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你们……你们是……”伙计满眼惊惧地望着二人,一时间喉咙发紧,舌头打结,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下文。
“和外边那些人一起来的,是不是有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姬侯淡淡地问道。
“好像……是有一个‘瘫子’,直接被人抬上二楼。”
“哪间客房?”
“天字一号……”自知惹不起对方,一向目中无人的伙计面对姬侯的追问,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闻言,姬侯、扶隐对视一眼,眉宇间难掩一丝欣喜之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扶隐冷笑道,“唐阿富在长白山周围兜兜转转,一直不肯现身,不知在磨蹭什么?既然可以将柳寻衣扼杀在沈州,又何必等他从虎穴龙潭出来?姬侯,眼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唐阿富根本靠不住,不如你我直接出手解决柳寻衣,省的夜长梦多,徒增变数。”
“也好!”姬侯沉吟道,“丁傲、董宵儿与我们同是‘外来的和尚’,但他们却屡立奇功,深受金坞主的器重和赏识。尤其是老奸巨猾的丁傲,眼下在金坞主心中的地位已不亚于宋玉、冷依依这些金剑坞的元老。如果我们再不能大展拳脚,早晚被他们排挤的无处容身。”
“说得对!”扶隐重重点头,“事不宜迟,我们立刻上去……”
“不行!”姬侯拽住跃跃欲试的扶隐,思忖道,“那些西域高手不是吃素的,我们贸然行动极易暴露。一旦交起手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很难讨到便宜。”
“那……”
“柳寻衣身负重伤,寸步难行,没有洵溱的保护,他与瓮中之鳖无异。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先解决外边的麻烦。”
言至于此,姬侯将狡黠的目光投向一脸茫然的伙计,别有深意地问道:“你刚刚说恨不能外边那些人肠穿肚烂,是不是真心话?”
“这……”
“拿着!”
姬侯顺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不由分说地塞入伙计手中。
“这是……”
“此乃绝命散,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影无形,就连银针也探不出来。”姬侯淡淡地说道,“你将它们掺入酒肉,端出去给外边那些人享用。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们必定七窍流血,肠穿肚烂。”
“不可!”
不知是畏惧视人命如草芥的姬侯、扶隐,还是畏惧杀人于无形的毒药,伙计下意识地发出一道惊呼,欲将药瓶扔掉,却被扶隐先一步攥住手腕。
霎时间,气血阻塞,酸痛难忍,令伙计叫苦不迭。
“大爷饶命……我刚刚只是发发牢骚,过过嘴瘾……”伙计疼的满头大汗,声音颤抖,“我就是一个端茶倒水的店小二,纵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害人性命……”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容你出尔反尔?”扶隐渐渐施加力道,几乎将伙计的手腕捏断,“我平生最恨反复无常的小人,你若不从,我便将这瓶绝命散灌进你的肚子。”
“大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未出世的孩儿……”
“威胁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是不是桃花剑岛的惯用伎俩?我以为‘日月双剑’的手段有多高明,原来也不过如此!”
突然,一道满含轻蔑的冷笑自房外响起。紧接着,一道白影如闪电蛟龙般撞破窗户,飞身而入。
“唐阿富?”
一见来人,姬侯、扶隐不禁一愣,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丝难堪之意。毕竟,金复羽命他们暗中跟着唐阿富,结果却暴露行踪,甚至被人家主动找上门,若说不尴尬是假的。
“唐少侠,你怎么……”
“噌!”
未等面面相觑的姬侯、扶隐闪烁其词,唐阿富突然眼神一寒,抽剑出鞘,伴随着一道悠长的剑鸣,凌厉逼人,银光璀璨的无情剑直指姬侯的眉心。
“我迟迟不肯现身,就是想看看你们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唐阿富面无表情,言辞冰冷,“从静江到沈州你们一直阴魂不散,与其藏头露尾,不如开门见山。说吧!为什么跟着我?是你们自作主张,还是……金复羽信不过我?”
……
血蓑衣 第八百九十七章:天袁客栈(二)
见唐阿富一言不合拔剑相向,一点情面都不讲,扶隐不禁心生愠怒,叱道:“怎么?沈州是你唐阿富的?为何你来得,我们就来不得?天下想杀柳寻衣的人不胜枚举,他在哪儿,哪儿就休想安宁。我们不是跟着你,而是跟着柳寻衣……”
“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不成?”唐阿富语气不善地打断道,“回去告诉金复羽,如果不相信我,就不要找我帮忙。如果信得过我,就不要派两条狗一路跟着我。”
“放肆!”
唐阿富的出言不逊,令扶隐勃然大怒,奋力推开身前的伙计,伸手摸向剑柄。
“且慢!”
唐阿富与扶隐的剑拔弩张,令姬侯心中暗惊,他先挥手拦下怒不可遏的扶隐,而后向面沉似水的唐阿富说道:“如果我们打起来,一定会惊动洵溱他们。如此一来,今天再想杀柳寻衣无异于痴人说梦。唐阿富,你说的不错,坞主对你确有怀疑,因此派我们一路跟着。可……怀疑你有什么奇怪?金剑坞第一次和你打交道,对你不知根、不知底,有所保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莫非你对我们没有保留?如果你真的没有私心杂念,又何必对我们的出现大动肝火?你扪心自问,真的是因为坞主怀疑你而生气?我看不然,你气的是我们对你的监视,换言之……你气的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决定柳寻衣的生死。”
“什么意思?”唐阿富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愈发冷厉,“你怀疑我会包庇柳寻衣?”
“是!”姬侯面无惧色,直言不讳,“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我们的出现只会给柳寻衣带来麻烦……当然,还有想包庇他的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们的帮助?难道只因为你是‘无情剑客’,习惯独来独往,来去如风?即使如此,我们也没有干扰你的自由。你做你的、我们做我们的,大家互不干涉有何不妥?除非……你不希望柳寻衣出事。”
“巧舌如簧,倒打一耙!”唐阿富鄙夷道,“谁说你们的出现不会干扰我?若被你们取走柳寻衣的人头,金复羽答应我的条件岂非化作泡影?更何况,你二人行事如此莽撞,非但帮不上我的忙,反而会破坏我的计划,令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
“你有什么计划?”扶隐怒极而笑,“柳寻衣马上就要进入长白山,可你仍徘徊不决,迟迟不肯与他见面,难道这就是你的计划?我二人若非实在看不下去,今日又岂会冒险出手?”
“你们好歹是闯荡多年的江湖前辈,行事为何如此天真?真以为凭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洵溱和柳寻衣?”唐阿富一脸不屑地讥讽道,“如果他们这么容易对付,岂能毫发无伤地从江南逃到这里?”
“说来说去,你无非是想阻止我们。唐阿富,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的‘居心’就是……不想被你们两个蠢材连累!”
“你……”
“够了!”
见唐阿富与扶隐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姬侯忽觉心烦意乱,暴喝一声,登时将二人的争论打断,沉声道:“行与不行,一试便知。唐阿富,不如我们以今日之事互表诚意,如果你没有袒护柳寻衣的心思,就不要阻止我们投毒,待取下柳寻衣的人头……归你。”
“好啊!”唐阿富的眼底深处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纠结,口中却欣然允诺,脸色更没有丝毫异样,“有人替我出手,让我坐享其成,唐某当然求之不得。”
言至于此,唐阿富眉头一挑,反问道:“可如果你们行迹败露,此事未成,又当如何?”
“如果此事未成,至少我们知道你对柳寻衣绝无包庇袒护之心。”姬侯义正言辞道,“若真如此,追杀柳寻衣的事全权交由阁下处置,我二人即刻打道回府,主动向坞主负荆请罪。如何?”
“说话算话?”唐阿富眼前一亮。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姬侯与唐阿富击掌为约,又道,“在解决柳寻衣之前,你最好一直留在这里,以免引出不必要的误会。”
“好啊!我倒要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日月双剑’究竟有什么本事?”
唐阿富深深看了一眼讳莫如深的姬侯,缓缓收起无情剑,优哉游哉地走向灶台,途径昏倒的潘雨音时,脚步稍稍一滞,但见潘雨音气息匀称,暂无性命之虞,方才大步流星地走到一旁。
其实,唐阿富也不想和姬侯、扶隐撕破脸。常言道“打狗看主人”,姬侯、扶隐的背后是金复羽,而金复羽又是唐阿富解开唐家灭门惨案的唯一“线索”。因此,与他二人闹僵只会得罪金复羽,万一鸡飞蛋打,对唐阿富而言得不偿失。
更何况,他在天山争夺惊风化雨图时领教过洵溱的手段,故而心中料定姬侯、扶隐断不是她的对手。
“我也想见识见识,究竟是我们手段过时,还是唐少侠杞人忧天。”
与唐阿富商议作罢,姬侯将目光投向满脸惊恐,浑身颤栗的客栈伙计,一边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一边和颜悦色地说道:“小兄弟,不必紧张!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不会连累你。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待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千两。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平常一样将酒菜端出去,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两千两,这可是你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今日过后,你可以带着妻儿老小去别处置田买地,自己做生意,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一辈子衣食无忧,逍遥自在,岂不痛快?”
“这……”
“要么拿钱,要么丧命!”见伙计犹豫不决,满肚子火气的扶隐脸色一沉,暴喝一声,险些将伙计吓得瘫软在地。
“小兄弟,谁会和钱过不去?”姬侯伸手搭在伙计的肩头,一本正经地劝道,“就算你今天救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感激你。别忘了,他们刚刚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对你又是何等的颐指气使?实不相瞒,外边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狂徒,整日不学无术,只知杀人放火,实在死有余辜。因此,我们杀他们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不必感到愧疚。”
“此话……当真?”伙计心有动摇,将信将疑。
“和这些银票一样真!”
在姬侯、扶隐的威逼利诱下,胆战心惊的伙计艰难地吞咽一口吐沫,内心纠结再三,终究抵挡不住银票的诱惑,故而将心一横,怯生生地说道:“外边可是二十几条人命,一旦事情败露,肯定不止我一人掉脑袋,八成会连累全家。这么大的风险,你们能不能……再加两千两银子……”
伙计的贪得无厌,令扶隐甚为不满,姬侯却不以为意,思量道:“不如……我加三千,但你要亲眼看着他们将酒肉吃下去,如何?”
“这……”
“小兄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种日进斗金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也许你一辈子仅此一回。你想穷困潦倒,替别人端茶倒水,还是想锦衣玉食,坐拥荣华富贵?如今兵荒马乱,民不聊生,说不定哪天就会一命呜呼,千万要懂得珍惜眼前,学会享受。”
在姬侯的蛊惑下,伙计贪心大起,恶念丛生,再加上此刻的他为求活命别无选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夺过姬侯手中的银票,迫不及待地点算起来。
“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呵呵……”姬侯满眼欣慰地望着利欲熏心的伙计,笑道,“尽快将酒肉端出去,以免他们生疑。”
“妈的!横死总比穷死强,我现在就去!”
言罢,伙计踉跄着走回案台,哆哆嗦嗦地将绝命散洒在酒肉中,胡乱搅拌几下却已是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他不是累的,而是做贼心虚,吓的。
“小兄弟,当心被他们看出破绽!”
不知何时,姬侯端着一碗酒水走到近前,安抚道:“来,喝口酒壮壮胆,压压惊!”
当战战兢兢的伙计囫囵吞酒时,姬侯用自己的衣袖帮他擦拭脸上的汗水,如此亲切的举动反倒令伙计有些不知所措。
“小兄弟,想想怀中的银票,再想想日后的逍遥……你翻身的机会到了。”
在姬侯一遍又一遍的怂恿下,狠下决心的伙计鼓足勇气,端着酒肉缓缓离开厨房。
“金剑坞果然财大气粗,你们真打算给他四千两银子?”伙计走后,唐阿富饶有兴致地问道。
“只怕他有命拿,没命花。”姬侯站在门口目送伙计远去,头也不回地答道,“万一事情败露,洵溱一定会追问幕后主使。我二人倒是无所谓,可唐少侠……断断不能被他们怀疑。”
“嘶!”经姬侯提醒,唐阿富幡然醒悟,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这……如何是好?”
“放心!”见唐阿富阵脚大乱,扶隐不禁面露鄙薄,狞笑道,“刚刚姬侯给他的那碗酒已被我掺入绝命散。除非洵溱现在逼问,否则他……没机会供出任何人。”
……
血蓑衣 第八百九十八章:天袁客栈(三)
“各位客官,酒肉来了!”
为掩饰内心的忐忑,伙计扯着嗓子放声吆喝,同时将备好的酒肉挨桌送上。
由于心里有鬼,伙计的动作时而拘谨时而麻利,慌慌张张屡次撞到桌椅、打翻碗筷,遭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训斥,他却一声不吭,埋头走开,与刚刚满腹牢骚,喋喋不休的伙计判若两人。
“各位客官慢用……”
“等等!”
当伙计好不容易将酒肉上齐,洵溱的声音忽然响起,登时令心猿意马的伙计心头一颤,溢满冷汗的双手抑制不住地哆嗦几下,手中的托盘险些掉落在地。
见状,洵溱黛眉微蹙,看向伙计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幽光。
“客……客官有何吩咐?”
伙计竭尽所能地平复内心的跌宕,用自以为从容不迫的表情朝洵溱报以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你不是袁家的人?”
“啊?”面对洵溱没来由地问话,伙计不禁一愣,“客官何意?”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洵溱漫不经心地敷衍一句,同时将别有深意的目光投向举酒欲饮的阿保鲁,而后伸手朝桌上的酒肉轻轻一指。
见状,饥如饿狼的众人纷纷一怔,下意识地放下刚刚端起的碗筷,向洵溱和阿保鲁投来一道道狐疑的目光。
“这……”阿保鲁当然明白洵溱的意思,但却面露踌躇,“这里是袁家的买卖,我们有必要……”
“小心驶得万年船!”洵溱言语柔和,态度却十分坚定。
“也罢!”
稍作迟疑,阿保鲁从包裹里掏出一根银针,缓缓沁入酒中。
见状,其他西域高手无不欣然效仿,纷纷掏出银针一碟一碗地挨个试毒。
“算起来,我和袁孝已有三年未见,不知他近况如何?”洵溱再度将话题引向愈发惶恐的伙计。
袁孝,沈州第一大户袁家的家主。此人也是一位江湖豪强,素以刀法见长,虽然在中原武林排不上号,但在东北一带却颇负盛名。
沈州袁家的江湖地位类似于当年洛阳城的金刀门、铁掌帮,皆属一方强势,只不过……这里没有贤王府。
虽然势力范围与实力底蕴远不能和武林中那些响当当的名门大派相提并论,但由于沈州远离中原,地处东北,因此袁家在当地乃至辽阳一带的地位及影响力,远胜昔日的金刀门、铁掌帮,袁孝的生活也远比郑天雕、诸葛雄滋润。
“原来……原来各位是我家老爷的朋友……”听到洵溱的解释,伙计的眼中不禁浮现出一抹惊诧之意,“我是袁家内亲的远方亲戚……托袁夫人的福,在天袁客栈谋一份差事,不至于饿死……”
“内亲的远方亲戚?”阿保鲁揶揄道,“八竿子打不着,难怪只能在这里做小二。我说袁孝的家业为什么一直做不大,原来什么阿猫、阿狗他都要管口饭吃。常年入不敷出,就算赐他一座金山也早晚败光。”
听到阿保鲁的嘲讽,伙计不禁心生不忿,刚刚萦绕在心头的一丝纠结眨眼消失殆尽,剩下的唯有怨恨与杀意。
从始至终,伙计一直用余光紧盯着银针探毒的众人,见他们并无从酒肉中发现端倪,方才如释重负般暗松一口气,又道:“各位客官慢慢享用,小的再去准备一些……”
“且慢!”
洵溱再一次叫住心神不宁的伙计,伸手朝桌上的酒杯一指,似笑非笑地说道:“既然是袁老爷的亲戚,我们岂敢失礼?这一杯酒……我敬你。”
闻言,伙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全身的肌肉由于内心惶恐而颤抖不已。一时间,战战兢兢,语无伦次:“酒很贵,小人喝不起……而且酒是给客人的,我岂敢品尝?小店有规矩,伙计不能喝酒,怕耽误干活……”
见伙计的反应如此古怪,后知后觉的阿保鲁终于察觉到一丝蹊跷。他先与洵溱对视一眼,而后端起酒杯,蓦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伙计身旁,不由分说地揽住他的肩膀,一边举酒,一边相劝:“来来来,我刚刚多有冒犯,这杯酒权当赔罪……”
“不不不……我不能喝……”
“不喝就是不给老子面子,这杯酒你非喝不可!”阿保鲁不顾伙计的阻拦,左手紧紧勒住他的肩头,右手蛮横地推开伙计的两条胳膊,硬生生地将酒杯送到伙计唇边。
“不……不行……”
“啪!”
混乱挣扎中,酒杯被伙计推翻在地,他忙不迭地连啐几口,并用衣袖反复擦拭沾染酒液的嘴唇,一副羞愤交加,诚惶诚恐的惊惧模样。
“酒有问题!”
“砰!”
见状,阿保鲁的眼神登时一变,挥手将猝不及防的伙计死死按在桌上,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朝他脑袋狠砸几下,令其头破血流,耳晕目眩。
“他妈的!”
幡然醒悟的一众西域高手纷纷脸色大变,叫骂着掀翻桌椅,一个个心有余悸地望着满地狼藉,眼中凶光闪烁,杀意滔天。
若非洵溱谨慎,发现蹊跷,恐怕他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你敢下毒,老子一刀剁了你……”
“慢着!”
洵溱喝住怒不可遏的阿保鲁,快步上前,一双美目死死盯着满脸鲜血,涕泪横流的伙计,沉声道:“你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说出幕后主使,我可以饶你不死……”
“啊……”
“噗!”
洵溱话音未落,被吓得魂飞魄散的伙计突然双目圆瞪,五官扭曲狰狞,口中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紧接着,喷出一大口黑紫脓血,身体剧烈摇摆抖动,骤然一挺,僵固如尸,而后又渐渐瘫软下去。
眨眼间,死不瞑目的伙计已脏腑烂穿,七窍流脓,生机全无。
“这是……杀人灭口!”洵溱处变不惊,稍作思量登时恍然大悟,“不好,他们就在附近!萧阳、荀布道、苏忽率十人去二楼保护柳寻衣,其他人去后厨找潘姑娘!”
“是!”
面色铁青的众人痛快领命,抽出刀剑四散而开。
厨房内,察觉到局势有变的姬侯、扶隐不禁心生慌乱,面露羞愤。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扶隐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从一开始你们就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客栈伙计身上。”唐阿富轻蔑一笑,缓缓起身,“洵溱何许人也?莫说一个客栈伙计,纵使你二人亲自出马也未必能瞒过她的法眼。刚刚你们说我杞人忧天,现在可知他们的厉害?”
“这……”
“罢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桃花剑岛常年孤悬海外,你二位安逸多年,久疏战阵,难免固步自封,老马失蹄,想来也是人之常情,不必太在意。”唐阿富淡淡地说道,“不过我们有约在先,希望二位能信守承诺,回去告诉金复羽,不要再派人监视我。让他提前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待我取下柳寻衣的人头自会去取。”
姬侯、扶隐当年好歹是威名远扬的“日月双剑”,曾追随桃花仙人走南闯北,纵横天下,令江湖群雄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却不料,十几年的销声匿迹令他们锐气尽失,威风不再。重回江湖的他们早已不比当年,面对物是人非的中原武林处处陌生,屡屡失利,而今又被一个晚辈后生耳提面命,心里岂能不压抑?不难过?不懊恼?
“二位快走吧!”听到迅速逼近的脚步声,唐阿富眉头一皱,催促道,“再不走,恐怕今天难以脱身。”
“唐阿富,这一次是我们失策,我们言而有信,不会再跟着你。但金坞主如何抉择……我们没资格过问。”姬侯苦涩道,“我们走后,你孤身一人好自为之!”
言罢,姬侯、扶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满含辛酸与无奈的叹息,而后心有不甘地朝窗口走去。
“且慢!”唐阿富心念一动,思忖道,“既然娄子是你们捅的,自该由你们收场。如果就这么离开,我很难向他们解释,不如……将计就计?”
“什么意思?”
“少废话,看招!”
话音未落,唐阿富突然举剑朝二人刺去。姬侯、扶隐大惊失色,仓促间拔剑应战。
“噗!”
然而,令姬侯、扶隐万没料到的是,唐阿富的无情剑在逼近二人时竟然诡异收招。反之,面对扶隐迅若闪电的一道斜刺,明明可以闪躲的唐阿富却不挡不避,用自己的左肩直直地迎上扶隐的剑锋,立时皮开肉绽,血光四溅。
“唐阿富,你……”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未等一头雾水的姬侯、扶隐问清缘由,唐阿富已捂着伤口倒飞而出,同时剑锋横扫,荡出一道凌厉剑气,将二人逼走的同时,亦将窗框生生震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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