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是大宋使臣,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你跪我岂不是乱了礼法?”
赛罕大惊失色,赶忙用双手托住心急如焚的柳寻衣,犹豫再三,方才下定决心,口中发出一道长长的叹息。
“你之所以昏迷三天,并且对三天前的记忆模糊不清,不仅仅因为伤势颇重,更因为……老朽在你喝的酒里下了药。”赛罕满面愁容,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其实,这一切都是苏禾早早安排好的。”
“这……”柳寻衣的震惊无语言表,但此时的他根本来不及感慨,因为还有太多疑惑等着赛罕一一解答,“如此说来,那场比武其实是我输了?”
“不!”赛罕神情凝重地摇摇头,“老朽今天在‘那达慕’会场说的也是实话,你本来败局已定,但在最后时刻突破桎梏,令自己绝处逢生,也确实打的苏禾措手不及。”
“那……是我赢了?”
“也不是。”
赛罕再度摇头,令柳寻衣彻底陷入迷魂阵,登时心乔意怯,哑口无言。
“其实,直至迷药发挥作用,你们也没有分出胜负。换言之,你们尚未战至分出胜负的那一刻,便双双被我的药放倒了。”
“这……”
“只不过,苏禾被我当场灌下解药,而你……一直昏睡到今天中午。”赛罕苦笑道,“其实,这也是苏禾暗中安排好的。他深知你的性子,知道此战你二人谁也不会主动认输,可他又不想与你战至不死不休。因此,他早早与我商定,战至药效发挥的那一刻,输了便输了,赢了便赢了。无论输赢,苏禾都不打算撒谎,都会在今日的‘那达慕’上实话实说。”
“这……”
“只不过,连苏禾自己也没有料到,直至药效发挥的那一刻,你二人竟未能分出胜负。”
“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平手。”柳寻衣渐渐从混乱的思绪中理清线索,狐疑道,“即是平手,大哥又为何说自己败了?”
“因为你们在比武前已结为安达。”赛罕正色道,“结为安达后,你们便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依照草原的规矩,兄长有护佑弟弟的使命与天职,也应该比弟弟更强大。倘若兄弟较量战至平手,则视为兄负而弟胜。因此,苏禾今天在‘那达慕’会场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合乎情理、合乎规矩的大实话。他没有因为你而撒谎,更没有因为你而背叛蒙古。”
“这……”柳寻衣身为汉人,对草原的规矩自然一无所知。此刻听到赛罕的解释,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必多心,草原的规矩不仅仅是民间的规矩。纵使拿到大汗和王爷面前,这条规矩依然奏效。”赛罕似乎看出柳寻衣的心思,故而郑重其事地承诺,“曾几何时,成吉思汗的儿子们、孙子们也曾在‘那达慕’上相互较量。当年,成吉思汗评定输赢的准则中,即包含这条规矩。”
“如此说来,大哥早就知道这条规矩?”
“当然!”赛罕不可置否,“若非这条规矩,苏禾又岂会在大汗面前承认自己战败?”
“可是……”柳寻衣欲言又止,似乎心有他想。
赛罕眉头一挑,好奇道:“可是什么?”
“没……没什么!”面对赛罕的追问,柳寻衣却一反常态地敷衍搪塞,“我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虽然苏禾遵照规矩行事,但他毕竟因为你……失去太多东西。”赛罕感叹道,“你能遇到这样的兄弟,不失为一种幸运。”
“岂止是幸运,简直是……上天厚爱。”
言罢,柳寻衣将杯中的奶茶一饮而尽,从而缓缓起身,朝赛罕拱手一拜,恭敬道:“我不日即会离开和林,倘若没机会与大哥当面道别,希望前辈见到大哥后替我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遇到什么麻烦,只要大哥一声令下,小弟绝无二话。我柳寻衣,此生此世愿为苏禾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言罢,柳寻衣与赛罕再度寒暄几句,而后率黎海棠、冯天霸几人连夜离开这片草场。
回去的路上,酒足饭饱的黎海棠几人不时追逐嬉戏,有说有笑。唯独柳寻衣,一直神思恍惚,一言不发。
其实,与赛罕道别后,他心里一直在纠结一个问题。
“既然大哥早就知道草原有‘兄让弟胜’的规矩,又为何在比武前与我结拜?难道……只是巧合?”
……
血蓑衣 第八百一十八章:风流云散
翌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一大清早,忽烈携赵馨与汪德臣共同前往万安宫觐见蒙古大汗,追寻苏禾无果的柳寻衣留在行营养伤。
虽然汪德臣已向汪古部众人传达蒙古大汗与忽烈的意思,对呼兰的死不再追究。然而,汪古部的一些“刺头”依旧耿耿于怀,认为蒙古大汗与忽烈不顾同族生死,一味地偏袒汉人,有失公允。
因此,他们私下纠集数十号人马气势汹汹地来到柳寻衣的帐外。碍于忽烈和汪德臣的命令,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闯入帐中,于是聚集在帐外不断地叫嚣挑衅,企图激怒柳寻衣几人,逼他们主动挑起事端。
“听听!你们好好听听!外边那帮混账东西越骂越难听,现在不仅仅将我们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甚至开始攻讦大宋朝廷,诋毁炎黄子孙。”帐中,坐立难安的冯天霸愤愤不平,“如果我们再装聋作哑,真要变成他们口中的缩头乌龟了。”
“他们为何只敢在帐外叫骂,却不敢冲进来?”黎海棠满不在乎地笑道,“因为他们的主子自知理亏,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丢人现眼。外边这群人,大都是呼兰的亲戚朋友,眼见蒙古大汗和忽烈对呼兰的死袖手旁观,因此才狗急跳墙,企图用这种愚不可及的法子激怒我们。如此一来,他们就有足够的理由替呼兰报仇。”
“那又如何?”冯天霸怒道,“大不了再打一场……”
“再打一场?”黎海棠撇嘴道,“你现在走出去,他们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淹死你。更何况,柳大哥好不容易在被动的局面中替大宋保住一府之地,若再横生枝节,势必引来新的麻烦,令我们再一次陷入困境。冯统领,你这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那就由着他们骂?”冯天霸呛声道,“这里好歹是忽烈的行营,他们岂敢肆无忌惮地聚众闹事?不如……我们去找忽烈?”
“忽烈、公主、汪德臣眼下都不在行营。”黎海棠道。
“忽烈不在,他们就敢无法无天?”
“此事或与忽烈无关,但他们敢明目张胆地闹事,背后一定有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暗中支持。”柳寻衣的眼神忽明忽暗,若有所思,“我猜,八成是汪德臣。”
“我猜也是。”黎海棠附和道,“汪德臣一向看我们不顺眼,只有他在背后怂恿,这帮人才敢无所顾忌地胡闹。否则,行营中那么多将军统领,为何没有一人站出来制止?”
“倒是应了那句话‘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柳寻衣戏谑道,“眼下,他们巴不得我们出去理论,但我们偏偏不理睬他们。对付这群‘小鬼’,根本讲不通道理,只有无视才是对他们最大的轻蔑。我们越计较,他们越上劲,我们越冷漠,他们反而越生气。就像走在路上遇到一只汪汪狂吠的狗,难道我们也要龇牙咧嘴地冲着它叫?”
“哈哈……”
闻听柳寻衣的一番开导,冯天霸的心里渐渐舒服一些,此时再听帐外“穷凶极恶”的威胁与挑衅,非但不觉愤怒,反而觉得有些幼稚可笑。
“特木伦、嘎鲁,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帐中议论未休,帐外陡然传来一道满含不悦的质问,此起彼伏的叫骂声戛然而止。
“管事的到了,我们该出去了。”
柳寻衣在潘雨音的搀扶下慢慢下床,率人不急不缓地朝帐外走去。
“殷将军,你怎么来了?”
帐外,因不断叫骂而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特木伦,悻悻地望着面沉似水的殷战,一时间进退两难,分外尴尬。
“你们能来,我为何不能来?”殷战环顾着面面相觑的汪古部众人,质问道,“这么多人聚集在宋使的帐外,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
“殷将军,你可算来了。”未等特木伦作答,掀帘而出的柳寻衣满脸委屈地向殷战连声抱怨,“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纠集在一起,从清晨开始在此肆意谩骂。最可恶的是,他们非但辱骂我等,甚至连王爷也一起辱骂。”
“你放屁!”大惊失色的嘎鲁迫不及待地驳斥,“我们什么时候辱骂过王爷?你少在这里造谣生事……”
“我们造谣?”黎海棠眼珠一转,揶揄道,“刚刚是谁扯着嗓子大喊‘汉人都是天生的卑鄙小人,从大宋皇帝到平民百姓没有一个好东西,从来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我说的!”嘎鲁直言不讳,“老子骂你们汉人,与王爷何干?”
“你可不要忘了,王爷的爱妃……也是汉人,而且是皇族。”黎海棠提醒道,“你口口声声‘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敢问王爷和王妃究竟谁是蛇?谁是鼠?谁是狼?谁又是狈?”
“我……”被黎海棠抓住把柄,嘎鲁登时心头一慌,匆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冯天霸添油加醋,乘胜追击,“你说‘汉人都是天生的卑鄙小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如果我没有记错,殷将军似乎也是汉人。而且在王爷的麾下……无论是将是兵,汉人至少占据一半,莫非他们都是卑鄙小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
嘎鲁毕竟年轻,此时被黎海棠和冯天霸“得理不饶人”地咄咄相逼,难免方寸大乱,全无辩解之力。
“殷将军,你知道嘎鲁没有诋毁你们的意思……”
“够了!”
未等特木伦替嘎鲁圆场,面色铁青的殷战陡然暴喝一声,登时将汪古部众人吓的脸色一变。
“大汗早有严令,‘那达慕’的比武秉持公平、公正之准则,事后不许任何人追究。”殷战沉声道,“昨夜,王爷和汪总帅三令五申,不许你们因呼兰之死向宋使发出刁难,你们竟漠然置之,一意孤行,是不是不将王爷与汪总帅放在眼里?”
“万万不敢!”特木伦解释道,“呼兰实在死的冤枉,我们气不过才……”
“气不过也不能漠视王爷和汪总帅的军令!”殷战冷声喝断,“你们虽然不是军士,但既在王爷的行营,便要遵守王爷的军令。来人,将这些狂徒统统拉下去,特木伦、嘎鲁重杖八十,其他人重杖五十,以儆效尤。”
闻言,众人脸色骤变,七嘴八舌地出言辩解。
“我们是汪古部的人,你不能打。”
“要打也等汪总帅回来再打,轮不到你打!”
“殷战,你分明是公报私仇,与这些汉人是一丘之貉。”
“我们只听汪总帅发落,你这是越权行事……”
然而,面对汪古部众人的威胁,殷战却置若罔闻,冷声道:“正因为你们是汪古部的人,本将才重杖你们。倘若你们是营中的军士,胆敢违抗王爷的军令,必是人头落地。”
“这……”
“休要再听他们废话,统统带下去打!”
军令如山,既是殷战发话,众军士亦不再犹豫,一窝蜂似的冲上前去,将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的汪古部众人五花大绑,押向别处。
“殷将军,只凭这些人一定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咳咳!”
未等柳寻衣及时制止冯天霸的口无遮拦,殷战的眉头突然上挑,似笑非笑地问道:“冯统领何意?莫非要我对他们严刑拷问,揪出……你所谓的幕后主使?”
“我……”
“当然不是!”柳寻衣抢先作答,“此事哪有什么幕后主使,只是他们一时冲动才做出过激之举,望殷将军念及他们与呼兰兄弟情深,姑且饶过他们。”
闻言,殷战别有深意的目光缓缓从冯天霸挪向柳寻衣,沉默良久,方才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句:“还是柳大人深明大义,不过军中无戏言,柳大人不必再替他们求情。”
“多谢殷将军谬赞。”柳寻衣拱手拜谢,“同时也要谢谢殷将军替我们解围。”
“只是碰巧遇到,并非专程替柳大人解围。”殷战宠辱不惊地回道,“我来,其实是替王爷向各位传句话。”
“哦?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王爷说‘既然胜负已分,云牙镇的事也算告一段落。柳大人一行千里送亲劳苦功高,本王十分感激,招待不周,万望恕罪。’”
柳寻衣何其聪慧?从字里行间听出忽烈的弦外之音,一句‘招待不周,万望恕罪’,表面寒暄,实则逐客。
“王爷的意思我等明白。”柳寻衣神情一暗,缓缓点头,“待我等调息两日,便向王爷与公主辞行……”
“此去临安山长水远,王爷十分担心各位贻误回朝复命的时机。”殷战讳莫如深地摇头道,“因此,在路上慢慢调息……岂非两全其美?”
“什么意思?赶我们走……”
“海棠!”未等义愤填膺的黎海棠质询,柳寻衣突然苦涩一笑,妥协道,“既然王爷如此替我们着想,我等又岂敢不领情?我们马上收拾东西,待王爷与公主回来……”
“不用了!”殷战再度摇头,语气依旧冷漠而强硬,“王爷在出营前,已命我代表他与王妃替各位送行。至于当面道别,王爷的意思是……军务繁忙,大可不必。”
……
血蓑衣 第八百一十九章:一别如雨
柳寻衣万万没有料到,忽烈竟连赵馨的最后一面都不让自己见,不禁大失所望,万念俱灰。
他下意识地想要据理力争,可转念一想,纵使让自己见到赵馨又能如何?当面诀别非但不能改变二人的命运,反而徒增伤感,甚至让忽烈对赵馨产生猜忌与不满。
心念及此,柳寻衣决定为赵馨含羞忍辱。他拦下愤愤不平的冯天霸和黎海棠,而后在殷战名为“帮衬”,实为“督促”的等待中,默不作声地回帐收拾行李。
正午时分,营中炊烟四起,饭香弥漫,而柳寻衣几人却在殷战的“护送”下缓缓走出行营。
“对了,为何不见丁公公?”
营门外,柳寻衣突然想起一道而来的丁轻鸿。自从来到漠北,丁轻鸿变的行踪难测,除第一天他们一起拜访忽烈外,其他时间几乎没有再见过他,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前几日,柳寻衣一门心思和忽烈斗智斗勇,全然没有在意丁轻鸿的去向。今日启程在即,方才幡然醒悟。
“那位丁公公在‘那达慕’结束后,便向王爷和汪总帅请辞,昨夜已离开和林。”
“什么?”
殷战漫不经心的回答,却令柳寻衣几人大吃一惊。
“丁轻鸿是什么意思?”冯天霸愠怒道,“难不成他想先一步赶回临安,在皇上面前告我们的刁状?”
“告状?”黎海棠一愣,费解道,“你们明明是有功之臣,他能告什么状?”
“海棠,你是江湖中人,不会理解朝廷的勾心斗角。”柳寻衣苦涩道,“云牙镇的灾祸、公主的九死一生、丢失的十车陪嫁、徐广生的死以及我承诺赔给蒙古人的十万石稻米……林林总总,每一样都能令丁轻鸿颠倒黑白,在皇上和满朝文武面前将我们贬成罪无可恕的奸贼。”
“这……”
“不错!朝廷不明真相,绝不会因为我们殚精竭虑地保住一府之地而嘉奖,反而会揪着我们丢失陪嫁及赔偿十万石稻米的问题不放。再加上丁轻鸿摇唇鼓舌,从中挑唆,难保朝廷不会被他蛊惑。”冯天霸焦急道,“不行!不行!绝不能让丁轻鸿恶人先告状,我们必须快马加鞭,赶在他之前返回临安。”
“不会吧?”潘雨音难以置信,“他也是送亲的人之一,如果朝廷真要治你们的罪,他同样不会有好果子吃。”
“若非心里有鬼,他何必鬼鬼祟祟地提前动身?”黎海棠思忖道,“细细想来,柳大哥和冯统领的担忧不无道理。”
“罢了!罢了!”冯天霸颇为不耐地摆摆手,“反正我们已被人扫地出门,与其磨磨蹭蹭的杞人忧天,不如抓紧时间赶路。”
闻言,殷战的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没有理会冯天霸的含沙射影,而是走到柳寻衣面前,犹豫再三,方才低声劝道:“大家都是汉人,殷某打心眼里佩服你是条汉子。其实,王爷匆忙逐客并非不近人情,而是不希望节外生枝。”
“殷将军此言何意?”
“今天的事柳大人也看到了,呼兰的死令汪古部的人耿耿于怀。”殷战解释道,“如果今天我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你们一时意气而没有忍耐、如果你们与特木伦他们发生争斗,甚至出现死伤……后果不堪设想。他们虽有过错,但毕竟是汪总帅的本家,王爷再气也要顾及汪总帅的情面,断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更不会因为……几名宋使而与汪总帅生出间隙。至于你们,于公是大宋的使臣,于私是王妃的朋友,王爷同样不希望你们出事。因此,王爷昨夜思来想去,唯有令你们尽快南下,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如此说来,我们还要感谢王爷的良苦用心?”
柳寻衣心如明镜,殷战的解释固然有理有据,但它绝非忽烈仓促逐客的根本原因。归根到底,仍与赵馨有关。
“柳大人,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王爷对你……绝对是仁至义尽。”殷战神情纠结,似乎话里有话。
“殷将军此言,在下深信不疑。如果王爷不仁不义,我们根本不可能活到今天。”
柳寻衣淡然一笑,从而话锋一转,又道:“殷将军,能否看在大家同是汉人的情分上,帮在下一个小忙?”
“什么忙?”
“帮我向王爷和公主道别……”
“柳大人是想向王妃道别吧?”
柳寻衣话未说完,殷战突然面露诡谲,一语中的,登时令柳寻衣大惊失色,眼神变的愈发凝重。
“殷将军,你……”
“哦!”未等柳寻衣出言试探,殷战突然神情一缓,故作心不在焉地答道,“你们毕竟是王妃的忠仆,如今要将她孤身一人留在陌生地方,难免放心不下,皆是人之常情。”
面对殷战的解释,柳寻衣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见他未曾捅破自己与赵馨的关系,高高悬起的心好歹踏实几分,同时暗松一口气。
“殷将军洞若观火,在下佩服……”
“柳大人不必恭维,直说吧!”
“劳烦殷将军转告公主,让她日后……好生侍候王爷,宋蒙两国的和睦她厥功至伟,我等大宋臣民世世代代都会牢记她的无私付出,感念她的千秋功绩。让她千万、千万保重自己的身体。”
由于殷战是忽烈的亲信,故而柳寻衣不敢在他面前对赵馨过分关心,因此只能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叮嘱,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在其中。
“记下了!”
“在下先行谢过殷将军。”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殷战道,“天色不早了,我亲自率人护送你们到月牙泉。”
“不必麻烦……”
“不麻烦!”未等柳寻衣客气,殷战已翻身上马,意味深长道,“护送你们到月牙泉……也是王爷的命令,希望柳大人不要让殷某为难。”
言罢,殷战不再多言,率先策马向南而去。
柳寻衣面露无奈,深深回望一眼停留虽短,却几经波折的行营和草原,口中发出一道其味无穷的叹息,而后神情一禀,在冯天霸和黎海棠的搀扶下登上马车,随殷战一路南下。
下午,漠北荒原狂风骤起,电闪雷鸣,晴朗和煦的天气突然变得风潇雨晦,天昏地暗。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大片乌云黑压压地笼罩在漠北上空,狂风的呼啸参杂着雷电的轰鸣,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三百米外,一支由数十人组成的马队迎风踏雨,倏忽而至,勒停于山坡之上,俯瞰整个月牙泉。
马队中为首的两人竟是忽烈与赵馨,其他的皆是带刀护卫。
“哈哈……真想不到爱妃不仅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连骑马也不遑多让。”
忽烈满眼赞许地望着策马在旁的赵馨,此时的她身着一套蒙古马服,湛蓝为底,金红点缀,看上去不同于昔日的温婉秀美,更具几分飒爽英姿。
“大汗赐的这套衣服,爱妃是否中意?”忽烈对赵馨越看越喜欢,亲手帮她调整着稍稍歪扭的帽子,赞美道,“爱妃穿上这套衣服更像我草原女子,远比那些环佩玎珰的罗裙好看。”
此时,赵馨心生哀伤,根本无意欣赏自己的新衣服。殊不知,她骑马的本事,还是昔日的柳寻衣一点点教会的。
却不料,赵馨未能与柳寻衣红尘做伴,策马奔腾,如今反而变成取悦忽烈的手段。
“‘那达慕’的事……”赵馨神情一禀,恭敬道,“我应该多谢王爷……”
“欸!”忽烈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你是本王的女人,你的事便是本王的事、你的难处便是本王的难处、你的欢喜便是本王的欢喜。只要能让你高兴,本王做什么都愿意。如何?大宋和柳寻衣的事,本王处置的结果爱妃可否满意?”
“满意!满意!王爷宅心仁厚,言出必行,我真是感激不尽……”赵馨望着暴雨将至的如墨天色,又道,“风雨欲来,我们来这里作甚?”
“本王早就说过,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忽烈故作神秘,伸手朝月牙泉的方向一指,“你看!”
“看什么……”
满腹疑惑的赵馨顺着忽烈手指的方向眺望,赫然发现那里竟缓缓出现一队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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