮诗,根据这个,查到了茱萸花簇雪这些事情。之所以引起这大祸临头,怕他是动了根本。哪怕他没查到这些事情的主谋,也离那主谋不远了……”墓幺幺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茅直斋当时的身份地位,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杀了就行,所以那些人才设计了殿试上突然出现了巴啸雨的替考者,以及那首反诗。这些人,不仅是要茅直斋死,还要他的恶心,死不瞑目。”
“可为什么要让茅直斋失踪而不是直接让圣帝杀了他”关始终有些不明白这里。
“因为处决茅直斋这样的人,圣帝一定会选择最声势浩大的形式来进行。而这样就意味着,这是一场盛隆的公开处决,茅直斋为官这么些年,且不说会不会有忠门子弟,就说与他藕断丝连难免有人不信的。更何况以他的聪明才智,他一定在案发之后就明白这一切的原因了。如果说,他在刑场上喊出这些事情怎么办就算不喊这些事情,他哪怕喊出一个冤字,都难免有人为他请冤。毕竟,如你所说,这个人在民间的声誉极好。”墓幺幺说道。“所以,为了免于夜长梦多,不如一了百了,让他直接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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