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清晨,身心俱疲的桃花婆婆与黄阳明相互搀扶着回到峡谷,期待多时的洵溱、潘雨音几人迅速围上前来。
“师父、黄前辈,柳大哥他……”
“放心,柳寻衣已无大碍。”桃花婆婆朝满心焦急的潘雨音绽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别有深意道,“丫头,现在轮到你准备了。”
“我?”潘雨音一愣,俨然没听懂桃花婆婆的意思,“师父让我准备什么?”
“当然是准备和你的心上人洞房花烛喽!”黄阳明戏谑道。
“什么?”
“为师有言在先,救活柳寻衣的条件是让你们在虎穴龙潭洞房花烛。”桃花婆婆义正言辞道,“如今柳寻衣破茧成蝶,是时候践行承诺了。”
“这……”潘雨音既羞涩又尴尬,言辞吞吞吐吐,“可柳大哥刚刚恢复……”
“不必担心,他已成功继承老夫几十年的内力,非但伤势无碍,而且功力大增。”黄阳明一脸坏笑地说道,“现在的柳寻衣……啧啧啧,简直是龙精虎猛,生气勃勃。相信洞房花烛夜……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嘿嘿……”
留下一句老不正经的调侃,黄阳明不再理会脸颊通红的潘雨音和神思各异的洵溱几人,大步流星地朝梅紫川和宝儿走去。
多日未见,他对自己的妻儿甚是思念。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潘雨音本欲辩解,可话一出口又觉不妥,非但不能缓解尴尬,反而越描越黑。一时间左右为难,分外纠结。
“雨音,你是不是担心柳寻衣不肯守信?”
“不不不!”潘雨音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之前顾念柳大哥伤势未愈,此事一直没有告诉他。既然柳大哥毫不知情,又谈何守信之说?”
“原来如此!”桃花婆婆将讳莫如深的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洵溱,淡笑道,“洵溱丫头,此事的来龙去脉你最清楚,当初也是你极力促成雨音和柳寻衣这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是不是?”
“我……”
“怎么?难道你想反悔?”
见洵溱面露犹豫,桃花婆婆不禁脸色一沉。与此同时,坐在远处的梅紫川向她投来一道耐人寻味的目光,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洵溱固然是柳寻衣的救命恩人,但桃花婆婆和黄阳明对他恩情更大,如果双方闹得不可收场,纵使柳寻衣从中斡旋,结局也会不欢而散。
心念及此,洵溱神情一禀,大义凛然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能出尔反尔?更何况,此事与我何干?我又为何反悔?”
“说得好!”桃花婆婆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一双老眼直直地盯着神态镇定,谈吐从容的洵溱,稍作沉吟,缓缓开口,“当日,你的聪明才智、能言善辩令老身念念不忘。如今,你又对雨音和柳寻衣的姻缘极力赞成,可谓深明大义,言而有信。老身斗胆提议,不如由你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告诉柳寻衣,说服他尽早和雨音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知……洵溱姑娘意下如何?”
“师父!”见桃花婆婆咄咄相逼,又见洵溱面露窘态,潘雨音忍不住出言相劝,“此事与洵溱姑娘无关,您老人家不要为难她……”
“乐意至极!”潘雨音话音未落,洵溱竟出人意料地欣然允诺,“当日,是我替柳寻衣许下承诺,潘姑娘岂能说与我无关?”
言尽于此,洵溱似乎等不及桃花婆婆和潘雨音的回应,蓦然转身朝葬龙潭的方向走去。
“洵溱姑娘,你……”
“双喜临门,岂能耽搁?我现在就去找他!”
洵溱头也不回地朝欲言又止的潘雨音洒脱挥手,在众人古怪而迥异的目光中,她的脚步越走越快,毅然决然地消失在山涧尽头。
……
血蓑衣 第九百一十三章:破茧重生
一路而来,洵溱在心中反复斟酌见到柳寻衣后该如何开口。
然而,当她来到葬龙潭时,却发现黑漆漆的潭中竟空无一人,四处亦寻不到柳寻衣的踪迹。
“难道柳寻衣已经离开?”
“砰!砰!砰!”
心思未定,静如死寂的葬龙潭突然传出三声巨响,直将洵溱吓得一怔。
紧接着,波澜不惊的潭水翻滚沸腾,三道水柱宛若三道黑色闪电冲天而起,于半空缠绕交织,争先恐后地直插云霄。
霎时间,波涛汹涌的葬龙潭被“节节高升”的三条水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吸干”,令聚积沉淀在潭底的沙石土砾、兽骨虫骸重见天日。
直至最后一滴潭水飞离地面,三条水柱于半空幻化成一条水缸粗细,十丈见长的恐怖蛟龙,追云赶日,盘山而绕,驱雷策电,搅海翻江。
“轰!”
虎啸龙吟,威震八荒。忽见一道人影快若闪电般顺着蜿蜒腾涌的“蛟龙”逆流而上,直至破水而出,乍现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当此人横空出世的一刹那,蛟龙似乎完成它的使命,仰天长啸,凌空激荡,化作一阵狂风暴雨,噼噼啪啪地坠回葬龙潭中,将几近干涸的潭池重新填满。
惊魂未定的洵溱下意识地抬头观望,但见半空之中,一道魁梧挺拔,棱角分明的身影在日光映射下若隐若现,熠熠生辉。
“那是……”
当满心困惑的洵溱屏息凝神定睛细瞧,双眸渐渐适应刺目的阳光,辨清半空中的人影正是破茧重生的柳寻衣时,尚未面露欣喜,眼神却骤然一变,脸上瞬间溢满尴尬与羞恼。
与此同时,她急忙收回目光,气哼哼地转过身去,嗔怒道:“无耻之徒,你为何不穿衣服?”
“啊?”
正在全心全意沐浴阳光,感受重生美妙的柳寻衣根本没料到附近有人。
因此,当他听到洵溱的惊呼,登时精神一振,面露慌乱,身体四周迅速萦绕出一团混沌氤氲,阻挡洵溱视线的同时,亦将自己的身躯笼罩于内。
“你……你不在山下好生呆着,跑来这里作甚?”
大惊失色的柳寻衣连忙飞身落地,手忙脚乱地将放在潭边的衣袍胡乱裹在身上,语无伦次地喋喋不休,似乎在尽力缓解尴尬。
“光天化日……一个大男人竟然一丝不挂,好不知羞耻!”洵溱脸颊通红,头也不回地斥道,“难不成你有什么怪癖?”
“怪癖?”柳寻衣一边整理着衣袍,一边委屈作答,“荒郊野岭,四下无人,我在葬龙潭浸泡七天七夜,如果一直穿着衣服……岂不是很奇怪?”
“你……”
“好了!好了!无论如何是我粗心大意,刚刚多有冒犯,万望洵溱姑娘恕罪。”柳寻衣似乎不想在自己的囧事上过多纠缠,于是连连向洵溱拱手赔罪。
“是我自己倒霉,一大清早就看见……”言至于此,洵溱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难以启齿,匆匆转移话题,又道,“桃花婆婆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医’,看来你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托你的福,侥幸捡回一条命。”柳寻衣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又见洵溱迟迟不敢回身,不禁讪讪一笑,低声道,“我已穿好衣袍,你……可以转身。”
“哦!”
阴阳怪气地答应一声,洵溱佯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淡定模样,眼神飘忽不定,慢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今日的柳寻衣,无论是精神气色还是举手投足,皆与七日前判若天地。
当初的他眼神浑浊,神态萎靡,气若游丝。今日的他目光深邃而明亮,面色红润而饱满,气息浑厚而悠长,俨然已重回巅峰。
“这是……内力外化?”
当洵溱看到柳寻衣周身渐渐消散的氤氲时,不禁暗吃一惊,但转念一想,如今的他已吸收黄阳明几十年的内力,能够做到“内力外化”也是情理之中,故而不再大惊小怪。
“幸得黄前辈倾囊相授,让我的武功突飞猛进。”柳寻衣朝自己的身体打量一番,感慨道,“古人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没想到,此番道理在我身上如此灵验。”
“福祸相依,你也算因祸得福。”
“若无你们出手相救,纵使我有十条命也不够死。”柳寻衣自嘲道,“经此一劫,我已看透人生无常,生死由命。其实,过去的很多事,我都不该斤斤计较……”
“有些事可以不计较,但有些事……却不能不计较。因为你不计较,不代表别人也不计较。”洵溱话里有话地打断,“殊知‘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活在世上会让很多人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你可以不记恨他们,但他们却日日夜夜‘惦记’着你。”
“冤有头、债有主。老天爷没有收走我的命,就是因为我在人间的恩怨尚未了结。”
在洵溱的提醒下,柳寻衣回忆起这段时间自己遭受的种种不公与折磨,清澈的眼神骤然一寒,两道摄人心魄的幽光宛若两道利剑迸射而出。即使知道柳寻衣并非针对自己,但洵溱仍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柳寻衣,你的武功……进步如何?”洵溱好奇道,“与清风相比、与昔日的洛天瑾相比……又如何?”
“我不知道。”柳寻衣苦涩摇头,“黄前辈的‘乾坤九极功’固然高深莫测,但清风与洛府主的‘紫薇神功’也非浪得虚名。”
“只论内力,你以为如何?”洵溱心有不甘地追问,“见你刚刚轻而易举地施展出‘内力外化’,想必内力至少已达到九重。”
闻言,柳寻衣面露纠结,吞吞吐吐:“并非我妄自尊大,今日的我内力之浑厚充盈前所未有,应该比将‘易筋经’练至大成的悟禅小师傅……更胜一筹。”
“如此甚好!”洵溱似笑非笑地揶揄道,“以你现在的‘江湖地位’,如果没有保命的本事,恐怕连长白山都走不出去。”
面对洵溱的挖苦,柳寻衣哭笑不得,撇嘴道:“有劳洵溱姑娘专程跑来提醒我。”
“此言差矣!”洵溱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犹豫,不过稍纵即逝,云淡风轻地笑道,“其实,我来找你……是为向你道喜。”
“道喜?”柳寻衣眉头一皱,俨然没听懂洵溱的意思,“在下何喜之有?莫非恭喜我大难不死?”
“非也!”洵溱讳莫如深地缓缓摇头,“此事与我要说的喜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你们汉人常说‘人生四大喜事’,如今你正中其一。”
“这……”柳寻衣越听越糊涂,“什么意思?”
“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的洞房花烛夜……已近在眼前。”
“什么?”柳寻衣惊呼一声,眼中布满愕然,“什么‘春宵一刻’?什么‘洞房花烛’?”
“你以为桃花婆婆为什么不避生死,不顾清誉地出手救你?”洵溱不答反问,“正因为潘姑娘对你一片痴心,桃花婆婆不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徒儿痛失挚爱,因此才心生恻隐,对你格外开恩。”
“这……”洵溱的直言不讳,令柳寻衣疑惑更甚。
“其实,桃花婆婆救你的唯一条件,就是让你与潘姑娘做一对名副其实的真夫妻。”洵溱不顾柳寻衣的反应,炮语连珠似的说道,“至于黄阳明为何肯将自己的毕生功力传给你,除走火入魔之外,当然也少不了桃花婆婆的‘极力促成’。昔日,你和潘姑娘已拜过堂、成过亲,如今倒也省去那些繁文缛节,直接在虎穴龙潭洞房花烛,岂不美哉?”
“一事归一事,岂能混为一谈?”柳寻衣连连摆手,“不错,我和潘姑娘确实在颍川行过成亲之礼,但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并且我们事先已为彼此立下休书,写明缘由,她……她怎么可能对我一片痴心?更何况,以我现在的处境,根本自顾不暇……”
“柳寻衣,潘雨音对你的情义早在颍川时便已初现端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洵溱柳眉一挑,别有深意地问道,“至于你的处境……呵,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虚情假意,道貌岸然?”
“我……”柳寻衣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措手不及,心乱如麻,“潘姑娘对我……也许一时糊涂。但我一直将她当成妹妹看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猜……潘姑娘之所以让桃花婆婆产生误会,皆因救我心切,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为救一个男人不惜出卖自己的清白,难道不能说明一切?柳寻衣,莫非你认为潘姑娘配不上你?”洵溱此言,颇有几分替潘雨音鸣不平的意味。
“胡闹!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岂能混淆不清?更何况,感情之事岂能用配与不配来衡量?”柳寻衣义正言辞,侃侃而谈,“桃花婆婆不明缘由,乱点鸳鸯谱。对我、对潘姑娘都不公平,不行!我去找她说清楚……”
“你若现在‘悔婚’,能否对得起桃花婆婆的救命之恩与黄阳明的传功之情暂且不提,只说潘雨音……一个身家清白的黄花闺女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戏耍,你让她日后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世人的眼光?”洵溱神情一禀,一字一句地提醒道,“当初在武林大会,你迫于洛天瑾的压力,不得不在天下人面前拿出对潘姑娘的休书,美其名曰‘夫妻情分不在’。你可知,此事对你们男人而言如同家常便饭,但对女人而言却是灭顶之灾。一位被夫君休掉的女子,此生此世都难逃世人的诟病。当时,你已狠狠羞辱她一次,只是潘雨音知书达理,深明大义,心甘情愿地默默忍受一切嘲讽谩骂,而你却没心没肺,浑然不知,依旧我行我素。时至今日,难道你忍心在她师父面前再拒绝她一次?再抛弃她一次?再羞辱她一次?”
……
血蓑衣 第九百一十四章:蕙心兰质(一)
“什么拒绝?什么抛弃?什么羞辱?”
面对洵溱的咄咄逼问,柳寻衣心慌意乱,拨浪鼓似的连连摇头:“我与潘姑娘清清白白,一向行的端、坐的正,谈何世人诟病?又谈何嘲讽谩骂?”
“此事恰如你‘卖国求荣’,你说自己清白,试问谁能相信?”洵溱对柳寻衣的解释嗤之以鼻,“你们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当然不在意世人的眼光。但潘姑娘只是弱质女流,一再与你纠缠不清,日后如何嫁人?”
“这……”
被洵溱一通斥责,柳寻衣一阵语塞。细细回忆自己与潘雨音阴差阳错的一段“缘分”,作为男人的他确实未放心上,但身为女子的潘雨音……境遇却大不相同。
心念及此,柳寻衣不禁暗怀羞愧。他羞愧的不是自己与潘雨音假意成亲,毕竟此事的根源是为帮潘家缓解燃眉之急,错不在他。他羞愧的是自以为“一纸休书”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却忽视了清白声誉对于一名良家女子究竟何其重要?
“怎么会这样?”柳寻衣心慌意乱,连连摇头,“桃花婆婆明知我与潘姑娘是清白的,为何旧事重提?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也许会令潘姑娘更加难堪?”
闻言,洵溱的眼神悄然一变,悻悻地说道:“其实……错在于我。”
“你?”柳寻衣一愣,“什么意思?”
“旧事重提的人不是桃花婆婆,也不是潘姑娘,而是我。”洵溱踌躇不决,断断续续地解释,“当日,我见桃花婆婆执意不肯替你治伤。万般无奈,只能出此下策,用潘姑娘对你的情义博取桃花婆婆的恻隐之心……”
“洵溱,你……”
幡然醒悟的柳寻衣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到神思复杂的洵溱面前,本欲出手揪住她的衣领厉声训斥,但手伸出一半却又生生悬停在半空,终究叹息一声,未出恶言。
毕竟,洵溱此举完全是为救他的性命,而非故意挑拨离间。如果洵溱有错,柳寻衣岂不是罪魁祸首?
“你可知自己的无奈之举不仅令我方寸大乱,同样令潘姑娘进退两难?”柳寻衣眉头紧锁,语气愈发纠结,“难不成……我只能与潘姑娘假戏真做?”
“如果你愿意……”洵溱面无表情,幽幽作答,“自是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柳寻衣难以置信地望着洵溱,“如果换做是你,让你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你会欢喜吗?婚姻大事绝非儿戏,结为夫妻意味着二人后半生相依为命,患难与共,让潘姑娘和一个心里没有她的男人同床异梦,虚度余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纵使潘姑娘心甘情愿,可我却无法从心里待她情深义重,如此姻缘与做戏何异?让潘姑娘给我柳寻衣当一辈子使唤丫头……对她真的公平吗?”
“这……”
当洵溱设身处地替潘雨音着想,她渐渐明白柳寻衣的良苦用心。毕竟,“一厢情愿”不等于“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
“洵溱,此事根源在我,但你也难辞其咎。”柳寻衣神情一禀,正色道,“你必须帮我,既不能将错就错,又不能让潘姑娘受辱。”
听到柳寻衣鲜明而坚决的答复,洵溱表面上愤愤不平,实则内心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轻松,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真不明白,潘姑娘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想娶她的人多如牛毛,为何偏偏入不了你的眼?”
言至于此,洵溱柳眉一挑,别有深意道:“莫非……你心里仍对赵馨念念不忘?”
听到“赵馨”二字,柳寻衣心头一颤,神情变的有些黯淡,不耐道:“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解决潘姑娘的事才是当务之急。”
见柳寻衣闪烁其词,洵溱的表情愈发耐人寻味,但她并未刨根问底,而是接着柳寻衣的话锋细细思忖:“感情之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外人插手只会越帮越忙。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道理我明白,但……究竟该怎么做?”
“事已至此,桃花婆婆和黄、梅二人皆笃定心思,欲促成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当然,他们在乎的并不是你的感受,而是潘姑娘的幸福。因此,你纵使说出天大的理由,也休想打消他们的念头。除非……”洵溱眼珠一转,坏笑道,“除非你以排山倒海的手段逼他们乖乖就范,否则我们连活着走出虎穴龙潭的机会都没有。”
“不可!”洵溱的提议令柳寻衣大惊失色,不假思索地当场回绝,“桃花婆婆对我有救命之恩,黄前辈对我有传功之情。我岂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不可!不可!此法万万不可……”
“如果你不愿强迫他们,就只能说服他们。”洵溱对柳寻衣的反应早有预料,不急不缓地说道,“但说服他们不能靠你,只能靠潘雨音。”
“潘姑娘?”柳寻衣从混乱的思绪中渐渐理清头绪,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让潘姑娘说服桃花婆婆?”
“为今之计,只有她主动阐明立场,不同意这门亲事,你才能逃过一劫。如若不然,桃花婆婆爱徒心切,断不会善罢甘休。”洵溱揶揄道,“因此,只有潘姑娘不肯与你洞房花烛,桃花婆婆才不会强人所难。如果只是你不同意,我料桃花婆婆纵使下药……也会将你骗进潘姑娘的闺房。毕竟,桃花婆婆在乎的人不是你,而是潘雨音。”
“这……”虽然柳寻衣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洵溱言之有理。
“我来是替桃花婆婆做说客的,因此潘姑娘面前……只能由你去说。”洵溱沉吟道,“潘姑娘心地善良,只要你与她开诚布公地将一切说清楚,我料……她不会强求姻缘。”
“她当然不会!只不过……我这样做会不会伤到她?”柳寻衣迟疑道,“就像你说的……羞辱她?”
“多少会有一些心酸,但至少可以挽回。如果进了洞房,你再百般推脱……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奇耻大辱。”洵溱叹道,“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在铸成大错前及时挽救,总好过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所有人不欢而散。”
“说得对!我马上去找潘姑娘解开心结。”
“用不用我帮你引开其他人?”
“不必!”
话音未落,迫不及待的柳寻衣已飞身跃下“天梯”,迅速消失在欲言又止的洵溱的视线中。
愣愣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重归平静的葬龙潭,洵溱的眼中涌现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凄婉与惆怅。沉默良久,口中发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叹息,转身朝山下走去。
当精神抖擞的柳寻衣闪掠而至,飞落于忧心忡忡的潘雨音面前时,不禁引来四周一阵惊呼。
潘雨音看到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的柳寻衣,先是一愣,从而脸上绽露出一抹激动之情。
“柳大哥,你……没事了?”
“多亏你们,我才能化险为夷。”
“太好了!”大喜过望的潘雨音朝柳寻衣身上来回打量,口中连连感慨,“师父不愧是师父,果然有起死回生的本领。”
说话的功夫,唐阿富、阿保鲁等人纷纷围上前来,当他们看见前几天仍奄奄一息的柳寻衣,今日已生龙活虎地站在这里,无不满眼惊诧,啧啧称奇。
面对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嘘寒问暖”,柳寻衣却有些心不在焉,匆匆搪塞一番,向潘雨音说道:“潘姑娘,我有事和你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言一出,潘雨音心神一禀,脸上的笑容渐渐僵固。当她看到心神不宁,如芒刺在背的柳寻衣时,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了然之意。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名状的失落感自潘雨音心底油然而生。不过她掩饰的极好,并未被人察觉蹊跷。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未等潘雨音作答,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响起。紧接着,桃花婆婆在黄阳明、梅紫川的陪同下朝柳寻衣走来。
此时,她的脸色依旧疲惫,但眼神却分外坚定,淡淡地说道:“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废话,大可当众直言不讳。如果是‘悄悄话’,便等到洞房花烛你二人慢慢叙谈。”
“这……”
“柳大哥,其实我也有事和你商量。”潘雨音对柳寻衣的窘态视而不见,朗声道,“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瞒得过一时却瞒不过一世,早晚要让大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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