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尽管听起来和大周东南一带的曲调风格迥异,但不论是在家乡守望心爱之人归来,还是年轻人听着号角踏上征途……
这些心情,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
 
第二十一章 路线
次日一早,柏奕在床上醒来,他微微觉得有一点头痛。
这种感觉对柏奕来说已经有点陌生了。
他揉着头坐起来,从外面的日光来看,时间似乎已经不早了——佐证就是,老爹柏世钧和他的药箱一起不见了,显然是已经自己去了太医院。
他来到外屋,果然,桌子上还放着几个沾了油和碎鸡蛋壳的盘子。旁边还摆着一碗盛好的粥、筷子和一些梅干菜。
昨晚发生的大部分事情他都还历历在目——几个少年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从湖边回来,他那个时候已经很困了,所以基本倒屋就睡了过去。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拒绝这些酒局的。
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和曾久岩待得久了,结果近墨者黑……
院子里就在这时,传来柏灵抖衣服晾晒的声音,柏奕出去和她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始了今日的洗漱。
等坐下来,柏奕才发现碗边还有一个完整的水煮鸡蛋——是柏灵准备的标准早餐了!
“你怎么没去宫里啊”柏奕一边吃一边问道,“都这个时候了。”
“我半个月前就给内务府递过假了。”柏灵眨了眨眼,“今天要去干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柏奕显然愣了一下,这时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进食速度骤然加快。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含混不清地问道。
“应该……快巳时了吧”柏灵说道,“你吃快点,一会儿我们还要出城去大伯家,我们争取今天去今天回,要是去得晚了,就赶不上在关城门之前回来了。”
“明白,”柏奕点头应了一声,“不过柏灵,你可能得再等等我!”
柏灵有些奇怪,“怎么了”
“啊还是喝酒误事,我把今早的查房给忘了。”
柏灵怔了一下,“你前几天不是也和太医院那边告过假了吗”
柏奕举起碗,瞬间把那碗温温热的粥刨了个底,“是请过了,但我上午还是得先去一趟——昨晚上那个孩子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得亲自看看,不然不放心。”
院子里柏灵干活儿的声音忽然安静了下来。
柏奕敏锐地觉察到哪里不对。
他探头出门,“抱歉……你是生气了吗”
柏灵背对着他,再次抖开了湿衣服,动作似乎比方才重了几分。
“有一点。”柏灵轻声道,“但我知道也没办法。我还是先去西门,你从太医院出来之后不要步行了,尽快坐马车过来。”
“啊……好。”柏奕飞快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然后就抱着往厨房跑,“不好意思……错在我,我昨晚忘记让你们早点喊我起来了。”
柏灵喊他把碗筷泡进水里就好,抓紧时间去太医院,不要耽误。
柏奕坐在院子的井沿上穿好靴子,正要往外走,柏灵再一次喊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柏奕问道。
柏灵轻轻叹了口气,有几分幽怨地望着眼前人。
“今天不管再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你都要过来一趟,知道吗”柏灵轻声道,“不要像昨天下午一样,一工作起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柏奕隐隐感觉到柏灵话中的重量,但他想了想,暂时没有问,而是郑重点头答了一声“好”。
……
昨天晚上,确实是柏奕这么多日子以来,过得比较开心的一晚——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有几个时刻,他也在柏灵眼里看到了类似的欢欣,但说不清为什么,他始终觉得柏灵这段时间似乎再次变
第二十二章 大伯
柏奕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尽管早就知道了柏灵一直在为离开这里做准备,但他决计想不到这件事已经这样近在咫尺。
“走吧。”柏灵先踏出了一步,“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踩在田间的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离开平京的第一段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柏灵轻声道,“就是我们一家,离开这里。”
“……什么时候”
“腊月二十三,就小年的那天晚上。”柏灵望着前方,“什么我都布置好了。”
柏奕怔怔地看着柏灵。
柏灵接着道,“我已经定好了那一晚的游船,我们一家去见安湖上赏夜吃饭,但是不巧,途中油灯会打翻,所以整艘船都会被烧掉。”
“……然后我们金蝉脱壳”柏奕问道。
“对。”柏灵点了点头,“会有小船先送我们上岸,湖上烧掉的会是一艘空船。
“然后,我们会顺流而下,直接出城。到时候何庄这里会有人守着,带我们从楚州和徽州的交界处穿过去,直到麓州的首府陵江。”
“可我们要怎么穿过——”
“借各地豫章票号这几年搭起来的衔枚道,”柏灵轻声道,“我有他们商行冬春之交商队的详细安排,具体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可以接应,到时候听我的就可以了。”
“可我们的身份——”
“身份不用担心,改头换面的手续和文书早就备好了,等我们初到徽州的时候就会送过来。”柏灵很快答道,“不过那个身份里你是个二十六七的男子,所以需要你到时候留一留胡子,让自己看起来大一些。”
“送过来……”柏奕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谁送过来”
见柏灵微微一笑,柏奕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到时候就知道了’”
柏灵点了点头。
柏奕两手抱怀,与柏灵一起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柏灵刚才提到的路线,“……你是想去钱桑吗”
柏灵摇了摇头。
“那是去哪里”柏奕问道,“这个方向基本上一路向西,麓州的西边就是蜀州了。”
“我的计划一直安排到麓州就结束了。”柏灵轻声道,“我担心事情还是会出纰漏,万一途中被皇上觉察出这里头的蹊跷,那这个方向刚好可以拿来当个障眼法,让追兵以为我们是要回钱桑。
“但至于到了麓州之后,我们下一步去哪里,我们等到了麓州再做决定。”柏灵说得又轻又快,“如果我们现在就把整个路线都定下来,不管怎么保守秘密,都会流露出倾向……所以就到时候再说吧。
“万一真的被发觉了,那随机多一点,变数多一点,对我们其实是有利的……”
柏灵话到一半,忽然觉察到柏奕站定在田埂上,她回过头,“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柏奕哑然失笑。
“你都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我怎么一点都没有……”
柏灵轻轻笑了一声,她略略仰头,看向远天直上苍天的炊烟。
“就这三年半啊。”她叹了一声,“更何况中间你们出去了七个月……没有觉察到也是正常的。现在还有一个多月,我想了想,觉得今天告诉你,最合适。”
每年冬天,柏世钧基本上都会亲自去一趟何庄,不过今年不一样,前段时间柏农安进城,他们俩不知是为了什么,狠狠吵了一架。
柏世钧虽然温吞,但某些时候又很固执,更缺乏一些服软的技巧。
于是今年的探望就由柏奕和柏灵亲自上阵,他们背了一些羔片点心和城里特有的玩意儿下乡,大伯家的孩子们大概最喜欢这个。
柏奕颠了颠肩上的竹篓,慢慢消化着柏灵的这些话。
 
第二十三章 济慈堂
“是啊,因为种不出来东西。”柏农安答道。
柏奕看了一眼两侧的农田,虽然大雪覆盖,但他还是能看见田间偶尔窜出雪地的尖锐秸秆——这一季肯定是收割过的。
柏农安接着道,“这一片地势最低,也没有什么排水的出路。天启年间有段时间,南方连着旱了七年吧。地势低,再加干旱,洼地就容易出盐渍。
“土地板结,庄稼种下去,根也吸不到肥,所以一直都没人种。”柏农安笑着道,“我刚来的时候,就是因为说我能把这片地种活,他们才肯让我把户落进庄里的。”
柏灵有几分诧异地看了看四野,“看起来现在确实活了。”
“是啊,其实也不难,就是灌溉排水、放淤防渗,一开始不能上来就什么都种,还得常年备着石灰……”
柏农安一边走一边说,“这么搞了十来年吧,也是我运气好,从我住到平京来开始,这儿都风调雨顺的,你们看看现在。”
他指了指远处的碑界,那儿是这片田地的尽头。
“这几片地现在都蛮好的,真蛮好的,我今年的缴粮都快赶上庄里好几户人家加起来的数了!”柏农安哈哈笑起来。
不远处已经能看见一处农家的院子,有个胖胖的妇人站在院子的门口,柏灵看见她向着自己这边挥了挥手。
她穿着深绿色的花袄,脸和鼻尖都栋得有些发红,一面笑着,呼吸化成白雾消散在空中。
“这是你们大妈!”柏农安笑着介绍。
“老远就听到你又在嗷嗷笑,”柏农安的妻子方氏带着几分嗔怪地看了一眼走近的柏农安,又笑着看向柏灵他们,“是不是又和你们讲他种地怎么怎么好的事情了”
柏奕笑起来,“是我们主动问的。”
柏农安啧了一声,“人家主动问的。”然后又小声道,“……再说我确实种得好。”
屋里的饭菜显然是一早就备下了,这会儿已经热了好几回。
柏农安一进屋就咋咋唬唬地往饭桌上坐,招呼柏灵和柏奕上桌。柏奕先跟着大妈把背上的竹篓拿去了厨房,柏灵被安排
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站在屋里等着,有些怕生地望着柏灵和柏奕两人,一见他们进来,就缩到了妇人的身后。
柏灵和柏奕原以为这是柏农安的儿子,结果细问之下才知道隔了一代,已经是孙子了——他的独子这两年人在江洲谋了个差事,据说过了这个年关就可以调回来。
两个孩子平时是儿媳在带,但这两天儿媳恰好回了娘家,所以家里就只剩他们夫妻两个。
柏农安的家和南方的其他住户不一样,他们家砌了土炕,外头再冷,一进屋就暖和了,这显然是北方的配置。
“诶,钱桑难道也砌土炕的吗”柏灵有些好奇地问道。
“没有,当年在北方待了一段时间,就把这招学来了。”柏农安说道,“这样好,一个是每天两餐灶上的热气不会浪费,再一个是地里的那些剩下来的玉米秆,刚好就能拿来当柴火烧。”
“大伯还在北方待过啊”柏奕再次诧异。
“待过啊!”柏农安说道,“你爹他不是也一样待过么”
“哦,他是要编医书,所以需要游历——”
“都一样,”柏农安哈哈笑起来,“我们济慈堂出来的,基本都会先把十几个州府都走一遍,这样就知道自己学的那些东西过不过时,有什么东西得改一改,正一正……‘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两声清亮的微响,柏奕和柏灵的筷子同时掉在了桌上。
兄妹二人一齐望向柏农安,目光霎时沸腾。
柏农安被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了”
柏灵先一步反应了过来,她低头莞尔,“没事,就是觉得大伯刚才说的话……很有道理。”
“是的,太有道理了。”柏奕点了点头,“是……谁说的啊。”
“我们济慈堂的老夫子,现在应该已经过世了。”柏农安说道,“老爷子是搞水利出身的,我身上的本事大部分都是他教的。”
“济慈堂……是干什么的地方”
柏农安愣了一下,“柏世钧没和你们提过吗”
 
第二十四章 风雪夜行人
“孤儿堂”
柏奕和柏灵都停下了脚步,这么说来,柏世钧是……
“是啊,”柏农安点头道,“先前跟你们说那个学水利出身的老爷子,还记得吧,钱桑当地很有名的,他姓柏,叫柏真,大伙儿都喊他柏大善人。
“早先他不知道是在哪里赚了一大笔钱,后来到了中年就在钱桑定居了下来,开了济慈堂。老爷子在外头花钱请来了很多师傅,教我们本领。他自己一身的本事也都著书立说,留在了堂里。
“我们一到六岁就开始启蒙,有时候班上也会有七八岁的大孩子,一个班七八个人,一个年级三四个班——年级,你知道年级吧年级就是——”
“我知道。”柏灵点头。
“你知道”柏农安有点意外,“……你说年级是什么”
“是根据学生修学年限所划分的级别。”
“耶还真让你说对了。”柏农安笑了笑,“上午四节必修课,下午三节选修课,我选了老爷子的工学课,柏世钧学的医。
“我也去听过几节,都不知道柏老爷子是怎么请来的大夫,那都是附近的名医啊,结果人家风雨无阻地来给他们讲学。
“这么学到十六岁,就正式毕业了。济慈堂里的规矩是这样的,满了十六就得走人,自立门户去,离开的时候要在济慈堂夫子的陪同下,去官府易籍,以示从此再没有瓜葛——这个时候我们一般可以改一次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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