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Loeva
文氏带着丫头,将谢璞的晚饭送了进屋。谢慕林便结束了与父亲的对话,退到里间帮文氏打络子去了。文氏最近在帮谢璞准备赴任的行李,夏日将至,她让女儿帮着打几个络子做扇坠、玉佩什么的,谢慕林当然不会拒绝。她如今干这个已经很熟练了。
于是谢慕林便听到父母在外间低声说着话。文氏问起谢璞今日在静海寺看了什么法事,与哪位大师谈过话。谢璞简单说了说,听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接下来,他话风一转,就说出一番令人意外的话来:“我在静海寺方丈的禅房中遇上了微服而来的燕王殿下。原来殿下与方丈是多年好友。因殿下在狮子山上有一处别院,他回京期间时常会过去小住,每每过去,都要到寺中拜访方丈。我也是赶巧了,便与燕王殿下攀谈了一番。”
燕王?
谢慕林想起了先前了解过的本朝历史,先帝好象原本就是燕王世子吧?是过继到皇室去兼祧两房的。不过如今这位燕王,似乎是从皇室过继回燕王府的,还是当今皇帝的同胞亲弟弟。
曹氏当初年轻的时候,跟方闻山闹绯闻,好象就黄了她与这位燕王的婚事。曹皇后为这个不大待见的妹子谋了一桩好姻缘,却被妹子打脸,越发不待见曹氏了。
外间,谢璞正与文氏科普这位燕王的身世。文氏是内宅妇人,又很少参与交际,对这些事还真不太清楚,顺嘴问了,谢璞便顺口回答了她,然后顺便便宜了在里间偷听的谢慕林。
现任燕王确实是当今皇上同母所出的亲弟弟。当今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由于年纪比较小,生母无论是份位还是宠爱,都只是平平,母家更不显,因此光芒完全被头上几位哥哥压了过去。在他与平南侯曹家的千金联姻之前,谁都不认为他有实力争位。但事实上,真正令他坐稳了储君之位的,除了手握西南军权的曹家支持以外,他的同胞亲弟被过继给燕王府,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燕王府原本不缺子嗣。燕王世子妃原本是先帝的元配嫡妻,先帝被过继给承德帝时,她连长子都生了。
然而,承德帝皇后有个外甥女,嫁给了另一位藩王的子嗣,时常进宫向皇后游说换一个嗣子人选。承德帝考虑到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侄儿过继来后,还得靠老婆和岳家支撑,才能坐稳皇位。为了让皇后能心甘情愿地支持嗣子,不叫过去夺嫡的竞争对手们占便宜,他便安排先帝迎娶了皇后的娘家侄女,作为兼祧婚的另一房平妻。这位平妻成了储君正妃,后来也顺理成章做了先帝的正宫皇后。
虽然先帝登基后,依然承认自己元配嫡妻的地位,然而,他是要在国都金陵城的皇宫中生活的。他生父生母仍在,元配还得留在北平侍奉公婆,照看儿女。夫妻俩天各一方,时间长了,怎会不生怨怼?其间又有宫中太后、皇后暗中施手脚,先帝好不容易才能偶尔与元配、长子相聚一回。可无论他再怎么坚持,两房平妻同等地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燕王世子妃,一个生的儿子是储君,一个只是藩王世孙,那地位无论如何也是平等不起来的。
后来,那位燕王世孙长大后来了京城,估计也是心有怨忿,见皇子之间为争夺储位,火|药味渐浓,便掺和了一把,从中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他可能是手段不够高明,又或是做事太过分了一点,最终暴露了。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位皇子的性命。先帝皇后抓住了燕王世孙的把柄,倒过来逼先帝主持公道。先帝虽然万分不舍,最终还是赐死了这个嫡长子。
但与其同时,他为了保住嫡长子的妻儿后代,又再下旨,将后宫一个普通妃子所生的小皇子过继去了燕王府,成为新一任的燕王继承人。这在变相剥夺了嫡长子后代的王位继承权的同时,也保护了他们远离权利斗争。
燕王在那件事后不久就去世了,都是他的亲孙子,他也不会反对皇帝的旨意,只是后悔没有及时制止大孙子的作为,令其白白没了一条性命罢了。而新过继回去的小皇子,从小就擅长舞刀弄枪,在兵法上也挺有天份,很快就挑起了燕王府守边的重责,似乎比前任更象是个靠谱的藩王,燕王府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当时还是楚王的今上有了曹家的兵权支持,又有一位手握军权的实权藩王在背后撑腰,当嫡兄、长兄都失去了夺嫡资格之后,兄弟之中,便再也无人能与他相争了。他一路稳稳当当地坐上了皇位。
如今,皇帝对曹家日益忌惮,可对于同胞亲兄弟燕王,就完全不同了。皇帝是十分宠信这个弟弟的。燕王虽身负守边大任,但偶尔就会回京小住些时日,与兄长、母后团聚。不过他在京期间总是深居简出,不喜与人结交,行事十分低调。谢璞能在静海寺与他相遇,真真是缘份了。
慕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北平
缘份个鬼!
谢慕林心中差点儿没爆出这一句来。
谢璞是因为萧瑞的暗示,方才选择在四月初八佛诞日这一天,前往狮子山静海寺与方丈相见。考虑到这不是随便选的日子,寺中会办大型法事,而燕王在狮子山上又有别院,还时常去静海寺中找方丈……能让方丈在办法事的日子里,还能抽出空闲与人相见,这样的时间段不会很多。谢璞与燕王两边会遇上,机会还是相当大的。如果这都没能遇上,那只能说是天意如此了。
所以,谢璞与燕王这一段缘份,根本就是萧瑞送给前者的。
谢慕林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萧瑞怎会知道燕王要在四月初八去静海寺找方丈的?他向自己暗示的时候,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呢?谢璞见到了燕王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对他目前的处境有所帮助?
这几个问题在谢慕林的脑子里转了几转,她又集中精神,继续偷听外间父亲与母亲的对话了。
文氏关注的重点永远都是谢璞。她听完燕王的身世之后,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想知道,谢璞与燕王接触,是否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呢?比如本朝藩王忌不忌讳与外臣结交?他这个前景未明的外臣私下与藩王来往,会不会引起皇帝的猜疑什么的?
谢璞听得笑了:“你想多了。皇上对燕王一向极为信重,燕王又是武将,一年到头几乎都守在北平,即使偶然与我一个小小的地方官相识了,又能有什么可让人忌讳的?我还没那个份量,皇上也不会那样想燕王殿下。”
文氏这才安心了,倒有兴趣开始打听些旁枝末节的东西,比如燕王多大年纪了,王妃是哪家的,有没有儿女什么的。这些事谢璞虽然也知道,却不会多加关注。他告诉文氏自己与燕王偶遇,只是想让她知道,燕王对他的事也有所耳闻,还挺欣赏他治理地方的才干的,所以,向他提了个建议,让他到北平去做官。
反正他的新职司还未下来,只要他点个头,燕王随时都可以向皇帝开口。皇帝是不会拒绝的。
外间的文氏与里间的谢慕林齐齐吃了一惊。谢慕林忙放下手中的络子,走近了门帘,想听得仔细些。
文氏有些懵然地问谢璞:“不是说,你多半要回山东去任官的么?不是知府,也该是个道员。去岁黄河水患,那么多州府都还未恢复元气。这正好是你最擅长之事,朝廷派你过去,正是再合情理不过了。怎么如今,燕王又想将你调去北平呢?他想让你去北平做什么?”
谢璞道:“北平布政使司,好象这几年都有些不大顺利。那位布政使是个背景深厚,才干却平平的人。燕王殿下与他不大处得来。可他没有犯错,殿下又不好请皇上将他换掉,便想给他添两个能干些的帮手。若我真的过去了,多半会直接升任布政使司参政一职,分管的应该是督粮道吧?自打去岁黄河水患,粮食减产,北平的军粮供应就一直有些紧。燕王殿下这趟上京,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文氏听了有些发愁:“这可怎么办呢?虽然老爷能升从三品,是件好事,可北平军粮不足既是因黄河水患而起的,又哪儿有这么容易解决?那位布政使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无能,却要旁人替他分担责任,这是什么道理?他背景到底有多深厚,竟能让燕王殿下,都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谢璞笑了笑:“论家世,那位布政使大人也不算十分显赫。可他是燕王太妃的娘家子侄,娶的夫人又是前头已去世那一位的妻妹,燕王殿下自然不好动他的。”
燕王太妃徐氏,那是先帝的生母,现任燕王的亲祖母,同时也是当今皇帝血缘上的亲祖母。老太妃人很长寿,如今还非常精神呢。她的娘家子侄,当然不好惹。
但现任燕王实际上是她的亲孙子,关系应是极亲近的,没那么多的顾忌。只是考虑到布政使的夫人与先帝那位嫡长子的妻子是姐妹关系,无故撤掉对方的布政使之职,很容易牵扯到那家孤儿寡母身上。燕王怎么说也是变相抢走了人家亲生骨肉继承权的嗣子,不愿招惹嗣嫂家的姻亲,也是可以理解的。
文氏立刻就明白了谢璞的言下之意,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种因为兼祧婚与过继引发的尴尬后果,她其实挺有体会的,只是不好在谢璞面前说出来罢了。
她低声问谢璞:“那老爷是怎么想的呢?您……想去北平么?”
谢璞有些犹豫:“我对山东更熟悉一些,可是……正因为熟悉,我才知道这里头的难处。若是留在山东为官,恐怕还是免不了要与林家打交道的。那河工案又牵扯到曹家与太子,天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人翻出来说嘴?别看眼下,王安贵一死,河工案的罪名就可以推到他头上去了。可那么大一笔河工银子没了,不是王安贵一人就能做成的,钱又没全部追索回来,早晚还会牵扯出别人。哪怕曹家不露破绽,林家也不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我实在是不想再被卷进去了……”
文氏心中明了,叹道:“老爷既然有所顾虑,那去北平也没什么不好。虽说北平比山东更远,也更冷,可眼下九边战事不多,老爷若是在布政使司为官,做的又是分守道,应该还是很安稳的。只要燕王殿下能够护住老爷,老爷想去哪儿,我都会支持。”
谢璞露出了微笑:“你也是这么想的么?我也有同感。燕王脾气直率,是个正直勇毅的武人。我与他谈了半日,觉得在他手底下为官,也不是坏事。”
他觉得燕王似乎是位比皇帝更可靠的上司,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也没那么多猜忌之心,做他的属下,远比在皇帝手底下轻松多了。
而且,曹家因为当年婚事不成的缘故,对上燕王时,一直有些心虚,轻易不敢招惹。谢璞若去了北平,曹家为了不得罪燕王,多半也不会再骚扰他的。就算平南伯仍不肯罢休,燕王也答应了,会替他做主。
如此丰厚的待遇,如此有诚意,谢璞差点儿就在静海寺中答应了燕王的招揽,是凭着理智方才忍住了,回应说要先与家人商议过,才能给出肯定的答复。可在谢璞的心目中,他已经倾向于前往北平了。
文氏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面上的微笑不变:“老爷若拿定了主意,那就去吧。只是北平人生地不熟,老爷可千万要多保重才好。”
谢璞点头,握住了文氏的双手:“家里就都交给你了。等过两年,我在那边安顿下来了,家里孩子也大了,不需要事事照看,我就派人来接你过去。”
文氏眼圈顿时一红,笑得却十分甜蜜,轻轻“唔”了一声。
谢慕林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拿起做到一半的络子,心思却怎么都集中不起来。
谢璞居然要去北平了……萧瑞特地安排他与燕王的见面,是否预料到了这一点?
而萧瑞身为萧家的庶子,又是怎么知道燕王行踪的?
慕林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训子
萧瑞避过其他人,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却意外地发现,父亲萧明德就坐在院子正中间,板着脸,显然是在等他回来。
萧瑞停下脚步,低头上前行礼问安。
萧明德看了他一眼:“跟我进屋。”说罢起身向屋里走去。
萧瑞看他的脸色,猜想着这回他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事,顺从地跟着走进了屋中。
萧明德在桌边坐下,示意他在对面交椅上落座,便问他:“你昨儿夜里很晚才从外面回来吧?我平日也不过问你在外头的行踪,只是这么晚才回家,也太不象话了。你昨日到底去了哪里?该不会是上哪里鬼混去了吧?!”
萧瑞顿了一顿,方才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回父亲的话,儿子昨日上狮子山去了。姨娘吩咐儿子,去静海寺为故人上香祈福,儿子就去走了一趟。”
一听到“故人”二字,萧明德鼻子顿时一酸。他觉得心口有些难受,忙深吸了两口气,方才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家里也不是没有安排,你姨娘何必特地让你跑那么远?”
萧瑞抬头看了萧明德一眼,又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原因不是明摆着的么?自然是因为那位“故人”就埋葬在狮子山上,家里萧明德夫人卢氏安排的仪式,却只是在城郊某家不起眼的小庵堂中举行了一场小小的法事,虚应故事罢了。
卢氏这么做,自然是有一千个、一万个这么做的理由。可在萧瑞与他姨娘的心目中,这是远远不够的,因此宁可缺席家中的仪式,远远跑到狮子山上去祭奠。静海寺中正好有法事,他们借着法事为故人祈福,岂不是比家里的安排更用心?
萧明德心知自家夫人做了什么事,可他除了叹气,也无可奈何。卢氏对他那去世的大妹做过的事十分看不惯,就差明说以她为耻了。他也不敢奢求夫人与自己能同心同德,只要她还能维持面上的礼数,别真让妹妹身后凄凉,连香火都断了,便已足够。
萧明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便提起了另一件事:“我听说燕王又秘密回京城了?你昨日可曾在山上见到他?”
萧瑞面无表情地回答:“在大姑母坟前遇见了,说了两句话。他好象是为了军粮军资的事回京城来的,过些日子又要回北平去了,因不想让朝中官员知道了有话说,故而一直都不曾声张。”
萧明德又叹了口气:“皇上难道还能缺了他的军粮军资不成?缺谁都不会缺了他的。他这分明就是回京的借口……罢了,他们兄弟间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抬头看向次子:“倒是你,在你大姑母坟前遇上燕王,打个招呼也就罢了,没事不要与他结交来往。你也别听你小姑母和表弟说的那些话。那些龙子凤孙的纠葛,争权夺利的盘算,都与你不相干,你不要掺和进去。”
萧瑞怔了一怔,看向父亲,慢了一拍才回答:“是,儿子明白。”
萧明德又顿了一顿,方才继续道:“今日我听闻燕王向皇上要了一个人,是要补到北平布政使司去的,叫谢璞。我记得……你先前在大理寺中当差时,也曾见过这个人吧?”
萧瑞继续面无表情地回答:“见过几回,还与他说过几句话。这人倒是不坏,也有才干,做地方官是极难得的,只可惜运气不佳,被曹家盯上了。”
萧明德冷笑:“你知道什么叫运气不佳?想要在官场上出人头地,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他当年既然选择了成为曹家的女婿,今日遭受任何苦难,都没什么可抱怨的。官场上,象他这样的人不少,但比他走运的还真不多。他若真的运气不佳,早就连性命都保不住,身败名裂了。可他不但安然无恙地脱了身,一家大小还不曾有所损伤,只是失了些外财而已。你可知道,有多少官员盼着有他这样的好运气?!”
萧瑞沉默以对。
萧明德也不是想从次子处得到什么回应,便继续说:“燕王此前根本不认识谢璞此人,反倒是当初还年轻的时候,差一点儿就娶了曹氏。他二人既无交情,也无往来,燕王是怎么想起要向皇上要人的?你昨日在狮子山遇见燕王时,可曾听过他说什么?”
萧瑞摇头:“儿子不曾听燕王殿下提过谢大人。不过,谢大人的案子,这大半个月在京里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小道消息满天飞。燕王殿下就是再深居简出,也不可能没有听闻的。兴许是他看中谢大人的才干了呢?北平那边,确实挺缺人的。谢大人若能上那儿去,也有个施展长才的好机会。”
萧明德若有所思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对谢璞似乎还颇为推崇?他不就是在大理寺里待了二十来天么?你在衙门里做个官差,能见他几回?怎的就知道他真有才干了?”
大理寺上下,只怕就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吧?
萧瑞也不多言,低着头说:“大理寺里也有开州人,儿子是听他们说的,谢大人在开州任了三年知府,开州府上下都变了一个样子。若不是真有才干,怎能做到这个地步?”
萧明德冷笑连连:“听起来他确实有些才干,否则也不会既有好运气,又有好名声,连道听途说的陌生人,也会为他说好话了。”
萧明德倒不是对谢璞有什么偏见,对方对他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他是习惯性地对曹家相关的一切开怼。在朝中,军中,柱国将军萧明德,都是出了名与承恩侯脾性不合的。
他对儿子道:“我也不知道燕王殿下是从哪里听说了谢璞此人,既然他确实有些才干,那只要他能帮上燕王殿下的忙,我也懒得多管闲事。只盼着谢璞与曹家是真的断了干系才好,若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与曹家藕断丝连,还影响到了北平军务,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萧瑞平静地应了一声。这事儿表面上与他并无干系,他也用不着表什么态。
反正他心里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萧明德说完后,又教训起了儿子:“你也别整天游手好闲的,还跑去大理寺做什么官差了。我萧明德的儿子,居然去做差役,真真丢尽了我的脸!若你想要谋个正经差使,我就荐你到金山卫去。那儿的指挥使是我的旧部,定能用心将你调|教成材。你若是嫌京中的生活气闷,去了金山卫,也可以松口气了。”
说到这里,他再次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我知道你与三皇子有些往来,但他们龙子凤孙能干的事,你却不能干!你跟三皇子不一样!知道么?不一样!
“我们萧家也不指望争什么权夺什么利。你别听你小姑母和三皇子的调唆,掺和进宫里那个烂摊子的事。就算真让他们争到了什么好处,还能轮得着你沾光么?可一旦出事,你有几条小命去赔?!
“尽快收拾行李吧,过几日我就让人带你去金山卫。京里的那些狐朋狗友,你全都给我断了!往后,不得我许可,不许你再与他们往来通信,否则我就打折你的腿,听到没有?!”
慕林 第一百四十五章 瑶枝
萧明德离开后,萧瑞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起身换了一身衣裳,转身去了姨娘李瑶枝所住的小院。
李瑶枝的小院坐落在柱国将军府花园边上,十分僻静,距离府中其他院子,都有很远的距离。李瑶枝除了有个儿子,在柱国将军府中几乎没有存在感,萧明德似乎十几年都没去她院子里歇过一夜,就算偶尔去看看她,也是大白天过去,说完话就离开了。这样一个无宠又年纪大了的老妾,自然不是热灶。因此她这院子相当冷清,外人几乎从不进来,里头侍候的人,也是一有机会就会离开。
萧瑞走进小院的时候,就只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在廊下扇着炉子的火,熬着李瑶枝平日里喝惯的补身汤。除此之外,院中侍候的丫头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他直接进屋,向李瑶枝请安。
李瑶枝穿戴得整整齐齐,青青素素,看起来更象是个寡妇而非妾室,手腕上还套着沉香珠串,每颗珠子都染着浓浓的佛香。
她抬眼看见萧瑞来了,面上神色不动,不紧不慢地叫了一声:“来了?坐。”
萧瑞便在她对面坐下了,不等她问,就主动回答:“我已经为燕王殿下引见了谢璞。殿下对谢璞很是欣赏,谢璞也愿意接受殿下的任命。今日进宫时,殿下已经向皇上提出了要人的请求。皇上允了。我回家之前,在燕王那里亲眼见到了调令。”
李瑶枝轻轻松了口气:“这就好。那个谢璞虽然看人的眼光不好,人也有些天真蠢钝,可在地方民生上,还真有些才能。若有他坐镇北平布政使司,就算徐肃公那蠢货再无能,也不至于让燕王殿下再为了军粮之事烦心,不得不丢下军务,千里迢迢跑回京城来低声下气求人了。”
萧瑞道:“我这些天一直想办法打听那些有真才实干又正好任满的地方官员,谢璞是最适合的一个。另外还有两三个人选,没那么快成事。恐怕殿下那里,需得再等几个月了。”
李瑶枝也不在乎:“等就等。不管是什么人,我们能给北平送去,就尽量送去,送不到就算了。你别让任何人察觉到我们的动作,就连燕王那边,事情有把握之前也不必多提,省得他空欢喜一场。”
萧瑞应了,接着犹豫了一下:“方才父亲到我院里去了,他说……叫我别掺和那些争权夺利的事,也别跟燕王以及三皇子多来往。龙子凤孙们能干的事,我不能干。”
李瑶枝一直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波动,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他怎么不直接跟二小姐和三皇子说这些话呢?难道是你愿意跟人争权夺利么?还不是他的好妹子、好外甥逼的?!二小姐那个性子,是能容人对她的命令说不的么?他明明清楚你在这个家里是什么处境,自己扛不住二小姐,却要强求你去驳回二小姐的指令,就没想过二小姐气恼之下,会对你做什么?!无能、懦弱的男人,比负心的男人更加可恶!”
萧瑞任由她破口大骂父亲萧明德,自己却一声不吭,就这么默默听她骂完。等她终于住了口,方才继续道:“父亲还叫我收拾行李,说过几日就会派人将我送到金山卫去。那里的指挥使是他旧部,会照应我的。”
李瑶枝冷笑:“他这是怕你真被宫里的二小姐和三皇子利用了,所以将你远远地送走,不叫你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呢。他一个武将,什么时候如此胆小了?连驳亲妹妹一句话都不敢,宁可手忙脚乱地找借口把儿子送走……他就不能坦率地跟萧明玉说一句,别再掺和夺嫡的事儿,别肖想那把椅子了,说他不会支持外甥争储位的,就这么难开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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