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包
但无论什么样的实力,现在都没有用了……
许问往门外看了一眼,静静站在自己的桌子旁边,没有动作。
周围也没有人说话,考场里一片安静,真正的落针可闻。
考官们满意地扫了
258 意外来客
孙博然带着一队人走进江南木坊。
他刚回来江南路的时候就来这里巡视过,此时外面的木场跟他上次来的时候看见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一大堆人——全是年轻人。
主考官们刚刚跨进门槛,他们的目光就投了过来,脸上表情各异。
孙博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随意地往那边扫了一眼,没看见那张最熟悉的面孔,不过也没奇怪。
那少年非常低调,从不站在人前,这点孙博然早就已经非常清楚了。
他迈步向前,走到檐下,其他考官全部跟在他旁边。大门洞开,本场的两名分场考官从里面迎了出来。
一群人见完礼,孙博然也不多寒暄,先是一挥手,让自己带来的手下接管里面的“考卷”,然后直截了当地说:“咱们这就开始吧。”
“是。”鲁冼两名考官恭敬地说,这时候檐下的台上已经放好了几把太师椅,椅前一个木台,大小刚好与他们所做的模型合宜。
“师父您请。”孙博然没有马上上台,而是先转过了身去,对身后一个人鞠躬。
他身后那老头非常老了,头顶眉毛下巴全部都光秃秃的一根毛也没有,脸皮却比风干的老腊肉还要皱——正是孙博然的师父刘胡子。
刘胡子很少面对这种场合,明显有点紧张。他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新衣裳,粗大的手掌在裤腿上不安地摩挲了一下。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昂首走上那个台子,在左数第三把椅子上坐下。
孙博然跟着上台,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其他考官纷纷入座,一名主考官,两名副考官,两名分场考官,再加刘胡子,一共六个人。
孙博然坐在高处,又往下看了一眼,还是没看见许问。
现在考试已经正式结束,是在考后的评分阶段。这个阶段虽然是公开的,但考生们在不在这里看纯属自愿,并不强求。
正常情况下,考官们并不认识考生,也不会特别留意到哪一个。
但话虽这样说,哪个考生不紧张自己的分数,不想早点拿到结果
这时候走掉,也太心大了吧
孙博然看了一圈,确定许问的确不在,心情有点异样。
朝廷大事,这小子竟敢不放在眼里,让人挺不爽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心里又真的有些佩服……
疏狂洒脱,颇有古风啊。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除了许问,另一个他有印象的考生——天作阁的江望枫也不在。
这让他迅速想到了三天前晚上发生的事情。
难道那件事尚有余波
但这个姓岑的小子又在啊……
不过这时尚有正事,孙博然不可能为了许问一个人耽搁太多时间。因此他只是把这事记在心里,对分场考官说:“把东西拿上来吧。”
鲁考官点头,站起来正准备招呼人,院子里突然又走进来一行人。
张总督带着邓知府等七八个人走进门来,笑着说:“江南路的大事,我等也来凑个热闹。”
总督大人到了,所有人都起身行礼,考生们更是呼啦啦地让开了一条宽敞的大路,又惊又喜地看着两位大官一起走近。
这也可以看得出来,之前这些考生真的专心。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人知道之前他俩就已经来巡过场了。
张总督的目光从考生们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孙博然脸上。
孙博然拱手站着,皮笑肉不笑,显然并不是很欢迎他们的到来。
这也正常,他是朝廷派下来的主考官,是徒工试院试最大的那个官,但总督毕竟身份不同,张总督一到,孙博然的话语权肯定就没那么绝对了。
张总督只做看不见,他走到台边,一时没有动,邓知府立刻向着旁边招手:“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总督大人加座!”
“这里挤得很,估计坐不下。”孙博然向旁边一摆手,面无表情地说。
他这话也不算托辞。檐下这石台围着白玉栏杆,本来就不算太大,一左一右放着两株盆景,中间放下六张太师椅就已经有点勉强了,要再加座的确有困难。
“事急从权,不必那么讲究。把盆景移开,再加
259 你来就你来
“考官”听见孙博然的话,张总督意外地抬头,“我记得最初的名单上并没有刘大师的名字”
“哦这个张大人也记得,原来大人对徒工试的事情还是挺关心的嘛。”孙博然挑着眉毛看他。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讽刺意思,但张总督就当没听见一样:“实际人选难道不应与名单一致”
“张大人若是记得此事的话,也应对另外一条有所印象。考试样品由当地工匠大师提供,此大师可斟酌成为顾问考官。”孙博然微笑着说。
张总督的确记得这一条,他正要说话,就看见另一边两名杂役捧着一个木台出来,木台上面,放着的正是那个建筑模型。
马上就要评分了,作为原型,它当然应该成为样品被首先请出来,以便之后进行比对。
张总督的目光迅速被那座建筑模型吸引过去了,同时听见的是孙博然接下来的话。
孙博然指着那座模型说:“这座样品,由吾师亲手打造,并经所有木作考官一致同意,作为本次考试的复制原型提供。”
张总督紧紧盯着那座模型,一时间没有说话,邓成生站的位置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看不见他的表情。
张总督和孙博然针锋相对,其他考官都没有说话,明摆着不想参与这场神仙打架。但这时,模型被端出来,冼考官却突然开口道:“孙大人当时一共提供了五个不同的样品模型,我等一致选取了这一款,选取之前并不知道这是刘大师的作品。”
他刚开口,鲁考官就在旁边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但等他说话,他叹了口气,跟着道:“的确,我们在挑选之前,不知道这是刘大师的作品,得知之后,也并不觉得后悔。”
两个分场考官同时附和,邓成生心里有点着急了,打断他们道:“但是刘大师与孙大人有师徒关系,理应避嫌……”
他话没说完,张总督突然向后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个很明显的阻止的姿势。
邓成生声音一顿,张总督转过身来,看向鲁考官:“不觉得后悔”
他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不辨喜怒,鲁考官明显有点紧张,但仍然硬着头皮点头:“是。咱们都做了好几十年的活计,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总是看得出来的。 刘大师这模型,当然是一等一的好活计,一模一样比着做完,就是一个好亭子好园子。当然,再多点时间把它做完就更好了。不过真要做完,徒弟们时间就该不够了……”
他心情紧张,话说得有点唠叨,但张总督竟然耐着性子全部听完了。
最后鲁考官终于闭嘴,张总督重新盯着那尊模型,突然笑了起来,点头道:“不错, 是好是坏总得看得出来,这座模型的确堪当样品,刘大师的确堪为上座!”
邓成生惊呆了,瞪着张总督,好像重新认识这个人一样。
张总督却一点理会他的意思也没有,又围着那尊模型看了两圈,坐到了刘胡子的旁边。
大周以右为尊,刘胡子坐的地方是所有八个座位里最贵重的一个,张总督这举动不仅是承认了他的身份,更对他表示出了十足的尊重。
邓成生张着嘴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了刚刚被放到台上的那尊模型。
看着看着,他脸上的惊讶渐渐消失,抬脚起步,蹑阶而上,坐到了张总督另一边的那张太师椅上。
秋季的日照时间已经变短,但现在太阳还没有落山,微红带金的光芒斜斜地铺在这座模型上,向一侧拉出长长的影子。
这模型本来就做得栩栩如生,在这强烈的光暗对比下,仿佛庭园的一角被仙人直接摘了下来,放到了此处。
江南多园林,每个园林都有着设计工匠独特的风格,包含着他们的审美意趣。
有时候,园林的主人会亲自参与设计,但提供的多半都是审美与兴趣上的意向,最后要怎么做做成什么样子,还是要看工匠的本事。
所以,工匠地位再低,知名的大工
260 鸭蛋
工坊的杂役搬考生作品去了,鲁考官起身叮嘱了一句:“小心点搬,保持成品的原形。”
杂役们纷纷应是,鲁考官坐回原位,笑着摇了摇头:“排名靠后这些考生做的东西,恐怕真不那么好搬。”
考官们看向模型的原型,笑了几声,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刘胡子左顾右盼了一阵,突然凑到自己徒弟耳边,小声问道:“许问呢,怎么没看见许问”
孙博然也正在留意这件事情,他压低了声音说:“我算过了,满场考生除了没来的那个,少了两个人。一个是许问,一个是天作阁的江望枫”
“那不就是大前天晚上……”刘胡子诧异地看他。
“的确。”孙博然点了点头,招了招手,叫来一个小厮,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小厮应声而去。
石台就这么大,八把太师椅放得已经有点挤了,孙博然的举动当然人人都能看得见,说的话是啥声音太小了倒是听不太清楚。
所有人都在看他,不过他也不解释,向着刚刚搬东西出来的两名杂役道:“小心放在那里。”
甲二百一十六号考生的作品放在一块木板上,上面蒙着一块薄麻布。
两名杂役把木板放到原型旁边的台子上,他俩后面又跟着两个杂役,手里同样举着木板和蒙着麻布的模型。
那是下一个考生的,准备这个评完了马上跟着补上去。
“打开吧。”孙博然吩咐道。
麻布一掀开,考官们顿时小小哗然。
考号这么靠后,证明这考生在府试时的排名比较靠后,属于实力相对比较差的一波。
但这毕竟是院试,考官们的眼界也都比较高,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考试里看到这样的东西。
可以看得出来,杂役们在搬动这件模型时已经尽力保持它的原样了,但要完全保持,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尤其是现在麻布一撤下,马上就有十几块木制构件噼哩啪啦地跟着掉了下来,在旁边散成了一片。
这件作品的核心建筑根本就没有成形,连架子都没有撑起来!
这水平真的太差了,孙博然也有些意外,抬起了头往考生堆里看。
他根本不需要辨认究竟是那个考生,东西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许多道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了,他只需要跟着那些视线的落点就能确认。
这名考生长得很稚气,个子却很高大,两厢对比反差非常明显。
此时,他站在人群中间,头快低到了自己的胸口里,耳朵赤红。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不行,这会儿等于是被公开处刑,羞耻得简直想哭出来。
“基本功还是不错的,配件做得都很好。”廖考官突然出声,从木块里拣出一个,放在手上捻了捻。
“是这样。看单个配件的话,形态准确,表面光滑,触手毫无/毛刺,基本功还是很到位的。”冼考官跟着附和,说的也是事实。
“这水平在府试里擦边过关也不奇怪,到院试就不够看了。”鲁考官笑眯眯地说着,话里的内容却很不客气。
“评分前不可讨论,勿用自己的言语影响他人。”孙博然皱着眉头,不满地扫了周围一圈。
考官们凛然,齐声应是,一起闭上了嘴。
不过被考官们这么七嘴八舌的一说,甲二一六号考生倒是放松了一些,虽然脸还是红通通的,但好歹敢抬头了。
“评分吧。”孙博然说。
考官们各自低头拿起面前的纸条,提笔在上面打分。
他们好像一早就已经想好了,都没有考虑的过程,直接就把分数写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纸条被汇总到账房先生手上,他一边噼哩啪啦打着算盘计数,一边大声把拿到的分数报出来。
“孙大人评分,零分!”
“刘大人评分,零分!”
“廖大人评分,零分!”
“吉大人评分,零分!”
“鲁大人评分,零分!“
“冼大人评分,零分!”
“孙大人分数翻倍,与其余五名考官合计零分,除以七,最终得分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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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 针锋相对
“我来说吧。”
就在这时,吉考官突然举起了一只手。
他眉尾向下撇着,看上去愁眉苦脸,很不喜庆,跟名字完全不匹配。
他跟着孙博然来,无论前面对话还是后面坐上太师椅,一直一言不发,对周围的事很是索然无味的样子。
“我也打了零分,我来说下我的理由。”这时他突然开口,兴致缺缺地说。
“吉大师请。”孙博然点了点头。
“这考生基本功是不错,但都到院试了,咱们考的又不是基本功。”吉考官转着手里的炭笔。他的手跟在场的所有木匠一个,皮肤粗糙,指关节粗大,很不好看。但炭笔在他手指间旋转,轻巧灵活,简直像是脱离了正常的力学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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