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你和姬侯、扶隐同时出现在天袁客栈的后厨……天下岂有如此巧合的事?”柳寻衣嗤笑道,“你谎称自己碰巧路过,如此蹩脚的理由……又如何令人信服?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你来关外的目标根本不是桃花婆婆,而是我。”
“是又如何?”唐阿富满不在乎地笑道,“你的脑袋价值连城,清风和凌潇潇许以厚利,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对你垂涎三尺。”
“如此说来,你承认自己是来杀我的?”见唐阿富直言不讳,柳寻衣的心中不禁涌出一丝失落之情。
“纵使你不问,我也没打算继续隐瞒。”唐阿富对柳寻衣的反应漠然置之,“我来,确是为取你性命。”
“唐兄,你一向恩怨分明,从来不屑向权贵卑躬屈膝。金复羽究竟给你多少好处,竟值得你甘心被他驱使?”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唐阿富将无情剑横在身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也不必再装腔作势,出手吧!”
“不!如果你想杀我,就不会让我活着抵达虎穴龙潭。”柳寻衣对唐阿富的挑衅视而不见,心有不甘道,“虽然洵溱一直派人提防着你,但我心里清楚,凭无情剑客的本事,如果真想杀我,莫说阿保鲁几人防你不住,纵使黄阳明和梅紫川这般江湖老手,也休想做到滴水不漏。从天袁客栈到虎穴龙潭,一路上你有太多、太多的机会置我于死地,但你始终没有出手。由此足见,我并没有看错人……”
“以前不杀你,是因为你命悬一线,我不想趁人之危,胜之不武。但是,不杀你不代表不想杀你,更不代表放弃杀你的念头。如今你已恢复如初,我不必再有任何忌讳,是时候……”
“为什么?”见唐阿富固执己见,柳寻衣不禁心生愠怒,“别人不明真相也好,利欲熏心也罢,他们追杀我……我无话可说。但你不同,你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明知清风和朝廷对我百般诬陷,又为何为虎作伥?为了金银珠宝?为了武功秘籍?为了权力地位?还是……为了女人?”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统统不感兴趣。”唐阿富冷漠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现在只对你的脑袋感兴趣。”
望着冥顽不灵,非要一条道走到黑的唐阿富,柳寻衣既懊恼又无奈。
踌躇许久,心灰意冷的他终于放弃内心的执念,朝唐阿富慵懒地摆摆手,苦涩道:“罢了!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杀你。你……还是走吧!”
“我做事,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先例。”唐阿富一本正经地拒绝,“我知道你继承黄阳明几十年的内力,眼下功力大增,也知道自己八成不是你的对手。但我不能朝秦暮楚,出尔反尔。因此,今夜你我必须做出了断。哪怕我技不如人死在你手里……也无怨无悔。”
言罢,思绪繁重的唐阿富将心一横,从而眼神一狠,“仓啷”一声抽剑出鞘。
霎时间,一道银弧划过半空,在月光下折射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瘆人幽光。
“柳寻衣,现在的我不是鬼鬼祟祟的刺杀,而是光明正大地向你挑战!胜负各凭本事,生死……两不相欠。”
……
血蓑衣 第九百二十二章:色厉内荏
“唐兄,你这是何苦……”
“纵使一言不合,也不必刀剑相向。更何况,你这般堂而皇之地向柳寻衣发起挑战,真的是‘忠人之事’吗?”
正在唐阿富咄咄相逼,柳寻衣左右为难之际,一道清脆悦耳的笑声陡然自黑暗中响起。
“洵溱?”
一见来人,柳寻衣与唐阿富同时一怔,面露狐疑。
“无情剑客名声在外,一向言必行,行必果。有始无终……不是你的风格。”洵溱闲庭信步般走到近前,饶有兴致的目光在唐阿富身上来回打量,“见到柳寻衣前,你以为自己能做到无欲无情,对其痛下杀手。却不料,见到柳寻衣后你发现自己并非想象中那般铁石心肠,尤其是面对剑沉丰狱,虎落平川的柳寻衣,你纵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取其性命,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一边不能言而无信,另一边不能狠下决心,于是你进退维谷,纠结万分。从天袁客栈到虎穴龙潭你一直举棋不定,一拖再拖,直至今天。”
被洵溱三言两语揭穿自己的心思,唐阿富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堪。
“如今见柳寻衣因祸得福,本应惋惜错失良机的你非但没有一丝懊恼,反而如释重负。为何呢?因为你终于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如此一来,你既不用违背对‘雇主’的承诺,也不用杀死与自己同病相怜的柳寻衣。有一说一,就此事而言你确实没有滥杀无辜,不失为一名明辨是非的豪杰。”
“什么意思?”柳寻衣眉头一皱,迟疑道,“什么是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
“唐阿富明知自己不是你的对手,却仍向你发起挑战,此举犹如飞蛾扑火,以卵击石。”洵溱美目一转,似笑非笑地反问,“他很清楚与你正面交手的下场,却仍笃定心思一往无前。你说……什么是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
“难道……”在洵溱的提醒下,柳寻衣幡然醒悟,立时大惊失色,“难道他想主动送死?”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第二个答案。除非……你不是他的对手。试想,如果唐阿富死在你手里,或者身负重伤,那他既不算违信背约,也没有昧心行事,岂非两全其美?”洵溱不可置否地嫣然一笑,“当然,他不杀你或有另一层顾虑。担心自己与金复羽沆瀣一气,为绝情谷和萧芷柔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无情剑客的另一个身份是萧芷柔的爱徒,堂堂正正的绝情谷大弟子。”
“你的意思是……此事与萧谷主无关?”柳寻衣面露沉吟。
“起初我也拿捏不准,但现在我敢断言。”洵溱胸有成竹道,“唐阿富是萧谷主一手养大的爱徒,对她赤胆忠心,鞠躬尽瘁。如果此事与萧谷主有关……亦或萧谷主下令杀你,唐阿富一定奉命行事,绝无二话,断不会像今日这般踌躇不决。在他心里,与你虽有情分,但远不能与萧谷主相提并论。因此,我断言他和金复羽的这场‘交易’,萧谷主一定毫不知情。”
“这……这算什么?”柳寻衣难以置信地望着脸色阴晴不定的唐阿富,惊诧道,“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金复羽而瞒着萧谷主追杀我,今夜又莫名其妙地送死,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吗?”
“值与不值姑且不论,只说唐阿富此举……”洵溱柳眉一挑,眉宇间浮现出一丝不敢苟同的轻蔑之意,阴阳怪气地说道,“看似两全其美,其实偏袒太甚。根本没有做到他口口声声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你说什么?”唐阿富似乎被洵溱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管闲事”激出怒意,沉声道,“洵溱,不要以为自己是一介女流,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信口雌黄。”
“我若言之有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如果被我戳中软肋,你可不许恼羞成怒。”面对唐阿富的威胁,洵溱非但没有一丝畏惧,反而优哉游哉地走到柳寻衣身旁,暗示自己有人撑腰,言辞愈发有恃无恐,“如果你真的‘忠人之事’,就该在柳寻衣最虚弱的时候砍下他的脑袋回去交差,而不是一等再等,等到自己优势尽失,再冠冕堂皇地跳出来蜉蝣撼树。如此明显的‘做戏’,你以为金复羽看不出来?”
“你……”
“既然你心里早有选择,又何必自欺欺人?”洵溱不给唐阿富狡辩的机会,炮语连珠似地问道,“究竟是你高估了自己的果决狠辣?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恻隐之心?亦或者……你看错了金复羽的为人。你以为自己豁出性命替他办事,哪怕是死,他也会践行对你的承诺?若真如此,我只能说你猪油蒙心,不了解金复羽的奸猾狡诈。”
“我……”
“唐阿富,我敢以性命担保。莫说你死了金复羽不会心存感激,纵使你活着将柳寻衣的脑袋带回去,他也未必信守承诺。说不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才是你最后的下场。”
听着洵溱毫不掩饰的揭露,柳寻衣的心里五味杂陈,连忙劝道:“唐兄,你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岂会看不出金复羽的险恶用心?”
“错!”洵溱斩钉截铁地纠正道,“他不是误入圈套,而是心存侥幸。”
“什么?”柳寻衣由惊转怒,心有不忿,“为什么?金复羽究竟许给你什么好处,竟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
“我……”
“你连死都不怕,又在畏缩什么?”
直至此刻,柳寻衣终于后知后觉,唐阿富今夜的一意孤行根本不是见利忘义,恰恰相反,他是舍生取义。
然而,他舍生取义的根源并非对金复羽的“信任”,而是对金复羽承诺酬谢的“痴恋”。
可令柳寻衣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金复羽究竟给出怎样的好处?竟让性情孤傲的唐阿富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我……”在柳寻衣与洵溱一唱一和的追问下,唐阿富的眼神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踌躇半晌,方才含糊其辞地答道,“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不想置柳寻衣于死地。但金复羽答应我的事……我也不能不顾。哪怕……他只有一成机会信守承诺,我也要试一试……”
闻言,柳寻衣与洵溱相视一眼,不可思议的同时纷纷陷入沉思。
“江湖传闻,无情剑客不图名、不贪利,对吃喝嫖赌更是兴趣缺缺。”洵溱的心里飞速盘算,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小心试探,“能让你心甘情愿地听候金复羽的差遣,我猜原因无外乎‘威逼’或者‘利诱’。威逼……似乎不太可能,毕竟‘无情剑客’是一位视死如归的拧种,如你这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江湖人,往往吃软不吃硬。至于利诱……倒是有几分可能,但金复羽的‘利’应该不是寻常人在乎的荣华富贵,否则你不会以命相拼。有命赚、没命花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恕我冒昧揣度,金复羽对你的‘利诱’八成是一份情义,而且是一份恩情。”
“恩情?”洵溱的娓娓道来似乎勾起柳寻衣的某些回忆,待他细细琢磨,登时恍然大悟,下意识地发出一道惊呼,“沈东善!”
其实,唐阿富的童年遭遇在江湖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毕竟,他大张旗鼓地向沈东善寻仇也不是一次、两次,早已闹得天下皆知。
曾记得,柳寻衣与唐阿富“不打不相识”,起因正是在泉州溯水阁,唐阿富行刺沈东善引起的一场风波。
被柳寻衣一语道破玄机,唐阿富的神情变得愈发复杂。
见状,洞若观火的洵溱与心思缜密的柳寻衣自知猜中要害,二人再度相视一眼。
“唐兄,金复羽是不是答应帮你对付沈东善?”
“不止如此!”柳寻衣话音未落,洵溱已幽幽开口,“单单对付沈东善,似乎不足以让他这么拼命。我猜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其他条件,比如……”言至于此,洵溱深邃而明亮的双眸猛然迸射出一道讳莫如深的精光,仿佛要洞穿唐阿富的身体,直视他的内心,“比如揪出元凶,替唐家报仇雪耻。”
“嘶!”
此言一出,柳寻衣和唐阿富的心里顿时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不同的是,柳寻衣对洵溱的大胆推测既惊讶又怀疑。反观唐阿富,看向洵溱的眼神变的愈发晦涩莫名。
似惊诧、似错愕、似猜疑、似忌惮……
“江湖人言,洵溱是诡计多端的西域妖女。以前唐某从不相信这些鬼话,直至今日亲身领教,才算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妖女’的可怕之处。谈笑间将唐某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令我无地自容的同时亦无言以对。佩服!实在佩服!”
“承蒙无情剑客抬举,小女子愧不敢当!但听阁下的言外之意,金复羽许给你的好处,似乎……已被我侥幸猜中?”洵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神郁气悴的唐阿富,沉默稍许,忽而神情一禀,眼神一凝,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我说……无需借助金复羽,柳寻衣可以帮你找出元凶,替唐家惨死的六十三口男女老幼报仇雪恨。你……信不信?”
……
血蓑衣 第九百二十三章:君子协定
“你说什么?”
洵溱一言如剑,穿心而过。令唐阿富身体一僵,眼中溢满震惊之色。当然,震惊之余也不乏一丝狐疑。
“相比于心怀叵测的金复羽,柳寻衣更值得相信。”见唐阿富心生动摇,洵溱趁势怂恿,“毕竟,你二人惺惺相惜……”
“洵溱,你在胡说什么?”洵溱信誓旦旦地游说,令柳寻衣既尴尬又心急,附耳提醒道,“我对唐家的事一无所知,更不知元凶是谁?怎么可能……”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洵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心神不宁的唐阿富,头也不回地低声打断,“现在是拉拢唐阿富的最佳时机,你若得他相助,无异如虎添翼。常言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至于替唐家报仇的事……日后再慢慢商议不迟。”
“口惠而实不至……岂是君子所为?”柳寻衣又惊又怒,却不敢大声斥责,一副欲言又止的小心模样,看上去十分滑稽。
“谁说‘实不至’?唐阿富命途多舛,与你同是天涯沦落人,难道你不想帮他?”
“我当然想,只不过……”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洵溱颇为不耐地打断柳寻衣的执念,“一切事在人为。”
“可是……”
“等等!”突然,唐阿富从混乱的思绪中厘清线索,将信将疑地望着窃窃私语的二人,迟疑道,“金复羽好歹是金剑坞的坞主,势力盘根错节,人脉遍布天下。可柳寻衣……是什么?朝廷钦犯、武林公敌,眼下自身难保,又如何帮我?”
“风水轮流转,他现在虽然一无所有,但你想报仇也非一朝一夕。这么多年都等了,再等一年又何妨?”
“再等一年?”唐阿富一愣,“什么意思?”
“一年之内,柳寻衣在中原武林的地位和势力一定不亚于金复羽。到那时……”
“哼!”洵溱的侃侃而谈,令唐阿富忍俊不禁,看向他们的眼神变的愈发鄙夷,“信口开河,大言不惭!你以为中原武林是你们家的后花园?你以为江湖地位是红口白牙吹出来的?眼下,清风号令天下英雄对柳寻衣格杀勿论,莫说他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纵使他有,也休想在一年之内颠倒乾坤。并非我长他人志气灭你们威风,柳寻衣想在中原武林立足都是奢望,更谈何与金复羽分庭抗礼?”
“中原武林容不下柳寻衣,无非是因为他害死洛天瑾。”洵溱不以为意地笑道,“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实,害死洛天瑾的人根本不是柳寻衣,而是清风和凌潇潇……”
“洵溱,休要乱说!”
见洵溱出言无忌,柳寻衣脸色骤变,匆忙喝断。
可惜,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此刻想收回已是万万来不及。
果不其然,洵溱的脱口而出及柳寻衣的惊慌失措,令唐阿富呆若木鸡,心里抑制不住地连连生疑。
“你们……你们刚刚说什么?”唐阿富难以置信地追问,“你说害死洛天瑾的人不是柳寻衣?而是……清风和凌潇潇……”
“哎呀!”洵溱眼神一变,用手朝额头狠狠一拍,一副错口失言,悔不当初的懊恼模样,在柳寻衣哀怨而愠怒的目光下,一个劲儿地数落自己,“怪我!怪我!怪我一时大意将实话说出来……就算无情剑客是自己人,我也不该乱说……”
望着装模作样的洵溱,柳寻衣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毕竟木已成舟,他就算气死、呕死、恼死也于事无补。
“罢了!罢了!”洵溱自怨自艾,又向群疑满腹的唐阿富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再瞒你。其实,柳寻衣是被清风父女栽赃陷害的替罪羊,正如大宋朝廷诬陷他卖国求荣。”
“这……”
虽然唐阿富拿不出任何证据,但不知为何?他对洵溱的一面之词打心眼里相信。非但没有提出半句质疑,反而若有所思地接话:“即使如此,柳寻衣凭什么向武林盟主叫嚣?就算他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人相信……”
“凭柳寻衣一己之力,当然无法和武林盟主作对。倘若少秦王愿举西辽之力对他倾囊相助……结果将大不相同?”
“少秦王?”唐阿富似懂非懂地望着讳莫如深的洵溱,眼中困惑更甚。
“既然已经开门见山,再遮遮掩掩也毫无意义。实不相瞒,我舍命救出柳寻衣正是遵奉少秦王的命令。”洵溱神情一禀,义正言辞,“我们不仅要救他,而且要帮他平反昭雪,在中原武林站稳脚跟。唐阿富,你也许对少秦王知之甚少,但对任无涯和洛天瑾应该一清二楚,他们在世时……皆以结交少秦王为荣。言尽于此,你应该明白柳寻衣能得到少秦王的帮助,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
“据说,萧谷主对你报仇的事一直不瘟不火,甚至不赞同你在羽翼未丰时冒然行事。”洵溱对唐阿富的猜疑视若无睹,话锋一转,直戳其软肋,“这么多年你一直单枪匹马,未能得到绝情谷的帮助。若非如此,你也不会病急乱投医,与金复羽同流合污。今日,只要你肯和我们共同进退,一旦柳寻衣得势,我们必倾尽全力帮你追查元凶,以报血海深仇。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想让我背叛谷主?”唐阿富眼神一寒,“不可能!”
“不要误会,我无意让你背叛萧谷主,只希望和你暂时联手,各取所需。正如……你和金复羽的‘交易’。”洵溱别有深意地笑道,“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金复羽狡猾如蝎,你和他‘做买卖’一不小心就会赔的血本无归。可柳寻衣不一样,你应该了解他的为人,一旦答应替你寻仇,断不会出尔反尔。”
“可我和金复羽有言在先,又岂能朝三暮四?”
“做事……确实应该有始有终。”望着踌躇不决的唐阿富,洵溱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善解人意地连连点头。
沉吟片刻,她将狡黠的目光投向忧心忡忡的柳寻衣,同时一改之前的口风:“既然无情剑客不忍杀你,你是否愿意体谅他的苦衷?”
“洵溱,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柳寻衣没好气地问道。
“既然唐阿富承诺于人,又岂能对你一剑不发?我意……解铃还须系铃人,应该由你为他做出了断。”
“这……”见洵溱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柳寻衣和唐阿富同时一愣,“你让我们……”
“做出了断,不等于你死我活。”洵溱煞有介事地解释,“无情剑客,你可敢与柳寻衣赌一局?”
“赌什么?”
“你是无情剑客,就赌你手中的剑!”洵溱思忖道,“十合之内,看看柳寻衣能不能赤手空拳夺下你的无情剑。若能,则证明你远远不是他的对手,根本不可能完成对金复羽的承诺。天意如此,你无可奈何,他也不能怪你。作为赌输的条件,你必须和我们联手。若不能……我们也不再强人所难。从今往后你尽管放马追杀,偷袭也好、设伏也罢,哪怕暗器、投毒,柳寻衣将照单全收,绝无二话。如何?”
“洵溱,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对于一名剑客,宝剑比性命更重要。”柳寻衣怛然失色,连忙拒绝,“杀他容易,但夺下他的剑却……”
“怎么?难道你对自己如此没有信心?我可是在你身上押了重注的,你可别让我赔钱。”洵溱故作嗔怒地打断道,“如果你连夺剑的本事都没有,又谈何成事?若真如此,我趁早告诉少秦王对你死心,省的浪费精力。”
“你……”
“我同意洵溱的建议。”未等柳寻衣反驳,神思凝重的唐阿富幽幽开口,“能不能让我改弦易辙,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眼下,你非但无权无势,反而血债累累,和你联手的风险一点也不比和金复羽联手小。金复羽不可捉摸的是人心,你不可预知的是前途。如果你能在十合之内夺下我的无情剑,我就相信你有扭转乾坤的本事。倘若不能,今夜所言权当废话,你我各行其是,好自为之。”
“这……”
“一拍即合,就这么定了!”
洵溱看热闹不怕事大,如同一个纯真无知的小女孩般激动地连连拍手。饶有兴致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一番,转而走到左右为难的柳寻衣身旁,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无情剑客性情孤傲,不可一世,再多花言巧语也不可能触及他的内心。若想赢得他的尊重,只有……打!狠狠地打!毫不留情地打!一次打得他心服口服!今夜,你将唐阿富的锐气挫的越狠,日后他对你越死心塌地。我要是你,一定不会留手。”
言罢,洵溱伸手朝若有所思的柳寻衣的肩膀轻轻一拍,蓦然转身,竟然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草屋走去。
“你去哪儿?”
“高手过招,闲人免观。更何况……我困了。”
“这……”洵溱的回答令柳寻衣哭笑不得,“你刚刚不是对我们的比武很期待吗?”
“是期待,不过我期待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
笑声未落,洵溱已慵懒地舒展着腰肢,优哉游哉地消失在黑暗中。
……
血蓑衣 第九百二十四章:辞行风波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师父、师母,你们对寻衣恩同再造,只恨我眼下一身的麻烦,非但不能昼夜守护,孝敬二老,反而为你们引来无穷祸患。每每念及于此,寻衣皆愧疚不已,良心难安。”
柳寻衣跪在黄阳明与梅紫川身前,一为道谢、二为道别、三位道明心迹。
“我们年事已高,早已无争名逐利之心,故而隐居山林,颐养天年。但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年纪尚轻,前途不可限量,应怀凌云之志,誓成一番作为。”黄阳明不以为意地笑道,“虽然你只做了老朽几天的徒弟,却尽得我真传,想来咱们爷俩也算缘分不浅。然而,缘分归缘分,有一事你必须牢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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