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这……”忽烈一语中的,汪德臣不禁语塞。
“我和大汗已反复斟酌,认为柳寻衣的招式虽有些下流,但……并不违反事先定下的规矩。”忽烈面无表情地说道,“因此,呼兰的死你们汪古部也不要再追究了,以免落人以柄。”
“既然大汗和王爷已经决定,我们汪古部自然无话可说。”汪德臣神情沮丧地点点头,“本欲借比武之机,替王爷永除后患,结果却……”
“德臣,你的心思本王岂会不知?”忽烈面色一缓,感慨道,“但有些事需要顺其自然,不可操之过急。”
“王爷放心,就算柳寻衣活着回去,等待他的也是死路一条……”
“罢了!”忽烈话锋一转,“先说正事,今日的比试柳寻衣他们三局两胜,依照先前的约定,本王不得再觊觎大宋的地盘。有道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本王答应过他们,自该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王爷一言九鼎自是无可厚非,但如此一来……只有十万石稻米恐怕无法解决我们南路大军的困境。”汪德臣踌躇道,“再不设法筹粮,我担心……闹出兵变。”
此言一出,忽烈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冷厉之色。
“依照我们原定的计划,传令按陈、隋佐,命他们秋收时以取粮为名率人南下。”忽烈笃定心思,慢条斯理地吩咐道,“进入大宋后,由按陈与大宋官府磋商交接事宜。隋佐率人于兴元、襄阳、建康三府火速筹粮。必要时,不惜与大宋关防发生一些摩擦,一切后果由本王承担。”
虽然忽烈口口声声说“筹粮”,实则“筹粮”的办法仍躲不过一个“抢”字。
正如柳寻衣对苏禾说的那番肺腑之言,这场比试对大宋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但对蒙古却是一场无关痛痒的闹剧。
毕竟,无论柳寻衣是胜是负,忽烈都没打算放过兴元三府今年的秋收。
“如此一来,柳寻衣必死无疑。”汪德臣冷笑道,“待兴元三府烽烟四起,朝廷定将柳寻衣视作里通外国的叛逆奸贼,必将其千刀万剐。”
“正如柳寻衣用下三滥的招式反杀呼兰,在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博弈面前,谁也不必故作君子,谁也不必计较手段。”
“不知大汗对此事的态度是……”
“大汗的想法比你我都要大胆。”忽烈眉头一挑,语气渐渐变的古怪起来,“大汗并不关心一州一府的得失,甚至对我们如何筹措军粮也没有兴趣。他在意的……反而是柳寻衣和黎海棠。”
“王爷何意?”
“并非本王之意,而是大汗之意。”
“这……”汪德臣一愣,若有所思地望着讳莫如深的忽烈,试探道,“那大汗……又是何意?”
“大汗没有明确的诏令,只是在提起柳寻衣和黎海棠时,反复提到四个字。”
“哪四个字?”
“人才难得!”
“嘶!”
只此一言,令汪德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惊,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神更是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蒙古大汗只提到“人才难得”,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一点也不简单。
忽烈和汪德臣皆是绝顶聪明之辈,又岂能悟不透蒙古大汗的真意?
一句“人才难得”,足以表明蒙古大汗对柳寻衣和黎海棠有拉拢劝降之心。俨然,他们今日在“那达慕”的表现,已深深打动蒙古大汗的心。
“难怪!难怪!”汪德臣恍然大悟,“难怪大汗对呼兰的死如此淡漠,原来……是想拉拢柳寻衣。”
“大汗的爱才之心自是感天动地,然而他对柳寻衣和黎海棠的底细却是一无所知。”忽烈苦笑道,“大汗自知人心难测,故而未下圣断,而是将此事交由本王决定。”
“大汗圣明!”
“大汗自是圣明,但本王现在想问问你的意见。”忽烈目不转睛地盯着五味杂陈的汪德臣,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以为柳寻衣和黎海棠该不该拉拢?”
“这……”
汪德臣一怔,斟酌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里没有外人,尽可直言不讳。”
在忽烈的催促下,心灰意懒的汪德臣将戴在头上的白布条扯下来,犹豫再三,方才缓缓开口:“不得不承认,柳寻衣和黎海棠……确实是难得的人才。若能将他们招入军中,尤其是在王爷对汉人如此开明的政令下,他二人的前途必定一片光辉。同样,王爷若能得到他们的辅佐,无疑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你的意思是……拉拢他们?”
“不!”汪德臣眼神一正,极口否认,“虽然人才难得,但人心更难得。黎海棠姑且不论,单说柳寻衣,他对大宋的赤胆忠心你我有目共睹,想劝他归降……只怕难如登天。”
“是啊!”忽烈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万一拉拢不成,反被他奚落,岂不是惹人耻笑?或许……这也是大汗不肯明言的原因。”
“对大汗和王爷而言,能不能拉拢柳寻衣是小,折损颜面才是大事。”汪德臣附和道,“虽然我与柳寻衣接触不多,但凭他这几日的表现,俨然是大宋的愚忠。更何况……”
言至于此,汪德臣的声音戛然而止,眼中涌现出一抹若有似无的诡谲之色。
“更何况什么?”忽烈心生好奇,急声追问。
“更何况,他纵使答应归降,我们也万万不能接受!”
“为何?”
“王爷莫要忘记中原武林盟主是怎么死的?”汪德臣鄙夷道,“正因为柳寻衣潜伏在洛天瑾身边做内奸,才令大宋朝廷将树大根深的贤王府一举击溃。有道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柳寻衣这种卑鄙小人,最擅长使心用腹,欺天罔人。如果他答应归顺,十之八九暗藏祸心,说不定哪天就会跳出来反咬我们一口。”
汪德臣一语惊醒梦中人,令忽烈幡然醒悟,同时为自己对柳寻衣暗生恻隐而心有余悸,神思凝重地缓缓点头:“天下人才浩如烟海,大汗和本王根本不用冒险拉拢柳寻衣。”
“柳寻衣再有本事,其心不忠一切都是空谈。”汪德臣道,“更何况,蒙古乃天下第一强国,世间俊才望风来归,大汗和王爷又何必在乎小小的柳寻衣和黎海棠?”
“德臣所言甚是!”忽烈神情一禀,义正言辞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本王绝不能让柳寻衣变成身边的祸患,更不能重蹈洛天瑾的覆辙。我意已决,绝不拉拢柳寻衣和黎海棠,明日你我一同入宫觐见,向大汗阐明利害。”
“王爷明鉴!”
其实,忽烈如此轻而易举,直截了当地否决此事,汪德臣的提醒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原因深埋于他的内心。
从始至终,忽烈对柳寻衣提不起半点好感,甚至有些排斥,更不想将他留在身边。
虽然忽烈永远不会承认,但究其根本……无外乎对赵馨的敏感。
此一节,汪德臣同样心如明镜,但在劝谏时却对赵馨只字不提。
先承认柳寻衣的才干,迎合蒙古大汗的眼光。紧接着又以柳寻衣的过往劣迹相诋毁,既满足忽烈内心的想法,又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台阶,方便对蒙古大汗交代。
揣摩上意,替主分忧,将人臣之道运用的如火纯青,汪德臣的城府足可窥见一斑。
……
血蓑衣 第八百一十六章:抱憾临别(一)
“柳大哥,你刚刚恢复一些气力,天大的事明日再做不迟,何必连夜出来?”
“不错!夜里风凉,你身子正虚,万一染上风寒岂不是雪上加霜?”
“柳大人,听黎兄弟和潘姑娘的劝告,先回去歇息吧!”
深夜,一望无垠的茫茫草原,柳寻衣不顾潘雨音、黎海棠、冯天霸和悟禅的极力劝阻,拖着虚弱的身体离开忽烈的行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赛罕的“酒馆”走去。
潘雨音几人担心他急火攻心,伤势加重,故而不敢硬拦,只能一路陪在柳寻衣身旁,苦口婆心地轮番劝说。
只可惜,今夜的柳寻衣宛若中邪一般,对黎海棠几人的担忧置之不理,一意孤行地埋头向前,任他们磨破嘴皮也不肯停下脚步。
“柳大哥,我们知道你担心苏大侠,可他既然不在行营,说不定……已经回赤风岭。”黎海棠心有不甘地再度开口,“偌大的草原广阔无边,他若故意躲起来,你岂能找到?”
“我与大哥已结为生死兄弟,如今他因我落难,我绝不能袖手旁观!”气喘吁吁的柳寻衣佝偻着身体,咬牙坚持着向前挪步,“大哥他仰不愧天,府不怍人,为什么要躲起来?”
“也许他担心忽烈报复,也许他认为败给你有失颜面……”
“胡说八道!”柳寻衣脸色一沉,厉声喝断冯天霸对苏禾的猜忌,“大哥光明磊落,行事坦荡,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人勿怪,我只是随便说说……”
“那也不行……咳咳……”
柳寻衣话未说完,忽觉胸闷难当,忍不住猛咳几声。
见状,忧心忡忡的潘雨音赶忙递上水囊,同时杏目一瞪,给了冯天霸一个大大的白眼,埋怨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错话。
“柳大哥,其实……”
“你们休要再劝,今夜我一定要找到大哥。”未等黎海棠小心试探,柳寻衣已颇为不耐地摆手打断,“行了!你们不要再跟着我,都回去睡觉吧!待我见过大哥,自会回行营找你们。”
“不行!绝对不行!”潘雨音倔强道,“你要找苏大侠,我们陪你找。想让我们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万万不可能。”
“就是!就是!”刚被训斥的冯天霸也不恼怒,反而大大咧咧地厚着脸皮改口,“不劝了!谁也不劝了!无论柳大人去哪儿,我们都舍命陪君子。”
今日在“那达慕”取得大胜,保住大宋的地盘,令冯天霸大喜过望,心情极佳。因此,莫说柳寻衣训他两句,纵使打他一顿,他也绝不在意。
“对了!柳大人让我送出的书信,傍晚时我已飞鸽传书回临安。相信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准备好十万石稻米,被抓起来的云牙镇百姓也会无罪释放。”见柳寻衣面露犹豫,冯天霸赶忙转移话题,“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将公主顺顺利利地送到和林,云牙镇的意外也算有惊无险。幸亏皇上洪福齐天,方才庇佑我们置之死地而后生。”
“时至今日,你竟然还念着皇上?”黎海棠撇嘴道,“与其说皇上洪福齐天,不如说我们自己福大命大。”
“你……”见黎海棠出言不恭,冯天霸本欲叱责,但转念一想黎海棠今日拼尽全力与忽烈比试箭术,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回腹中,满不在乎地笑道,“罢了!罢了!今天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
潘雨音和悟禅从不参与黎海棠和冯天霸的斗嘴,他二人默默陪在柳寻衣身旁,见他体力不支时,第一时间出手搀扶。
“柳施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那里!”
悟禅话音未落,奋力爬上草坡的柳寻衣登时面露喜色,伸手指向不远处的一片羊群,激动道:“那是赛罕和巴音的羊群,我们已进入他们的草场,大哥一定在这儿。”
“莫非这里就是三天前柳大哥和苏大侠一较高下的地方?”
“正是!”
匆匆答应一声,柳寻衣再也顾不上身体的虚弱,迫不及待地朝羊群旁的蒙古包跑去。
“大哥、赛罕前辈、巴音,你们在吗?”
心潮澎湃的柳寻衣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将昏昏欲睡的绵羊纷纷惊醒,一时间“咩咩”声不绝于耳,打破这片草场的宁静。
“大半夜的,是谁在人家门口乱喊乱叫?”
伴随着一道略显不悦的慵懒声音,哈气连天的巴音揉着惺忪睡眼慢吞吞地走出蒙古包。
“巴音,是我!”
在黎海棠几人错愕的目光下,满脸堆笑的柳寻衣快步上前。看他那副亲切模样,仿佛与巴音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而非初识不久。
“柳……”
辨清来人,巴音先是面露惊喜,可尚未等他脸上的笑容完全绽放,又突然绷起小脸,阴阳怪气地问道:“你是谁呀?”
此言一出,黎海棠几人无不瞠目结舌,分外尴尬。
“我……”柳寻衣一愣,“三天前,我们一起喝酒吃肉,插科打诨,就在那间酒馆……”
当柳寻衣下意识地伸手指向“酒馆”时,声音戛然而止。原来,那间“酒馆”早已在三天前的鏖战中毁于一旦,眼下已荡然无存。
“原来是你!”巴音小嘴一撅,一副爱答不理的嫌弃模样。
“这……”冯天霸硬着头皮凑上前来,悻悻地问道,“柳大人,你……真的和他们是朋友?”
“巴音,是谁来了?”
又一声询问自蒙古包传出,赛罕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柳寻衣几人面前。
“爷爷,是他!”巴音朝柳寻衣一指,没好气地说道,“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不得无礼!”赛罕老眼一瞪,训斥道,“他和你苏大哥拜过安达,算起来也是你的兄长,岂容你没大没小?”
“可他把苏大哥害的那么惨……”
“客人来了,还不去准备一些奶酒烤肉?”赛罕打断道,“爷爷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待客之道都忘了不成?今夜的客人中有一位出家人,记得准备一些斋菜。”
“不用不用……”
“不必客气,你们随浑小子去吧!”未等潘雨音几人谦让,赛罕已催促巴音准备酒肉,淡笑道,“漠北不比中原,吃喝没有那么多门道,倘若招待不周,万望恕罪!”
“既然前辈开口,你们自当却之不恭,去吧!”
在柳寻衣的眼神示意下,黎海棠、潘雨音、冯天霸、悟禅相视一眼,从而跟着巴音朝远处走去。
“前辈,我大哥他……”
“苏禾不在这里。”赛罕引着柳寻衣钻入蒙古包,不急不缓地解释道,“今日下午我们陪他去‘那达慕’会场,出来以后便分道扬镳。”
“什么?”柳寻衣大吃一惊,眼神愈发慌乱。
“坐!坐下慢慢说!”赛罕为柳寻衣斟倒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安抚道,“你有伤在身,今夜不喝酒,只喝茶。”
“多谢前辈!”柳寻衣匆忙接过奶茶,心急如焚地追问,“我大哥去哪儿了?”
“不知道。”赛罕苦笑道,“也许回赤风岭,也许回家,也许……去别的地方。”
“这……”柳寻衣千头万绪,心乱如麻,一时间竟不知从何问起。
“苏禾在临行前让我转告你,他一切如常,你不必替他担心。”赛罕满眼欣慰地望着心不在焉的柳寻衣,感慨道,“苏禾在离开前信誓旦旦地说,三日内你一定来这里找他。没想到根本用不了三日,才三个时辰你便来了。”
“前辈,大哥他……为何要走?”
“在‘那达慕’大会上,他当着几乎所有蒙古权贵的面,亲口承认自己败给你。堂堂‘漠北第一快刀’,竟败给一个在草原一文不名的汉人,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承认。自此,苏禾在漠北名声扫地,在大汗与王爷心中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他自己不走……难道等人轰他走?”
“这……”柳寻衣纠结道,“既是比武,自是有输有赢,岂能因为落败而遭受千夫所指?”
“别人可以败,苏禾却不能败,尤其是败给一个年纪比他更小的汉人。”赛罕叹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禾代表的早已不是他自己,而是草原青壮一代的翘楚与楷模。像他这样的人,背负的是整个草原的荣辱,甚至关乎草原未来一代人的兴衰,焉能有败绩?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亲口认输。你可知,苏禾今日言败,也许明日蒙古后继无人的流言蜚语便会不胫而走,传的天下皆知,闹的沸沸扬扬。”
“这……”直至此刻,柳寻衣才真正意识到此事为苏禾带来的影响何其巨大。
“不过你可以放心,大汗与王爷虽然对苏禾心有不满,但绝不会刁难他,更不会派人追杀他。”赛罕胸有成竹地说道,“苏禾毕竟是草原骄子,更是功臣之后,大汗和王爷都是深明大义的明君贤主,持光明正道,断不会行小人之举。”
“有一事……我一直耿耿于怀,郁结难舒。今夜见前辈待我如此坦诚,在下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折磨,不吐不快。”犹豫再三,柳寻衣终于道出自己的心结。
“你且说来听听。”
“三天前,我与大哥的那场较量,最后……真是我略胜一筹吗?”
……
血蓑衣 第八百一十七章:抱憾临别(二)
只此一言,令赛罕的脸色悄然一变,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涌现出一丝讳莫如深的复杂之意,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醒来后脑中一片混沌,不知为何?任我绞尽脑汁,苦思冥想,却始终无法回忆起当时的细节,对那场较量的结果……更是全无记忆。”
闻言,赛罕眉头一皱,和蔼的脸色渐渐变得狡黠,别有深意地问道:“你真的全无记忆?”
“千真万确!”
“若是如此,苏禾今天就算说自己赢,你也无从反驳?”
被赛罕咄咄逼问,柳寻衣不禁一怔,他明白赛罕的言外之意,却不愿在苏禾的事情上装聋作哑,故而将心一横,重重点头:“是!”
“嘶!”
柳寻衣的直言不讳,令赛罕暗吃一惊,试探道:“你可知,苏禾现在也可以去找大汗和王爷改口?到时,你非但身败名裂,而且你与王爷的赌局也将发生逆转……”
“我知道!”未等赛罕说完,柳寻衣已照单全收,“实不相瞒,今天在大哥出现前,在下一直以为三天前的比武是我输了。”
“这……”赛罕被柳寻衣的耿直惊的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
“前辈,在下并非趋炎附势之辈,更非贪名逐利之人,我只想求一个堂堂正正的公道。”柳寻衣神情一禀,义正言辞,“如果三天前的那场比武真是大哥输了,我纵使对大哥的遭遇万分同情,却也无话可说。可是……”
言至于此,柳寻衣或是由于心情激动,语气稍稍一滞,又道:“可如果赢的人不是我,而是大哥……我又有何颜面欺世盗名?”
赛罕威胁道:“难道你不怕老朽将你失忆的秘密告诉王爷?”
“如果真是我输了,纵使你不告密,我也会主动坦白。”
“可若是你赢了呢?”赛罕诡谲道,“老朽可以借你失忆的事大做文章,甚至颠倒黑白,帮苏禾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前辈不会这样做!”柳寻衣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为何?”赛罕一愣,“你我不过数面之缘,怎知我不会?”
“因为你是大哥的朋友。”柳寻衣笃定道,“大哥一身浩然正气,行事正大光明,绝不会做出指鹿为马的卑鄙行径。非但他不会,他的朋友也不会。”
望着大义凛然的柳寻衣,赛罕的眼神忽明忽暗,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变再变,分外诡异。
“前辈,你为何这样看我……”
“因为我要仔仔细细看清楚,能与苏禾义结生死的兄弟,究竟是怎样一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
“这……”
“哈哈……好小子,苏禾果然没有看错人,你不仅武艺高强,人品更是上乘。”突然,赛罕态度大转,脸上的阴险与狡黠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欣慰与感慨,“苏禾啊苏禾,你的眼光果然毒辣,交的朋友都像你一样侠肝义胆,豪气冲天。柳寻衣如此赤诚,也不枉你豁出一切帮他达成所愿!”
“什么?”
赛罕的最后一句话,令柳寻衣如遭当头一棒,登时呆若木鸡。
“怎么?难道老朽说错了?”
“不……可是……我……”此刻,柳寻衣心慌意乱,脑中接连闪出无数念头,以至思绪纷繁,语无伦次,“前辈说大哥豁出一切……究竟是什么意思?莫非……三天前的那场交手真是我输了?”
“至于那场比武的细节,老朽受苏禾之托,不能告诉你。”赛罕别有深意地说道,“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苏禾并没有因为你而对大汗、对蒙古不忠,也没有因为你而故意撒谎。今天下午,他在‘那达慕’会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他深思熟虑,并且合乎情理的实话。因此,你不必心存愧疚,更不必傻乎乎地跑到王爷面前坦白什么。”
“这……”赛罕的含糊其辞,令柳寻衣一头雾水,困惑更甚,“我实在听不懂前辈的意思,你不肯告诉我比武的细节,说明当夜有其他的事发生,而我……绝非力压大哥一筹,至少也是胜之不武。但你又说大哥今天在‘那达慕’的字字句句都是实话,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事已至此,连苏禾都得过且过,你又何必锱铢必较?”赛罕劝道,“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眼下,苏禾已是百罪难恕,心如刀绞,他好不容易将你置身事外,就是为了让你免遭纠结之苦。你又何必刨根问底,白白糟蹋他的一片苦心?”
“等等!”柳寻衣从赛罕的话中听出一丝端倪,登时眉心一蹙,连忙打断,“大哥好不容易将我置身事外?让我免遭纠结之苦?难道我的失忆……是大哥一手安排的?”
“我……”
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赛罕不禁脸色一变,微微颤抖的眼珠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尽数出卖。
“前辈,你一定知道真相!”柳寻衣蓦然起身,一把拽住赛罕的胳膊,火急火燎地问道,“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言罢,柳寻衣竟膝盖一弯,欲朝赛罕下跪恳求。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