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这……”听到谢玄的威吓,许衡、张松义等人纷纷面露踌躇。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何事?”
“回谢府主,许门主他们未经允许,擅闯地牢。我们也是迫不得已……”
“胡说!”见张松义恶人先告状,廖川连忙驳斥,“分明是你们故意刁难在先。”
“如果不是你们硬闯,我们何来刁难?”
“你……”
“住口!”廖海话未出口,谢玄已沉声喝断,“还嫌不够丢人?”
“府主,我们……”
“张松义,让你的人将兵刃收起来。”谢玄不理会心有不甘的许衡几人,径自对张松义说道,“此事,由我亲自处置。”
“这……”
“怎么?难道要我将已经睡下的清风盟主叫醒,让他给你们下令?”
“区区小事,岂敢惊动掌门?谢府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面对谢玄的绵里藏针,武当众人脸色微变。彼此相视一眼,而后勉为其难地收起宝剑。
“一场误会而已。其实,是我让许衡他们清扫地牢,只是忘记派人告诉你们。”谢玄一边漫不经心地替许衡几人解围,一边亲手替张松义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从而话锋一转,淡淡地说道,“今夜,地牢的守卫由林方大接管,你们下去好好歇息。”
“什么?”
谢玄此言一出,张松义几人的心里无不“咯噔”一沉。一时间,武当众人心慌意乱,面面相觑。
“谢府主,我们奉掌门之命……”
“清风盟主面前,本府主自有交代。”谢玄颇为不耐地摆摆手,“你们尽管回去歇息,其他的事不必费心。”
“可是……”
“难不成你们连我也不放心?”谢玄眉头一皱,语气愈发不善,“别忘了,柳寻衣可是我亲手抓回来的。”
“我等断无此意!”谢玄毕竟是贤王府的府主。因此,张松义在他面前不敢造次,更不敢像对待许衡几人那般强势,“我们只是……只是……”
“我猜……你们也不希望今夜的事传到清风盟主的耳中。”林方大走到张松义面前,低声劝道,“闹得刀光剑影,险些酿成血案。纵使我家府主不计较,恐怕清风盟主也不会轻饶你们。诸位的性格如此冲动,我们岂能放心将柳寻衣交给你们看守?”
“你……”
“你的面子再大能大过贤王府的府主?分量再重能重过上千名贤王府弟子?万一闹得无法收场,你猜清风盟主会不会包庇你们?”林方大凑到张松义的耳畔呢喃低语,“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我家府主心情好,可以对刚刚发生的事既往不咎,阁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者,武林群雄齐聚洛阳城,清风盟主不仅是武当掌门,更是中原武林盟主。你们也不希望此事宣扬出去,令天下英雄非议武当弟子在人家的地盘耀武扬威,喧宾夺主。”
“这……”
看看似笑非笑的林方大,又看看面无表情的谢玄,再看看趾高气扬的许衡,张松义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犹豫再三,他终究不敢忤逆谢玄的意思,更不敢影响清风的声誉,于是忍气吞声地拱手道别:“既是谢府主下令,我等自当遵奉。”
言罢,羞愤不已的张松义率武当弟子匆匆离去。
“你们的胳膊不酸吗?”
见武当众人走远,谢玄蓦然回首,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依旧举着刀剑的许衡几人。
闻言,沉浸在扬眉吐气的喜悦中的许衡四人幡然醒悟,连忙收起刀剑,一齐朝谢玄拱手叩拜:“我等知罪!”
“三更半夜不睡觉,竟敢跑到这里私会柳寻衣,真是好大的胆子!”
“府主,我们……”
“我说的是你!”
未等许衡辩解,谢玄一个箭步冲到凌青身后。出手如电,将骤不及防的洛凝语拽出人群。
“凝语?”
待谢玄扯下洛凝语的斗篷,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庞时,不明真相的林方大怛然失色,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道惊呼。
“你……你怎么穿成这样?”林方大一脸错愕地望着惊魂未定的洛凝语,忽然眼神一变,难以置信地望向手足无措的许衡,“是你们?”
“林方大,休要胡说!”
见事情败露,洛凝语索性不再狡辩。她伸手拽住谢玄的衣袖,恳求道:“谢二叔,你不要怪罪他们,是我逼他们带我来的。”
洛凝语的出现令谢玄万分纠结,这也是他为何冒险将张松义几人轰走的原因。担心洛凝语听到不该听到的事、说出不该说出的话。
“语儿,你……不该来这里。”谢玄目光闪烁,似乎不敢直视洛凝语的眼睛。
“如果我不来,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洛凝语不答反问,“谢二叔,五月端午‘锄奸大会’……是怎么回事?”
“这……”
谢玄哑然失色,将恼怒的目光投向惶惶不安的许衡几人,似乎在埋怨他们多嘴多舌。
“谢二叔不必看他们,我是从其他人口中听到的。”洛凝语看出谢玄的心思,故而主动解释,“近日,府里冒出许多外人,他们时常谈论‘锄奸大会’,我……想不听都难。”
见洛凝语替自己解围,许衡几人纷纷暗松一口气。
“语儿,其实……”
“罢了!”洛凝语挥手打断含糊其辞的谢玄,自嘲道,“我知道你又想编故事骗我,我不想听。”
“何出此言?我从未骗过你,更不想骗你……”
“如果你不想骗我,为何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柳寻衣怎么会在地牢?”洛凝语伸手朝地牢一指,语气沉痛而悲愤,“如果你没有骗过我,那你刚刚说……柳寻衣是你亲手抓回来的,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前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谎言?就因为我单纯好骗,所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其实,你和娘、外公他们一样,从始至终都想置柳寻衣于死地……”
“语儿!”
见洛凝语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言辞越来越肆无忌惮,谢玄担心她泄露秘密,故而脸色一沉,厉声喝止。
“二爷,凝语为什么说你骗她?”洛凝语的声嘶力竭,林方大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故而迫不及待地向谢玄追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与柳……柳寻衣又有什么关系?”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心烦意乱的谢玄突然发出一声如雷暴喝,登时将群疑满腹的林方大吓得脸色一变。
“谢二叔,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让我见他!”洛凝语非但处变不惊,反而态度愈发坚定。
“语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书房,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不!”
洛凝语下意识地松开谢玄的衣袖。此刻,她看向谢玄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道貌岸然,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语儿,我现在不能让你见他,因为……”碍于林方大、许衡几人在场,谢玄心存顾虑,不得不欲言又止。
“谢二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洛凝语苦涩一笑,“但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如果你以前告诉我的都是事实,那柳寻衣……就有权知道自己的真实处境。”
“这……”
“你若执意不肯,证明你心里有鬼。”洛凝语狠狠推开谢玄伸向自己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若真如此,我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娘和外公……”
言罢,见神思纠结的谢玄迟迟不语,洛凝语不禁面露失落。在林方大几人茫然而惊愕的目光中,心灰意冷的她蓦然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走去。
“等一下!”
就在洛凝语即将消失在黑暗中的一刹那,思绪万千的谢玄陡然将心一横,声音颤抖地无奈妥协:“语儿,我可以让你见柳寻衣,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说话的功夫,谢玄已迈着沉重如铅的步伐来到洛凝语身旁,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微弱声音喃喃低语:“见过他后,你……必须连夜离开贤王府。‘锄奸大会’结束前……不能再回来。”
……
血蓑衣 第九百九十章:地牢之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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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玄的授意下,林方大、许衡、凌青正式率人接管地牢,并将孤日与雁不归安排的守卫统统替换。
待一切准备就绪,谢玄命林方大等人于地牢外守候,自己引着洛凝语步入地牢。
从始至终,只有谢玄、林方大与许衡四人知道洛凝语的身份,其他弟子无论“新人”、“老人”,皆一无所知。
进入阴暗潮湿的地牢,穿过狭长幽暗的通道,处处可见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与肮脏可怖的蛇虫鼠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霉气息,而且越往深处,味道越发浓郁呛鼻。
今日的贤王府地牢只囚禁着一位“犯人”,而且被囚禁在整座地牢最幽深、最阴暗、最恐怖的地方。
从地牢大门至最深处的石室,谢玄和洛凝语在蜿蜒曲折的通道中足足行走一炷香的功夫,先后穿过六道铁门,防范之周密、戒备之森严足可窥见一斑。
这里的地面因常年积水而变得有些泥泞,四周的墙壁更是苔藓遍布,斑驳不堪。
腐霉之气、屎尿之气、血腥之气一股脑地糅杂在一起,充斥在狭窄而闭塞的空间,溢满每一寸空气。若非心中执念太深,恐怕洛凝语一刻也无法忍受。
除关在石室中的“囚犯”无从选择外,其他人……包括地牢的守卫都不会在此过多停留。且不论环境多么恶劣、空气多么糟糕,单说常年烛火昏黄,不见天日的诡异氛围,足以令人心生压抑,精神崩溃。
“寻衣他……就在里面。”
当心情沉重的洛凝语置身于满目疮痍的阴森环境而浮想联翩之际,谢玄的声音悄然响起。声虽不大,但在静如死寂的地牢中却显得分外洪亮,甚至荡起阵阵回音。
幡然醒悟的洛凝语顺着谢玄手指的方向举目观望,但见一丈之外竟是一面漆黑如墨的“石墙”。待她走近一些,方才认出那是一扇嵌于墙壁中的厚重铁门。
谢玄将一把铜钥匙插进铁门上唯一的孔洞,缓缓转动,伴随着一阵“咔嚓咔嚓”的开锁声响,静止的铁门陡然一颤,从而打开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进去吧!”
好不容易知道柳寻衣的下落,千方百计得到谢玄的允许。眼下,洛凝语与柳寻衣只差一门之隔。
然而,满心期待的她却忽然心生犹豫,站在铁门前久久不肯向前迈出一步。
似乎,洛凝语已经预感到自己与柳寻衣的这场见面,将会牵出更多的秘密,引出更大的麻烦,令她陷入更深的纠结。
既然如此,她还要不要见面?是假装一无所知地继续逃避,还是……认清现实,勇敢面对。
如果逃避,她坎坷的命运能否结束?悲惨的结局又能否改变?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可如果她选择面对,接下来又该何去何从?
对此,洛凝语同样一无所知。
“语儿,我们回去吧……”
“不!”
沉默良久,早已猜破端详的谢玄幽幽开口,然而他话音未落,洛凝语却断然拒绝。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我逃不掉……”
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感慨,洛凝语在谢玄惆怅的目光中缓缓伸出双手,轻轻搭在铁门上。
霎时间,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穿透她的指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遍全身,直抵内心深处,将隐藏在那里的最后一丝温暖……彻底湮灭。
“吱!”
洛凝语鼓足勇气奋力一推,伴随着一道犹如丧钟的刺耳声响,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与此同时,一股比外边浓郁千百倍的血腥味扑面而出。莫说洛凝语猝不及防,纵使见惯生死的谢玄亦情不自禁地一阵蹙眉。
渐渐适应,心有余悸的洛凝语连忙定睛观瞧。
“啊!”
只需一眼,洛凝语即被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得发出一道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眼泪如断线的珠串,抑制不住地滚落而下。
石室中伫立着一只铁架,一个衣衫褴褛、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血葫芦”被六根小臂粗细的铁链牢牢地拴在铁架上。
脖颈、胸腹、双手、双脚各拴一根,令其深受束缚,动弹不得。
披头散发,满脸血污,不知被鲜血浸透过多少回的衣袍,支离破碎地挂在身上。
从头到脚,纵横交错地布满淤青血痕。尤其是皮开肉绽的胸口,森白的骨头于血肉模糊间若隐若现,伴随着心脏的跳动而快速起伏,令人毛骨悚然,不忍直视。
日复一日的折磨,令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全身上下几乎寻不到一处“完整”的地方。
如果不是谢玄告诉她,洛凝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奄奄一息,垂垂将死的“血葫芦”,就是昔日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的柳寻衣。
强忍着内心的巨大悲痛,洛凝语踉跄着朝柳寻衣一步步走近。
这一刻,她的心在滴血,她的泪已决堤,她的神智游离于躯体之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却又……不得不信。
“寻……寻衣……”
洛凝语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哭声,右手颤颤巍巍地探向柳寻衣,似乎想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污。
“额……”
突然,柳寻衣的口中发出一道痛苦哀吟。洛凝语误以为自己碰到他的伤口,登时面露惶恐,迅速缩回右手。
似乎被近在咫尺的呜咽声惊醒,柳寻衣艰难地睁开双眸,萎靡而浑浊的目光愣愣地望向掩面痛哭的洛凝语。
“寻衣,你受苦了……”
不知何时?谢玄已走上前来,满眼悲愤地上下打量着伤痕累累的柳寻衣,缩在袖中的双拳攥的咔咔作响。
“二爷、凝语,你们怎么……嘶!”
逐渐清醒的柳寻衣被眼前的二人吓了一跳,由于一时激动,不小心牵动伤口,故而眼神一变,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
洛凝语慌忙安抚,她想帮柳寻衣止痛,却又因伤口太多而无从下手。一时间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再见洛凝语,一幕幕往事情难自已地涌上心头,柳寻衣忽觉羞愧难当,从而眼神一暗,内疚道:“凝语,我……对不起你……”
闻言,洛凝语不禁悲从中来,哽咽道:“如果你因为爹的事而向我道歉,我想……大可不必。”
“什么?”
柳寻衣眉头一皱,俨然没听懂洛凝语的意思,从而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谢玄。
“谢二叔……已将爹遇害的真相告诉我。”
“嘶!”
心灰意冷的洛凝语用近乎绝望的回答,打破柳寻衣的所有疑惑。令其心头一紧,愈发不知所措。
透过柳寻衣的复杂表情,洛凝语心中默认,谢玄并没有撒谎。洛天瑾的死……确实与清风、凌潇潇有关。
心念及此,洛凝语悲恸更甚。但她并没有沉醉忧伤而罔顾一切,而是断断续续地道出心中不解:“我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如果寻衣不是杀害爹的凶手,谢二叔……又为何抓他回来?”
“这……”面对洛凝语的质疑,思绪万千的谢玄不知该如何作答。
“凝语,其实……”一眼洞穿谢玄的郁结,柳寻衣昧着良心出言搪塞,“其实,谢二爷也是迫不得已,毕竟是武林盟主下令,他……必须遵奉……”
此言一出,柳寻衣不禁在心中暗骂自己“卑鄙无耻”。
明明是他和谢玄合谋演戏,现在却煞有介事地信口开河。尤其是……洛凝语对他关怀备至,令柳寻衣愈发感觉自己是以怨报德,禽兽不如。
然而,顾念洵溱、谢玄的救命之恩以及他们谋划已久的大事,柳寻衣又不得不在洛凝语面前掩盖真相。
此刻,他内心的煎熬,远比身上的伤痕更加痛苦。
“如果谢二叔言之无虚,他……他怎么可能听从外公的命令?”洛凝语连连摇头,笃定道,“谢二叔不可能抓你回来,更不可能杀你……”
“凝语,我知道你很糊涂。可谢二爷是贤王府的府主,很多事身不由己……”
“不,真正糊涂的人是你!”洛凝语迫不及待地打断柳寻衣的抚慰,“你根本不知道真相,因此才认为谢二叔将外公的命令看得比你的性命重要。其实在他心里,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凝语,你……你在说什么?”本就一头雾水的柳寻衣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迷惘,“我知道在你心里我罪不至死,也知道在你心里谢二爷一向刚正不阿。可眼下……”
“我说的不是谢二叔,而是你柳寻衣!”
“我?”望着情绪激动的洛凝语,柳寻衣错愕更甚,将似懂非懂的目光投向面色复杂,眼神纠结的谢玄,迟疑道,“谢二爷,凝语她……究竟在说什么?”
“这……”
这一刻,惶惶不安的谢玄面色之凝重前所未有,心脏恨不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未吭一声。
“谢二爷,你这是……”
“柳寻衣!”
突然,泪流满面的洛凝语一声娇喝,登时将群疑满腹的柳寻衣惊得心神一颤,下意识地与其四目相对。
“怎么……”
“你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叫……云剑萍,是不是?”
“这……”
洛凝语此言一出,心不在焉的柳寻衣忽觉五雷轰顶,天旋地转。脸上抑制不住地变颜变色,眼神情不自禁地剧烈颤抖。
“你……你……你怎么会……”
“你想问我怎么会知道?”洛凝语屏息凝神,任眼泪无声而落,她却字字珠玑,“因为你们根本不姓‘柳’,更不是举目无亲的孤儿。其实,你们的爹叫洛天瑾、你们的娘叫萧芷柔,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
血蓑衣 第九百九十一章:石破天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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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凝语不给柳寻衣一丁点准备的时间,也不给他一丝揣度的机会,甚至不顾他愿不愿倾听、能不能接受、肯不肯承认,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直令身处漩涡中心的柳寻衣如遭当头一棒,立时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霎时间,惊诧、怀疑、悲伤、懊恼……无数种错综复杂的情感如黄河决堤般涌入心田,令其时而亢奋、时而失落、时而欣慰、时而酸楚、时而愤懑、时而苦涩、时而千头万绪、时而一片空白……
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悲是欢、是喜是忧?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该不该证实?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谢玄和洛凝语?如何面对日后的萧芷柔和云剑萍?乃至如何面对死去的……洛天瑾?
意识混沌,精神恍惚。电光火石之间,柳寻衣仿佛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春秋大梦,一切皆是臆想而出的飘渺虚无,一切皆是无稽怪诞的旷古奇闻。
不可置否,昔日的他万分羡慕洛天瑾、凌潇潇、洛鸿轩、洛凝语一家人的美满幸福。也不止一次地暗中幻想,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能够感受家人的和睦,亲情的温暖。
然而,这些只是柳寻衣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美好希冀,支撑他在万千苦难中咬牙坚持的一股执念。
他从未奢望美梦成真,更不敢奢望早已逝去的“父母”死而复活。在他的意识里,柳寻玉是自己唯一的亲人。除她之外,柳寻衣在世上再无亲情可言。
至于自己是洛天瑾和萧芷柔的私生子,更是柳寻衣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奇闻。
“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其实我也一样……”
“凝语,你……你在说什么笑话?”
洛凝语话未说完,静如泥塑的柳寻衣忽然眼神一动,为解尴尬而强颜欢笑:“我知道你想救我,但也不必编出如此荒诞的故事……”
“当初我也不相信你和我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可惜天意弄人,事实偏偏如此。”洛凝语的表情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自嘲、苦涩且无奈,“你不妨细细回忆,当洵溱揭发你是朝廷内奸时,爹明明雷霆大怒,甚至命人架起油锅,誓要将你碎尸万段。可他后来为何态度大转?非但无视你的嫌疑、包庇你的罪过,而且不顾众人非议,一意孤行地找借口放你一马?”
“这……”
“还有……就算你是朝廷安插在贤王府的奸细,也只是奉命行事的差人。冤有头、债有主,罪魁祸首是朝廷,是那位‘天机侯’赵元。为何娘与外公不找他们算账,偏偏将你视作首恶元凶?”洛凝语自顾说道,“因为他们对你的怨恨不只与爹的死有关,更与你的身世有关。他们不顾一切地追杀你,是因为你的身世一旦公之于众,他们……谋害爹的秘密以及蒙蔽世人的谎言都将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时,娘和外公不仅会失去现在的一切,更会身败名裂,甚至沦为……武林公敌。”
“这……”
“寻衣,语儿所言……字字无虚!”
望着神郁气悴的洛凝语和六神无主的柳寻衣,谢玄不禁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叹息。
“怎么可能……”
“其实,你心里已经相信,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谢玄一语道破柳寻衣的心思,“当年,府主在湘西对滕柔一见钟情,二人私定终身才……有了你们兄妹。郎才女貌,天作璧人,本应是一段大好姻缘,只可惜时机不对。当时的府主……早已成家立室,并育有公子鸿轩。后来,不明真相且身怀六甲的滕柔孤身一人来洛阳‘寻夫’,不料竟遭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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