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所幸,眼前这座东府城,是建康城内的一座内城,地势并不险要,四周平坦,守城方可倚仗的只是高墙,城外壕沟也就是个添头。
旁边,同样身着铠甲、戴着兜鍪的张铤,担心李笠过于紧张,导致头脑发蒙、无法指挥作战,想缓和一下紧张气氛,便给李笠讲起东府城的由来。
东府城所在地,在晋时为执政权贵府邸,因为在台城以东,称为“东府”。
晋末,后来的宋武帝刘裕在东府大兴土木,筑府舍、修城垣、练兵,将东府建为东府城,于是府邸变为了小城。
自那以后,东府城常为扬州刺史治所,有时兼作相府。
宋末,萧道成受禅前,就以东府城为齐王宫。
因为东府城在秦淮北、青溪东,位置重要,每当建康有战事,无论是兵变还是内外攻防,东府城都会成为双方争夺的据点。
所以,东府城经过百余年的不断加固,城墙高耸而坚固,只要守军不出内鬼,攻城方要破城,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花许多时间。
“你说这城墙高耸?很高么?”李笠看着眼前的东府城城墙,不以为然,张铤不知李笠何来的底气说东府城墙矮,便解释:
“东府城的城墙只比台城外城墙矮些,可不能轻视。”
“台城的城墙,又能高到哪里?”李笠看着张铤,笑起来:“我知道台城城墙用料十足,是包砖夯土城墙。”
然后指着眼前的东府城:“东府城的城墙,是夯土城墙,没有包砖,所以,按照夯土墙的结构特点,既然基座不够宽,那就高不到哪里去。”
“了不起有五丈,也就四层楼的高度,很高么?”
后世各种大楼,那才叫高,李笠按着印象,估算眼前这东府城墙的高度,觉得也就后世寻常四到五层楼的高度。
打这种小小的矮楼还“屡攻不下”?你们的思路有问题!
李笠如是想,对张铤说:“攻城无外乎三种破城,其一,破门;其二、破墙;其三登墙头。”
“东府城的城门,肯定从里面堵死了,破门行不通;破墙的话要挖地道,土方量很大,耗时耗力,不要说一日,就是一个月都办不到。”
“所以我们要登墙头,那么首先得压制城头守军。”
见工头...部下跑来向自己禀报,说已经准备就绪,他便对旁边督战兼协调的李朗说:“李将军,可以开始了。”
李朗代替鄱阳王世子在攻城现场督战,闻言传令:“擂鼓,攻城!”
不一会,鼓声响起,西面围城的梁军开始动作,不过按着战前布置,东、西、北三面都是佯攻,牵制守军、分散其兵力,只有南面才是主攻。
南面就是李笠所在位置,他首先出动的是大弩。
这是竹制大弩,弩臂为两捆竹子左右拼成,尾部捆在一起,全臂长约二丈。
弩身同样是成捆竹子构成,以粗麻绳为弦,有简单的高低调节装置,还装着两个轮子,由士兵、青壮推着前进。
整张弩看起来很简陋,如同粗制滥造的样子货,共有四十多张,在距离城南百五十步位置停下,分两排,前后岔开布设。
一百五十步距离,只有强弓射出的箭才能够到,但没什么杀伤力,身着铠甲的士兵在这个距离上可不怕流矢。
每张弓有十个人伺候,其中八人通过特制的“滑轮组”,拖曳麻绳给大弩上弦。
剩下两人,负责调整大弩的发射角度,因为大弩都是按李笠提供的固定尺寸制作,所以四十张大弩的射角很容易统一。
各弩上弦完毕,第一排中间的大弩试射,将一个陶罐射到百五十步外、东府城头,撞在箭垛下方,“嘭”的一声碎裂。
工匠们...现在已经是“东冶营”士兵的昔日工匠们,高声呼喊起来:“合适了,上弹!”
一个个大小相似的陶罐被士兵放到大弩箭巢上,然后被点燃,随着一声令下,纷纷被发射出去,过半都命中墙头箭垛附近位置。
燃烧的陶罐迸裂,溅射出燃烧的火油,将城头点燃,化作一片火墙。
守城士兵原以为梁军是要用大弩发射石块,做了应对,搭建起战棚防箭矢、石块,却没想到竟然是火攻。
油着火,水灭不了,城头战棚燃烧起来,宛若篝火一般,有人试图用沙子灭火,但火势太猛,守军一下子无法立足,纷纷撤退。
城头无人,于是一个短暂的“空窗期”出现了,李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压制城头的投射火力,东冶营才好在现场进行登城器械的搭建工作。
东冶营的士兵,是一些东冶工匠、囚徒和百姓,没有战斗力,当面作战的话就是送人头,不过搞建筑倒是好手。
毕竟之前改建东冶宿舍、搭建水力设施时,锻炼过土木施工技术,有经验,也有一定的组织度。
但需要相对安全的环境进行土木施工作业,所以李笠选择对城头纵火,让守军无法在城头待下去,争取一段安全的施工期。
张铤指着城头火焰,问:“李郎,这是什么火油?烧起来如此猛烈?”
“东冶之前库存的海外猛火油,是南海番邦的贡品,有人用公文调走了些,忘了?”李笠回答,张铤闻言心中有数:原来你早就‘借’出去了。
“这猛火油烧起来时味道臭又有烟雾,所以宫里不乐意用,便运来东冶工场做照明灯油,只不过数量不多,没法直接把东府城给点了。”
李笠说完,笑起来:“所以我总说,东冶是个好地方,有很多好玩意。”
号角声起,第二波进攻开始,李笠要向诸位观战将领们展示一下,何为“快速攻城”。
乱世栋梁 第二十章 快攻法
号角声中,一个个特制的“升降台”,被士兵们扛着,向城墙接近。
这种升降台,是竹木制的长方体,分上下两层,两边均有高高竖起的几个人字形高架。
这些人字形高架,高度有五六丈,两边对称,顶部有横杆连接,十分稳固,。
因为升降台都是轻便且坚固的“预制件”,而且重心很低,所以就能在战场上直接搬运、使用。
用法很简单:士兵们分队扛着一个个升降台,来到距城大概四十步的壕沟边,将升降台横放(与壕沟和城墙平行)。
在弓箭手的掩护下,东冶营的“工程兵”们将底座固定,确保其水平,然后分组去扯两边人字形高架上垂落的麻绳。
高架顶端有滑轮,麻绳经滑轮折返后,系在升降台上层平板边上。
在整齐划一的口号声中,工程兵们扯着绳索,让升降台上层缓缓升起,很快升上顶部,距离地面,将近六丈。
比城墙还要高一些。
随后,穿着登杆脚扣的工程兵们,麻利地爬上人字形高架顶部,掏出预制固件,将平台底部和高架固定在一起。
与此同时,其他人抬起长长的人字架,斜搭在平台边上,台上的工程兵用扒钉将其与平台钉上,加强支撑。
大量升降台同时“施工”、拼接,然后相互间头尾相接,很快就变成一堵和城墙平行且略高、略短的“竹木高台”,台顶两边都有简单栏杆。
对城一面栏杆,已经提前预制的木板以作掩体,大量弓箭手沿着长竹梯登上平台,准备作战。
搭建高台的同时,许多士兵背着麻袋,踩着架设在壕沟上的壕桥向城墙冲去。
来到城墙脚下,将布袋放到地上,垒起一道和城墙大致平行的布袋矮墙,相隔大概两三步。
随后因为城头火势变小,守军再次出现,要和登上竹木高台的梁军弓箭手对射。
梁军弓箭手射出火矢,将墙脚的布袋墙点燃,冒出大量刺鼻浓烟,沿着城墙向上方扩散,因为如今刮的是轻微东南风,所以浓烟弥漫城头。
麻袋里有大量茱萸等辛辣之物,燃烧产生的烟雾,呛得城头守军不断咳嗽、眼睛流泪。
如此状态下很难瞄准,纵然人在城头,却被对面高台上的梁军弓箭手压制,很快便不敢冒头。
张铤看着如此压制方法,十分佩服,若按着李笠的说法,现在守方的投射火力被压制。
随后,第三波进攻开始。
无数士兵抬着长长的竹制云梯前进,穿过中空的竹木高台,越过壕沟,冲向城墙。
此时墙脚的发烟布袋已经燃烧大半,被士兵用水彻底浇灭。
登城云梯顶部有滚轮,顶在城墙上后,随着后端继续发力,便‘翘头’向上走,即将接近城头箭垛时,士兵们将云梯末端固定。
因为云梯很长,所以此时和地面构成锐角,即便城头有人想把云梯推开都行不通。
密密麻麻的云梯搭在城头,工程兵竖起人字高架撑着梯子中段,然后无数士兵登梯,向城头爬去。
因为云梯中段有许多架子支撑,承重能力大幅增加,所以每个云梯上都爬满了士兵,密密麻麻如同上树蚂蚁。
城头守军被高台上弓箭手压制,无法对这些活靶子进行攻击。
每个云梯顶部的第一个士兵,均停在箭垛下没急着翻过去,待得号角声起,在后面高台上弓箭手的掩护下,同时“先登”。
先登死士的伤亡率极高,但却争取了时间,后续无数士兵依次登城,占据城头的梁军士兵越来越多,。
地面,张铤目瞪口呆的看着己方将士登上城头,看着登城的将士越来越多,有些不敢相信:这样就成了?
“当然成了,攻城想快,就得靠预制件现场快速拼接登城通道。”
“先拼接出不比城墙低的高台,然后弓箭手登台压制守军,工程兵搭起云梯,用人字架加固,士兵就能登城。”
“在高台弓箭手的掩护下,只要云梯够多,同时登城的士兵够多,就能快速攻占城头,让更多的士兵登城。”
“所以,我的攻城办法就是预制件快速拼装高台,得按统一尺寸提前制作预制件,攻城时由熟练工现场拼接,这种快攻法,攻打这种小城池,再方便不过。”
张铤觉得不可思议:“这种‘预制构件’快速拼接,恐怕没谁会吧?他们为何如此熟练?”
“我不是说了么,之前东冶内改扩建宿舍,修建各种设施,我让他们练过的嘛!”
“扒钉呢?之前没听说过有这种钉子?”
“我知道扒钉怎么做。”李笠指指自己脑袋,“扒钉又叫门字钉,结构简单,只要有铁就能做,东冶又不缺铁,所以就提前做了许多。”
张铤又问:“那,那登杆脚扣呢?从没见用过。”
李笠还是指着自己脑袋:“这里有。”
登杆脚扣,在后世曾是电力维修人员攀爬老式电线杆的必备工具,上手简单,用来爬柱子、杆子,再合适不过。
张铤看着眼前竹木高台,只觉耳目一新,他没打过仗,却看过书籍,李笠所用攻城器械及方法,好像从没见书籍记载过。
当然,也许是他孤陋寡闻而已。
觉得自己孤陋寡闻的张铤,不会攻城,而打了几十年仗的将领们,见着己方已经攻入城中,南门缓缓打开,只觉自己是在做梦。
白发老将裴之高,抬头看看太阳,发现太阳还没到头顶,又看看那快速搭建起来的高台,难以置信。
“半天都不到啊....”
裴之高喃喃着,和其他几个将领面面相觑。
这么一比,我们前几日那一次攻城,算是儿戏么?
旁边,鄱阳王世子萧嗣见着己方兵马经由城门冲入城中,高兴不已,李笠展示的攻城技术,果然厉害,那么按着李笠的计策,接下来...
说不定就成了!
之前李笠献策,要用新的战法突破叛军拦截,解台城之围,萧嗣一开始觉得不可能,但今天,李笠证实了自己的攻城能力。
所以萧嗣认可李笠的新战法,觉得应该可行。
同在一起观战的湘东世子萧方等,见己方轻松攻破东府城,激动不已,双手握拳:“李笠果然有本事,竟然懂攻城之术!”
“接下来解台城之围,或许多了一分把握。”
侍卫们觉得奇怪:“第下,他不过是会攻城,又不是会冲锋陷阵。”
萧方等笑道:“杀敌靠兵器,突破敌军营垒,也可以靠器械啊!”
乱世栋梁 第二十一章 推进
清晨,青溪东,一座座望楼沐浴着晨曦,这些望楼结构简单,却高达十余丈,结构与一般望楼不同,可以看做是三根长梁搭在一起的三脚架。
这些超高望楼,在东冶监作李笠的指挥下,一夜便搭建完成。
之所以有如此神速,是因为用到了大量提前备好的扒钉,以及各种预制铁构件,能够将竹木料快速拼接、搭建起来。
鄱阳世子萧嗣,抬头看着这高高的望楼,不敢相信是一个晚上就搭好的,看其高度,站在楼顶的士兵,完全能把对面叛军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通过打出不同的旗号,让地面上的将领知道前方情况如何,然后随机应变。
前方号角声阵阵,将萧嗣的视线拉回地面。
那日,李笠攻破东府城,官军士气大阵,而萧嗣说话的的底气充足许多,于是说服众将,集中兵力于今日突破青溪。
一直西攻,直到台城东。
现在,战斗即将开始,由李笠监作的架桥车,在人力推动下,缓缓来到青溪边,然后在人力推动下,伸缩式桥板慢慢向对岸伸去。
叛军在青溪北岸树起木栅,弓箭手在木栅上高台不断射出箭矢,其中就有大量火矢,要烧毁梁军的木桥,而梁军弓箭手也开始反击。
双方在不到百步的距离上对射,箭矢如雨。
赶工建起来的这些伸缩木桥,没有多少防火措施,被火矢攒射,很快就冒起火光,就在叛军以为纵火成功时,梁军方向忽然响起“嘭嘭”的巨响。
却见许多火球飞来,有的撞在木栅上,有的落入青溪西侧营地。
这些火球撞击硬物时会忽然碎裂,无数燃烧的石块溅射出来,将猝不及防的叛军士兵烧得焦头烂额。
又引燃许多易燃之物,火光渐渐泛起。
木栅处的弓箭手伤亡不小,营地里的士兵们赶紧灭火,却见这些大大小小的冒火石块,很像是沾了火油的石炭,浇水不灭。
而对岸的“嘭嘭”声连绵不绝,原来是梁军用大弩发射大量火球过来,不知用的何种法子,上弦速度很快(相对而言)。
大量火球飞入叛军营地,然后溅射火块,救不及,火势渐渐蔓延。
很快,营地里燃起大火,聚集在溪边木栅的弓箭手也伤亡过半,无法久留,纷纷后撤,而梁军派出锐士,不搭桥,直接泅渡过青溪。
叛军主将宋子仙仔细观察梁军的攻势,让部下后撤,不做任何反击,任由梁军过溪。
然后他在几处街道的中段设下口袋阵,又在前方布置羸兵,要以诈败的办法,引梁军来钻。
过溪的梁军,果然沿着街道进攻,羸兵一触即溃,梁军趁势掩杀。
但是,青溪东岸梁军望楼上响起号角声,本来已经追击的梁军士兵,渐渐停下脚步,就地防御,没有继续进攻。
宋子仙决定等,按着这几个月来和梁军交锋的经验,他认为南人不乏敢战之兵,但将士大多很鲁莽,打仗打得顺手时就会穷追猛打,极易掉进陷阱。
所以,等等再说。
然而,宋子仙没有等来梁军的继续进攻,却见梁军所占地盘上,“长出”一座座高台。
这些高台是竹木制,好像是从地面升起来的,有五六丈高,一旦弓箭手登台,就如同站在城头一样。
宋子仙赶紧让人反击,靠上去不断射箭,甚至射火箭,试图烧毁这些高台,但梁军士兵随后前出,在双方白刃战、对射之际,高台越来越多。
大量弓手登台,居高临下放箭,宋子仙的弓箭手招架不住,只能后撤,而布设的伏兵,被高台上的梁兵看得清楚。
伏击失效,宋子仙只能后撤。
然后梁军在街道上推进,遇到横在面前的民宅就破墙、穿堂,走了一段距离,又停下来,不一会,停留之处升起一座座高台,宛若箭楼。
梁军士兵又在周围架起木栅、鹿角,开始筑垒,将高台护起来,构成一座营垒。
新设口袋阵等着梁军送死的宋子仙,见状觉得不妙:梁军已经换了一种战法,那就是以箭楼推进,步步为营。
这种战法不罕见,罕见的是搭箭台极快,不知不觉,对方就已经过了青溪,向台城步步推进,打得很稳。
这些慢慢推进的梁军,因为有箭楼作为制高点,可以将周边情形看得个大概,又可以压制己方弓箭手,在街道、建筑群中推进,速度很快。
那么,设伏已经没有用了,只能硬拼,但是...
还可以纵火!
宋子仙很快做出应对,让部下运来大量易燃之物,准备来个火攻,这片地区到处都是民宅,烧起来的话,可不好躲。
然而他们的火攻还没开始,梁军的火攻却开始了。
沿着街道发动突击的梁军,有时会投掷出燃烧的陶罐,陶罐落到侯景军士兵身边时迸裂,然后溅出大量燃烧的油将周围点燃。
火一烧起来,旁边的人都会遭殃,侯景军大乱,被撞进人群的梁军士兵砍杀,一触即溃。
面对如此凶猛的梁军,宋子仙故技重施,又在后面设了口袋阵,让溃兵‘引’这支梁军来追。
对方追着追着,停下脚步,运来竹木所制鹿角、栅栏等物,又开始筑垒。
不一会,营垒里升起高台,然后有弓箭手登台,压制四方。
宋子仙见了,愈发觉得棘手。
而眼前这梁军“前进据点”里,主将、天门郡守樊文皎也觉得有些郁闷,他打了多年的仗,第一次打这种仗。
以箭楼为依托,步步为营,慢慢向台城前进,走一段就停一下,筑垒,搭箭楼,巩固后,继续前进。
那么,他的部下其实是在掩护箭楼的搭建、营垒的修筑,而不能奋力突击和叛军决战,有些憋屈。
但这样的打法,就不容易中伏,很稳。
现在,一个个营垒之间的通道有木栅保护,所以形如一体,如同一座长条状的营垒慢慢向西延伸,中间有通道,人员可以从容往来。
而己方箭楼更像是一座座高台,搭起来真是快,樊文皎所部兵马作为先锋,过青溪之后,打打停停,如今倒也向前推进了不少。
时值午后,将士们都有些乏,后方送来许多干粮和温水,樊文皎赶紧让部下吃喝,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南边百步距离,平行进军的高州刺史李迁仕所部兵马,也在筑垒、搭箭台,两边都有随军的“东冶营”士兵,带着青壮们搭箭台、筑垒。
一旁,樊文皎之子樊猛见那位东冶营的“李监作”正在清点燃烧罐,凑了上去:“监作,我有一事不明。”
李笠抬起头:“樊兄请说。”
“这猛火油不用灯芯也能直接烧的?”
“对,不然如何叫猛火油?据说是南海番国贡品,奈何烧起来有些臭,还有烟,宫里不乐意用,便运到东冶,用作灯油,夜里赶工时照明用。”
李笠说完,小心翼翼放好一个陶罐:“东西是好,不过数量有限,请省着些用。”
樊猛看着陶罐,又看看前方不远不近的台城外城,有些茫然:“我们真能这么一路修箭楼修过去,直到台城边上?”
“逆贼不会袖手旁观,必然想方设法阻挠。”李笠发表自己的见解,“我方营垒越来越长,侧翼必然暴露得越来越多,很容易被对方突破,然后拦腰截断。”
“但是,我们是在城中筑垒,又穿院破房,所以侧翼多为狭窄街道,以及支离破碎的大量民宅,对方即便集中兵力来攻,却因为施展不开,空有兵力而使不上劲。”
“我们营垒里有箭楼,外围有木栅、垣垒,对于这种狭窄通道的进攻,防守起来轻松许多,所以,就这么推进,一定能抵达台城边上。”
“解了围,届时喝庆功酒,你我不醉不归!”
李笠说得头头是道,樊猛听得信心倍争,而己方的进展也印证了这位李监作的话:这场仗打起来,确实很稳,不怕被伏击。
于是由衷称赞:“监作的办法可真好使!”
李笠笑而不语,他既然是“箭楼推进”战法的倡议者,当然要现场指挥部下搭箭楼推进。
顺便长见识,积累作战经验。
所以,风险是有的,却很值得。
“敌军必然不断反扑,昼夜攻打,我们兵力有限,防守起来会很吃力,不过不要紧,我还有法宝。”
“那就是会喷火的喷火弩,也是用南海猛火油为燃料,杀敌可厉害,虽然用不了多少次,可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处。”
樊猛不知道什么是喷火弩,也没见过会喷火的军械,但听李笠这么说,更觉得获胜有把握。
他也就二十岁出头,跟着父亲打过仗,有些经验,不过见李笠对御敌颇有心得,好奇起来:
“监作莫非打过仗?”
“就是清剿过水寇而已。”
水战和陆战不同,樊猛有些疑惑:“那监作是如何想出这战法,还有...”
樊猛指了指旁边那结构简单又牢固的高台。
“此事说来话长。”李笠又开始套路淳朴青年,“那年,我在彭蠡湖打渔,遇到一位奇人,自号‘克虏伯’...”
忽悠愣头青,再简单不过,李笠说着说着,有些感慨:仅靠鄱阳王世子召集的兵马来实行“箭楼推进”战术,还是颇为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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