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一番肺腑之言,看似对柳寻衣的忠告,实则是对自己迟暮的悲哀。字里行间无不包含着太多、太多的辛酸与无奈,甚至……暗含着一丝对青春不在的懊恼及对大好年华的艳羡。
黄阳明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苦闷娓娓道出,两行老泪抑制不住地顺着脸颊缓缓淌落。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柳寻衣,眼角亦情不自禁地垂落一滴泪珠。
“罢了!”黄阳明大手一挥,破涕为笑,“老夫的一身功力……现已留之无用,弃之可惜。难得你我有缘,从今天开始……咱们爷俩就是一条命。”
言罢,黄阳明眼中的哀愁与苦涩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难以名状的凝重与深沉。
“咣啷!”
突然,黄阳明将手中的拐杖扔在一旁,双手探入柳寻衣身下,眼神一凝,双臂力道骤增,猛然向上一举,柳寻衣的身体瞬时冲天而起,腾空约一丈之高,险些撞到屋顶。
趁此机会,黄阳明闷哼一声,飞跃上床,盘膝而坐。在柳寻衣坠落前,双手高举过头,掌心奋力合击,一团浑厚而苍劲的白色气旋缓缓凝聚而出。
此刻,黄阳明全身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胀大,脸色忽白忽红,细密的汗珠层层溢出,五官扭曲狰狞,似乎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呼!”
当柳寻衣的身体开始急速下坠,黄阳明双目圆瞪,口中发出一声暴喝,同时双掌朝天,一团拳头大小的白色气旋倏忽而起,迅速冲破柳寻衣的后心,眨眼消失的无影无踪。
“额……”
柳寻衣于半昏半醒间感到体内灼热无比,全身的血仿佛在翻滚沸腾,经脉骨骼、五脏六腑几乎被一团迅速扩大的炽热火焰燃烧殆尽,将他从睡梦中生生惊醒,同时口中发出一道低沉哀嚎。
“翻!”
伴随着黄阳明一声暴喝,柳寻衣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凌空翻转。转眼间,他已呈头下脚上的诡异姿态。
“黄……黄前辈……”渐渐辨清局势的柳寻衣大惊失色,“这是……”
“小子,打开任督二脉,释放全部穴道,不要阻挡真气灌入。如若不然,你的身体一定承受不住两股内力的对抗,轻则经脉寸断,重则一命呜呼,到时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话的功夫,柳寻衣的头顶已与黄阳明的头顶紧紧贴在一起,一道延绵不绝,若隐若现的白色气劲自二人的天灵百会纵横交织,疯狂涌动。
由于内力浩瀚,劲气外溢,以至黄阳明与柳寻衣的衣袍、头发,乃至床上的被褥、四周的桌凳皆伴随着真气流转的方向腾空而起,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场面十分混乱。
“前辈,你这是……向我传功?”柳寻衣感觉无穷无尽的精纯内力滔滔不绝地涌入自己的身体,迅若闪电般穿过奇经八脉,江河入海般涌入气海丹田,一头雾水的他渐渐后知后觉,登时惶恐万分,“万万使不得!前辈,万万使不得……”
“别乱动!”
见柳寻衣欲挣扎反抗,黄阳明挥舞双手,以双风灌耳之势牢牢按住他的脑袋。与此同时,掌心生热,凝元聚气,将源源不绝的内力灌入柳寻衣的太阳穴。
一时间,三道大穴同时受力,柳寻衣感觉自己的经脉酸涩胀热,由于承受不住如此疯狂的传功,眼下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现在已经不是柳寻衣肯不肯承受,而是他能不能承受。在波涛汹涌,浊浪排空的强横内力面前,早已由不得重伤未愈的他自由选择,只能咬紧牙关默默忍受。
“黄前辈,我……”
“小子,现在不仅仅在救你的命,也在救我们一家的命!”黄阳明沉声道,“你现在不能胡思乱想,必须集中精神将我传给你的真气在体内运行三个周天,有条不紊地引入自己的丹田。此间万万不可分心,更不可出现丝毫差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晚辈何德何能?岂敢受此大恩……”
“你欠我的恩情日后再说,现在不要再问东问西。”见柳寻衣犹豫不决,心急如焚的黄阳明勃然大怒,厉声斥责,“如果你不希望咱们爷俩一起走火入魔,暴毙而亡,现在就专心致志地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这……是。”深知在传功的紧要关头断不能分神,故而柳寻衣不敢再争辩,答应一声,迅速收敛思绪,强忍着忽冷忽热的奇怪感觉,一点一滴地将黄阳明传给自己的内力吸纳于丹田之内。
“如是我闻,乾坤居中。开明见暗,乃在虚空。由心生故,五蕴皆明。九阴九阳,无有迷穷。神聚其首,气汇其足。东西由象,南北成观。内无所惊,外无所惧。身心相知,复体不迷……”
黄阳明字字珠玑,柳寻衣却字字惊心,身为一流高手的他不用问也能猜到黄阳明说的是什么?再回忆自己的复杂处境,心中难免惊骇更甚、惶恐更甚、心酸更甚、感动更甚……
“小子,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老夫决定收你为徒,传你内力,索性将毕生绝学一并传授于你。”正在柳寻衣悉心背诵,五味杂陈之际,黄阳明苍老的声音悄然响起,“老夫刚刚所述乃‘乾坤九极功’心法口诀,你要牢记于心,认真参悟。无此口诀,你十年之内恐难驾驭老夫传授你的浑厚内力。有此口诀,定能一日千里,水到渠成,身体痊愈之时即神功大成之日。到时,你必将超然于各派高手,无敌于江湖群雄。”
……
血蓑衣 第九百一十一章:至阴至毒
翌日清晨,当各怀心事,彻夜难眠的洵溱、潘雨音、唐阿富前来“探望”柳寻衣时,赫然发现他已不在草屋。
追问之下,梅紫川引他们绕过泉溪,穿过狭长而曲折的山涧小道,于峰回路转处见到一条由乱石搭成的狭窄“天梯”,宽不过三尺,陡峭如立刃,令人望而生叹,啧啧称奇。
拾级而上,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攀至山腰,此处与山麓的景色截然不同。没有苍松翠柏,奇花异草,不见莺啼燕语,鱼跃鸢飞。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垠的皑皑白雪与倒悬于奇峰怪石之下的如锥冰凌,颇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荒芜凄凉之感。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冰天雪地,而是萦绕在悬崖峭壁的一缕薄雾,宛若袅袅炊烟随风飘荡,拂过众人脸颊,散出一丝淡淡的温热。
“这是……”
“此乃葬龙潭散发出的热气。”潘雨音向满眼惊奇的洵溱几人解释,“这里一年四季冰雪不融,但在冰封雪掩之下却有一汪常年温热的潭水,即‘葬龙潭’。”
“我们为何来葬龙潭?”
“我也不知道……”
“随我来!”
潘雨音话音未落,梅紫川淡淡地吐出一句,头也不回地朝山石后走去。
洵溱几人怀着期待而紧张的心情快步绕过山石,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洼地。洼地正中,是一汪漆黑如墨,浓稠如浆,方圆数丈,热气袅袅的奇异黑潭。
此刻,双眸紧闭的柳寻衣浸泡在潭中,潭水没至脖颈。桃花婆婆与黄阳明盘膝坐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满头大汗的柳寻衣,神思凝重而专注,纵使梅紫川几人来到近前,他们仍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
“师父,你们岂能让柳大哥入潭?”见此一幕,群疑满腹的潘雨音登时脸色一变,惶恐道,“潭水剧毒无比,你们……”
“嘘!”
见潭中的柳寻衣眉头微蹙,桃花婆婆赶忙打断潘雨音的吵闹:“休要喧哗,为师自有分寸。”
“可……”
“潘姑娘稍安勿躁!”
未等忧心如焚的潘雨音向桃花婆婆据理力争,洵溱突然拽住她的衣袖,向她微微摇头,示意静观其变,不必争论。
梅紫川蹑手蹑脚地来到黄阳明身旁,满眼关切地问道:“老头子,你感觉怎么样?”
“舒服多了。”黄阳明朝梅紫川报以憨笑,“几十年来从未像今日这般轻松。”
黄阳明表现的云淡风轻,只是不希望梅紫川替自己伤心难过。实则,功力尽失的他内心无比惆怅,此刻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梅紫川似乎不相信黄阳明的回答,又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桃花婆婆,问道:“花楹,他……”
“幸亏他当机立断,及时将内力传给柳寻衣,脏腑经脉受损不大。”桃花婆婆淡淡地说道,“只要悉心调养,并无大碍。”
“那就好……”
“师父,你说什么?”在梅紫川如释重负的同时,大惊失色的潘雨音再度发出一道惊呼,“你说黄前辈将内力传给柳大哥……是什么意思?”
此刻,洵溱与唐阿富同样面露惊诧,看向黄阳明的眼中充斥着一抹浓浓的不可思议之情。
“这……”桃花婆婆面露踌躇,似乎不知该不该说出实情。
“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他们。”黄阳明倒是十分洒脱,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练功走火入魔与传功柳寻衣的事和盘托出,直令洵溱几人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
值得一提的是,唐阿富在惊诧之余,狭长的眼中不经意地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似纠结、似忧虑,又似……庆幸。
“如此说来,柳寻衣现已承受黄前辈几十年的内力,再加上他自己的功力……”洵溱黛眉紧蹙,难以置信地望着潭中的柳寻衣,愕然道,“一旦痊愈,他的武功……岂不是天下无敌?”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古往今来敢自诩天下无敌者寥寥无几,而且几乎没有好下场。”黄阳明似笑非笑地顾左右而言他,“距我们最近的一位‘天下第一’,应是当年的昆仑派掌门叶桐。然而事实证明,他武功虽高却不是天下无敌。至少,在空盛大师面前他仍不堪一击。”
“至于空盛大师……亦从未承认自己是天下无敌。”桃花婆婆不可置否地接话,“柳寻衣虽有天大机缘,侥幸继承黄阳明的一身功力,但如果你们将他视作‘天下第一’则大错而特错,非但不能成就他,反而会害死他。”
“前辈所言极是,是我错口失言。”
关于“胜不骄、败不馁”的浅显道理,洵溱当然明白。
虽然黄阳明和梅紫川没有明言柳寻衣的武功究竟达到何等境界,但从他二人刚刚的“教诲”中,洵溱足已猜出一丝端倪。
经此一劫,柳寻衣纵使不是天下无敌,只怕在中原武林也鲜有敌手。
远的不提,单说与他有着相同经历的萧芷柔,只因当年继承叶桐的武功,而今足以将洛天瑾、云追月这些顶尖高手踩在脚下。
叶桐与黄阳明孰强孰弱?现已无法比较。但凭二人在江湖中的名望,料想黄阳明纵使不敌叶桐只怕也相差无多。然而,论自身功力与天赋资质,柳寻衣无疑远胜当年的滕柔。
因此,洵溱在心中暗暗揣测,痊愈后的柳寻衣在武学境界上,至少与萧芷柔处于一线之间。
心念及此,洵溱看向柳寻衣的双眸忍不住精光闪烁,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柳寻衣恢复的如何?”
突然,梅紫川的声音打断洵溱的遐想,令她心神一禀,赶忙竖起耳朵细细聆听,生怕遗落桃花婆婆和黄阳明的回答。
“一夜之间多出几十年的精纯内力,是好事也是坏事。”桃花婆婆意味深长地答道,“如此雄厚的内力一股脑地涌入丹田气海,凭他奄奄一息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将希望寄于葬龙潭中蕴含的万年剧毒。以真气压制阴毒,以阴毒淬炼内力,在两股势不可挡的力量相互攻讦间,再凭其自身的内力逐一消融吸收,化作可以承受的温润之力慢慢重塑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一边采阴补阳,一边恢复元气。”
“如此一来,柳寻衣纵使痊愈,体内也将蕴含剧毒?”梅紫川沉吟道,“万一将来毒性发作,那……”
“万一如此,他难逃一死。”桃花婆婆直言不讳,“不过不必过于担心,黄阳明昨夜不仅传授其内力,更将乾坤九极功的心法口诀一并传授于他,帮他尽快掌控体内蕴含的无穷潜力。待他将两股力量融合为一,运用自如,毒发身亡的风险将变得微乎其微。”
“微乎其微?”洵溱迟疑道,“也就是说仍有风险?”
“当然!”桃花婆婆不可置否,“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葬龙潭能救他也能害他,凡事皆有阴阳利弊,岂能只存‘利’而不存‘弊’?”
“这……”
“虽然柳寻衣继承老朽的功力,也与老朽同修一门心法,但他最终练成的‘乾坤九极功’和老朽的‘乾坤九极功’却不尽相同,甚至……大相径庭。”
黄阳明此言,令心乱如麻的洵溱几人感到愈发糊涂。
“为什么不一样?”唐阿富好奇道,“难道不是一种武功?”
“武功相同,但法门不同。”黄阳明朝葬龙潭一指,戏谑道,“老朽修炼‘乾坤九极功’从未沾染过半滴潭水,辛辛苦苦几十年方才达到第九重境界。眼下,柳寻衣只用短短一夜便得到老朽几十年的功力,他不像萧芷柔那般可以用二十几年慢慢领悟融合,重伤难治的他要想活命必须在十日之内破茧成蝶。因此,他只能借助葬龙潭的至阴至毒淬体练功,破而后立。如此一来,他的丹田气海将变成‘阴田毒海’,施展出的武功天性阴毒,乾坤九极功自然也不例外。”
“至阴至毒……”潘雨音呢喃道,“如此说来,柳大哥日后岂非变成‘毒人’,旁人触之即死?”
“不能掌控就是‘毒人’,若能收放自如则不是。”桃花婆婆幽幽地说道,“如果黄阳明不传授他乾坤九极功的心法口诀,他在短时间内无法掌控自身潜力,你们留在他身边必然万分凶险。但如果他能随心所欲,除非时运不济毒发身亡,否则与常人并无二样。”
“时运不济?”
“为师刚刚已经说过,柳寻衣毒发身亡的可能微乎其微,你们不必担心……”
“可有解决之法?”桃花婆婆话音未落,洵溱已忍不住悻悻追问,“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几乎无解!”言至于此,桃花婆婆深深看了一眼大失所望的洵溱,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至阴至毒,自然也有至阳至纯。倘若阴阳调和,也许能免除后顾之忧。不过,乾坤九极功和黄阳明几十年的雄厚内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调和的,若无与之匹敌的纯阳解法,贸然尝试只会适得其反。”
“不知……与之匹敌的纯阳解法指什么?”洵溱仍心有不甘,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门至阳至纯的上乘内功、一位内力远胜柳寻衣的人加持护佑,二者……缺一不可。”
“嘶!”
桃花婆婆此言令洵溱几人怛然失色。
殊不知,一门至阳至纯的上乘内功已是世间罕见,但至少能寻到踪迹,比如少林的《易筋经》。然而,想找一位内力远胜柳寻衣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难如登天。
毕竟,在中原武林单论内力深浅,已融合黄阳明毕生功力的柳寻衣……几乎无出其右。
桃花婆婆诚不欺人,柳寻衣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悲亦大幸、大吉亦大凶,阴阳利弊缺一不可。若想趋利避害,果然……几乎无解。
……
血蓑衣 第九百一十二章:破而后立
“如是我闻,乾坤居中。开明见暗,乃在虚空。由心生故,五蕴皆明。九阴九阳,无有迷穷。神聚其首,气汇其足。东西由象,南北成观。内无所惊,外无所惧。身心相知,复体不迷……”
不知不觉,柳寻衣浸于龙潭已整整七天七夜。
此间,桃花婆婆和黄阳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潭边,每当柳寻衣遇到瓶颈,他们皆第一时间出手相助。一内一外,双管齐下,护佑他连闯十余道生死关。
在龙潭剧毒与浑厚内力的双重作用下,柳寻衣历经一场痛不欲生的漫长煎熬。
前三天,柳寻衣从眼耳口鼻、发肤骨血至十二经络、五脏六腑无不先破而后立,最痛苦的时候他思觉失调、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喉舌失音……整个人犹如被砍去四肢,挖空五脏,堵住七窍,又如被无数铁链牢牢禁锢,活活忍受万虫蚀骨之噩,利箭穿心之苦,五内俱焚之痛,千疮百孔之伤……
那一夜,他撕心裂肺却做不出任何挣扎,歇斯底里却发不出半声哀鸣。真可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几次被难以忍受的痛苦折磨的失去意识,不过很快又被更惨烈的“酷刑”生生惊醒。
周而复始,循环无尽,如阿鼻地狱,如无间阴山,身陷刀山火海而无法自拔,饱受炼狱之刑而无处伸冤。
短短一夜,对柳寻衣而言宛若十万八千年。恍惚迷离中,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昏昏醒醒多少回?待天近拂晓,死过一次又一次的他已彻底麻木,唯有一缕岌岌可危的淡薄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
除此,柳寻衣再也感受不到半点知觉。
第四天,当他好不容易熬过身体的淬炼,将朝不保夕的小命从阎王手中赎回,等待他的又是三股力量的相互排斥与彼此角逐。
一股来自柳寻衣自身,一股来自黄阳明,另一股来自葬龙潭。
论内力之精纯浑厚,二十多岁的柳寻衣远不及苦练七十余载的黄阳明。
但论驾轻就熟,外人赐予的当然不如自己一点一滴练出来的更加随心所欲。
因此,无论是黄阳明的雄厚内力,还是葬龙潭的阴毒之力,在柳寻衣体内皆有些“水土不服”。
好比将一碗水、一碗油与一碗沙强混于一缸之中,三者表面看上去融为一体,实则却各行其是,泾渭分明,根本做不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柳寻衣尝试运转内力时,两股真气不可避免地排斥抵触,另有虎视眈眈的阴毒之力趁虚而入,与它们相互对抗,企图鸠占鹊巢。
如此一来,遭殃的无疑是柳寻衣自己,丹田气海中蕴藏的潜力虽源源不绝,但苦于它们自成一派,难以融合,非但做不到强强联手,反而内耗甚巨,比昔日更有不如。
柳寻衣本欲利用自己的内功心法强行控制黄阳明传给他的内力,结果一连尝试七八次,皆以失败而告终。
万般无奈,柳寻衣只能回到原点,耐着性子听从黄阳明的指教,一心一意地从头修习“乾坤九极功”。
常人修炼内功,皆是先领悟,再突破,法门由浅入深,内力由少聚多,最后臻至化境。
今日的柳寻衣截然不同,他已具备深不可测的内力,但对“乾坤九极功”的领悟却空若白纸。
与黄阳明相比,柳寻衣修炼“乾坤九极功”的步骤俨然是本末倒置。
常言道“万事开头难”,当柳寻衣从“如是我闻,乾坤居中……”慢慢参悟时,一向天赋异禀,触类旁通的他第一次尝到全无头绪,屡试屡败的复杂滋味。
殊知,黄阳明参悟第一重境界前后不过尝试三次而已。依照他的原话“纵使资质平庸的娃娃,只要打牢基本功,参悟第一重境界也不会太难,尝试七八次足矣。”
然而,柳寻衣却连败二三十次,始终不见一丝起色,不仅令桃花婆婆和黄阳明面面相觑,同时令柳寻衣自己大为恼火。
其实,并非柳寻衣天资愚钝,亦非他基础不牢,只因他在接触“乾坤九极功”前已凭借其他武功将自己练成高手中的高手。
在其日积月累,扎实稳固的武学基础上,再重新修炼一门内功心法,宛若在一张涂满颜料的彩纸上渲染着色,当然比在一尘不染的白纸上困难的多,亦麻烦的多。
万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黄阳明不厌其烦的指教与柳寻衣锲而不舍的尝试下,他如“榆木疙瘩”的脑袋终于渐渐开窍,开始学着摒弃自己的惯用路数,暂时遗忘昔日所学,将所有的“自以为是”统统抛开,令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初学者。
从新开始,用心领悟,步步夯实,由浅入深……
终于,柳寻衣在第五天突破“乾坤九极功”的第一重境界。
由此开始,他的傲人资质与武学天赋如雨后春笋般争相而出,“从零到一”他整整参悟一天一夜,“从一到二”却只用一天,“从二到三”不足半日,“从三到四”更是区区两个时辰……
第六天,柳寻衣对“乾坤九极功”的参悟几乎可以用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来形容。
短短一日,他竟从第四重境界一路突破至第八重,直令桃花婆婆和黄阳明目瞪口呆,连连咂舌。
有雄厚的内力与强健的体魄保驾护航,宛若有人将柴米油盐、山珍海味等一切原料准备充足,供柳寻衣肆意挥霍。他只要在一次又一次尝试中学着如何做一名“巧妇”即可。
正因如此,他才能省去几十年“积攒原料”的时间,短短数日将“乾坤九极功”练至如火纯青的高深境界。
殊知,练一门武功最耗费时间与精力的不是参悟本身,而是日积月累的内外兼修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经验教训。
对今时今日的柳寻衣而言,后两者他已登峰造极,故而前者才能水到渠成。
在“乾坤九极功”的加持下,柳寻衣学会化戾气为祥和,让外来的两股力量相互牵制,自身的内力不再参与角逐,而是剑走偏锋,循循善诱,对三者融合起引导催化之效。
开悟法门,柳寻衣顺风顺水,直至突破“乾坤九极功”最后一重境界时,他再度陷入踌躇,苦思一夜仍不得其妙。
第七天,柳寻衣已无性命之虞,亦无需黄阳明与桃花婆婆在旁协助。因此,在他的反复劝说下,操劳多日的两位老者终于如释重负,决定回去歇息,留柳寻衣一人在此继续参悟。
值得一提的是,整整七天时间,除第一天洵溱几人前往葬龙潭探望之外,其余几日他们皆未再出现。
并非他们不想探望,而是桃花婆婆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柳寻衣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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