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不错!”甘永麟紧随其后地附和,“今夜,甘家弟子一律听从谢府主的调度,连老夫也不例外。”
闻言,欲言又止的刘义和心有不忿的甘甫恶狠狠地对视一眼。冷哼一声,谁也不再开口。
“府主,下令吧!”
“谢老弟,老朽及甘家弟子今夜对你惟命是从……”
“多谢永麟兄仗义相助!”谢玄朝甘永麟感激一笑,从而话锋一转,“不过,今夜之事凶险莫测,稍有不慎就会赔上自己的性命。我意,甘家弟子……还是留在外边替我们望风吧!”
“可是……”
“永麟兄不避生死仗义相助,足以令谢某及贤王府上下感激不尽。倘若甘家弟子因此出现什么闪失,谢某恐万死而难以赎罪。”谢玄义正言辞地打断甘永麟的争辩,“刚刚永麟兄亲口允诺,一切听我调度。现在,我命你们在外望风,未经谢某允许,甘家任何人不得踏入潞州客栈一步。”
甘永麟心知谢玄替自己着想,又实在拗不过他的性子,故而勉为其难地答应。
“细细琢磨,刘义所言颇有道理。”谢玄用余光紧紧盯着面无表情的雁不归,吞吞吐吐道,“我意……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先派人进去探探虚实为妙。”
言罢,谢玄招来两名贤王府弟子,与他们窃窃私语一番,而后送他们进入客栈,其他人原地待命。
“轰隆隆!咔嚓!”
就在两名弟子消失在客栈大门的一刹那,一道惊天炸雷毫无预兆地响彻在夜幕天穹,直将屏息凝神,心弦紧绷的众人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紧接着,雷电交加,风狂雨横,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偌大的潞州城,瞬间沦陷在一场从天而降的瓢泼大雨之中。
这场雨来的急切,令众人骤不及防。
这场雨来的狂躁,令众人无处闪躲。
这场雨来的阴冷,令众人神湛骨寒。
再看面前的潞州客栈,屹立于电闪雷鸣之下,风雨交加之中,忽近忽远、忽明忽暗,忽而一团混沌、忽而一片惨白、忽而一尘不染、忽而云雾弥漫……
恰如,此时此刻伫立在客栈外的一群蒙面黑衣人的复杂心境。
也许,他们今夜能毫发无伤地回去。从此一飞冲天,一跃成为中原武林炙手可热的“大功臣”。
也许,他们中的许多人将在厮杀中身负重伤,甚至变成一缕冤魂永远留在这里,再也看不到雨过天晴的璀璨阳光。
同样是贤王府弟子、同样是黑巾遮面、同样是杀心激越、同样是利刃在手……
不同的是,乐观者的脑海浮现出功成名就,万人敬仰的辉煌天堂。而悲观者的眼前……却是血流成河,横尸遍地的人间炼狱。
“砰!”
“啊……”
然而,就在众人心悬一线,思绪万千之际,三楼的一扇窗户突然被人撞开。
紧接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黑洞”般的窗口迸射而出,瞬间盖过风雨雷电的咆哮,直令站在楼下的众人没来由地感到汗毛倒立,后脊发寒。
“呼!”
“嘭!”
“噗!”
说时迟,那时快。尚未等众人辨清状况,一道人影陡然从三楼坠下,重重地摔在一片泥泞之中,凶猛的震荡令其骨骼尽碎,五脏俱烂。
“那是……我们的人!”
谢玄定睛一瞧,迅速辨出坠楼者的身份,从而脸色一变,飞身上前将奄奄一息的贤王府弟子拥入怀中,悲愤道:“怎么样?柳寻衣是不是早有防范?你们是不是中了埋伏……”
“不……不……咳咳……”
贤王府弟子五官狰狞,七窍流血,一双血手紧紧攥住谢玄的衣袖。唇齿颤抖,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们全部中了蒙汗药……大多睡如死猪……却有一些意志顽强之人精神未泯,药效无法彻底压制,因此……因此……噗!”
话未说完,奄奄一息的贤王府弟子突然身体一僵,口吐鲜血,脑袋一歪,一命呜呼。
天堂地狱尽在一念之间,虽然众人早在心中隐约预感到今夜不会太平无事。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场血雨腥风的杀戮……竟然从自己人的惨死开始。
……
血蓑衣 第九百七十四章:潞州客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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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惊魂未定,楼上再度传来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令众人精神一振,下意识地抬眼观望。
“卑鄙无耻的狗杂碎,竟敢在爷爷的酒菜里下药,看我不活劈了你……”
伴随着一道囫囵不清的咒骂,另一名贤王府弟子被人蛮横地推到窗口。
此刻,他的脖子被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脸色憋得胀红如血。在对方强势而粗暴地逼迫下,可怜的贤王府弟子脚下一阵踉跄,半截身子悬于窗外。他的兵刃早已不见踪影,只剩赤手空拳毫无章法地胡乱撕扯、捶打着对方。
然而,此举非但不能帮他脱困,反而令对方愈发亢奋,另一只手高举着一柄阴森冷灿的锋利弯刀,在谢玄等人慌乱的目光中,在那名贤王府弟子绝望的注视下,对方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
“噗!”
电光火石之间,那名贤王府弟子的脑袋被弯刀从中劈开,半颗头颅掺杂着血腥粘稠的红白之物顺着漫天大雨洒落而下,直浇得楼下猝不及防的众人满身血污,引起惊叫连连。
“轰隆隆,咔嚓!”
一声巨响,电闪雷鸣倏忽而至。照亮天地的同时,亦将潞州客栈三楼那扇黑漆漆的窗口照的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一张沾满鲜血,五官狰狞的嗜血面容,如地狱恶鬼般赫然浮现在众人眼中。
那人,正是洵溱的近身护卫,阿保鲁。
此时,阿保鲁在上,谢玄一众在下。当他们彼此相视的一瞬间,阿保鲁似乎被雨幕中密密麻麻的黑衣人吓了一跳。不过,他脸上的惊诧之意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浑然无惧的恐怖狞笑。
众目睽睽之下,阿保鲁将淌着鲜血的弯刀拿到嘴边,伸出猩红的舌头顺着刀刃慢慢舔动。从而大手一挥,将早已殒命的贤王府弟子从三楼窗口狠狠抛下,“砰”的一声重重砸落在谢玄面前。
“不怕死的,尽管上来!老子的弯刀早已如饥似渴,只等着送你们归西,哈哈……”
面对阿保鲁的挑衅,谢玄面色铁青,将双拳攥的咔咔作响。雁不归及其他贤王府弟子无不悲愤交加,一个个怒瞪着通红的血目,恨不能立刻冲上去将阿保鲁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甘永麟及一众甘家弟子心有余悸地站在远处,他们大都心乔意怯,面无血色,俨然被阿保鲁的凶残手段吓得不轻。
“虽然蒙汗药未能麻翻他们,但也不是毫无作用。”怒不可遏的谢玄凝视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咬牙切齿地说道,“迷药之效,越是剧烈活动越是难以抵挡。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撑不了多久。”
“既然阿保鲁在,想必柳寻衣和洵溱一定也在。”此刻,雁不归除悲愤于两名弟子枉死之外,心中更多的是狂喜与激动,故而迫不及待地连声催促,“清风盟主率天下英雄苦寻一年有余,却不料狡兔三窟,让柳寻衣一再逃脱。而今天佑武林,助我们惩恶除奸。府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夜就是柳寻衣的末日,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手。”
“说得好!”谢玄的眼中寒光乍现,大义凛然道,“中原武林的第一败类、谋害府主的第一元凶、大宋王朝的第一奸贼柳寻衣,眼下就在里面。此乃百年难遇的不世之功,诸弟子随我冲杀进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誓替武林除害,替府主报仇!”
“替武林除害!替府主报仇!”
雷鸣不止,怒吼不休。十余名贤王府弟子热血沸腾,杀意滔天。在谢玄、雁不归的率领下,气势汹汹地朝潞州客栈杀去。
客栈内一片昏暗,四处可以听见含糊不清的咒骂、凌乱嘈杂的脚步、撞翻桌椅的响动……
俨然,阿保鲁已将被围困的消息告知众人,以至客栈内一片惊慌失措,喧闹哄乱。
“掌灯!”
雁不归一声令下,客栈内的十几盏烛台被人一一点燃。顷刻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潞州客栈映出片片幽黄。虽不明亮,却足以令人看清周围的一切。
有趣的是,在烛光点亮的同时,乱哄哄的客栈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柳寻衣,你已陷入我们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今夜插翅难飞。若是英雄好汉,就不要枉费心机地寻找出路,更不要藏头露尾地做缩头乌龟。你若有种,便堂堂正正站出来与我们做个了断,如何?”
谢玄沉稳老练,处变不惊。他命众弟子在一楼大堂呈雁翅式排开,不许任何人轻举妄动,而后独自迈步向前,表情不卑不亢,声音亮如洪钟。
“谢二爷,枉我们一路小心谨慎,却不料……今夜仍栽在你的手里……”
沉寂良久,一道断断续续的声音悄然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八九位神态迷离,步伐飘忽的男男女女,相互搀扶着从三楼跌跌撞撞地走下来。
其中,为首之人正是令谢玄和雁不归“朝思暮想”的柳寻衣。
柳寻衣身后,左边是搀扶着洵溱的阿保鲁,右边是搀扶着潘雨音的萧阳。除此之外,还有苏忽、荀布道与两名西域高手。
奇怪的是,这些人中竟不见苏禾与唐阿富的身影。
一见柳寻衣,谢玄和雁不归的眼神同时一变。不同的是,雁不归的眼神阴戾贪婪。谢玄的眼中却闪过一道若有似无的感动与难以言明的喜悦。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柳寻衣,连武林盟主都奈何不了你,今夜却栽给一包小小的蒙汗药,算不算天大的讽刺?”此时,雁不归一门心思擒下柳寻衣,故而未察觉周围的蹊跷,“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你们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轻易得逞?”相比于柳寻衣、阿保鲁这些身强体壮的男人,洵溱体质虚弱,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苦苦支撑,“今夜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你……”
“哼!早知道你们不会轻易就范,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懒得和你们废话。”未等谢玄开口,急于求成的雁不归眼神一狠,径自向众弟子喝令,“除柳寻衣、洵溱之外,其他人格杀勿论!”
“遵命!”
此刻,这些忠于凌潇潇的年轻弟子再也顾不上对谢玄虚情假意。得到雁不归的命令后,一窝蜂地冲杀上前,欲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柳寻衣一行赶尽杀绝。
“拦下他们。”洵溱推开阿保鲁的搀扶,冷漠的目光死死注视着杀气腾腾的贤王府弟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不惜代价,也不必……留情。”
“是……”
精神恍惚的阿保鲁眼前已出现一道道重影,双手、双脚已有些不听使唤。可即使如此,他仍不假思索地欣然领命,口中发出一道如野兽般的嘶吼,率萧阳、苏忽、荀布道等西域高手不畏生死地挥刀迎战。
论战力,这些千挑万选的西域高手无疑更胜贤王府弟子一筹。但由于他们受到蒙汗药的影响,只能靠着求生的渴望与求胜的意志,勉强与贤王府弟子鏖战一团。
“真看不出来,这些人倒是一群难啃的硬骨头!”
雁不归饶有兴致地观望着僵持不下的战局,右手在不知不觉间摸向自己的剑柄。
这一幕,被谢玄尽收眼底。不知何时?他的额头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柳寻衣,我不信他们敢负隅顽抗。”
“噌……”
“且慢!谢某做梦都想将柳寻衣挫骨扬灰,以告慰府主的在天之灵。今夜谁也不要和我抢,他的命是我的!”
未等雁不归拔剑出鞘,谢玄脸色骤变,暴喝一声,抢先飞身而出。
“柳寻衣,拿命来!”
见来人是谢玄,早已蓄势待发的柳寻衣不禁一愣,下意识地与洵溱相视一眼,似乎在询问她的意思。
见状,洵溱黛眉微蹙,不着痕迹地朝柳寻衣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草率行事。
“受死吧!”
伴随着一声怒吼,张牙舞爪的谢玄飞身而至。凌空一指,一道罡猛劲气直射柳寻衣的天灵盖,吓得他手忙脚乱,不顾体面地朝远处翻滚,十分狼狈地堪堪躲开谢玄的杀招。
与此同时,一道浑厚的气劲呼啸而至,眨眼将柳寻衣刚刚站立的楼梯震得四分五裂。
“弑主奸贼,哪里跑?”
见柳寻衣仓皇逃窜,谢玄勃然大怒。脚下一点,腰马急转,朝柳寻衣的方向猛追而去。
“反骨奸贼,我今天非杀你不可!”
谢玄杀意盎然,一边追赶抱头鼠窜的柳寻衣,一边疯狂调转内力。
十指齐发,如流星箭雨般射出一道道凌利劲气。铺天盖地,延绵不绝,不仅将客栈大堂戳的千疮百孔,更将鏖战双方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众人再也顾不上厮杀,无不诚惶诚恐地找地方藏身,免遭池鱼之殃。
再看柳寻衣,在谢玄的凶猛攻势下,竟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磕磕绊绊地东躲西藏,将自己摔得鼻青脸肿,满身狼藉。
值得一提的是,纵然柳寻衣被打的落花流水,却能屡屡躲开谢玄的一次次杀招。一场“猫捉老鼠”的好戏演下来,他虽皮肉受苦,筋骨吃痛,却无一处致命之伤。
其中隐情,谢玄知晓、柳寻衣知晓、洵溱也知晓,可忘乎所以的雁不归和一众贤王府弟子却一无所知。
更有甚者,于暗中惊诧谢玄的疯狂,鄙视柳寻衣的窘迫。与此同时,又为今夜十拿九稳的胜局与明日耀武扬威的凯旋而心潮澎湃,窃喜不已。
……
血蓑衣 第九百七十五章:潞州客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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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出师不利,被阿保鲁以雷霆手段连杀两人,但客栈内的局势远没有雁不归和众贤王府弟子想象的那般糟糕。
至少,谢玄的高屋建瓴与柳寻衣的一蹶不振相比,贤王府的胜算已由最初的四五成激增至八九成。依照当下局面,纵说贤王府稳操胜券亦不足为过。
谢玄与柳寻衣的较量根本称不上一场“争斗”,只能算一场“追逃”。
在谢玄的穷追不舍下,狼狈逃窜的柳寻衣渐渐被逼入死角。此刻,潞州客栈的大堂已是满目疮痍,可谢玄依旧肆无忌惮地凶狠猛攻,出手毫不留情。
“府主,现在不能杀他!”
见谢玄杀心大起,雁不归担心柳寻衣闪避不及而一命归西,于是忍不住开口劝阻:“夫人和清风盟主有令,生擒柳寻衣,不能杀他!”
闻言,谢玄、柳寻衣、洵溱同时眼神一动,三人不约而同地暗松一口气。
幸亏雁不归及时开口,否则谢玄真不知如何收场?
“不行!我发过誓,一定要用柳寻衣的脑袋祭奠府主的在天之灵!”凶神恶煞的谢玄故作愤懑,面对雁不归的劝阻仍固执己见,“我知道清风盟主和夫人的意思,大不了……将尸体交给他们。”
“万万不可!”见谢玄六亲不认,雁不归大惊失色,“柳寻衣早晚必死,何必急于现在?他的狗命尚有利用价值……”
“不归,你可知清风盟主和夫人一直不肯相信我,他们怀疑我……怀疑我包庇柳寻衣!”谢玄佯装羞愤难平,吐沫横飞地抱怨道,“为今之计,只有亲手杀死柳寻衣,才能证明谢某的清白……”
“今夜之事,我一定如实禀告夫人和清风盟主,相信他们对你的虚实自有公断。”见谢玄攘袂切齿,蜷缩在角落的柳寻衣如同待宰羔羊,雁不归的心中愈发担忧,耐着性子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夫人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从临安救走柳寻衣的人是洵溱,而洵溱是少秦王的人。府主死后,贤王府还有谁能暗中联络少秦王?夫人第一个想到你……其实是人之常情。你不妨细细琢磨,如果现在杀死柳寻衣……会不会有‘杀人灭口’之嫌?纵使你能证明自己没有包庇他,但……如何证明你没有暗通少秦王?”
“这……”
“眼下,柳寻衣已是我们的掌中物,杀他易如反掌。”雁不归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安抚谢玄的情绪,“若想洗脱夫人对你的怀疑,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将他们全部擒下,交由夫人和清风盟主处置。到时,一切疑团必将迎刃而解,对你的怀疑……也将不攻自破。”
“这……也罢!”
“阿保鲁……”见谢玄与雁不归一拍即合,忧心忡忡的洵溱连忙催促,“绝不能让柳寻衣落在他们手中……”
“明白……”
此刻,被蒙汗药控制精神,视觉、听觉、触觉渐渐迷失的阿保鲁几乎站立不稳。他的眼前模糊不清,耳畔嘈杂凌乱,只能依稀看到一团团不断晃动的身影,却难以分辨谢玄和柳寻衣的方位。
拼命摇晃着脑袋,不让自己陷入沉睡。一次又一次地挤眉弄眼,努力辨清周围的事物。凭着若即若离的感觉拎着弯刀,踉跄着朝雁不归的方向扑去。
俨然,视线混乱的阿保鲁错将雁不归当成谢玄。
“哈哈……”
在一众贤王府弟子的哄笑中,尚未等他挥刀砍杀,雁不归已跃身而起,凌空连踢三脚,直将猝不及防的阿保鲁远远踹飞,重重地砸落在一片翻倒的桌椅中。
任其不断嘶吼、挣扎,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这一刻,岂止阿保鲁濒临丧失意志的极限?萧阳、苏忽、荀布道及其他西域高手同样历经刚刚的一场打斗,令药效加剧发挥。一个个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抑制不住地东倒西歪,稍一迈步即是左脚拌右脚,甚至连站着不动都变成一种奢望。
“刚刚还是宁死不屈的英雄,现在连狗熊都不如。”雁不归环顾着摇摇欲坠的阿保鲁等人,嘴角毫不掩饰地翘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刘义,柳寻衣和洵溱远没有你想象中那般聪明,是你多虑了。”
面对雁不归别有深意的调侃,刘义不禁心头一颤,面露惶恐。
其实,他从始至终都不敢相信,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柳寻衣和洵溱会掉以轻心而误中埋伏,尤其是……如此低劣不堪的埋伏。
然而,事情的进展与他的设想南辕北辙。最终,忐忑归忐忑、怀疑归怀疑,眼前的局势有目共睹,令刘义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谨慎”究竟是不是“多虑”?
毕竟,以柳寻衣这些人的“恍惚”状态,面对谢玄、雁不归率领的精锐弟子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换言之,即使谢玄率人一鼓作气地冲杀进来,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然而,由于刘义在客栈外“自作聪明”地谏言,害的两名贤王府弟子惨死在阿保鲁的刀下。现在想来,他们也许不用先行打探,更不用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心念及此,刘义难免七上八下,惴惴不安。担心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担心谢玄和雁不归秋后算账,担心两名无辜枉死的同门深夜向自己索命。
“四爷……所言极是。”此刻,刘义已不敢再“胡言乱语”,只能顺着雁不归的话音应承,“既然柳寻衣已不足为虑,那……其他人又该如何处置?”
“难道你没有听到我刚刚说的话吗?”雁不归语气一沉,不悦道,“除柳寻衣和洵溱之外,其他的一个不留。”
“是……”
“等等!”见雁不归欲将洵溱的手下赶尽杀绝,谢玄难免心生唐突,沉吟道,“既然他们已无反抗之力,何不一起擒下?”
“府主莫不是在耍笑?”面对谢玄一本正经的提议,雁不归却忍俊不禁,“一者,柳寻衣和洵溱乃首恶元凶,抓住他们足以向天下英雄交代。至于其他的阿猫、阿狗,根本没人在乎。二者,这些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身经百战的亡命徒,留在身边岂非后患无穷?”
“这……”
谢玄知道雁不归是对的,也明白自己站在贤王府府主的立场应该痛下杀手。但他毕竟是洵溱的“盟友”,如果任由雁不归大开杀戒而袖手旁观,难保不会在洵溱和少秦王的心里留下裂隙。
“府主生前与潘八爷交情匪浅,潘雨音是潘八爷的孙女,并且弱不禁风,她是不是……”
“府主何时变得如此妇人之仁?”谢玄话未说完,雁不归已颇为不耐地摆手打断,“潘雨音是潘初八的孙女不假,但从她决定帮柳寻衣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贤王府的朋友。府主生前待潘家情深义重,此女非但不知感恩,反而与贤王府的叛逆奸贼厮混在一起。是可忍孰不可忍!依我之见,潘雨音恩将仇报,罪加一等,应该立即斩杀,以保住潘初八的一世清明。”
“这……”
当谢玄踌躇不决之际,心意已决的雁不归猛然拔剑出鞘,不顾谢玄的惊愕,大步流星地朝依偎在楼梯旁半昏半醒的潘雨音走去。
显而易见,这一刻的谢玄虽然名义上仍是府主,但实际左右大局的人已经变成雁不归。谢玄欲盖弥彰,说多错多,非但不能扭转局面,反而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洵溱……”
心慌意乱的柳寻衣面露焦急,匆忙呼喊洵溱的名字。虽未明言,但深意已不言而喻。
他并非让洵溱做出取舍,而是让她想办法化解危局。
毕竟,以柳寻衣的性子,纵使可以对阿保鲁、萧阳的死活置之不理,也断不可能对潘雨音的安危弃之不顾。
此一节,不仅洵溱知道,谢玄同样清楚。
正因如此,当雁不归笃定杀心的那一刻,谢玄看向她的眼神渐渐由纠结变成凝重,再由凝重变成冷漠,最后由冷漠变成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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