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李恪只感到胸口一闷,项籍连退三步,沧海只退半步。
两个人捏着拳头俱是狞笑,不得发令,齐齐上攻
拳来脚往每一击都是势大力沉,每一下都是直扑要害
对了三脚六拳,两人居然在同一时间强行切入,脸与脸几乎贴到一处
两个人同时出拳
项籍出的是上摆拳,一拳重重印在沧海脸上,沧海大脸变形,面容扭曲。
沧海出的是右勾拳,一拳由下至上扫在项籍肋骨,一拳深入,风声如刀
时间在那个瞬间几乎静止下来
短暂的一瞬,项籍九尺高的身躯离地浮起,沧海整个人被抡得打转
但他还有一足在地
沧海嗷一声嚎叫,以单足支撑,整个身体转过一百八十度的大角,狂暴跺地
他半跪着抻直左臂,高高举起,蒲扇般的大手精准捏住项籍下巴,发力背摔
“死来”
项籍被整个翻了过去,整个肩背重重砸在玦面前的木几,木几立碎
不及闪避的玦被气浪震飞出半丈,再抬眼,却看到项籍倒插在席间,双脚冲天,一动不动。
“我居然败了”项籍难以置信地呢喃。
沧海笑如恶兽,长身而起,一发力,便把自己脱臼的下巴强行拧回到原位。
“想嬴我啐”
这一场,必定是不欢而散的局面。
项梁带着尴尬至极的笑意把众墨恭送出门外,项籍骤自愤愤不平“伯父那些人操控恶兽,便是拼了项氏名声,也当”
“够了”项梁盯着项籍,眼神中全是失望,“籍,我要你学文,你说识字便可。我要你学军略,你说粗通便行。你这般不求上进,不听人言,若是有朝一日我有个三长两短,项氏一门,何人可持”
“伯父”
“墨子七十三篇明日天明,我要看到你抄写的墨子七十三篇一字也不许遗漏,速去”
“伯唯”
另一头,木牛慢悠悠荡出吴县。
“老师,范公之事可是办妥了”
慎行笑呵呵抚须点头“项梁此人,确实俊杰。奈何气量较皇帝还是差了许多,增兄若是想在他处学有所用,还是得等皇帝死后,再行计较。”
李恪敲着车厢,笑而不语。
“恪,我观你对项梁不甚关注,相比之下,反倒是他那侄儿,你好似更看重些。”
李恪点了点头。
“项籍是一头猛兽,伤己,伤敌,我一直在想,是否要先给他栓条链子,或是直接”
“那你为何又将他归还项氏如此岂不是纵虎归山”
“因为我突然想明白了。”李恪释然大笑,“此人勇则勇矣,然却不进人言,不见市面。这天下注定因墨家而不同,他便是身具秦武之力,在广博的机关大道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完这话,李恪抬起头,看向天边的夕阳。
夕阳西下,火云漫天。
屠龙之士
如果你哪天丢弃赤诚,真成了那条恶龙
我当屠你
第四一一章 跨下之辱
吴县之事终了,众墨齐聚一堂,静心等待着慎行和李恪宣布下一步的走向。
在这个问题上,两人一般很少会产生分歧。
李恪有想去的地方,慎行支持,慎行有拜访的友人,李恪随行。游学之路飘摇,应试之终恒定,多走两日,少行片刻,谁也不会太过在意。
然而这一次,两人难得出现了争执。
慎行打算去趟闽中。
理由之一,会稽与闽中邻近。
理由之二,闽中乃新建之郡,民风纯朴,尚未开化。
慎行说他作为墨家钜子,有义务先一步去往新郡考察,看看那里有否墨学传播的土壤。
这是个充分的理由,即便是急于去往即墨的伍廉也提不出反对的意见,只是李恪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他知道老头在想些什么。
闽中之地,多山,少原,城寨稀少,道路断绝,史虽然说过新任的郡守才能任事,上任之初便已经开始在这片新土上进行大规模的基建,但毕竟时日尚短,一郡之力也不可能有所富余
霸下真要一头扎进去,没有个月休想出来。
更何况,手工打造的压缩机表现一直不稳,各种小故障层出不穷,闽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趴窝了,就连合适的零件都寻不见打造的地方
慎行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丢在闽中了。
自从辛凌嫁人以后,他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消瘦,乏力,一日两餐,加起来却吃得还不如原先一餐多。
在他心里,只要他生机断绝,李恪就能堂而皇之地以墨法晋钜子位,从而避开齐墨的假钜子试。
至于齐墨会否心齐晋位钜子之后,年轻的李恪有大把时间来收拾人心。
只是李恪却不能让老头这样去死。
三墨一统,众志成城是慎行奋斗了一生的心愿,李恪受他恩义无数,于情于理,都想让他在死前看到心愿得偿
所以李恪说“去即墨吧。”
慎行昏黄的老眼睁大了些,静静地与李恪对视。
李恪又说“去即墨吧,老师。”
慎行点了点头。
行程定抵,霸下北上,经丹徒,过广陵,急行三日之后,在浩荡的淮水边停下脚步。
原因无他,压缩机又趴窝了,这次的原因是二号缸转轴断裂。
看着一群人手忙脚乱地给机器降温拆解,李恪抻了个懒腰,决定去附近转转。
淮水之畔有淮阴,淮阴之中有名士,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那个与张良齐名的大人物呢
淮阴,市亭。
抱着剑站在肉摊前,韩信心中踌躇不定。
他今日在城外茶摊遇一过路军侯,听闻其参加过几年前的雁门大战,便激将与其论兵。
双方摆石为兵,结草作营,韩信将匈奴,军侯领民军,结果军侯本事不济,被韩信几招杀得大败亏输,别说反攻,连善无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韩信现在还记得军侯可笑的嘴脸,虽败却不忿,明明全无转胜之机,却非要说甚先生若在,定要你好看云云
先生先生,先生又不是神人,哪能凭着数千民军就把几万匈奴扫地出门,定是凭了天时地利
但不管怎么说,能胜定现役的军侯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韩信想寻漂母报喜,可是漂母却病倒了。
漂母是韩信的恩人。
家道中落以后,韩信衣食无着,流落淮阴,是漂母在漂衣时见着快死的他,予了他一碗饭食,这才救他活命。
所以在安顿下来以后,韩信时常会去漂母宅中帮活,砍柴搂草,修田砌封,只要力所能及,韩信从不推脱。
现在漂母病倒了,双目无神,面色腊黄,韩信看得出来,漂母命不久矣。
他跪在漂母炕边服侍,嘘寒问暖,漂母想要什么,他便去寻什么。
前日漂母想食粟米,他便在城墙修城,昨日漂母想食鱼羹,他便在淮水捕捞,今日漂母想食肉糜
他在城外林中转了许久,不曾逮到一只兔子,眼见日上正中,食时不知过了多久,不得已,他想到了赊肉。
可是淮阴皆知自己贫穷,真有商肆愿意赊肉给自己么
韩信不知道。
他定了定神,看清肉铺柜上挂满的肉,从中选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好肉,指着说“店家,此肉价几何”
屠夫斜着眼扫了韩信一眼“不管价值几何,都不是你买得起的。”
韩信点了点头“我囊中无财,却要肉食。你将钱数点出来,旬月之内,我定还你。”
“你要赊肉”屠夫像是听到了甚天大的笑话,拍着桌狂笑不止,“你要赊肉”
韩信不由抱紧了剑“是,我要赊肉。”
“你连地都不愿种,还想赊肉”
“韩氏”韩信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便是不行那此下作营生,我亦会将肉钱予你。”
“那便取钱再来”屠夫对着韩信冷啐了一口,“有钱有肉,无钱无肉”
韩信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我今日无钱”
屠夫咄一声把屠刀剁在砧板上“本肆利小,概无赊欠”
韩信当时就想走,可一想到漂母无神的眼睛
“店家,你看我这深衣,可值肉钱”
屠夫肆无忌惮地打量起韩信“你欲易物”
“深衣,皮冠这腰带有吞兽云纹,内嵌银绣”
“满是补丁,一钱不值。”屠夫毫不客气打断,“不过你手中那剑倒是能值几个钱。”
“剑”韩信犹豫了一下,随即坚定道,“我为你屠兽三月,抵换肉钱,可否”
屠夫大笑“要不予钱,要不予剑,余者皆不可”
两人的争执早引来了乡里旁观,人人都在等着看韩信会否以剑换肉。
乡中人不识名剑,但他们却知道,韩信对那把剑宝贝得很,就是快饿死的时候,也是剑不离身。
韩信最后也没交出剑。
他冷冷看了屠夫一眼,瞳孔中毫无波动,深潭般只印出屠夫的嘴脸。
一时间,屠夫如坠进冰窟,浑身毛孔散开,冷汗浸透衣裳。
直到韩信转过身,屠夫才夺回了对身体的掌控。他怒不可遏,大吼一声叫住韩信
“不予剑也可以”屠夫迈出高柜,一抬腿,架在柜上,“只要你从这跨下过去,这肉便是你的”
第四一二章 韩信葬母
李恪带着沧海和虞姬慢悠悠逛进淮阴,径直去到消息最灵通的市亭打探韩信的踪迹。
他并没有报太多的希望。
在大秦,如果不知道一个人的确切住址,只在一座县城中打探其实是件相当愚蠢的事情。因为大秦的县极大,面积和行政级别都相当于后世的市,而且人烟稀少,各个聚居地之间往往都隔着几十里的距离。一旦不在一个里中,相互之间不听不闻才是正常状态。
可或许是那个总是抱着剑的落魄青年举止实在太过怪诞,李恪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韩信的音信。
他正在肉肆赊肉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刻,李恪就不免嘀咕“不会这么巧吧”
世事就是这么巧合。
李恪好容易赶到肉肆,挤开人群,恰好就听到了青史无名的肉肆店家垂扬青史的那句名言“若为名,刺我,欲赊肉,出我袴下。”
还真是赶上了淮阴侯最落魄的时候。
只是胯下之辱的重点不是剑么,怎么一晃神变成肉了
李恪正纠结着肉与剑的演变问题,那店家又一声高唱“欲食肉耶出我胯下”
大概传说中的胯下之辱不是这一遭吧
毕竟是后世扬名的军神韩信,李恪实在不想他为一块肉去钻那没裆的胯,就从怀里掏出块金镒,交在沧海手里。
沧海应了一声迈步出去,啪一声巨响,就把那镒金直直拍在肉柜上,拍成金饼。
“店家,此金可够”
那屠夫好险没被吓死,赶忙收腿答够,哪知正打算收钱的时候,韩信却拦住他。
“敢问贵人,与我可有旧识”
李恪微微一笑“并无旧识。”
“那贵人于我可有所求”
“亦无所求。”
“无旧,无求,何以助我”
“唯路见不平尔。”
围观之中尽是叹服之声,只有韩信除外。
他怔怔看着李恪。
浓眉大眼,英挺白皙,身后的侍女抱琴而立,娉娉婷婷,随身的护卫更是有神魔之姿,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无尽的豪气。
这样的人为何要助我呢
韩信想不明白,也不愿细细去想。他静静说道“贵人将金收回去吧。”
李恪微微皱起眉头“为何”
“大丈夫立于世,信也。不恩而恩非恩,不义而义非义,此不为也。”说完,他对着屠夫喊,“跨呢”
屠夫愣愣又张开腿。
韩信皱了皱眉,摒住息,低下头,一言不发自胯下钻了过去,然后提起柜上的一小坨肉,头也不回。
“肉资旬月必定奉还,韩信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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