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师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柯遥42
“……皇上”卢豆愣了一下,“您……您这会儿还出门吗”
陈翊琮不答,只是侧身把头埋在了枕头下面。
卢豆看不明白陈翊琮在想什么,但他能看懂,这会儿万岁爷正烦心着呢。
于是他退到一旁,低头等着皇上自己把闷气生完。
陈翊琮抬起手腕——当年母亲求来的那个平安符,他至今缠绕在手臂上每日戴着。这符还有一个,在柏灵那里,勉强算是一对。
陈翊琮眨了眨眼睛。
要不然,干脆趁着今晚把话挑开了说一说呢
……
见安湖西畔,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整个湖面上没有一艘正在行驶的游船,只有一架小船被系在湖边的码头。
从晨间开始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一整天,这会儿正在慢慢变小。
整个湖面从昨日开始就被封禁了,只有码头边的小船上面坐着百无聊赖的两个年轻人。
雪天里,最高兴的是小孩子,即便是在禁湖之后,船上的曾久岩和张敬贞也能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儿童的嬉笑。
曾久岩抱着手炉,靠在软椅上,养老似的望着船舱外的天空。
“这雪下的……感觉把人心都下空了。”他喃喃低语,然后拍了拍身旁的张敬贞,“你说这雪什么时候停”
旁边的张敬贞脸
第十五章 张敬贞的婚事
陈翊琮无声地笑了笑,任由曾久岩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声答道,“我也……不愿让人管。”
下人们在这时端来新的炒花生和几盘凉菜。
“对了,柏奕那边遇到了点事情,我们先吃。”陈翊琮笑着说道。
卢豆闻言,便出船舱,吩咐宫人们开始走晚膳的流程。
“那帮大臣啊,心肠真的不好,”曾久岩笑道,“自己没过几天舒服日子,早早地娶了妻、生了子,所以现在人老了,就看不得年轻人快活,非要也上来给你加个锁心里才平衡,你们说是不是”
张敬贞笑起来,“……你自己过得快活就快活吧,别扯上我,我的亲事上个月已经定下来了,婚期定在明年初秋。”
陈翊琮和曾久岩都是一愣,“……什么”
“和谁”
“是我们张家在老家的世交。”张敬贞笑着道,“六月的时候,我的这位世伯来京里述职,刚好住在我们府里,差不多就是那时候定下来的。”
陈翊琮和曾久岩半天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不声不响地放了个大炮仗!
“人见过了没有”曾久岩问道,“好看吗”
“肯定没见过啊,”张敬贞再次笑了起来,“谁家会带女儿上京述职的不过八字已经合过了,说是很合适。”
陈翊琮想了想,“张大人是……江洲人”
“是。”张敬贞答道。
曾久岩笑起来,“还是得看看的吧,万一长得鬼见愁呢”
“去!”张敬贞难得啐了一口,但他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笑意,低声道,“……就算长得鬼见愁我也认了,那实在是个……很有才情的姑娘。”
“说说看”陈翊琮继续嗑瓜子,“怎么个有才情法”
张敬贞想着,他望着船外的湖水,此时雪还没有停,他沉眸想了片刻,轻声开了口。
“升明二月初,余随父道见安江往邺,至江口,月倾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映天为白。
“轻舟过水,四面漆静。林下银影斑驳,疏疏如残雪……”
张敬贞带着某种柔情,背完了一篇散文,他叹了一声,低声道,“可惜现在天还没黑,不然此情此景,倒真是应了她的行文。”
曾久岩终于从震惊里回过了神来,“……你这是,都给背下来了。”
“是啊,不觉得写得很好吗,”张敬贞轻声笑道,“还有好几篇,也是写水的,她好像经常跟世伯一道趁着休沐去游赏山水,留下的笔墨还挺多的。”
“可以,非常痴情。”曾久岩点了点头,“明年在哪里成婚”
“我会跟父亲回一趟江洲。”张敬贞笑道,“上一次回乡都是七年前的事了。”
陈翊琮望着张敬贞脸上的笑意,一时也觉得欢喜起来
“我一定给你备下一份厚礼。”他轻声道。
曾久岩旋即接口道,“我也是!”
几人又聊起天来,陈翊琮很是好奇地问起了张敬贞关于这门亲事的一些细节。
曾久岩也在一旁听着,他有些感慨地靠在了椅背上。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走上了他们的正途,只有他自己还被困在原地,未建寸功。
……
当柏奕从西柴房的手术室里出来时,外头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柴房的院子里站着患儿的家属,他们都红着眼睛等在外面,见柏奕出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凑上前。
“柏大夫……”
“不用担心,”柏奕低声道,“很顺利,现在麻药效果没有退,还要观察。”
“我们、我们能不能进去看看——”
“不能。”柏奕答得斩钉截铁,“这几天你们都不能进去。”
这实在是血的教训。
升明元年的时候,西柴房这里出过一次非常严重的事故,原本已经进入平稳期的一个病人,在恢复家属的探望之后病情突然反复。
事后柏奕才知道,病人的家属从东林寺里搞来了一包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符水,趁着太医院学徒轮值不在的空档,给病人喂了下去。
那病人原本身体就虚弱,符水一催,往后几天腹泻就再也没有止住,第三天夜里还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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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谁做饭?
“现在什么时辰了”
陈翊琮看了看外面的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轻声问道。
“快到酉时了,皇上。”卢豆轻声道,“您看,是不是要去催一催”
陈翊琮看了看寂静无人的湖畔,按说柏灵合柏奕迟迟不到,他应该是要生气了。
可他始终觉得自己似乎还差点什么没准备好,又觉得自己大概是永远也准备不好的。
希望她早点来,但又担心她来得不够迟。
“……还是不要了。”陈翊琮轻声道,“就这么等着吧。”
入夜,雪慢慢停了。
天上的月亮竟慢慢从云翳之后移了出来。
从太医院到见安湖畔,柏奕在车上就睡了过去。
车里很暖和,角落上挂着一盏烛灯,用琉璃盏罩着,火焰跟随马车一起晃动。
宫人们贴心地备上了小手炉,柏奕抱着手炉,斜倒在马车的对角线上——头枕着马车的软垫,身体半溜在地上,脚瞪着关起的车门。
昏黄的烛火下,柏灵凝视着柏奕的脸,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简直毫无睡相。
她敲了敲车门,“……慢一点啊,师傅,再晃我真的要吐了。”
隔着门,外头的赶车人有些愧疚地道,“司药,真的再慢不了了,咱们这个速度,基本就只比走路快一点儿了……知道您晕车,您能不能再忍忍”
“……那你再慢一点。”柏灵轻声道。
“哎,”赶车师傅有些无奈,“好嘞!”
当马车停在见安湖的西畔,时间已经过了戌时。
柏灵和柏奕分别下车,两人都快步向着码头而去,隆冬的夜晚异常寒冷,
船上的人听见了响动,都不约而同地侧目相望。
“这里!”曾久岩将半个身子探出船舱,“这儿!”
“看见了!”柏奕高声答道。
他和柏灵在夜色中跑了起来。
湖畔的白雪映着月光,闪现出星星点点的银辉,如同梦中的景象。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张敬贞笑道,“他们要是来得再早一点,这景咱们就看不到了!”
“是啊。”陈翊琮有些心不在焉地捋了捋腰带上的流苏,“真巧。”
……
小船载着五个年轻人慢慢划向湖心。
柏奕一上船便立时向陈翊琮躬身请罪,为不仅自己迟了一个多时辰,还连累柏灵也一起迟了道歉。
陈翊琮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表现得愤怒一些——自从他登基以来还没人敢放自己的鸽子。
但自从柏奕上船,他所表现出的恭谦就鲜明地突出了一道君臣的分隔——而这正是陈翊琮今夜游湖想要抹去的。
于是陈翊琮笑了笑,摇头示意柏奕和柏灵都不必挂怀。
席间已没有连在一起的位置,两人没什么犹豫,直接坐在了曾久岩的左右。
“你是在太医院忙什么”陈翊琮问道,“我听说下午有个孩子被爆竹炸伤了。”
“是啊,”柏奕答道,“几个孩子在玩‘地老鼠’,结果好巧不巧,几个爆竹全窜到一个孩子身旁炸了。这种炸伤损伤的组织很复杂,毕竟火药既有冲击力,又会带来热损伤,所以花的时间比较久。”
听到“火药”两个字,陈翊琮的注意力稍稍被抓住了——毕竟爆竹和火炮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他颦眉想了一会儿,而后详细地询问了柏奕的操作和患儿的情况。
宫人们端来饭菜,柏奕边吃边讲,柏灵专心吃饭。
曾久岩看柏灵似乎很喜欢放在自己手边的一盘桂花蛋,便伸手将这盘菜调整去了柏灵的手边。
趁着他们谈天的间隙,柏灵开口道,“这米饭吃起来感觉有点不一样,脆脆甜甜的……是加了山药吗”
“是荸荠。”一旁的柏奕接口答道,“这东西又叫乌芋,南方的几个州府民间年夜饭都好吃这个,乌芋,音同‘无虞’,所以大家就加在饭里求个平安的好彩头——百味楼的年夜饭里这个是固定项目。”
“嗯,是啊。”陈翊琮点了点头,他看向柏灵,“你在南方待了这么久,没吃过吗”
第十七章 行酒令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月色,这样波光粼粼的湖面和远处的皑皑白雪,实在让人舍不得下船。
年轻人在船上欢歌笑语,行起了酒令,不过这种风雅的游戏对柏灵和柏奕来说,着实不太友好。
一道酒令,酒面上有时候要一种花,有时候要一处景,有时候两个都要,还得添上一些别的什么山水风物,或者是再加上一些限定出处的古诗文;
都添上了不算,意思也得连在一块儿,最后的酒底也有要求,一般都得落一个近旁的东西——桌上的佳肴美酒,窗外的山水明月……
这实在挑战两人的古文功底。
事实上,兄妹俩除了偶尔能蹦出一两句惊世骇俗的金句,其他时候都只能乖乖认罚。
一开始柏奕还逞强要为柏灵挡酒,结果没过多久他自己也顶不住了,于是变成曾久岩、张敬贞轮流代罚。
又一次轮到柏灵,她半红着微醺的脸,一如既往地摇了摇头。
“不会。”柏灵振声说道,“不会不会,还是不会!”
曾久岩在一旁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俩……你们俩这是故意想让我多喝几杯吧”
“一开始就说了不要带上我,你非要扯上我们一起。”柏灵笑着抓起一旁的酒壶,给曾久岩满上了杯盏,“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喝吧。”
曾久岩只得仰面饮酒。
柏灵一手捏着自己的空杯,在空中轻轻摇晃,她笑道,“先前我竟然还能偶尔对出一两句,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觉得吧,所有我对出来的文句,那都应该送到铺子里去,写好了裱起来,让我拿回家去挂在墙上。”
四面传来一阵笑声。
张敬贞连连拍手,“可以挂墙上,你们俩对出来的每一句,都可以裱起来挂墙上!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这都是什么千古名句,”张敬贞笑道,“我今晚回家就写,写好就给你们送去。”
柏灵显然有些诧异,“……你听一遍就背下来了”
曾久岩在一旁笑起来,“早年间我听说张大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觉得有夸大,如今看到敬贞,就知道那绝不是虚传。”
柏灵这时才陡然想起,三年前的那本《心理讲义》,张守中也曾靠死记硬背,囫囵吞枣地将讲义的复刻本装进脑子。
再看眼前的张敬贞,果真如曾久岩所说——这真是父子!
众人笑闹着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酒令,这一次,柏灵态度坚决,是说什么也不参与了。
她捂着发红的脸颊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向着船尾走去。
摇桨的渔夫正在那里工作,见她出来了便微微点头,柏灵也回头致意,而后便靠着船舱的墙板,沿着船舷坐了下来。
外头的凉风让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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