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栋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糕羊
很可能先前依附的那些文武官员,这个时候也会和他们划清界限。
待会若在台城或者宫门外发生对峙,他该怎么办?
手下这帮人,壮声势还行,和披坚执锐的禁军死拼,哪里打得过?
萧恬越想越心惊,前方之路有终点,但他却不知到了终点,该怎么办。
眼下的局面,已经超出了他能够应对的范围。
一旁,跟着萧恬出击的仁威将军赵伯超,见这位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心思活络起来。
他仕宦几十年,虽然以武功晋升,但做官比带兵打仗的本事厉害,惯会见风使舵。
之前,见鄱阳王势大,赵伯超便主动投靠,毕竟怎么看,鄱阳王的“胜算”都很大。
但是,鄱阳王一旦出事,情况就不妙了。
鄱阳王辅政不过两年,根基不稳,人心未附,对于台城,远远谈不上控制。
若鄱阳王真的遇袭身亡,那动手之人,必然会阻挡萧恬入台城,萧恬又能如何?
皇宫禁卫,太后还是做得了主的,即便太后和鄱阳王遇袭一事没有干系,但也会防着有人浑水摸鱼,肯定要关闭宫门。
届时,萧恬就算能冲进台城,也无法进入皇宫。
若太后和动手之人是一伙的,那更不得了:意味着针对鄱阳王一系的反击,开始了。
若鄱阳王只是受伤,或许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可鄱阳王一旦死了,世子又不在建康,那就...
赵伯超再次瞥了一眼萧恬。
萧恬此人,并无才能,无非是仗着宗室身份,才可以嚣张跋扈、颐指气使。
紧要关头,根本就扛不住事,赵伯超见其一脸惊疑的模样,担心此人是否有胆气硬闯台城。
当年,萧恬可真是的胆大。
萧恬在广州刺史任上,因为和前来接任的大将兰钦有私怨,竟然收买厨子,毒杀兰钦。
事后,靠着宗室身份,得高祖宽恕,逃避严惩。
此人平日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一旦没了庇护,胆气恐怕就没了。
至于鄱阳王另一个弟弟、武林侯萧谘,同样也是某种意义上的胆子大。
当年在交州刺史任上,横征暴敛、为所欲为,结果大失人心,豪强叛乱却无力应对。
这时候胆气尽量失,吓得仓皇出逃,丢了交州,却因为宗室身份,未受严惩。
所以,这两位平日里有了依仗,胆子很大,如今这关键时候,胆气还有多少?
现在赵伯超看萧恬的样子,感觉对方好像不行,那么...
鄱阳王一系,就像一艘即将触礁沉没的大船,他可不能跟着一起沉下去。
赵伯超虽然投靠鄱阳王,却很会把握分寸,有把握在这艘船要沉没之前,跳到另一手艘船上,只不过现在,还找不到好机会脱身。
台城就在眼前,不过前方街道上,有一列队伍缓缓行进,挡住了萧恬队伍的前进之路,队伍不得不放慢速度。
萧恬正要发作,却听得前方来人回报,说是湘东王的车队,正要入台城。
“湘东王!”萧恬脱口而出,心中愈发慌乱:如今宗室诸王之中,声望和资历、实力可与他兄长相提并论的,就是湘东王萧绎。
而且,湘东王是高祖之子,文帝之弟,为帝系宗室,论血缘,可比鄱阳王更近幼帝。
现在,湘东王挡在前面,莫非早有准备?
难道....
萧恬心乱如麻,不知堂兄萧绎(鄱阳王兄弟和湘东王为堂兄弟关系)意欲何为,额头渗出汗珠。
见属下都等着自己做决定,他嘴角抽搐,说不出话。
赵伯超见状,都不知该说什么。
他已经看清楚了,前方湘东王的队伍,可谓轻车简从,人数不多,且多有青衣僮仆相随,看上去,比己方的人数少多了。
于是腹诽:这有什么好怕的?
又有数人过来,萧恬定睛一看,其中有湘东王的随从。
却是给湘东王传话来的:“湘东王奉命入宫,恰好碰见南安侯,便派属下前来问候。”
“顺便问问,南安侯这是要去何处?为何带着这么多人?”
面对传话之人,萧恬居然说不出话,满脑子想的都是湘东王带兵拦截他,他要完蛋了。
不只是他,鄱阳王一系,要完了!
怎么办,怎么办?
萧恬脑袋一片空白,人都愣了,赵伯超看不下去,赶紧替萧恬回答:“南安侯收到急报,说鄱阳王在台城遇袭,便赶去一探究竟。”
“原来如此,”来人点点头,“湘东王也是刚得知这一消息,因宫中急召,才匆匆入宫。”
赵伯超问:“那大王的意思?”
“请南安侯一叙。”
萧恬好歹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说“不”,但左右都看着自己,他说不出口。
赵伯超见状便说:“既如此,下官随南安侯面见大王。”
两人在随从跟随下向前走,走向湘东王所乘牛车,却见湘东王已经下了车,站在车旁。
萧绎一身便服,面容憔悴,时不时咳嗽几声,不过独眼炯炯有神,背负双手站着,如同风中劲草,腰板很直。
萧恬被堂兄这独眼盯着,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气势全无,仿佛老鼠见猫。
场面话寥寥数语,萧绎问:“寡人也是刚听说,鄱阳王遇袭,生死不明,得太后传召,便赶赴皇宫,不知贤弟可曾奉诏?”
萧恬哪有诏命,摇摇头。
萧绎又说:“贤弟心系鄱阳王安危,此乃兄弟之情,事急从权,贤弟可与寡人一道入宫,如有质疑,寡人自会解释,贤弟莫要担心。”
“多,多谢兄长...”萧恬赶紧回答。
“只是贤弟的随从多了些,寡人怕引起误会呀。”萧绎看向队伍后方,咳嗽几声,又看回萧恬。
“寡人可以保证,贤弟入宫后的安全,请贤弟轻车简从同行,莫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萧恬迟疑起来,他担心萧绎是袭击兄长的同谋,不过看样子,对方轻车简从,似乎真的是刚知道这件事。
萧绎依旧看着萧恬:“寡人还要入宫,不能误了时间。”
“既如此,多谢兄长行方便。”萧恬觉得既然硬闯台城希望渺茫,还是规矩些比较好。
他简要安排了一下,带着一些随从,跟自己随湘东王入宫,剩下的人,让赵伯超带回去。
赵伯超看着车队离去的背影,回想萧恬方才的一系列表现,心中一叹:完了,这下完了。
萧恬现在入宫会不会出事,他不知道,但知道鄱阳王的弟弟不顶用,是狗仗人势的货色。
没了鄱阳王这个主心骨,没了人撑腰,萧恬就像一条惶惶然的丧家之犬,胆气全无,武林侯萧谘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萧恬敢毒杀方镇大员,萧谘敢弃守交州,两人的胆气,来自于宗室身份,来自于高祖的纵容,所以胆大包天,为所欲为。
现在,给他们撑腰的人都死了,胆气就没了。
不要说做到临危不惧,连临危不慌都做不到,怎么赢?
很显然,鄱阳王一系的这条大船要沉了,他得早做打算。
乱世栋梁 第四十一章 决断
殿内,太后正召集几位重臣议事,而湘东王萧绎、南海王萧大临、武林侯萧谘,以及几位在京的宗室王侯亦在列。
至于皇帝,因为年幼,无法参与如此会议,由太后代为出席,不在场也罢。
主议题,是鄱阳王萧范遇袭身亡一事该如何处置。
武林侯萧谘,是萧范的弟弟,作为“苦主”,极力主张要对两个凶手立刻明正典刑。
凶手是建平王萧大球、绥建王萧大挚,为当今皇帝叔叔,而南海王萧大临,作为亲属(兄长),极力主张两个弟弟无罪。
一脸憔悴的太后,代替皇帝作为“主审”,拿主意、做决定。
几位重臣以及太尉、湘东王萧绎负责“判案”,提定罪建议。
几位宗室则作为旁听以及见证。
凶杀过程,有许多宫女、内侍目睹,萧大球、萧大挚行凶之后并未反抗或试图逃跑,被侍卫看管,随后软禁在别殿。
行凶目的,两人也说得很清楚:他们有些许人证,证明两年前的元宵灯会事变,以及去年南郡王构陷鄱阳王一案,另有内情。
即这两件导致三位先帝皇子丧命的事件,幕后主使都是鄱阳王萧范。
萧大球、萧大挚所说的证人(人证),有司已经悉数带走,并进行了审问,将口供汇总、上呈。
但并无过硬的物证,仅凭这几个人的口供,只能判断鄱阳王有嫌疑,无法真正定罪。
因为人是可以事前串供的,若无过硬的物证来和人证(口供)相互印证,这就是口说无凭。
要以此定鄱阳王的罪、追究其“同党”的罪行,太勉强,无法服众。
萧大球、萧大挚也承认这一点,却异口同声说了一句话“我不愿步齐高帝、齐武帝子孙后尘。”
两人的话,把一件很敏感的事情挑开了:辅政的鄱阳王萧范,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萧鸾,所以身为先帝诸子的两位藩王,不想坐以待毙。
如此一来,事情变得愈发棘手起来。
萧大球、萧大挚到底有没有罪?
这要看鄱阳王萧范有没有罪。
如果无法给萧范定罪,那么萧大球、萧大挚便有罪,必须处以极刑;反之,情有可原,罪不至死。
要想让文武百官心服口服,就得明确萧大球、萧大挚对萧范的指控是否属实。
在场的武林侯萧谘,极力主张这一点。
可要想让先帝诸子、当今皇帝诸位皇叔心服口服,萧大球、萧大挚就不能立刻定罪、处死。
南海王萧大临,极力主张这一点。
因为前朝齐明帝萧鸾屠戮高帝、武帝子孙一事,太让人心惊胆颤了。
萧鸾以皇叔身份辅政,结果接连废立二位皇帝,最后篡位,并对叔叔(齐高帝萧道成)、堂兄(齐武帝萧赜)子孙举起屠刀,几乎杀绝。
前朝旧事,恍若昨日发生,萧大球、萧大挚的指控,已经说到了诸位皇叔心里。
也说中了许多宗室王侯的心中。
两年时间里,桂阳王萧大成、浏阳王萧大雅、南郡王萧大连丧命,又有不少宗室因为受牵连、受波及丧命。
不是没有宗室怀疑这两件事另有内情,因为已经伏法的逆贼萧贲,矢口否认策划了元宵灯会事变。
萧大球、萧大挚的指控,加上一些人证的口供,会进一步加重那些宗室的怀疑,即便口说无凭,却不可避免成为又一根扎入宗室们心中的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有两种选择:其一,鄱阳王有罪,其罪另案处理,且要追究其党羽的罪行。
其二,鄱阳王无罪,萧大球、萧大挚袭击辅政藩王致死,当处以极刑。
所谓的折中方案(双方都有过错,萧大球、萧大挚免于死罪),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种折中,谁都不会满意:鄱阳王一系的宗室不满意,包括帝系在内的其他宗室也不满意。
战战兢兢入宫的武林侯萧谘,渐渐感觉到形势对自己不利,现场的人当中,太后且不论,其他人,并没有一个支持他。
包括他的妹夫王褒。
王褒是辅政大臣之一,出身琅邪王氏,平日里和萧范的关系不错,以文学之名著称。
却无担当。
当初,先帝遇刺身亡、皇太子萧大器伤重不治,身为萧大器表亲的王褒,就没表现出什么担当。
对于是否兄终弟及、由成年了的南郡王萧大连继位,还是父死子继、由年幼的皇太孙继位,不明确表态。
南郡王萧大连突然离开荆州任上,带兵赶赴建康,被拒之门外,对萧大连的行为,王褒即不赞同,也不反对。
现在,王褒的妻兄鄱阳王萧范在宫里被人击杀,凶手所称的罪名却是口说无凭,对此,王褒也不表态,说的都是囫囵话。
你们这帮高门甲族子弟,关键时刻,只想着保自家地位!
萧谘心中大骂,却不敢表现出来。
数百年来,无论朝代更替,世家子弟都能在新朝拥有清贵地位,所以王褒明哲保身,但萧谘做不到。
且因为做贼心虚,此时与萧大临争辩,底气不足。
因为他兄弟仨,确实谋划了不少事情,萧大球、萧大挚的指控,没有错。
无非是没有过硬的物证罢了。
所以萧谘现在只能坚持“口说无凭”,可萧大临以两个弟弟也指控萧谘是帮凶为由,不与萧谘说太多废话,大声质问:
“建平王、绥建王有何过错?难不成,做叔叔的撒手不管,让侄儿去做高贵乡公!!”
此言一出,众人悚然,而太后面色为之一变。
高贵乡公,即魏帝曹髦。
曹髦为权臣司马昭架空,大权旁落如同傀儡,眼见着祖宗基业不保,便孤注一掷,率禁卫出宫,杀向司马昭府邸。
却在半路上,于众目睽睽之下,为司马昭部下成济弑杀。
后来,司马昭为掩饰弑君罪行,逼迫太后下旨,称曹髦“情性暴戾”多有悖逆、不孝之举,自己“早就多次让大将军(司马昭)将其废掉”,最后废曹髦为庶民。
司马昭又率大臣上书求情,于是以王礼将曹髦下葬,封为“高贵乡公”。
曹髦为权臣架空,却有血性,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维护了身为皇帝的尊严。
其行为,和往后数百年历代末帝如待宰羔羊般等死的行为,形成鲜明对比。
太后不敢想象自己儿子将来有一天,如待宰羔羊般在禅位后“暴毙”。
更不敢想象自己儿子带着寥寥几个侍从,向权臣府邸发动飞蛾扑火般的冲锋。
然后惨死街头,死状恐怖,而她这个太后,还得被迫下旨,声称“逆子望之不似人君,我早想废掉他了!”
‘难不成,做叔叔的撒手不管,让侄儿去做高贵乡公!!’
萧大临的质问,回荡在太后耳边,她只觉脑袋嗡嗡作响。
先前,她认为南郡王萧大连构陷鄱阳王是居心叵测,因为证据确凿,可现在看来,万一....
万一建平王、绥建王所说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萧大连是被萧范设计弄死的,那么....
但是,万一建平王、绥建王有问题呢?
太后看向几位重臣,几位重臣,包括王褒,表情相比之前,已经起了变化。
毫无疑问,萧大临的质问起了效果。
萧大临的质问,不仅是他一个人的质问,也是所有帝系宗室会发出的质问。
如果这个质问得不到满意回答,后果不堪设想。
定鄱阳王有罪,鄱阳王一系宗室会沸腾,南征岭表的鄱阳世子极大可能要造反,届时岭表变乱再起,恐怕连带交州也会乱起来。
可一旦放过这件事,处置建平王、绥建王,那么,坐镇江、郢、荆、雍的皇叔们,就不会起兵“清君侧”了?
这该如何决断?
湘东王萧绎起身,向太后行礼:“太后,臣以为,建平王、绥建王的指控,无论如何,一定要核实。”
“鄱阳王到底有没有罪,有司一定要弄清楚。”
“至于建平王、绥建王到底如何处置,得等此事明了,方可决定。”
太后见诸位大臣都赞同,便问:“可有司并未查获什么重要物证。”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萧绎回答,“臣斗胆,请太后下旨,张榜悬赏。”
“若有人提供重要物证,能证明元宵灯会以及南郡王构陷一事,鄱阳王确有干系...”
“无论其人出身如何,如今身份如何,封侯、伯,视情况而定。”
此言一出,大臣们都看向萧绎,眼中满是震惊:这不是鼓励小人诬告么?
而萧谘听了萧绎的话,只觉后背发凉,身体不由自主哆嗦起来。
萧绎又说:“但是,若有人诬告、伪造物证,一经查实,夷三族。”
乱世栋梁 第四十二章 决断(续)
午后,书房里,李笠正和张铤商议时局,正月十四日鄱阳王在宫中遇袭身亡,次日消息就传到寒山,为他们所知。
张铤知道李笠有“飞鸽传书”,所以对于消息的快速传达并未感到意外。
不过,对于鄱阳王萧范遇袭身亡一事,他还是觉得颇为意外,随后觉得机会来了,所以李笠得早做决断。
“开弓没有回头箭,本来就有很多人,反对鄱阳王辅政,更别说诸位皇叔了,如今他们趁热打铁,将鄱阳王一系连根拔起,是迟早的事。”
“鄱阳王诸弟之中,也就萧修有些才干,值此紧要关头,却派不上用场,所以,如今刚拿下番禺、俘获萧勃的鄱阳世子,即将穷途末路。”
说到这里,张铤再次感慨飞鸽传书的好处:李笠的侄儿李昕随鄱阳世子南征,带着信鸽,可以及时把前线消息传回鄱阳,再传到寒山。
李笠问:“你的意思,是朝廷文火慢煮,至少从明面上,让鄱阳世子找不到理由发作,但又不得不一步步走向绝路?”
张铤点点头:“是的,明面上秉公办理鄱阳王遇袭身亡一案,让南征将士明白朝廷是讲道理的,如此一来,鄱阳世子还能如何?”
“鄱阳世子得了噩耗,若率大队兵马缓缓北归,可是孝子该做的事?”
“若带着随从昼夜疾驰往建康赶,好,入了江州地界,尤其到了南昌,恐怕接下来的行程,就由不得世子了。”
“若世子知道此去建康凶多吉少,选择带兵北归,也罢,朝廷有足够时间布置,把他堵在半路。”
“然后再对将士们分而化之,封官许愿,说明利害关系,呵呵,将士们的家眷,可都在朝廷治下,他们犯得着为一个穷途末路的宗室,去玩命么?”
李笠闻言大喜:“那我侄儿说不得也能封官、进爵呀!”
“对,对!君侯所言甚是!”张铤也笑起来,“令侄说不得进位侯爵,令嫂得封县君,荣耀乡里。”
“梁使君的弟弟,也会加官进爵,满朝文武,夸赞君侯叔侄、梁使君兄弟,俱是国之栋梁。”
“然后两人入京为官,宿卫皇宫,常伴天子左右,啧啧,这可是多少士族子弟可望不可求的好差遣呀。”
李笠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如此说来,我李家可是因祸得福,踩着鄱阳王父子的尸体高升?”
“正是!”张铤说完,居然行礼,恭喜起李笠来。
李笠喜上眉梢,起身在房中走动:“哎呀,光我这一家荣耀不行,可是一定要鸡犬升天的呀!”
“对,对!”张铤点点头,“彭都督,或许能调任饶州刺史,啧啧,这可是衣锦还乡,多少人梦寐以求。”
“梁使君或许调任...譬如郢州刺史,嚯!这也是不得了的重任,扼守长江中游,往年,可都是宗室王侯任职,距离鄱阳家乡也不远。”
“其他徐州军府僚佐,也多有任用、提拔,兴高采烈携家眷到各地上任,这可是地地道道的鸡犬升天呐!”
李笠依旧大笑,笑着笑着,感慨:“哎哟,到了明年秋天,我这一家的坟头草,恐怕都有三尺高了,你可得去清理一番。”
张铤笑着摇摇头:“君侯说笑了,待到明年秋天,明明只有君侯及儿子的坟头草高三尺。”
“怎么可能,女眷呢?不是一起埋的么?”李笠一脸惊讶,张铤收起笑容,“如何能一起埋,得为奴为婢,承欢他人胯下。”
“那不是很惨?”李笠挠挠头,张铤点点头:“对,很惨。”
当然惨,‘古代’政治斗争的游戏规则,就是赢者通吃,败者斩草除根。
成年男丁杀光,未成年幼童若侥幸不用死,也得净身入宫当宦者。
至于女眷,按惯例要没为奴婢,其中有姿色者,当然就要承欢他人胯下了。
两人方才以开玩笑的方式,推演了李笠的一个结局,这结局之阴暗,与两人的笑逐颜开形成极大反差。
起因,就在于鄱阳王居然被人“爆头”。
积年老戏精被俩个愣头青弄死,这让李笠吃惊不小。
更让他吃惊的是,“鄱阳王集团”在头领完蛋、副头领不在的情况下,表现极其拉胯,和一群乌合之众差不多。
鄱阳王萧范,有三十多个弟弟,自己又有二十几个儿子,至于门生故吏更不用说,结果这个关键时刻,一帮人都掉链子了。
面对敌人的偷袭,居然连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起来。
凶手,是皇帝的两个叔叔,没有立刻被“追责”,朝廷反倒张榜悬赏,针对的是凶手对鄱阳王的指控。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所以,“鄱阳王集团”完了,李笠的处境随之变得微妙起来。
他侄儿李昕投在鄱阳世子军前效力一事,其实是官场上常见的“人情往来”,如此人情关系,比起姻亲关系差远了。
这年头,姻亲都不构成诛连的理由,遑论顺水人情。
但是,李笠把乐安超级铜矿的相关资料当做大礼,私下送给鄱阳王,而不是公开上表,这就等同于将神器私相授受,严重程度和约定谋反类似。
一旦朝廷对鄱阳王一系斩草除根,抄鄱阳王府时抄出信件和资料,或者鄱阳王口风不紧,让旁人知道并供出来,鄱阳王的对头们,就能落实李笠为鄱阳王同党的罪名。
所以,李笠找了个猪当队友,而猪队友的“小伙伴们”,大多是土鸡瓦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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