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天子
沈溪笑道:所以熙儿姑娘才会请在下来,不是吗?
熙儿腮帮子绷得紧紧的,道:算你有本事,不过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坑本姑娘的机会了。说吧,你要什么意境?我也学碧萱一样,站在窗口远眺风景?
沈溪摇摇头:不行,碧萱姑娘的气质,温婉柔弱,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是为身世而感怀的忧郁,带着一股淡淡的愁绪,让人望而生怜。但熙儿姑娘却是妩媚中带着柔情似水,更兼有女儿家少见的倔强不屈,区别很大。所以不能套用一个模式。
熙儿仔细考虑了一下沈溪的话,怒气稍微消解了些:真麻烦,不过你话倒是说得蛮中听的好吧,你只要说本姑娘怎么做就可以了。
躺倒床上去。睡眼惺忪,倚着锦被,最好是罗衫半解
熙儿当即就摸起个茶壶盖子朝沈溪丢过来,端的是出手狠辣,迅捷无比。沈溪赶紧侧头避开,却还是蹭着脸颊飞了过去,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
啪!
茶壶盖撞在墙上,直接碎成几片。
本姑娘算是看出来了,你存心消遣我,是吧?你怎不让我把衣服脱干净给你看?熙儿气呼呼地叉着腰,对了,忘了你还是个稚子,就算本姑娘脱了衣服,你又能奈本姑娘何
就在熙儿气呼呼说话的时候。沈溪飞速在纸上落画。
沈溪要的就是熙儿眼下这种感觉。
熙儿骂了一通,发觉沈溪根本不鸟她,气鼓鼓地走上前来,惊讶地发觉沈溪已经在画,正要出言阻止,却发觉画纸上的自己已经成型,且容貌举止都很合乎她的心意。
这么快这是刚才的我?
熙儿感觉有些不太对,她刚才明明是叉着腰在骂沈溪,但画纸上的人物,却是立在雕栏玉砌之后手拿小扇的美人。
沈溪边画边笑道:在下说过了。作画要的是意境,而非刻板的场景,若将熙儿姑娘刚才的模样落在画纸上,在下就算拿到润笔费。恐怕也走不出这屋子了。
熙儿脸上带着几分得意,道:知道就好。喂,我现在是不是要回去站着,摆出跟你画中人物差不多的姿势?
沈溪点点头,熙儿这次却是主动到了床边,当床榻是画中的雕栏一样。站在那儿,脸上带着一股傲然。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手上似乎少了把轻罗小扇,赶紧打开柜子找寻,半晌也没找出这么女性化的东西。
记得有一把来着,放到哪里去了?熙儿找了半晌,脸上又露出不耐烦之色。
沈溪心说,还真是个急性子的姑娘。
不过沈溪已经不需要模特就可以绘画,笔下出现的是一个带有几分男性化特色的美人儿,虽然是以熙儿为模版,但沈溪笔下的人物却是集才貌与傲气于一身的巾帼英雌。
沈溪满意地点了点头,把颜料和画笔收好,笑着招呼:熙儿姑娘,你的画作好了,过来看看是否满意?
熙儿一听反应过来,匆忙上前,等她看过纸上的美人儿,脸上先是露出喜不自胜的欣然,但很快沉下脸:若我说画得不好,你是否再画一张?
沈溪道:若熙儿姑娘肯再出五十两银子,在下倒不介意又画一幅。
小气鬼。
熙儿轻斥一句,却笑盈盈把画架上的画纸取下来,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越看越喜欢。
沈溪提醒道:画纸容易破损,熙儿姑娘应早些找人装裱起来,挂在墙上或者是平日里保管好。还有,熙儿姑娘,你看是否
熙儿这才意识到,从这幅画画完开始,她头上的步摇已经不属于她了。她把步摇轻轻取下来,在手上摸索半天,那并非是单纯的不舍,而是带着回忆和哀伤,就好像其中有什么故事一般。
最后,熙儿把步摇放到首饰盒里,递过来道:喏,这是你的了,但你得保管好,不能丢了,更不能弄坏。
不能丢了,也不能弄坏?这逻辑
沈溪把首饰盒与他带来的东西收拾好,行礼道:在下已经作好画,告辞了。
熙儿看着画纸上的自己,有些精神恍惚,连沈溪所言她都没留意,等沈溪说第二遍,她才清醒过来:哦,那我让人送你出去。
说完,她走过去打开房门,脸上多了几分与碧萱一样的愁绪。
沈溪想来,大约风尘女子,就算平日里无拘无束,也会为茫然没有期盼的将来而感怀。
沈溪为熙儿画完画回到家中,四处瞥了一眼,最后将首饰盒扔到床下去了,他可不想让周氏知道他得来这么多首饰。
本来沈溪也想把东西拿去当铺当了,但一想到底是女儿家的东西。等有机会还是把东西还回去,当作是卖个人情。
本来就是跟熙儿斗气的意思,画一幅画就把人家珍而重之的首饰给悉数换来,有些不好意思。
一晃眼十几日过去。眼看就到六月底的月考。
为了方便沈溪参加这次月考,冯话齐特别给沈溪放了三天假,让他可以安心回家把文章作好。
六月二十八这天,是儒学署放题的日子,沈溪早晨起来。准备吃过饭就到儒学署看题目回来作文章。等他来到药铺后院,却发觉到处都乱糟糟的。
小少爷,您不知道,昨晚咱铺子闹贼了。宁儿走过来,紧张兮兮道。
闹贼?沈溪皱眉。
要说汀州府年前那段时间,的确是闹过乱贼,家家户户都门户紧闭,但那次贼患并未波及药铺。
宁儿急道:奶奶和婶婶正在里面商量事情呢,要不小少爷进去看看?
沈溪不想搀和进去,他料想惠娘和周氏在清点损失。本来药铺里就没放多少银子。就算失窃也应该问题不大,而银号和商会总馆那边因为安保严密,一般的小贼进去偷,等于是自投罗网。
沈溪吃过饭就要去看放题,于是先到厨房找点儿吃食。
结果到了地头,却发觉冷锅冷灶,沈溪顿时有些不满地看着宁儿:家里闹贼,又不是闹耗子,不会连米也被偷走了吧?
宁儿委屈道:小少爷,你别怪奴婢。奶奶让我们从早晨起来就清点库房的药材,到现在奴婢也没吃上饭呢。
沈溪无奈摇了摇头,刚回到院子里,惠娘和周氏从楼上下来。周氏骂骂咧咧道:这贼居然偷进我们药铺来了,看来应该在后院养条狼狗,或者找人晚上过来守着门,再有人来,非打断他腿不可。
惠娘微微一笑,正好看到沈溪。她冲着沈溪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忘了做早饭:哎呀,光顾着清点药材,连饭都没做,一会儿铺子就要开门了,小郎还要赶着去儒学暑
周氏道:没事儿,我们随便对付下肚子就是,憨娃儿打小就不是娇生惯养,少吃一顿饿不死他。憨娃儿,听到没,快去儒学暑看题,回来就进房去做文章。你孙姨说了,这次的考试也会设案首,到时候你再给家里争光。
沈溪苦笑了一下,这月考又不是正式考试,取个案首又如何,半点儿实际意义都没有。
家里没饭吃,沈溪只能先去儒学署看放题。
因为前后有三天的答题时间,且这次月考只是一篇四书文和一篇五经文,考生并不是很积极。
沈溪到了府学外面,没见多少人过来,题目张贴在门口右侧的公告栏上,没有截搭题,并不是很难,沈溪记下后就回药铺去了。
他在路上算了下,做完这两篇文章,最多需要两个时辰,这意味着他做完题起码可以休息两天。
回去时药铺已经开张营业,此时惠娘已去了银号,因为时间早铺子里没什么客人,谢韵儿正在跟周氏说事。
姐姐,你说这事情倒是挺稀奇的,贼人来咱铺子,里外人睡得那么死都没发觉,连奶娘和守夜的秀儿都一点儿风声没听到。这贼的手法这么高超,可为何咱就没什么损失呢?不是说贼不落空吗?
听到谢韵儿的话,周氏也在犯嘀咕:我也挺纳闷儿的,这贼难不成是家贼?
说话时,周氏自然看向柜台前的小玉。
就算小玉平日里不太爱说话,此时她也赶忙辩解:婶婶,您别这样看我,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家里的东西。
沈溪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从早晨起来就觉得不对劲,不知为何头那么疼,一直无精打采的,现在他反应过来,莫非是昨晚着了道?
他什么话都没说,以回家去做月考题为名,匆忙跑回后巷的院子。刚进到房中,他首先去看床底下,果然不出所料,本来被他随意扔在床底下的首饰盒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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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 游船河
药铺和沈家院子两边,虽然钱财不多,但柜台里有不少碎银和铜板,惠娘和周氏也各有金银首饰,库房里还有百年人参千年灵芝鹿茸这样的珍贵药材。
什么不丢,偏偏只丢一个首饰盒?
沈溪料想,就算不是熙儿做的,也是她找人做的。
若真如此的话,那她就不单纯只是一个风尘女子。
沈溪心想:只偷走首饰盒,是否算的上是‘盗亦有道’?不过,以后就算再给我一百两银子,也休想让我去给她们作画。
好在家里没遭受损失,那首饰盒沈溪本想找个机会送还,现在人家自己取走,也省了他不少事。
接下来两天,沈溪安心在家作他的月考题目。两篇文章,沈溪反复斟酌,再三思索其实就是在混时间。偶尔到院子里走走,或者到药铺后院转转,作出沉思状,谁都不敢打搅到他。
到六月三十这天,沈溪才把文章作好,当天送到儒学署那边。
本来就非正式考试,这次的文章,可以翻开书本,甚至拿程文来对比从中挑选优秀段落做个复刻版,而且时间多达三天,参加考试的还都是即将要考秀才的童生,文章质量比较府试而言要高上许多。
沈溪没奢求自己的文章多么出类拔萃,他对这种与前途和命运无关的考试没太上心,旁征博引务求简单易懂,不会做出在八股文中作诗赋这样特立独行的事情。
从儒学署出来,正好遇到苏通等人却是苏通和郑谦约了几个朋友,准备考完月考好好放松一下。
沈老弟,看到你正好,本还说等一会儿去你府上叫你,又怕你文章没做完。苏通笑着对沈溪打招呼。
旁边的郑谦道:苏兄莫非忘了,沈兄弟才思敏捷,当日府试他可是第一次放排就出场了。这种简单的题目和文章,又怎会难倒沈兄弟?
沈溪苦笑一下。这真是想躲都躲不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陪苏通等人一起进府学交卷,出来后苏通便把他跟郑谦等人商量好的计划说出来:
先往汀江泛舟,这盛夏光景。河风阵阵,怡然自得,到黄昏时,彩霞满天,倦鸟思归。我等再去教坊司,寻花问月。沈老弟,却说那去为熙儿姑娘作画,最后怎么样了?
沈溪道:画倒是画了,但连杯茶水都没喝,我就回家备考去了。
苏通笑着称赞:沈老弟,你可真是勤奋好学,为兄不得不佩服你可惜人越大旖念越多,到了我这年岁,偶尔想静下心来好好温书都难。
一行人说笑间。径直往城中汀江码头而走。苏通已经预先准备好了船只,就等着交卷后一起登船游玩。
对于苏通这样的人来说,年仅二十就已经是一个家业丰厚的家族的族长,妻子娶了,还在筹划纳妾,以后就算屡试不第,也可以靠祖上传下来的房屋和田产收租放贷,把家业一代一代传下去。
苏通才学好,并不代表他一定要去考取功名,苏通不经商。也非败家子,想把家产短时期内败光是件很难的事情。
可以说,苏通二十岁就已经完成他的人生目标,剩下的几十年。他大可慢慢追求功名,就算追求不到,也可把希望寄托在儿子和孙子身上,自己可以找朋友吃酒谈天,甚至游山玩水,一辈子衣食无忧。
人生目标各有不同。二人岁数相差一倍,个人喜好和追求也不相同,其实沈溪跟苏通之间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但苏通却主动向沈溪伸出橄榄枝,除了是想结交沈溪这个朋友,也是看中沈溪年纪轻轻,将来可能会有所作为,早些作出投资。
至于聚会时做什么,他也不会刻意迁就沈溪,这些二十岁左右的公子哥,见面后无非谈的是风花雪月,以沈溪的年岁,根本就搭不上话。
苏通待人还算诚恳,知道沈溪出来怕家里担心,派了个家仆去药铺那边知会,并保证会送沈溪回去。
但沈溪却也觉得苏通做事不太靠谱,从上次在教坊司他与高崇起冲突的事情上,就能觉出苏通为人冲动,瞻前不顾后。
一行到了汀江码头,沿途人流如潮。
因为汀州府商会的成立,使得汀州周边的货物运输越显发达,连带汀江上来往的船只也日益增多。
此时码头上的货物搬运,已为宋小城为首的帮众垄断。
之前码头因为抢地盘爆发了几次冲突,商会在拥有钱财和人脉基础的情况下,不再如之前那么好说话,宋小城几经磨砺,做事果决了许多,几次小规模火拼之后,汀州府地面上水路帮已基本都为宋小城整合统辖。
至于旱路帮,则因官府还在打压之中,宋小城不敢过多插手,但也收拢了不少帮众,准备在这一任汀州知府及长汀县令卸任后,有一番作为。
虽然水路帮都归到商会名下,但码头上仍旧有地域的划分,水路帮下面的堂口,各自分管不同区域,堂口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码头周围,也是府城内一片有名的货物批发集散地,这里没有墟期和早市晚市的区分,一年四季每天都会云集大量商贩。
一众身着光鲜的公子哥从人群中走过,还是很是碍眼,普通的商人和力夫见到都要躲开,这年头社会阶层划分很明确,如果撞在一起,很容易被这些公子哥赖上苏通等人身上的衣服,足够这些力夫辛苦做上一两个月工,不是他们赔得起的。
码头边上,有个嚷嚷着招呼客人的声音传来:算卦算卦,趋吉避凶,为人占卜命理。命运自天定,祸福旦夕至
正是那日在酒肆为几人弹奏三弦的瞎子老许头。
老许头手里拿着个布幡坐在路边,面前摆着一张灰布,上面依稀可辨几个字,无非是算卦所必须要学的周易八卦这些。他仍旧装瞎子,坐在路边。就算喊得大声,也无人问津。
这明显是找错了摆摊的地方,来码头的人,除了行色匆匆的商贩。其余多是找活计的力夫,哪里有闲钱去找他算卦?这种生意,最好还是城中繁华热闹的开元寺以及天庆观仙隐观附近摆摊最好,至少善男信女的钱更好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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