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唐橐哦了一声,似乎有了点兴致,拎着一坛酒晃来晃去,道:以你看来,那姓韩的强到何等地步?
金三鼎犹豫片刻,道:属下见识浅薄,胡乱猜测,大瀛洲能稳压他一头的,不出两手之数。
唐橐放下酒坛,摇头道:胡帅加上六城城主,已经是七人了,难道斜月三星洞只占其三?吓,小金啊小金,你没喝多吧?
金三鼎郑重其事道:胡帅麾下六位城主,能稳压他一头的,至多三人,斜月三星洞大象真人以下,尚有五位显圣真人,合起来恰好是十人。
唐橐咂着嘴道:至多三人,哈,小金啊,不是我说你,你看走眼了吧?
金三鼎道:当日在雪狼族的‘盲海’小界中,韩长老催动神兵真身,一瞬压制廖粲和裴郁,惊动属下魂眼中七道精魂,骚动不安,这等实力,大瀛洲屈指可数。
唐橐想了想,嘀咕道:有意思你说胡帅麾下最多三人稳压他一头,这其中可包括我?
金三鼎脸色有些尴尬,惴惴不安道:依属下看来,那厮与城主,只怕在伯仲之间。
唐橐与他相交多年,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交情,名为主从,实则兄弟,听他这么说,也不以为忤。论实力,金三鼎或许比不上胡帅麾下凶名远播的六星,但论眼光,却无人能出其右,唐橐毫不怀疑他的判断,沉吟片刻,问道:你跟他照过面,觉得他是何用意?
属下倒是觉得,韩木乃是假名,他十有**是静昀真人缉拿的‘下界逃奴’魏十七。荒北城地处极北雪原,与黄庭山天南地北,远得不能再远了,又濒临渊海,海妖兴风作浪,他选在这里落脚,一来为避开静昀真人,二来随时可以逃入渊海保命,或许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缘故,时间久了自然可以瞧出端倪。
唐橐叹了口气,道:李静昀那女人,哎,实在得罪不起,胡帅对她也头疼得紧,她要抓的人躲在荒北城,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他奶奶的,却该如何处置?
金三鼎提议道:城主修书一封,请胡帅定夺?
唐橐嗤笑道:修书一封,呵呵,这一来一去,天长日久的,黄花菜都凉了,难保不误事!
事关重大,城主何不动用一次传送阵?
吓,动到传送阵,胡帅会不会吓一跳,以为荒北城被海妖攻破了?
金三鼎笑道:胡帅定会这么想,等看了书信,自然也就放下心来了。
唐橐摸着下巴踱来踱去,有些拿不定主意,金三鼎也不催他,静静候在一旁。蓦然间,雪山脚下传来一片惊天动地的呼喊,二人不约而同极目望去,却见渊海方向涌来黑压压一片海妖,像蝗虫般淹没雪原,比之前的声势不知浩大了多少。
唐橐搔搔脑袋,嘀咕道:这帮海虫子是疯了还是怎地,来这么多
话音未落,渊海之中响起一串沉重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海水滚滚分在两边,九头海河马拖着一辆步辇车踏上雪原,车上坐着一只大鼓,两名三头六臂的巨人奋力擂鼓,排山倒海,声震天地。
他奶奶的,那帮海虫子胆敢玩真的!唐橐火烧屁股一般跳将起来,脸色难看至极,瞧那阵势,北海海妖是要重演千年前的一幕,一战而定乾坤了!
荒北城中,一道黑影疾冲而出,星驰电掣奔上山巅,正是唐橐倚为左臂右膀的得力干将申不豁,他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言简意赅禀告道:城主,海妖擂动定渊鼓,大举进犯荒北城。
老子看见了!他奶奶的,都有哪些不长脑袋不长屁/眼的家伙?
申不豁沉声道:七鳃鳗海河马四足海蛇美人鱼蚩尤五族齐至。
海妖王来了几头?
尚未现身。定渊鼓出海,至少出动两头海妖王。
嘿嘿,至少两头,说必定还三四五!他奶奶的,来得好!唐橐双手用力揉了揉脸,下令道,小金,给胡帅传书,两件事一并交代,催他来荒北城观战,迟了就没好戏看了!
是!
小申,传令,雪狼神风驼金刚猿三族的族长长老全给我守城去,谁敢藏着掖着,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尿壶!
申不豁领命,转身飞奔下山。
唐橐活动一下筋骨,狞笑道:他奶奶的!王八羔子杀千刀!醉了这些年,有人是忘记老子的手段了!他微微蹲下身,纵身一跃,从雪山之巅高高跳下,有如天神下凡,流星坠地,穿过肆虐风雪,穿过百丈虚空,轰然落在了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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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节 程咬金三板斧
收殓掉满地尸骸,魏十七并没有急于离开盲海小界,难得有一座千年不坏的肉山在,当做沙包演练一番,也看看重铸的破晓真身究竟厉害到何种程度。
魏十七活动一下筋骨,将真身之力催到极致,疾冲而上,肉身的强悍出乎意料,海河马王的皮肉只抵抗了数息便告崩溃,他赤手空拳,摧枯拉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时兴起,大有天马流星拳和庐山升龙霸的感觉。
演练了一番,魏十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停下手来细细体会,却发觉魂眼中天澜真人六翅水蛇重明鸟穿山甲都露出不同程度的萎顿,魄力损耗,气势低迷,其中尤以天澜真人为甚,反倒是黑龙关敖懒洋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见丝毫异样。
他低头寻思片刻,猜测这是借助食灵术强行壮大精魂的后遗症,陆冕陆继翟广傅翮之流都是些小角色,不足以动摇根本,海河马王这种层面的对手就不同了,外力终不可恃,强虽强,他充其量只是一节蓄电池,耐久力不行,这简直就是男人的耻辱,更令人担心的是,一旦天澜真人的精魂压制不住黑龙,强弱悬殊,主次颠倒,破晓真身将无以维系,这才是最要命的事!
原来是纸老虎呵魏十七自嘲地笑了笑,不过程咬金三板斧,唬弄一下人还是蛮像回事,真要跟强敌舍命相搏,只怕撑不多久就会露出马脚。果然,靠食灵术窃取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看来在吞噬魂魄这条道路上,他必须持续不断地走下去,永远都没有尽头。
想通了这一节,他反而心安,食灵术绝非无敌,暴露出如此明显的弱点和漏洞,几乎无法克服,那就意味着不大会有更严重的隐患,知己知彼,总比蒙在鼓里强。
魏十七不再白白摧残精魂,当下收起拳脚,沿着海岸走了一回,细细查看海界的产出。兴许是他眼拙,盲海荒凉不堪,似乎一无是处,魏十七猜想雪狼族一定知道其中的秘密,有机会的话,不妨向陆崖打听一二。
正闲走间,忽然一阵呼喊鼓风而至,韩长老韩长老韩,听声音是陆崖,像有急事,语气中夹杂着惶恐。魏十七觅声而去,却见陆崖神情既无助,又迷茫,像失去父母的小孩,没了倚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大事不好,海妖擂响定渊鼓攻城,城主有令,三族族长长老尽数上城头御敌。他担心魏十七误会,匆匆加了半句,是唐城主,他亲自下山了。
原来是胡帅胡不归麾下六星之一,荒北城主唐橐现身了,魏十七微感好奇,问道:定渊鼓是怎么回事?
陆崖道:定渊鼓响,海妖王出,这次海妖来势汹汹,不像是虚应故事,荒北城将有一场大战,这是千年未有的大阵势!
魏十七将目光投向盲海中惨遭分尸的海河马王,陆崖不等他问及,急道:上一次海妖擂动定渊鼓,便是海河马王与蚩尤王联手进逼荒北城,结果前者丢了性命,后者重伤而退,蛰伏千年。这一回,八成是蚩尤王寻仇来了!
恰逢其会,此乃幸事!魏十七点点头,道:既然城主有令,那便去看看!
陆崖见识过他的通天手段,闻言心中一宽,有韩长老帮衬,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无虞有失。他当即以精血打开门户,二人出得盲海小界,离了洞府,夹在人流中来到城墙之上。
城头一片肃杀,众人齐整整分作两堆,神风驼以族长廖雪峰为首,身后一干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长老,廖粲赫然在列,金刚猿以族长裴邛为首,身后一干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长老,裴郁也赫然在列,相形之下,雪狼族只有陆崖和魏十七孤零零两个,显得势单力孤。
唐橐站在最前方,一只脚踩在城垛上,直面潮水般涌来的海妖,双手摊在面前,从右手大拇指开始,一根根弯起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形同算卦。申不豁和金三鼎站在他身后,前者照旧板着一张死人脸,后者望着无边无际的海妖,一贯笑嘻嘻的脸上不无忧色。一名黝黑巨汉牵着雪狐蹲在申不豁脚下,脸上肌肉频频抽搐,呛啷啷抖动暗金锁链,似乎按捺不住狂暴的冲动。
唐橐弯下左手最后一根小指,双手握拳,嘀咕了一句,时辰到了他慢慢转过身,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魏十七脸上,顿了顿,又嘀咕道:没有人借故不到吧?
金三鼎呵呵一笑,道:城主有令,谁敢不从!
唐橐满意地点点头。他初到荒北城时,威名未显,难免有桀骜不驯之辈存心试探,故意不遵号令,他想了个法子,将雪狼神风驼金刚猿三族的头面人物尽数召集起来议事,待十根手指曲完,一言不发,把他们晾在城头,亲自去上城区走了一圈,回来时提了七个血淋淋的头颅,其中雪狼族二人,神风驼三人,金刚猿二人,都是应到而未到的长老少主,有几个甚至是从小界里硬生生揪出来的。从那以后,唐橐言出如山,无人不从。
唐橐是荒北城的定海神针,他在,身后之人都有了胆气,不退,也不敢退。
九头海河马驮着步辇车渐渐逼近,海妖刷地分在两边,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两名三头六臂的巨人将鼓擂得愈发急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排山倒海,地动山摇,连万年不化的冰雪城墙都隐隐有了几分湿意,埋葬于其中的骨骸更是骚动不安,异兽从沉睡中惊醒,符箓闪动,灿若群星。
吵死了唐橐大吼一声,声震天地,竟然将鼓声压了下去。停了数息,他头也不回道:姓韩的,大敌当前,你宰了雪狼族的精锐,折损我荒北城的实力,我不怪你。随我下去厮杀一阵,此事就算揭过了,如何?
第七十八节 虽万千人吾往矣
从荒北城头遥遥望去,天空之下,雪原之上,海妖源源不断涌来,漫山遍野,仿似无穷尽。
魏十七迎着呼啸的朔风,深深吸了口气,渊海的腥味钻入鼻腔,心绪随之骚动不安,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与唐橐激他的话无关,只为疏解心中的压抑和暴戾,虽万千人吾往矣,他举步踏上前,一脚跨出城墙,身影骤然消失,下一刻已杀入海妖之中,化身妖魔,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破晓真身便是最强的武器。一条血路以荒北城为起点,笔直向外延伸,眨眼间开拓十数丈,所过之处血光冲天,海妖无一幸免。魏十七从尸骸中杀出,吐一口浊气,骤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唐橐哈哈大笑,纵身一跃,如大鸟一般扑了出去,四足海蛇见状蜂拥飞起,口吐毒雾,堪堪迫近他身前七尺,便爆作漫天血雾。
荒北城主果然不可小觑,魏十七心念微动,忽然折向东南,一头撞入海河马的阵列中,遥遥望去,但见血肉横飞,不辨人影所在。这一回攻城的海妖,以海河马皮糙肉厚,最难对付,立于城头观战的豪族无不为之乍舌,以为他有意向唐橐展示实力,却不知魏十七看中海河马体型庞大,足以掩饰他攫取魂魄的小动作。
海河马虽然不能与赑屃猲狙相提并论,毕竟也是渊海中数得着的大族,魂魄不无小补,架不住量大,天澜真人大肆吞噬,渐渐恢复了元气。敌众我寡,身处险境,魏十七也不为已甚,冲杀一阵,估摸着神兵真身恢复得差不多了,翻掌从袖囊中抽出屠龙真阴刀,一道灰黑的刀光掠过,七八头海河马扑地不起,神魂俱灭,有如切瓜剁菜,无有一合之敌。
他仗着屠龙真阴刀直击魂魄,在荒北城下纵横决荡,杀了个七进七出,正杀得痛快,一个大胖和尚挥动月牙铲迎上前,颈中挂了一串佛珠,每一颗珠子都是一个骷髅头,以秘术洗炼过,缩成婴儿拳头大小,共一百零八颗,阴气缠绕不休,一个个咬牙切齿,咯咯作响。魏十七剁得顺手,从他身旁一掠而过,反手就是一刀,那大胖和尚以月牙铲抵住真阴刀,喝骂道:尔那汉子,是从哪里来的?
屠龙真阴刀无功而返,魏十七颇为诧异,多看了几眼,那月牙铲不知是何物所炼,非金非木,色泽暗淡,两头俱有刃,一头为新月牙形,月弯处穿了四个骨环,一头如倒挂之钟,尾端两侧穿了两个骨环,略一晃动,撞击的声响十分古怪。他心中暗觉好笑,这等两头开刃的兵器,中看不中用,稍不留神便伤了自己,一身力量使不出七成。
那大胖和尚见他足不停步,只管杀戮儿郎,心中顿时大怒,将月牙铲一顿,振臂掷出,见风即长,流星赶月般砸向对手。魏十七只听脑后生风,一刀横扫,顺势扭过头来,却见月牙铲呜呜飞来,围上前厮杀的海河马吓得屁滚尿流,不管三七二十一,泼开腿就跑。
月牙铲愈飞愈慢,魏十七只觉周身一紧,如被无形的绳索缚住,难以闪避。来得好!他探出手去,将月牙铲稳稳接住,魂眼闪动,双足一沉,已没入雪原中。
一道旋风凭空而作,冰雪四溅,直冲云霄,来不及逃远的海河马尽数倒地,骨软筋酥,瘫成一堆肉泥。月牙铲下压的力量极重,抵过一波,又来一波,连绵不断,愈涌愈急,将魏十七一节节夯入大地,从踝到膝,从膝到腰,他心中觉得不妙,猛然催动魂魄之力,撒手将月牙铲撇在一旁,身躯一沉,随即消失无踪。
那大胖和尚咬着拇指,眼瞪得大如铜铃,他这件宝铲有个名头,叫做架海月牙铲,提在手中轻如稻草,一旦祭起,架一海之力,从未有人能抵过三十六波冲击,不想眼前这厮非但面不改色撑下来,而且将月牙铲撇在一边,这是何等神力!惊骇之下,他顾不得收回宝铲,着地一滚现出原形,却是一头遍体青灰的海河马,双首六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一道刀光从地下飞出,直取海河马下腹,阴险毒辣,避无可避。那海河马察觉到凶险,大吼一声,一百零八颗骷髅头齐齐飞出,如串糖葫芦一般,将刀刃淹没,魏十七收回屠龙真阴刀,海河马趁机施展遁术,留下一串曲折变化的虚影,将海妖撞得人仰马翻,逃之夭夭。
屠龙真阴刀上扎了一串白玉也似的骷髅头,形态各异,显然不是出自同一族,魏十七欣赏了片刻,将刀一震,骷髅头化作飞灰,阴气尽数收入刀内,刀身的墨黑也稍稍深了数分。
自大胖和尚溃败后,海河马远远避开这个凶神恶煞,魏十七周围空空荡荡,再无人上前送死。
唐橐小试牛刀,灭杀了一干四足海蛇,顺势坠落雪原,单足踏地,将方圆数丈内的海妖尽数震翻,他偶一回头,见魏十七杀得海妖退避三舍,如此威风,暗中存了好胜心,当下催动魂魄之力,朝着定渊鼓埋头闯去。才冲出数丈,眼前忽然一花,一条美人鱼挡住去路,青丝覆肩,凤眼樱唇,眉心镶了一颗银珠,上半身窈窕动人,下半身赫然是一条鱼尾。
唯有鱼人王族,凭借不落文字,口口相传的秘术,才能修炼到人身鱼尾的境界,这一步跨出,脱离凡胎,从此海阔天空,一马平川,渊海之中,有如此修为的海妖,寥寥无几。
唐橐却是识得她,眉心镶银珠,乃是美人鱼王的孪生妹妹沈银珠,虽不及其姐,也相差不远了。他气冲冲大喝道:姓沈的,你敢上岸来,就不怕回不去?
那美人鱼嫣然一笑,道:城主威武,儿郎们不是对手,只能妾身来做这个恶人了!
唐橐呸了一声,数百余年未见,这条死鱼再行突破,修炼到如此地步,看来不是三招两式打发得了的,他不欲与之纠缠,手臂暴长,抓过一条七鳃鳗,夹头夹脑甩了过去,沈银珠从袖中挥出一根丫丫叉叉的树枝,只一刷,便将七鳃鳗刷在一旁。
他奶奶的!唐橐咒骂了一句,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渊海深处的七妙宝树被她寻到一棵,炼成法宝,难怪如此托大。他身形暴退,撞入海妖之中,操起一根熟铜棍,一团黄光滚来滚去,挨着死,擦着亡,所向披靡。
沈银珠稍一犹豫,没有上前追击,她朝唐橐抛了个媚眼,笑道:有空再来哟
来你个大头鬼!唐橐哭笑不得,胸中一口恶气无从发泄,将熟铜棍舞得越发急了。没杀出数丈,又被一汉子挡住去路,黑,瘦,黑得像块炭,瘦得像根竹竿,顶着一只笆斗也似的脑袋,神经质地摇晃着,结结巴巴道:哪哪哪里走!
唐橐二话不说,一棍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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