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Loeva
谢老太太骂得正爽呢,冷不防被她这一句话打断,转头见是最难缠的谢慕林来了,顿时被口水呛住了,连连咳嗽起来。
慕林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名医
谢老太太咳得厉害,原本还红着眼圈默默流泪的文氏与满面窘迫立在一旁听候吩咐的珍珠立刻就围上前去,一个替谢老太太轻轻拍背,另一个去桌边倒水。
文氏把水送到谢老太太嘴边之前,还特地拿手背试过温度,确保水不会烫着对方,才将杯子递过去。她孝顺了谢老太太这些年,哪怕心里有再多的委屈,有些习惯也早就无法改变了。
谢老太太好不容易喘过去,喝了水,觉得嗓子没那么痒了,方才松了口气。只是她人双眼泪花闪烁,头发凌乱,模样颇为狼狈。
她想起是谢慕林进屋,才害得自己呛着的,便忍不住瞪了谢慕林一眼,没好气地骂道:“死丫头,好好的冒出来吓什么人?!害得我咳了半天,都快咳死了!你是巴不得我早点儿归西,你就可以回头抱人家的大腿了吧?!”
谢慕林没有吭声。她头一次见杜逢春,也不知道对方性情脾气。和气亲切如大伯娘杜氏,不也还让丫头找珍珠与何婆子她们打听过情况,才敢确信她的话是真的吗?在杜名医这种见惯世面的老人家面前,不能太耍小聪明了,也不能表现得太张扬。她就装一回小白花又怎样?反正谢老太太是真的恶形恶状,就让后者的恶毒长辈形象在亲友圈子中更加稳固,不好吗?
于是谢慕林装起了柔弱无辜、楚楚可怜的小白花,与母亲文氏站在一起,低头默默承受着谢老太太的咒骂。谢老太太见状,只觉得见了鬼,却以为这是因为有外人在场,谢慕林顾虑自己的好名声,所以不敢对长辈无礼了。她心下一乐,越发得了意:“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我说的有错?我前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哟!竟然会有你们这样不孝的媳妇和孙子孙女!当初我就不该让儿子听二房的,娶回个搅家精来,害得我命都短两年!”
文氏的眼泪顿时又往外冒了。
一直沉默许久的杜逢春名医掀起了眼皮子,凉凉说了句:“谢三娘子不必担心,我看你说话中气十足,还有力气骂小辈,哪里象是病得重了快要死的模样?说不得千年万年都能活呢!”
在场众人齐齐一怔,谢慕林头一个反应过来,忙咬紧了下唇,忍住没笑出声。
能活千年万年的,那不是王八吗?
谢老太太没听明白呢,懵然问了句:“你说啥?”杜逢春没有回答,却掉起了书包。
他的书包比先前平望镇那位大夫掉得长,还掉得十分详细。引申完好几本医书的内容后,他又转而说起了谢老太太这病的起因,什么思虑过重啦,什么惊惧难安啦,什么寝食不调啦,还有风寒、淋雨、旅途劳累,又有气大伤肝,血不归经……总之,把谢老太太南下路上受的罪,大体上都说出来了。
谢慕林来得晚,也不知道之前珍珠与何婆子是否提过谢老太太这一路上的经历,所以杜逢春才能总结出这番话来。但看珍珠与何婆子那副惊讶又敬佩的表情,想来杜逢春是很有些真本事的。她也曾听说过,有些厉害的中医光靠望、闻、问、切,就能把病人发病的经过说个明白。她以前是没见识过,但现在估计是真见识到实例了。
杜逢春分析了谢老太太的病情,刚开始只是小疾,但后来遇到种种原因,发生了异变,才会恶化到前些天的程度。不过他来自平望镇的那半个弟子开的方子不错,算是把谢老太太的病根去了大半,再加上她安顿下来了,饮食睡眠都恢复了正常,所以病情才会大有好转。
他对谢老太太道:“我再开一张方子,谢三娘子记得每日早晚都要各吃一剂,不可偷懒,饮食也要尽可能清淡,绝不能食大鱼大肉。所谓鱼生火,肉生痰,鱼肉对你目前的病情不利,再嘴馋也要忍住了,倒是新鲜的当季瓜菜可以用一些,也别胡乱进补。等咳症去了,我再给你调方子,到时候可以略微进些肉食,但也不能多吃,不能乱吃。
“谢三娘子,你别以为你这病不咳就好了,这回你伤了元气,恐会有后患,将来换季时,一不小心,随时都会再发病的。再者,你这人心性也太暴躁了些,怎的动不动就发怒呢?先前的大夫应该提醒过你,要尽量心平气和吧?你以为眼下病情有所好转,发发脾气也不要紧么?当心发怒多了,某一日积重难返,你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谢老太太听得有些懵,她还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呢,若不是谢慕林坚持,她都不想见杜逢春,万万没想到后者会说出这番话来。难不成她的病情还很重?
她有些不太相信,怀疑杜逢春是故意吓唬她的,把她的病说得重一些,回头她病好了,就更显得他手段了得,医术高明,其实根本没她说得那么严重!
她冷笑了一声:“你吓唬谁呢?我自己的身体如何,我还不清楚么?我的病分明就快好了!你别想在这里危言耸听!”
杜逢春笑笑:“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三娘子爱信不信吧。”他施施然站起身,似乎打算连药方也不开,直接就要走人了。他是湖阴名医,又是谢家宗房的姻亲,用不着太给谢老太太面子。
文氏原本还在默默抹泪的,闻言忙不迭上前赔不是:“杜老爷子,我们老太太只是病得糊涂了,并没有别的意思,您别跟她计较……”
谢老太太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话:“谁病糊涂了?!我看是你恨不得我老糊涂吧?谁家儿媳象你这么恶毒不孝?!”
文氏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了。
谢慕林皱皱眉,瞥了谢老太太一眼,但仍旧是没吭声。或许文氏多叫谢老太太欺负几次,就能放聪明一点了。
没想到这时候是杜逢春发话了:“谢三娘子,你还说自己没有糊涂?若是心思还清明,又怎会认错人呢?这位谢三太太并不是你儿媳妇吧?我记得你们谢家族谱上记得分明,她是二房的儿媳妇,是你侄媳妇吧?你的儿媳妇,不是还在金陵城么?听说是高门大户里的贵家小姐呢,跟皇后娘娘还有亲!”
谢老太太的脸一下黑了。
慕林 第二百七十五章 劝诫
杜逢春好象没看见谢老太太的脸色似的,又或者看见了也视若无睹。他自顾自地叹息着摇摇头:“谢三娘子,多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性情变得这么厉害,我都快要认不出你了。你回来后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些。但凡是真心疼爱自家晚辈的长者,还真做不出你这样的事来。
“我也是做祖父的人了,心里只有盼着孙子孙女们好的,绝不会故意妨碍他们的前程,甚至是毁了他们的名声。我是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但看在谢三爷的面上,我还是要劝你一句……”
他盯着谢老太太的脸,正色道:“做人要惜福。你本是有大福气的人,即使早年有些坎坷,如今却有孝顺的儿子媳妇,儿孙满堂。可别闹得孙辈都寒了心,到头来,连个承欢膝下的人都没有,那你这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谢老太太被他“早年有些坎坷”这几个字戳中了痛处,啐了他一口:“老匹夫少在那里咒人了!我儿子孝顺着呢,我还怕没人承欢膝下?你倒是有几个儿子孙子,可个个都只能窝在县里做大夫,中九流里混着,上不了台面,还有脸笑话我?!”
杜逢春也不生气,笑笑说:“是啊,你儿子孝顺,可他如今在哪儿呢?”
谢老太太怔了一怔。
杜逢春摊开手:“看,我叫唤一声,儿子孙子就都在眼前听候吩咐了。我身体但有不适,自有儿孙们替我诊治,为我侍疾。可你呢?你倒是把儿子叫来呀?在你病床前侍候尽孝的,又是什么人?”
谢璞早就赴外任去了,在谢老太太病床前服侍的,除了丫头婆子,就是她嘴里不孝的文氏与孙子孙女们。
谢老太太听明白了杜逢春的言下之意,气得满脸涨红,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仿佛恨不得往他身上戳几记眼刀。
杜逢春淡定微笑着:“瞧,三娘子这气性就是大。早就嘱咐过你,要尽可能心平气和的,你还是动不动就要生气。我看哪,你分明就是仗着病情有了起色,觉得自个儿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不把大夫的话放在心上了。可你这样不知轻重地糟蹋自个儿的身体,万一哪天真的一口气上不来,吐血死了,难道不觉得冤么?”
谢老太太气得笑了:“好你个杜逢春,亏你还是名医,竟然对病人如此无礼。你这是生怕我不早死,才故意咒我的吧?!真不知道外头的人知道了你这等恶行,还会不会继续捧你的臭脚了!什么狗屁名医?我呸!”
杜逢春淡淡一笑:“我的名声,湖州府上下皆知,倒也不用倚仗谢三娘子的好话。你要跟别人说我的坏话,只管说去。我倒想知道,有几个人会信你?”
他潇洒地出了外间,提笔刷刷几行字,留下了一份药方,只说随病人爱吃不吃,便扔了笔走人。
谢老太太在后头破口大骂,扬言绝不会吃他开的药。
杜逢春也不在意,自行提了药箱往外走。文氏慌忙追了出去,要送他出门上船,又向杜逢春赔不是。
杜逢春说话直言不讳的风格,一向都很有名的,未曾妨碍他的医术闻名湖阴县上下,备受尊崇。杜家世代根植于湖阴县,并不向外发展,连湖州城的病人都很少接,名声也不曾凌驾于湖州府所有顶尖名医之上。所以,一般愿意上门来求医的富贵病人,都会打听清楚杜名医的脾气,能接受就来,不能接受就去找别人。况且,杜逢春也不是真的没有眼色,从来不曾真正得罪过什么不能得罪的人。
文氏在湖阴县长大,从小没少请杜逢春父子上门诊治,早就熟悉他的性情了,反倒觉得他言行正常,是谢老太太说话失礼在先。
她再三向杜逢春赔礼,真心地代替谢老太太向他道歉。杜逢春这样的地位名望,刚从湖州城回来,风尘仆仆的,就愿意主动上门给谢老太太出诊,完全是看在亲戚份上。谢老太太的言行实在是太过分。
杜逢春见她这样,忍不住叹息了:“你这孩子,从小儿脾气就太软和了。若是遇上个明事理的婆婆,象是你们家二老太太,又或是我们谢亲家太太那样的,性子软和些也没什么,还能更得长辈怜惜。无奈你这孩子运气差些,摊上谢三娘子这样的刁钻长辈,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闲气。难为你仍是孝心不变,实在是难得。”
文氏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您言重了,我……我其实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况且我们老太太只是病得糊涂了,方才脾气不好的。她……她从前对我还有教养之恩呢……”
杜逢春摇了摇头:“你跟谢玉和夫妻两个,虽然孝顺,却也是糊涂人。若不是你们把谢三娘子惯坏了,她顶多也就是象当初还住在这里时一样,平日里装出和善贤淑的模样来,只偶尔为了面子耍些小心思,闹闹小脾气,无伤大雅。但你们既然已经把人宠坏了,就该好生劝诫她,别让她总是做蠢事,连累了儿孙不说,一家子也不得安宁,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文氏闻言羞愧不已。这样的话,其实已经有不止一位长辈对她说过了。
杜逢春又道:“你是个软和性子,谢玉和不在跟前,我估计你也没胆子去驳回谢三娘子的话。只是,你不是一个人,你是个母亲,膝下有儿有女。所谓为母则强,哪怕是为了孩子,你也该争气一些,放聪明点儿,别总是做谢三娘子的应声虫了。”
后楼底层的房间中,何婆子已经急不可耐地拿了药方出门,预备叫上一个男仆随行,就要进县城抓药去了。珍珠一脸的麻木,机械地服侍谢老太太脱去外衣,重新在床上躺下。谢老太太根本还不想睡,她也好象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给前者脱鞋、卸首饰、解头发。
谢老太太瞪了珍珠一眼:“去给我盛碗粥来!午饭才吃了半碗粥,这会子早饿了,你就不能放机灵点儿?!”珍珠手上动作一顿,低头束手,退了出去。
谢老太太又转头瞪向谢慕林,见她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子,好象根本不为自己方才骂她的话而发愁似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方才骂了你半天,你没听见么?那杜逢春嘴巴如此毒,但凡他往县里说一句,你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谢慕林一哂:“我有什么好怕的?方才我也没做错什么呀?倒是老太太您,骂了杜老爷子不少话。您说,这会子在杜老爷子心里,是您坏些,还是我坏些呢?”
谢老太太顿时噎住了。
谢慕林还叹道:“本来我还担心杜老爷子会听信老太太您的话,所以特地想在他面前装个乖的。没想到老太太您这么疼我,竟然主动做了恶人,把人得罪了。现在,我估计在杜老爷子心里,我就善良纯洁得象那白莲花一样,是饱受恶毒长辈摧残折磨的小可怜呢。他不但不会误会我,说不定还会在外人面前说我的好话。老太太,我真是太感谢您了!”
谢老太太呛住了,顿时再次咳嗽得惊天动地起来。
慕林 第二百七十六章 眼药
谢老太太又咳嗽了。
珍珠不在,谢慕林就照着她平时的做法,上前给谢老太太拍背、喂水。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姿态还是要有的。
然而谢老太太根本不领情。她一把将谢慕林递过来的水杯拍落在地,气愤地说:“我用不着你来献殷勤!”谁知道她原本就还没把气理顺,勉强喊出这句话后,一口气走岔了,咳得更加厉害。
文氏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她瞧了瞧地上的水杯碎片,心头一酸,也不多说什么,就上前接过了女儿的工作。谢慕林退到一旁,十分淡定地看着文氏服侍谢老太太,一点儿都没觉得生气难过。
看到谢老太太那副饱受打击的模样,她心里还有一点淡淡的爽。
谢老太太咳个没完,中间还一度想要抽空习惯性地骂文氏两句,无奈身体不配合,一个字都骂不出来,只能忍住这口气,折腾了半天,方才喘顺了气。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大声骂什么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冒出一句:“你们这些……不孝的混账!”
文氏红了眼圈,默默地低头立在床边,沉默不语。
珍珠端了粥和小菜回来,见状忙放下托盘,上前服侍谢老太太去了。文氏拉着女儿小声告退,谢老太太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压根儿没有理会。
出得后院,文氏就开始掉眼泪,回到正房,她便扑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谢慕林瞟了她几眼,有些不自在地在她对面坐下,劝道:“娘,你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呢?老太太一向是这种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文氏哭得更大声了。
谢慕林摸了摸鼻子,趁机上个眼药:“我早就习惯了,娘也看开些吧。要是哪天老太太不作妖了,我才要觉得奇怪呢。不过,她现在动不动就要坏孙子的名声,根本不考虑兄弟们的未来前程。为了兄弟们着想,我们也不能任由她乱来。除了象杜老爷子这样的明白人,又是必不可少的大夫,其他人还是少请到这边宅子来做客吧。老太太少见些外人,也就没机会作什么妖了。”
文氏的哭声小了些,哽咽道:“我先前只当她是嘴上说说,并不是真的打算在外人面前冤枉你哥哥弟弟们。再怎么样,那也是她亲孙子,对她一向很恭敬的。怎能因为你爹爹早就定好了的,他们要去书院读书的事,老太太就非要毁他们前程不可呢?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老太太真的能做得出这种事来!她真能狠得下这个心!倘若今儿来的不是知根知底的杜老爷子,换了别家不相识又不知道内情的大夫,岂不是就信了她的话,真把你和你的兄弟们都当作是不孝子孙了?那你们在湖阴县,还能有什么名声?!”
谢慕林淡定地表示:“我早就猜到了,所以才说,老太太最好是在此静养,少见外人,最好连族人都不必多来往。她老人家在族里生活,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保不齐就有根本没听说过她事迹的人,会真的听信了她的话。就算事后能解释清楚,也犯不着冒那个险。”
文氏低头拭泪道:“方才杜老爷子还劝我,不要再做老太太的应声虫了,哪怕是为了你们几个孩子,也该争气一些……我真是羞愧难当!杜老爷子虽说是宗房的姻亲,可你大伯娘的为人,我是十分清楚的,她断不会把我们家里的事胡乱说给娘家父母知道。杜老爷子会说这样的话,就必定是我的事已经在亲友间人尽皆知了。
“他们都知道我被老太太欺压了许多年,却还是一心一意奉承她,对正经婆婆,反而是亏待了多年,一直不曾在她老人家膝下尽过孝。真姐儿,你说,亲友们会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你爹爹呢?这些年,我与你爹爹一直以为孝顺老太太,便是真正的孝心了,是不是已经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杜逢春老爷子还说,是她与谢璞夫妻俩把谢老太太惯成如今这副讨人嫌的模样的。曾经她老人家也是个贤淑妇人……
文氏扪心自问,越问越惭愧。就算那十几年里,曹氏曾经有意无意地把谢老太太惯坏了。可谢璞远在外任上,自己是守在家里的,就算不能及时劝诫谢老太太,至少也能去信提醒丈夫,让丈夫出面劝说老人。这些事她没能做到,只顾着自己二房的小家,实在太过失职!
她含泪对女儿道:“你提醒过娘好几回了,是娘糊涂,总是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娘知道错了,却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改正……可既然是错的事,就不能再继续错下去,否则我和你爹爹往后如何能在族人亲友间做人?我得给你爹爹写信,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将来该怎么办?”
谢慕林眨了眨眼,不是很清楚对方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但文氏如果真的愿意走出这一步,绝对是大好事。不然她自己千方百计为家里人出力办事呢,谢老太太胡搅蛮缠不说,还有个亲娘在拖后腿,她还能干得了什么?
谢慕林微笑着安慰文氏:“娘,有心不为迟。您愿意改正就好。爹爹那儿,您也多劝劝,跟他说清楚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不要想着给谁遮羞,又或是觉得不能让爹爹为家事烦心,就报喜不报忧。爹爹在外任上确实辛苦了,但他要是不知道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如何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呢?
“娘既然觉得自己难以决断,又不想事事都劳烦宗房与二房的长辈们帮忙,那就必须让爹爹出面处理。总不能让爹爹在外辛苦工作,却莫名其妙因为家乡的老母亲犯糊涂闯了祸,就连累得一家儿女前程尽毁,爹爹几年的辛苦都白费了吧?这可不是真心为他好的做法。”
文氏含泪点头:“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一定不会犯这个糊涂的。总归是你爹爹的亲娘,有些事,还是要靠他来做决断。”
文氏拿定了主意后,心里虽然还有些惴惴不安,但比起先前,倒是平静了许多,不再时时为了谢老太太的态度而伤心难过。
而谢老太太这时候正在暗地里懊恼,后悔自己出了昏招,不但没能让杜逢春认清谢慕林这个小丫头的真面目,反而成了杜逢春眼中的坏人。只怕她下回复诊时,再说孙子孙女们的坏话,杜逢春都不会信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埋怨杜逢春,倘若不是他说话如此气人,半点脸面都不给她留,她又怎会一时气急,把人给得罪了呢?说到底,还是杜逢春的性子不好,害得她如今处境尴尬。下次再见他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了。
至于先前她说的,不会喝杜逢春开的药的话,谢老太太已经忘记了。杜逢春再气人,他的医术在湖阴县也是首屈一指的。不吃他开的药,她要上哪儿找更好的大夫去?她还是很惜命的,不但会吃他的药,复诊也会继续找他,大不了装没事人就是了。
谢老太太专注于自己的想法,并没有留意到,文氏的态度,稍稍有了些变化。
慕林 第二百七十七章 微妙
谢慕林也没有太在意文氏的态度是否发生了变化。
说实话,她都有些麻木了。
文氏愿意改,那当然很好。如果她改不了,那谢慕林也就是头痛一些罢了,倒也不会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更不会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又重新回到那破旧的书房院去盯着人做水泥试验。
因为还在试验阶段,时间又紧,她只叫人收集了一些土法水泥原料,数量并不大。等下人们把材料都砸碎,研磨成细粉之后,该过箩的过箩,该加热炒制的加热炒制。她这里没有窑,有些配方只能放弃,但只要在简陋条件下可以用上的方子,她都试了一下,小批量地弄出了三种水泥粉出来。
然后,她让人在屋内的地面与屋外院子的烂泥地,还有院子中相对比较干躁的泥地上,分别抹了一块水泥地面出来,不大,也就是一两平方大小罢了,试试看效果如何。之所以连室内的试验也做了,是为了确保天一旦下雨,好歹还有试验数据可以参考,不至于全军覆没。
抹完这几块地,接下来就是等了。既然资料里说,这几种土法水泥凝固速度会慢一些,那就等等看,它们凝固起来,到底需要多长时间吧。
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谢慕林便先随文氏返回谢家角。
次日清晨,母女俩很早就起来了,各自梳洗完毕,便先聚在正房里用早饭。
文氏本来还有些不习惯住在正房的,但她如今心事重重的,也没那闲心关注这些旁支末节的事了,两晚下来,适应良好。当然,等到修整老宅的匠人入驻,把正房再修一修,她应该会住得更舒适更习惯的。
早饭过后,母女俩齐齐去后院向谢老太太辞行。
谢老太太刚刚才醒,还有些迷糊呢。她这几日都是早睡晚起,因此没打算起身,还得再赖个床。文氏与谢慕林来了,她习惯性地叫骂了两句,习惯性地说些“赶紧滚回去抱宋氏大腿吧”、“你们少在我面前出现,我还能多活两年”、“真对我还有点孝心就赶紧给我滚”之类的话,连屋子都不许她们进,说是不想见到她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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