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马蹄声起,数骑向众人靠近,速度渐渐放慢,随后缓缓停下,梁森赶紧上前,拉住一匹马:“嫂子慢些。”
一身男子打扮的黄姈,挽着男子发髻,看上去英姿飒爽,下马后,看看这匹被梁森拉着的红鬃马,满意的点点头:
“果然是好马,我平生第一次骑如此好马。”
部曲们见主母满意,赶紧表态:“既如此,请主母选马。”
黄姈摇摇头:“不,按之前说好的来,抽签选马,带马回来的人,第一组抽,其他人,第二组抽。”
“谁抽在前面,谁先选,不过,要先留下繁殖所用牝牡马。”
她看着众人:“你们驰骋沙场,需有好马为伴,我不上战场,要来何用?李郎费劲千辛万苦才弄来的马,就该伴随各位,在战场上杀敌。”
“主母说得是。”
众人回答,黄姈吩咐张轱辘安排抽签选马事宜,她今年七月为李笠生下女儿,如今已从产后恢复过来。
见着黄?还在傻笑,黄姈上前问:“你离家大半年,都不多在家待几日?不和妻妾多过几晚?”
“阿妹,我有好马陪伴就好了,在家做什么哟...”
黄?抹了抹嘴角,笑眯眯的说:“抽签时看我手气,若老天保佑,我就选那红鬃马,给阿妹当坐骑。”
“代步用不着这么好的马,你给自己选吧。”黄姈摇摇头,“你一去建康大半年,耶娘思念不以,得多陪他们聊聊,家里那几位,可不得陪着说说话。”
“知道了,选完马我就回去,不然晚上睡不着啊..”
黄?说着话,眼睛却看着这些好马,看着看着,对妹夫愈发佩服起来。
去年寒山之战后,黄?还琢磨着凑钱买好一些的马,结果妹夫更狠,直接打起御马的主意。
乘黄厩的御马,可都是梁国最好的马,无论是平日里充场面,还是拿来赐给武将当坐骑,天子的御马,肯定都是最好的。
这样的马,有多少钱都买不到,更别说可以拿来繁殖后代,简直是无价之宝。
结果,却被妹夫浑水摸鱼,把这些好马都弄到手,不枉大伙在建康蹲了大半年,而他还专门学了建康话。
期间各种开支虽然不小,可和这些好马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黄?总觉得自己胆大,没什么事不敢做,现在和妹夫比起来,感觉自己还是胆子太小,眼界也小。
他想着想着,笑意渐浓,不过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回到鄱阳后,口风很紧,也没和耶娘以及兄长提起此事。
和妻妾折腾了几晚,惦记着良驹的黄?赶紧来白石村,生怕马儿都飞走了。
兄妹俩正交谈着,黄?看到贾成等人拿来几件玩意给一匹马穿上,他和梁森等人一样,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李笠的胆子确实很大,浑水摸鱼的对象,不仅限于乘黄厩的好马,还盯上了东冶的库存。
黄?一行人是骑马走陆路回鄱阳,贾成带人从东冶“拿”的物资,则是走水路,用船运回鄱阳,这些物资当中,就有马铠。
在战场上,人有铠甲,马也有铠甲。
东冶制作的马铠,一套有六件:护脸的铁面——面帘,护脖的“鸡颈”,护胸的“当胸”,护身的身甲,护着后腿、臀部的“搭后”,还有作为装饰、竖在后背的“寄生”。
这一套马铠重量不轻,马儿披上后,宛若铁马,杀气腾腾。
然后,骑士也全身披挂,人马俱甲,即是“具装甲骑”,在战场上冲起来,势不可挡。
但这对马的要求很高,毕竟马匹本身要着甲,还得驮着同样着甲的壮汉冲锋陷阵,力气、耐力不够的话可不行。
也只有眼前这些高头大马,才具备成为“具装甲骑”的能力,那么,妹夫手中有了这种“筹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黄?跟着李笠去建康长见识,确实长了不少见识,他知道梁国如今问题重重,迟早要出事,所以,等天下大乱之际...
黄?畅想起来:我跟着如此胆大又狡猾的妹夫浑水摸鱼,怕不是要有一场富贵呀!
。。。。。。
河畔作场,库房,武祥看着箱子里一根根光滑无瑕疵的桑木棍,又看看眼前许多木箱,惊叹不已:
寸鲩真厉害,从东冶运回来这么多好玩意!
这些桑木棍数量有一万根以上,用来制作弓(身),但需要阴干,此前,已经阴干了大半年。
再阴干三四个月,就可以上弦,成为战弓,弓力在一石至二石之间。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半成品的筋角弓或原材料,以及弩臂、弩身等半成品,只要找来制弓匠,花半年时间,就能做出至少三百张筋角弓、三千张弩。
“看看这里,这里还有好玩意。”贾成领着武祥到隔壁库房,却见一个个木箱里,装着大量箭镞和防锈的木糠。
贾成指着这些木箱,夸耀起自己从建康东冶带回来的“货物”。
“长锥形的破甲箭镞,叶形的箭镞,铲形的射马箭镞,还有鸣镝箭镞,都是东冶所出,刚制成没多久。”
“还有,这一箱箱的都是雁翎,用来做箭羽的,我听说这都是各地的贡赋,运到东冶制箭,所以多得不计其数,若在鄱阳买,有钱都买不到那么多。”
“看看,这边装的是箭杆,上好的箭杆,若是在江州地界买,不要说能否买那么多,就说单价,看看,这种品质的箭杆,一支怕不是要一百文。”
“我们带回二十余万支箭杆,你想想,能省多少钱?鱼鳔胶就免了,我们鄱阳不缺鱼鳔。”
武祥听到这里,惊喜万分,对于李笠的手段佩服不已。
不过有些担心,因为他已经知道侯景叛军攻入建康了:“那我们把东冶这么多箭镞、箭杆、箭羽运走,官军守台城,会不会缺箭?”
“武郎大可放心,逆贼来得太快,东冶没法把这些材料在短时间内制作成箭矢、弓,台城武库里,又有大量库存,不会缺弓箭的。”
贾成说完,指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箱子和各类物资,笑道:“勤王军肯定会来建康,台城守军,只需守两三个月,想来就能解围了。”
“消灭叛军就靠勤王军,不需要台城守军动手。”
“台城武库的储备,譬如箭矢,足够撑上数月,不缺这些半成品,若台城守不住,不是武备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所以李郎觉得,与其让这些物资落入逆贼之手,或者一把火烧掉,还不如运回来。”
武祥当然知道李笠的计划,如今计划成功实施,贾成、黄?各走水路、陆路,把大量物资和马匹带回来,可以说发了不得了的大财。
如今入库的物资,除了这些,还有许多钢条、钢块、硫磺等物资,都是在鄱阳无法买到或者无法大量收购的玩意。
原本就练起来的队伍,有了这些军需物资,保卫乡里的底气十足,甚至,甚至还可以....
武祥只觉得有些激动,而贾成说起这次计划的实施过程,依旧两眼放光:
“李郎的‘借腹生子’,果然了得,我们用东冶的劳力、场地、石炭来炼钢、炼铁,半年来,炼出的钢和精铁,数量可不少。”
“然后浑水摸鱼,将刀条等大量半成品的钢、铁物件,运回鄱阳,这可是花小钱,占大便宜!”
贾成没有细说如何浑水摸鱼,但作为‘经办人’,通晓所有手段,且多亏了张铤的帮助,所以行事十分便利。
张铤熟悉各省、部公文的全套流转过程,所以伪造出以假乱真的公文,分批将东冶库存物资外调。
又贿赂东冶吏员,将库存物资蚕食,化整为零外运;收买库吏,今日拿一点,明日拿一点,蚂蚁搬家。
而东冶就在秦淮河边上,水运方便得很。
最后,叛军攻入建康外城时,少府寺派人到东冶放了一把火,以防库存资敌,于是,所有的痕迹都在大火中消失了。
贾成总结:“这件事只要保密,就能闷声发大财,反正叛军攻入建康外城,到处一片混乱,谁还管得这么多?事后朝廷再想追查,也毫无头绪。”
武祥一边听一边点头,李笠这个极其大胆的计划,现在已经成功,但回想起来依旧让他激动不已。
能跟着如此有本事的“当家”闯荡,毫无疑问,将来他们大伙都会有一场富贵的。
只是武祥对当前时局有些看不清。
“贾郎,你觉得,朝廷能剿灭叛军么?”
“我不知道,按说应该可以,可是...可是叛军居然能攻入建康外城,唉....”贾成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李郎说了,侯景当年坐镇河南,拥兵十余万,尚且无法渡淮,如今以不到一千残兵,裹挟寿阳百姓从军,然后就能在一两个月内攻到建康...”
“你知道么,有传言说,说侯景渡江之所以那么快,是因为南岸采石守将吓得带兵跑了,采石一个兵都没有!”
武祥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相信:“朝廷是怎么回事?如此要地,居然让个胆小鬼守?”
贾成苦笑着:“谁知道呢?反正叛军如今就把台城围了,李郎说,朝廷如此表现,恐怕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叛军可能没这么容易剿灭,至于那些勤王军...”
“他们是来勤王的,还是来浑水摸鱼的,这可两说,所以,李郎不顾危险,也要留在建康。”
“他说了,要亲眼看看,这些来勤王的忠臣良将、孝子贤孙,到底能不能给台城解围。”
乱世栋梁 第十六章 时局
白石,李宅,清脆的婴啼此起彼伏,热闹不已,一处房间内,满脸倦容的黄姈,看着怀中襁褓里啼哭的女儿,只觉无奈至极:
孩子你到底是饿了?渴了?还是想玩?
襁褓中的女孩,眉目尚未长开,乍看上去,和娘的样貌有些相似,黄姈看着啼哭的“小黄姈”,心疼得不行。
但实在没办法,哄了许久都哄不好。
觉得不如把女儿交给奶娘,因为奶娘一抱上,很快就能哄住小家伙。
但是,这是她怀胎十月才生下的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无论是男是女,做娘的如何能撒手不管?
黄姈自幼女扮男装,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扮男孩扮久了,所以是不服输的性子,看向一旁的奶娘:
“她是哪儿不舒服?”
奶娘凑过来看了看,回答:“娘子,这月份的孩子,刚喝完奶时不能平抱,否则孩子肚子胀,不舒服,还会嗝奶。”
“是么?”黄姈赶紧抬了抬左臂,让头枕着左臂弯的孩子斜躺,然后缓缓的摇,不住的哄。
果不其然,小家伙很快安静下来,渐渐入睡,睡得很香。
黄姈将女儿交给奶娘抱,听隔壁院子的哭声也停了,便转过去。
另一边,赵孟娘成功把女儿哄得睡着了,也交给奶娘照顾,自己总算得以脱身,见正室来了,赶紧迎上前。
“孩子睡着了?”
“回娘子,睡着了。”
“那就好。”眼圈有些发暗的黄姈,看着眼圈有些发暗的赵孟娘,笑道:“你也辛苦了,抓紧时间打个盹,补补觉。”
“作场的事情,还没办完呢。”赵孟娘看看书案上放着的资料,“如今时间紧迫,得赶在乱起来前,多赚些钱。”
“那也得注意休息。”黄姈吩咐着,虽然她自己也顾不得休息,一边带孩子,一边管着家里产业。
“娘子,李郎何时回来?”赵孟娘低声问,黄姈摇摇头:“他自有安排,时机合适,就会回来。”
“我们在家,只管照顾好孩子,看好产业即可,知道么?”
“是,妾明白了。”赵孟娘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黄姈交代了一些事情,转身离开,家里事务繁杂,她可没时间休息,李笠在外面玩命,她又如何能偷懒?
今年七月,黄姈和赵孟娘相继临盆,生的都是女儿。
黄姈做完月子,就忙着操持家务,而李笠在建康也忙个不停。
李笠到建康,任东冶监作,献新式炼钢法,其实是利用东冶的资源,大量生产精铁、钢,然后趁着时局混乱,把各种铁制品及物资偷运出来,运回鄱阳。
顺便浑水摸鱼,把太常寺乘黄厩的好马给“摸走”。
“摸”到的马,走陆路回来;“生下的孩子”则是装船,走水路回来,看上去好像很轻松,但黄姈知道这一点也不轻松。
浑水摸鱼,如何判断水浑了?
如果水不够浑就伸手,会被人抓个现行,后果不堪设想。
若下手晚了,不但摸不到鱼,还会摸到毒蛇,被毒蛇咬死。
想到这里,黄姈佩服夫君的胆量,对其办事能力佩服不已,如今叛军攻入建康外城,围了台城,混乱之中,谁也不知道这些马和东冶的物资到底归谁了。
但是,李笠却没有跟着回来,而是留在烽烟四起的建康。
侯景逆贼已经围了台城,也不知现在,战况如何。
黄姈想着时局,回到寝室,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封信,信是李笠亲笔所写,共有两封,内容一模一样,经由水、陆两拨人一起带回来。
在信中,李笠报了平安,又交代一些事,还叮嘱黄姈和赵孟娘,既要照顾女儿,也要照顾好自己。
黄姈看着已经反复看了许多遍的信,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想到李笠奋笔疾书的样子。
浑水摸鱼还没结束,李笠留在建康,要有所作为、随机应变。
为此,必然承担巨大风险,黄姈担心不已,但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家务处理好。
这次,她没能给李笠生儿子,赵孟娘也是,所以黄姈觉得有些遗憾。
大乱将起,李笠不可能置身事外,那么随时有可能出意外。
她将信放在胸口,喃喃:“三郎,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新的一年,一月,大雪纷飞,秦淮河南岸大片民居,已化作残垣断壁,建康城一片萧瑟,昔日繁华不再。
李笠站在一处破败的房子前,看着眼前皑皑白雪,又眺望远处的建康内城——台城,看着台城周围冒起的一缕缕浓烟,陷入沉思。
十月下旬,叛军攻入建康外廓,围台城,昼夜攻打自今,而各地勤王军队,也已陆续抵达,他陆陆续续听到一些消息,感觉战事不乐观。
十一月初,叛军攻破台城东南、秦淮河北的东府城,而西州城以及长江边上的石头城也已沦陷。
先前,率军进攻寿阳的邵陵王萧纶,得知叛军渡江占据采石,立刻回师、马不停蹄往建康赶,于广陵渡江,在江南京口登岸。
然后向西面的建康行进,在建康东北的蒋山边上扎营,十一月底,于玄武湖东南畔和叛军交战。
结果先胜后败,麾下兵马溃散。
十二月,鄱阳王世子萧嗣率领的勤王军自江北渡江,抵达建康西南,驻扎江上蔡洲。
随后,从衡州赶来勤王的衡州刺史韦粲,及其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礼也抵达建康西南郊,这位韦使君,是皇太子的心腹之臣,名将韦睿的孙子。
与表亲柳仲礼一样,是将门子弟,为梁国“原产大将”。
十二月底,勤王诸军汇集,在秦淮河以南安营扎寨,诸军共推柳仲礼为大都督、勤王军主帅。
与此同时,侯景大规模解放奴婢,声称无论出身如何,只要为其效力就有官做,女人管够,米饭管饱。
只要立功,就能升迁,做人上人。
于是,越来越多的奴婢投入叛军阵营,叛军兵力暴增。
正月初,韦粲率军度过秦淮河,在北岸扎营,却因为大雾耽搁了时间,叛军趁其立足未稳,全力进攻。
交战中,韦粲及众多韦氏子弟阵亡,为国捐躯,柳仲礼率军来救,差点杀了参战的侯景,但自己也身负重伤,差点没于阵中。
接连两场大败、损兵折将,让勤王军士气颇受影响,也让留在建康外围、等着进展的李笠,大失所望。
毫无疑问,梁军的战斗力不行。
兵太差了。
不是李笠对以身殉国的韦粲等将帅以及无数阵亡士兵不敬,确实是官军的军纪太差:勤王军抵达淮水南岸,不想着备战,而是先烧杀抢掠。
他们烧杀抢掠的目标,是建康百姓,是国都的居民!!
无数妇女被这些勤王将士从家人手中抢过来,拖进军营里为所以为,无数百姓被勤王军士兵威逼恐吓,把家中值钱之物以及粮食拿出来“买命”。
如此行为,让李笠这个旁观者见了,只觉脑袋发胀、怒发冲冠。
虽然不是所有的勤王队伍都这么做,但可以说是普遍现象。
侯景叛军刚入城时,大概是为了收买人心,军纪还算严明,各部将领对于部下的约束尚可,没有大规模的烧杀抢掠发生。
后来,随着速攻台城失败,围城时间变长,叛军军纪开始败坏,百姓们开始倒霉。
被叛军祸害的百姓,日盼夜盼,盼着王师来救他们,盼着勤王军将叛军歼灭,结果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干的是什么事?
是烧杀抢掠的强盗,不干人事,和叛军一样坏!甚至比叛军还坏!
如此军纪败坏的军队,如何吊民伐罪?如何解民倒悬?
本该在道路两旁壶浆箪食以迎王师的建康百姓,如今一个个吓得躲起来,不敢接近勤王军的营地。
人心,就这么做没了。
李笠认为,若一支军队不得普通百姓的民心,但够残暴、能打胜仗,那倒罢了,别人只会屈服,不敢多说什么。
结果勤王军欺负百姓给力,平叛不给力,接连吃了两场大败仗,小败不断,可想而知接下来,会有多少人投向能打的叛军。
李笠之前就听说一件事:侯景让权臣朱异的家奴穿上官服,骑马在城外招摇,对着城上的朱异喊话。
说朱异花了几十年,才做到中领军(禁军主帅,意味着皇帝的极度信任),而他投了侯王,马上就是开府仪同三司的大官。
这一次展示,让更多的奴婢起了心思,纷纷投入叛军阵营。
此时,仿佛侯景是光芒万丈的解放者,对于许多梁国贫民和奴婢来说,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而梁国君臣,则是作恶多端的奴隶主。
数十年的压迫,如今来了个大反噬,谁对谁错,说不清。
对于许多奴婢和百姓而言,投了叛军后,若叛军成事,自己搞不好能有一场富贵;而投了官军,官军不把自己当人,又打不赢叛军,那么何来的富贵可言?
对于普通人来说,投到明显可见的胜利者一方,是保命的最佳选择,哪怕这胜利者道德败坏,行的是大逆不道之事。
而叛军得了源源不断的人员补充,与勤王军的兵力对比不再悬殊,对峙起来更加有把握,攻打台城更不缺“炮灰”。
如今是太清三年一月,台城被围已有两个多月了,李笠觉得如果勤王军不能有所突破,战事再这么持续下去,历史的车轮必然驶入原本的轨迹。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名着甲侍卫近前,向转过身的李笠说:“李监作,世子召见,请随我来。”
李笠应了一声,跟着对方,向前方绵延的军营走去。
乱世栋梁 第十七章 看法
帐内,鄱阳王世子萧嗣,正在听一人讲述事情,旁边又站着一人,除此之外,帐内再无别人,而帐外有士兵环绕,禁止闲杂人等靠近。
向萧嗣禀报事情的男子,为其身边侍卫,鄱阳人,姓李名朗。
站在旁边旁听的高个,是东冶监作,鄱阳人,姓李名笠,前不久,李笠得知鄱阳王世子率军抵达建康,赶紧来投效。
李笠之前就和萧嗣打过交道,萧嗣觉得李笠与众不同,先前就有招揽之意,现在见李笠投效,当然不会拒之门外。
现在,萧嗣面前的两个“李”,是货真价实的同乡。
李氏和彭氏,为鄱阳大姓,侍卫李朗,就是这鄱阳大姓——李氏宗族的子弟,至于李笠,虽然也姓李,但不是鄱阳李氏宗族的子弟。
李朗说的事情,之前已经向萧嗣禀报过,如今复述一次,其实是说给一旁的李笠听。
“卑职此去,赚得逆贼信任,趁夜入城,得知城中情形。”
“中领军朱异,被文武指责祸国殃民,羞愧交加,已经病故。”
“城中如今缺粮,鼠雀皆被捕食一空,将士饥饿难耐,将皮甲、皮革蒸煮食用。”
“又缺木柴,于是拆了许多宫殿,取木料劈柴来烧。”
“死者日益增多,城中似乎开始有瘟疫。”
“主持城防的羊尚书,已于去年十二月病故,城内人心浮动,开始有人出逃、投奔叛军,太子曾派冼马元孟恭出击,结果元孟恭刚出大司马门,就带着人就投敌了。”
“卑职此次入城,陛下、殿下得知援军抵达城南,欣慰不已,守城将士得知后,欢欣鼓舞,想来近期内不会再有人出逃。”
“但是,城中伤亡不小,再拖延下去,恐怕...”
李朗说完,顿了顿,见萧嗣点头示意,便继续说:
“卑职以为,再拖延下去,城内即便粮食够吃,人手充足、依旧能守,但恐怕有人为了富贵,开门献城。”
萧嗣没有说话,一边旁听的李笠也思索起来。
萧嗣带着兵马抵达建康,却不知台城情况,侍卫李朗自告奋勇,行苦肉计。
李朗故意违反军纪,被萧嗣当众鞭挞,于是“愤而投敌”,得了叛军信任,有了机会接近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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