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唐少侠,武林大会一别,金某对你甚是思念。”金复羽招呼二人入阁,同时朝满桌的美味佳肴轻轻一指,热情道,“静江美食与江州美食大不相同,坐下尝尝。”
言罢,金复羽将几碟糕点小菜朝唐阿富的方向推近几分,笑容可掬,平易亲切,宛若在招待一位多日未见的老朋友。
“唐某与金坞主素昧平生,何来思念?”不知唐阿富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故作傲慢。面对金复羽的热诚,他竟置若罔闻,言辞冷淡,恨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状,宋玉心头一惊,赶忙圆场:“唐少侠有所不知,我家坞主思贤若渴,爱才如命,正因为你是难得一见的年轻俊才,坞主才对你念念不忘。”
“是啊!”面对唐阿富的冷酷,金复羽非但不恼怒,反而别有深意地解释,“如‘无情剑客’这般人中龙凤,试问天下谁人不爱?只可惜,如此高手却不能为我所用,金某岂能不扼腕叹息?”
“金剑坞卧虎藏龙,人才济济,金坞主岂会在乎唐某这种无名小卒?”唐阿富的语气依旧不阴不阳,不参杂一丝感情,“我和金坞主没有交情,只有……生意。因此,那些虚情假意,言不由衷的寒暄不说也罢,最好开门见山。”
“痛快!”金复羽仰天大笑,向惴惴不安的宋玉说道,“我说过什么?唐阿富和其他江湖人不同,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虚伪,只有真才实学,出刀见血。”
“坞主所言极是。”宋玉满心尴尬,不知所言,只能陪笑附和。
“唐少侠,既然你来找我,说明你对金某开出的条件颇为满意。”金复羽将目光重新投向唐阿富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郑重之色,“你将柳寻衣的脑袋交给我,我替你解决沈东善,并将当年血洗唐家的二十五名贼人的下落告诉你。如何?”
闻言,唐阿富心头一颤,古井不波的眼中猛然浮现出一抹激动之色,追问道:“你当真知道那些贼人的下落?”
“金某虽不是一言九鼎,但也不会信口开河。”金复羽一本正经,掷地有声,“我非但知道那些贼人的下落,而且知道唐家灭门的真相。”
“真相?”唐阿富眉头一皱,狐疑道,“什么真相?”
“唐家被洗劫并非时运不济,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金复羽一针见血,不仅令唐阿富大惊失色,同时令站在一旁的宋玉眼神骤变,唇齿微张似乎有话想说,可见金复羽神态从容,谈吐自若,终究欲言又止,未吭一声。
“这……”内心的惊骇令唐阿富结舌杜口,语无伦次,“阴谋……什么意思?”
“唐家灭门并非那些贼人见财起意,而是有人暗中指使……”言至于此,金复羽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问道,“对唐少侠而言,这则消息算不算‘意外惊喜’?”
“嘶!”
金复羽的直言不讳,宛若雷霆一击狠狠劈中唐阿富的天灵盖,令其神思恍惚,天旋地转,内心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可大脑却浑如死水,一片空白。
其实,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有这种怀疑,却从未得到证实。今日被金复羽一语挑破,唐阿富岂能不心生骇然?
“你……怎么知道是阴谋?”唐阿富死死盯着金复羽,似是将信将疑,“我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金复羽淡笑道,“不信我,你只能继续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不过我可以断言,仅凭你自己……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将唐家灭门的惨案查的水落石出。”
“我……”
“如果你想替自己的父母亲族报仇,想让沈东善和那些贼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就必须相信我。”金复羽神情一禀,正色道,“因为只有我……才能帮你报仇雪恨。”
“你……”唐阿富心乱如麻,可任他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理清头绪,“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秘密?难不成此事与你有关……”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仅此而已。”
“难道……一切都是沈东善在背后作祟?”唐阿富急声试探,“唐家落难后,沈东善得到的好处最多……”
“唐少侠不必乱猜,你应该知道规矩。在你拿回柳寻衣的首级前,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金复羽讳莫如深地笑道,“金某诚意十足,接下来期待唐少侠一展身手。”
见金复羽三缄其口,唐阿富不禁一愣,踌躇道:“金剑坞高手如云,你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是柳寻衣的朋友。”金复羽坦言作答,“只有他的朋友,才能悄无声息地接近他,并且不引起他的防范。换言之,别人杀他,难如登天。你杀他,也许易如反掌。如果武功高强就能斩杀柳寻衣,清风和其他门派的高手就不会屡屡失手。因此,解决柳寻衣的关键不是刀剑,而是人情。江湖中持刀带剑者,如恒河沙数。但有此人情者,却寥若晨星,可遇而不可求。恰巧,你是其中之一。”
“你想让我利用柳寻衣对我的信任?”
“不,只是略施小计,正如他对付洛天瑾那般。”金复羽云淡风轻地说道,“其实,从你踏入静江府的那一刻,便已经作出决定,现在又何必故作仁慈?”
“这……”
“对了!”金复羽不给唐阿富辩驳的机会,继续道,“从临安救走柳寻衣的人是洵溱,此妖女是西域少秦王的手下,诡计多端,狡猾无比。你想接近柳寻衣,必须先取得她的信任。”
“你怎么知道?”
唐阿富细细回忆,江湖中并无洵溱救走柳寻衣的传闻,又见金复羽言辞笃定,故而心生困惑,同时对金复羽的“无所不知”倍感惊诧。
闻言,一缕寒光在宋玉眼中一闪而过,他似乎对唐阿富的“好奇心”分外厌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金复羽既未正面回答,亦未婉言拒绝,而是出人意料地选择无视,自顾自地说道,“眼下,想杀柳寻衣的人多如牛毛,人人都想抢一份功劳。这些人本应同仇敌忾,如今却在无形中变成彼此的对手。依我之见,唐少侠不应该在这里耽误时间,而应尽快下山,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
……
血蓑衣 第八百九十章:谋而后定
“金坞主,恕我直言!”唐阿富面露难色,“天大地大,想找一个东躲西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虽然我和柳寻衣有旧,但我并不知道他的下落,更不知道洵溱将他藏在什么地方。”
“金某从不强人所难,更不会让你大海捞针。既然是我主动找唐少侠帮忙,你有难处我自当鼎力相助。”
“莫非金坞主知道柳寻衣的下落?”
“也许知道。”
“也许?”唐阿富一愣,俨然没听懂金复羽的意思。
“聪明人和蠢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懂得谋而后定,另一个只会埋头前行。”金复羽朝一头雾水的唐阿富绽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遇事冲动,不观大局,只知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极有可能徒做无用之功。恰如我们的武林盟主,在金某看来就有些……不够聪明,否则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连柳寻衣的一根头发都抓不到。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个人最大的能耐并非武艺超群,因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更有‘双拳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之说。亦非身家显赫,因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浮生若寄,人生如梦,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前程命运究竟是一帆风顺,还是失时落势。因此,遇事只有三思而后行,通幽洞微,知机识变才能令自己永立不败之地。”
“谋而后定?”唐阿富似懂非懂地望着侃侃而谈的金复羽,揶揄道,“不知在寻找柳寻衣的事情上,金坞主如何三思而后行?”
“很简单,有的放矢。”
“有的放矢?说来轻松,但想找到他们的下落……谈何容易?”唐阿富似乎并不认同金复羽的想法,甚至认为他有些自吹自擂,夸夸其谈,故而心中对其愈发鄙夷。
“唐少侠可有兴趣与金某打个赌?”金复羽一眼洞穿唐阿富的心思,非但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如果我能猜出柳寻衣的下落,你不可再心生犹豫,见之必杀。如果我猜错了……则不再勉强你追杀柳寻衣,但对你的承诺依然有效。不知唐少侠意下如何?”
“当真?”
金复羽的“赌注”令唐阿富眼前一亮,同时对他的胸有成竹愈发好奇。他知道金复羽智谋过人,却不信他能神机妙算。
毕竟,柳寻衣在江湖中销声匿迹已近一月。这段日子无论是大宋朝廷还是中原武林,都未曾放弃过对他的追剿,可结果却是竹篮打水,杳无音信。
更何况,如果金复羽真知道柳寻衣的下落,又何必假手于人,大可派金剑坞的高手直捣黄龙。
心念及此,唐阿富对金复羽怀疑更甚,从而神情一禀,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言尽于此,金复羽主动伸手与唐阿富击掌为约。
“唐某愿闻金坞主高见。”
“高见谈不上,唐少侠且听金某的推论有无道理。”
言罢,金复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是润润咽喉,又似厘清思路,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世人皆知,柳寻衣与大宋朝廷反目成仇,现已沦为朝廷钦犯,大宋上下各级衙门无不对其虎视眈眈,通缉告示贴满一城一镇,一街一巷,道路要塞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几乎所有官人差役都憋着一股劲儿,打算缉拿柳寻衣归案,为自己的仕途修桥铺路。因此,洵溱救出柳寻衣后,必然第一时间逃出大宋地界。如此一来,他们至少能减去一半凶险。”
“正是!”宋玉连忙附和,“大宋官府只能在大宋地界耀武扬威。离开大宋,柳寻衣不再是钦犯,大宋官差不敢大张旗鼓地越境追缉。”
“有道理。”唐阿富不可置否,“离开大宋,柳寻衣至少可以见光。”
“大宋之外无非东、南、西、北四个方位。”金复羽对宋玉、唐阿富的反应视若无睹,径自说道,“其中,南边的大理民风彪悍,不久前刚被蒙古占领,眼下内部纷争络绎不绝,正值兵荒马乱之际,洵溱和柳寻衣对那里人生地不熟,一定不会冒然赴险。北边的蒙古刚刚与大宋和亲,柳寻衣又是他们抢掠兴元三府粮仓的替罪羊,因此一定不会包庇大宋的钦犯。更何况,民间传闻柳寻衣与馨德公主……也就是现在的蒙古王妃关系暧昧,蒙古人对其大都心生恨意。因此,对柳寻衣而言北上同样危机四伏,他们八成也不会去。”
“是西边!”唐阿富沉思片刻,幡然醒悟,“少秦王在西域势力庞大,洵溱救走柳寻衣后一定会快马加鞭地赶回西域。”
“此乃人之常情。”金复羽似笑非笑地说道,“非但唐少侠这么想,世人大都也这么想。洵溱来自西域,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回到西域。只有在少秦王的羽翼下,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唐阿富从金复羽的话中听出一丝蹊跷,迟疑道:“听金坞主的语气……似乎你并不这样认为?”
“洵溱是聪明人,十分狡猾。世人都能想到的事,她岂能想不到?”金复羽淡笑道,“以我对她的了解,此女行事往往独辟蹊径,剑走偏锋。当初,金剑坞被毁就是她和洛天瑾的声东击西之策。因此,所有人都能想到的地方她一定不会去。西行路上杀机四伏,凶险重重,她带着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的柳寻衣不可能活着抵达西域。”
“这……”经过金复羽的解释,唐阿富茅塞顿开,“如此说来,只剩东边?”
“准确的说是东北。”金复羽纠正道,“因为他们不会冒险出海。”
“东北……”唐阿富细心思量,“东北也是蒙古人的地盘,而且……那里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藏身?”
“眼下,柳寻衣生死堪忧,他们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寻找杏林高手替他续命。”金复羽提醒道,“据我所知,天下第一神医……眼下就在长白山。”
“你说的是……桃花婆婆?”
唐阿富身为绝情谷弟子,当然知道桃花婆婆现在何处。毕竟,桃花婆婆与萧芷柔情同祖孙,自从她们久别重逢后,便再也没有断过联络。
“长白山的‘虎穴龙潭’被称为江湖三大禁地之一,唐少侠认为它值不值得藏身?”金复羽不答反问。
“这……若能得到梅紫川、黄阳明两位前辈的同意,顺利进入虎穴龙潭,当然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地。”唐阿富心存狐疑,“可洵溱和柳寻衣与黄、梅二位前辈似乎并无太深的交情……”
“休要忘记,当初与柳寻衣北上和林,南下临安,出生入死,同甘共苦的人中……有一位可是桃花婆婆的亲传弟子。如果由她从中牵线搭桥,虎穴龙潭对别人而言是荆天棘地,寸步难行,但对洵溱和柳寻衣而言,却是一马平川,畅行无阻。”
“金坞主是说潘雨音……”
“唐少侠,你可以走了!”
未等恍然大悟的唐阿富出言追问,金复羽已优哉游哉地举筷在满桌佳肴中挑挑拣拣,任其满心骇然,面露惊叹,他却埋头用膳,不再理睬。
“金坞主,你……”
“唐少侠,请吧!”
宋玉打断心有不甘的唐阿富,坚决而不失礼貌地将其送出青天阁。
待宋玉回来,金复羽已吃饱喝足,临江远眺。
“坞主,我们真要将唐家灭门的真相告诉唐阿富?”唐阿富一走,宋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小心翼翼地出言提醒,“沈东善可是我们的财神爷,这些年没少给我们添柴加火。更重要的是,此事牵扯到坞主的一位‘老朋友’,万一……”
“我若不许以厚利,唐阿富焉能死心塌地?”金复羽头也不回地轻轻摆手,“派人暗中跟着他,一旦事情有变,不要轻举妄动,立刻传信回来告诉我。”
“明白!”宋玉心思凝重,缓缓点头,“虎穴龙潭周围的瘴气、毒虫、陷阱漫山遍野,如果无人引路,无论什么样的高手冒然闯进去必定九死一生。坞主让唐阿富替我们头前探路,确是深谋远虑,有备无患。可我担心的是,如果唐阿富真的杀了柳寻衣,那……”
“柳寻衣一死,唐阿富就失去利用的价值,更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坞主的意思是,等唐阿富回来……”言至于此,宋玉用手在脖子上轻轻一抹,深意不言而喻。
“长白山距金剑坞数千里之遥,一路上不知会碰到多少‘阎王小鬼’。等他回来,岂非夜长梦多?”金复羽幽幽地说道,“我不喜欢坐以待毙,只要唐阿富拎着柳寻衣的人头走出虎穴龙潭,我们的人可以见机行事。”
“无情剑客非同小可,想对付他……不能派寻常庸手。”
“办这种差事,人手在精不在多。”金复羽深邃的双眸精光涌现,滔滔江水、巍巍山峦被其尽收眼底,漫不经心地说道,“姬侯、扶隐,此二人曾是桃花剑岛的中流砥柱,现在是时候替金剑坞建功了。”
……
血蓑衣 第八百九十一章:自作自受
十月初五,洛阳城。
“见过清风盟主!”
上午,十几辆马车缓缓停在贤王府门前。当护卫们看到风尘仆仆的清风钻出马车,无不精神一振,赶忙奔下台阶恭敬相迎。
贤王府与武当一向关系匪浅。昔日,清风既是洛天瑾的师父,又是他的岳丈,故而一年四季往来不断。而今洛天瑾不在,贤王府名义上由谢玄主持大局,实则凌潇潇才是幕后主人。
正因如此,贤王府与武当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清风在府中的地位甚至比洛天瑾在世时更加超然。
其实,江湖中早有流言,贤王府名义上的主人是谢玄,背后操控者是凌潇潇。可实际上,真正能左右贤王府生死荣衰的人……却是远在武当的清风。
细细想来,不无道理。毕竟,洛天瑾死后,贤王府之所以没有走向衰败,全仗清风和武当在背后撑腰。
“夫人呢?”雁不归从后面的马车钻出,向众护卫问道,“在不在府中?”
“一般这个时辰,夫人都在公子的房间。”苏堂抢先开口,“清风盟主,要不要我派人去……”
“不必了,老夫也想看看轩儿。”
言罢,清风既不等众人回应,亦不需旁人引路,径自迈上台阶,大步流星地闯进贤王府。看其颐指气使的姿态及轻车熟路的架势,俨然已将贤王府当成自家地盘。
慕容白、邓泉、洛棋、林方大等人闻讯赶来,清风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却连一声招呼都没有,行色匆匆地穿堂过院,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内宅。留下一众不知所措的贤王府弟子愣愣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砰、砰砰……”
“吱!”
敷衍似的轻叩房门,未等房间内的人应答,清风已推门而入,转身又将房门“砰”的一声紧紧关上。
“混账!什么人……爹?”
一见清风,本欲发怒的凌潇潇不禁一愣,吐出一半的训斥戛然而止。
此刻,她正坐在床边替昏迷不醒的洛鸿轩擦拭脸颊。
如今的洛鸿轩几乎可以用“脱相”形容,卧床昏迷已一年有余的他早已没有当年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今时今日的他骨瘦嶙峋,形容枯槁,面如白蜡,唇无血色,甚至连头发都变成枯萎稀松的“杂草”。苟延残喘,气若游丝的“活死人”模样,令人心生悲悯,不忍直视。
“潇潇……”
龙行虎步的清风进入房间后变的慢步轻声,满脸凝重地走到床边,望着皮包骨头的洛鸿轩及面容憔悴的凌潇潇,一双老眼之中情不自禁地涌现出一抹浓浓的悲愁之意。
见到清风,犹如见到自己的主心骨,人前安之若素,人后默默饮泪的凌潇潇不禁鼻子一酸,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泪雾。
“潇潇,轩儿他……怎么样?”清风眉头紧锁地凝视着一动不动的洛鸿轩,低声道,“为父上次派人送来的千年灵芝……可有效用?”
“当然有用,只是……恢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凌潇潇将手中的湿巾放回盆中,朝忧心忡忡的清风强挤出一丝微笑,“前几天,我看见轩儿眼皮抖动,郎中说也许是苏醒的前兆,让我们适时添加一些参茸补剂,帮他养精蓄血,固本培元。”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清风欣喜道,“为父马上命人再送一些天材地宝,你不必节省,尽管取其精华,择优而用。”
“谢谢爹……”
望着满眼慈爱的清风,凌潇潇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酸楚,起身投入他的怀抱埋头抽泣,呜咽不止。
“傻丫头,你是爹在世上最亲的人,瞎客气什么?”清风轻抚着凌潇潇的后背,口中连连叹息,“潇潇,你和爹说句心里话,现在的你……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爹说的是……与天瑾自相残杀?”
只此一言,令凌潇潇的身子猛然一颤,眼中含泪,但态度依旧倔强:“我以前不后悔,现在不后悔,以后也不会后悔!当时,我与他势如水火,再无还转余地,只能先下手为强,否则……我的下场只会比今天更加凄惨。”
“天瑾已死,轩儿一病如此,语儿又郁郁寡欢,你苦苦支撑着贤王府偌大的家业,真是……不容易。”
“我别无所求,惟愿轩儿快快痊愈。”凌潇潇拭去泪水,哽咽道,“我现在替他守护家业,再苦再累也值得。待他痊愈……我便将贤王府交给他。到那时,我才能活的轻松一些,自在一些。”
“但愿轩儿早日苏醒。”清风悲从中来,语气分外苦涩,“以免……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凌潇潇透过清风忧郁的眼神察觉到一丝蹊跷,狐疑道,“爹在担心什么?难不成时至今日仍有人不肯死心,敢打我贤王府的主意?”
“世事无常,爹不担心外来之敌,只怕祸起萧墙。”
“这……”凌潇潇一愣,“爹的意思是……贤王府里有人图谋不轨?”
“临安发生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清风对凌潇潇的疑惑避之不答,言辞愈发愤慨,“这一次为父亲自出马,与朝廷联手对付柳寻衣,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可结果……却让他再一次死里逃生。你可知,在临安救走柳寻衣的人是谁?”
望着心有不甘的清风,凌潇潇黛眉微蹙,缓缓摇头。
“是洵溱!”
“洵溱?”凌潇潇大吃一惊,“怎么可能……”
“准确的说……是少秦王派人救走柳寻衣。”
“这……”清风的直言不讳,令凌潇潇心神不安,“洵溱早已逃回西域,怎么可能出现在临安?就算少秦王命她去而复返,也不该与柳寻衣牵扯在一起……”
“当枢密副使将一切告诉我时,为父同样一头雾水。我甚至怀疑少秦王救走柳寻衣是为……报复我们。”
“报复我们?”凌潇潇费解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对天瑾……”言至于此,清风忽觉凌潇潇眼神一暗,故而匆忙改口,“我们间接破坏少秦王在中原起兵谋反的计划,他对我们心存怨恨也是人之常情。”
“这……”凌潇潇踌躇道,“即便如此,又与柳寻衣何干?”
“去年腊月初七,柳寻衣亲眼目睹我们……做的一切。而他也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却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人。”
“等等!”凌潇潇心念一转,匆忙打断,“不对!在救出柳寻衣之前,少秦王怎么可能知道去年腊月初七的事?如果透露风声者另有其人,少秦王事先已知道一切,又何必再去救柳寻衣?难道想多找一名目击者……指证我们?少秦王又不是官府,何需人证物证俱全?如此想来,他冒险救走柳寻衣根本是多此一举,毫无必要。除非……少秦王指望柳寻衣替自己报仇,可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休要忘记,柳寻衣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本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岂有闲情逸致帮少秦王?纵使少秦王想在中原培植自己的势力,也该找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隐士,岂敢找风口浪尖的柳寻衣?如此明目张胆,招摇过市,难道他不怕玩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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