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潘姑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柳寻衣不容置疑地问道,“这里为何只有你一人?冯天霸和黎海棠他们在哪儿?是不是去参加‘那达慕’了?”
“是……”潘雨音心有不甘地答道,“柳大哥,剩下的事交给他们就好……”
“这怎么行?”柳寻衣不顾潘雨音的劝阻及身体的虚弱,强忍剧痛翻身而起,胡乱套上一件衣袍,而后拽着忧心忡忡的潘雨音火急火燎地朝帐外走去,边走边问,“现在是什么时辰?‘那达慕’大会什么时辰开始?又在哪儿召开?”
……
举办“那达慕”的草原,位于和林与忽烈的行营之间。
平日空旷寂寥的草原,今日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来自蒙古各部的勇士及来自其他国家的使节、商客们加在一起足有数千之众,一个个热情洋溢,喜笑盈腮,拍手叫好此起彼伏,欢呼沸腾络绎不绝。
赛马、摔跤、射箭是“那达慕”大会最热闹的三项比赛,高超的本领与娴熟的技艺吸引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争相一睹为快。
对于功夫卓著,本领高强的勇士,不仅仅能得到蒙古大汗的赏赐,还能获得王公贵族们抛出的“橄榄枝”。到时,入阁登坛,拜将封侯,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一切寻常人家的子孙奢望而不敢奢求的富贵荣华,皆有从天而降,唾手可得的机会。
在“那达慕”摘得桂冠,不逊于中原的金榜题名,皆是底层平民逆天改命的绝佳时机。近在咫尺的至高荣耀,令来自蒙古各部的勇士无不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毕竟,在“那达慕”上技惊四座,绝对是扬名立万,坐拥荣华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一种方式。
几乎每年的“那达慕”大会都有“黑马”杀出,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都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壮举出现。
“那达慕”大会的真正用意,除向草原各部族宣扬尚武精神之外,还能为蒙古朝廷不断甄选后起之秀,避免出现大宋王朝那般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这也是蒙古自成吉思汗至今,连年征讨非但战力不衰,反而愈发强盛的一大原因。
一年一度的蒙古狂欢、草原盛事,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乎亲眼见证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于众目睽睽之下一举战胜那些威名赫赫的草原勇士,成为新一代受人追捧的部盟英雄。
当焦急万分的柳寻衣和潘雨音匆匆赶到“那达慕”的会场时,已是晌午时分。
此时,蒙古各部的勇士们大都已分出高下,经过一轮又一轮的比拼,最终三位勇士脱颖而出,分别摘下摔跤、赛马和射箭的桂冠,得到蒙古大汗的亲口赞扬及丰厚赏赐。
其中,来自汪古部的勇士“呼兰”,不出意外的霸占“摔跤”比赛的鳌头,任其他部族的勇士轮番挑战,他皆能轻松取胜。甚至连去年的“摔跤王”在他面前,也没能撑过一炷香的功夫。
一枝独秀的风采,令呼兰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深得蒙古大汗和忽烈的赏识。
呼兰技压群雄,令汪德臣颜面有光。整整一上午,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壮汉败在呼兰手中,又见其他部族的首领面沉似水,闷闷不乐,汪德臣不禁心情大好,几乎笑的合不容嘴。
“柳大人,你怎么来了?”
远远看到柳寻衣,坐在一旁观战的冯天霸、黎海棠和悟禅纷纷眼神一变,稍作犹豫,而后迅速迎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将他搀扶到忽烈为其预留的座位上。
此刻,坐在远处的赵馨似乎察觉到柳寻衣的到来,下意识地侧目观望,一双顾盼生辉的明眸涌现着一抹浓浓的担忧之色。
然而,她又担心坐在身旁的忽烈察觉异样,因此不敢凝望太久,只能在心中默默焦急。
“柳大人,你的伤……”
“微不足道,不提也罢!”柳寻衣摆手打断冯天霸的追问,关心道,“今日情形如何?”
只此一言,令冯天霸、黎海棠、悟禅同时一怔。一时间,三人神情莫名,面面相觑,竟无人开口应答。
“你们这是……”
“柳大哥,有一事我们不能瞒你,但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太激动。”沉默良久,在冯天霸和悟禅的怂恿下,黎海棠硬着头皮缓缓开口。
见状,柳寻衣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唇齿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强作镇定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今日上午,你仍昏迷不醒的时候,蒙古大汗亲自主持……”黎海棠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忽烈和公主……已举行成婚大礼。即日起,公主便是名正言顺的……蒙古王妃。”
……
血蓑衣 第八百零七章:终有归宿(二)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犹如万箭穿心,令柳寻衣肝肠寸断,魂飞魄散,久久做不出任何反应。
柳寻衣不开口,其他人更不知该如何开口,“那达慕”会场喧声震天,柳寻衣周围却静如死寂。
“哦!”
不知沉默多久,柳寻衣的口中方才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语气平淡无奇,不喜不悲。
静静遥望着远处的赵馨,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几下,似哭似笑,又似无可奈何。
黎海棠看向柳寻衣的眼神布满同情与怜悯,心中反复措辞,小心翼翼地劝道:“其实,眼不见,心不烦。你没有亲眼看着公主成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免得触景生情。毕竟,有些事是命中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该来的迟早要来,与其哭天抢地,不如坦然接受。”冯天霸嘟囔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你们有缘无分,说明你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她也不是你的知己红颜。”
“世间一切皆由缘起缘灭,因果轮回。”悟禅双手合十,耐心劝导,“柳施主的命运,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与公主并非天生一对,姻缘自然不可强求,希望你不要执着痴念。待到天赐时机,真正的有缘人自会出现在你面前。纵使相隔千里、万里,终有鸾凤和鸣,珠璧交辉的一天。”
闻听此言,默不作声的潘雨音眼底深处不禁闪过一抹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
“听听!”黎海棠称赞道,“小和尚虽是佛门中人,但男女之事却看的比我们这些俗人还要通透明白。”
“什么小和尚?分明是花和尚。这段日子未见你诵经念佛,只见你六根不净,七情不舍。老实说,你拜的根本不是如来,而是月老,对不对?”冯天霸一脸坏笑地揶揄道,“如若不然,你也不会千里迢迢跟我们跑来漠北。”
言至于此,冯天霸别有深意的目光朝潘雨音轻轻一瞥,黎海棠心领神会,忍俊不禁。
“小僧只想开导柳施主,你们怎么……”小和尚话未说完,余光不小心扫到心不在焉的潘雨音,脸颊迅速红到耳根,再也说不出下文。
“我没事!”柳寻衣心知他们插科打诨只为缓解自己的情绪,故而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悲恸,佯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从容模样,淡笑道,“难怪潘姑娘一直拦着我,原来是担心这件事。”
“柳大哥,我……”
“无妨!”柳寻衣似乎不想在赵馨的话题上多做纠缠,话锋匆匆一转,又道,“你们与蒙古人的比试如何?”
“蒙古大汗不同意汉人参加‘那达慕’,忽烈先让蒙古各部的勇士们比赛,等他们热闹完,再派人和我们单独比试。”黎海棠轻蔑道,“他们害怕我抢走蒙古人的风头,如果让我上场,“神箭手”的头衔根本轮不到其他人。”
“哦?”柳寻衣眉头一挑,高高悬起的心渐渐踏实几分,将信将疑道,“你有多少把握?”
“他们的比赛我看的清清楚楚,就箭法而言,十成把握不敢说,但……至少有九成。”黎海棠故作谦逊,实则胸有成竹。
“那又如何?就算让你一骑绝尘,也只能赢下一场。”冯天霸满眼纠结地望着伤痕累累的柳寻衣,懊恼道,“看柳大人今日的状态,实在……唉!”
“柳施主,你究竟因何受伤?”悟禅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当夜你与苏施主一同出去……可否与此有关?”
“我的伤……正是拜苏大哥所赐。”柳寻衣苦涩道,“当夜,我与他在草原上喝的酩酊大醉,而后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场。”
“这……”
“别急!”柳寻衣似乎看出冯天霸的心思,补充道,“苏大哥已被忽烈选中与我们切磋兵刃,我与他……不过是提前一决胜负。”
“谁赢了?”
“我……不知道。”
“额!”
柳寻衣的回答,令冯天霸几人不禁一愣,一个个神情古怪,说不出是怀疑还是惊诧。
“我只记得与苏大哥在草原上鏖战数百合而难分胜负……”柳寻衣眉头紧锁,又将当夜发生的事苦苦回忆一番,结果仍是一片空白,“也许是醉酒的缘故,让我迷迷糊糊昏睡三天,将后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
“话虽如此,但我感觉……自己八成败于苏大哥之手。”面对神情迥异的几人,柳寻衣自嘲一笑,“我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如果是我赢了……又岂会如此狼狈?”
“不无道理。”黎海棠面露惆怅,“如此说来,我们最后的希望仍在呼兰身上。”
“只怕……呼兰的身手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厉害。”悟禅担忧道,“上午的比赛,他无一败绩,而且没有一个对手能在他手中撑过一炷香的时间。”
“呼兰是摔跤、射箭、赛马三项比赛中赢的最轻而易举的。”黎海棠撇嘴道,“其他两项比赛拼的十分激烈,前几名的实力互为伯仲,第一名皆是险胜。唯独呼兰,以排山压卵之势赢得轻轻松松,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刚刚蒙古大汗亲自封赏,另外两个魁首赏的都是草场和羊马,封的是‘上百户’。唯独呼兰……赏的是黄金万两,更被破格擢升为南路大军的先锋副将。我刚刚打听一下,先锋副将相当于‘上千户’,足足比另外两人高出三级,比当年的汪德臣还高。”冯天霸的语气听上去既感慨又有些羡慕,“看来蒙古大汗很喜欢这匹半路杀出的‘黑马’。”
其实,他并非羡慕呼兰的一飞冲天,而是羡慕他能及时遇到伯乐。同为军旅出身,冯天霸最清楚呼兰今日的,意味着何等广阔无限的未来。
相比之下,冯天霸刚正不阿,忠心耿耿,打拼多年却仍是六品都尉,再难擢升。后来因为一件小事得罪陆庭湘,被徐广生踢出泉州大营。若非柳寻衣惺惺相惜,极力举荐,他今日或许仍在平江府衙门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捕头,抱憾度日,了此残生。
同样胸怀大志,一个平步青云,另一个却命途坎坷,与其说“同人不同命”,不如说宋蒙两国对人才的器重有着天壤之别,云泥之差。
心念及此,冯天霸愈发愁肠百结,五味杂陈。
“能让蒙古大汗破格重用,呼兰的前途不可限量。”黎海棠苦笑道,“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率兵攻克临安城的将军就是他。”
黎海棠无心的一句话,却令柳寻衣的眼神悄然一变,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一个强烈的念头。与此同时,他看向春风得意的呼兰的眼神,也渐渐变得诡谲而狠戾。
“柳施主,今日你状态不佳,不如由小僧替你迎战呼兰?”悟禅鼓足勇气,毛遂自荐,“虽然你们有约在先,但你如今身负重伤,相信蒙古大汗和王爷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恃强凌弱,强人所难。”
“小师傅,不用内力的前提下,你有多少把握打赢呼兰?”
“这……”悟禅面露踌躇,沉吟道,“或有五成……”
“不行!”柳寻衣谨慎摇头,“少林武学讲求至阳至刚,对内力的要求十分苛刻。呼兰的路数大开大合,罡猛劲道。你与他交手定然硬桥硬马,以拳换拳。在不施展内力的情况下,你与他胜负各半,几乎没有优势。倘若你是武当弟子,凭借刚柔并济的太极八卦掌……或许可以一战。”
“内练丹田,外练筋骨。大多数‘外功’皆以至刚至阳为基础,纵有一些刚柔并济的武功,亦是万里挑一,十分难练。”黎海棠无奈插话,“眼下火烧眉毛,我们去哪儿找深谙刚柔并济的高手?”
柳寻衣微微一笑,戏谑道:“在下不才,既懂一些罡猛路数,亦通一些阴柔功夫。至于你说的万里挑一,十分难练的武功,我恰巧也学过几招。”
“柳大哥要亲自上阵?”黎海棠大惊失色,“可你的伤……”
“潘姑娘,行医者大都知道,只要将人的奇经八脉暂时封闭,在不动用内力的情况下,一段时间内可以行动自如,不被自身伤势所累。”柳寻衣话里有话地说道,“与呼兰交手不能用内力,岂非天助我也?”
“封闭经脉,令你暂时感受不到虚弱与痛苦……我可以行针刺穴,达到这种奇效。”潘雨音不可置否,但言辞吞吞吐吐,“这种方法的本质是透支潜能,对身体伤害极大。而且时效难以掌控,因人而异、因体质而异,长则一二时辰,短则……一盏茶的功夫也许都不到。”
“我不同意!呼兰是个高手,一盏茶的功夫肯定打不赢他。”黎海棠脸色一变,匆忙反驳,“万一在比武过程中突然失效,柳大哥岂不是陷入险境?”
“一盏茶是最短的时间,岂能这般巧合?”冯天霸踌躇再三,终究硬着头皮艰难开口,“更重要的是,柳大人亲自出马,胜算肯定比小和尚高……”
“冯天霸,你什么意思?”黎海棠难以置信地望着心怀愧疚的冯天霸,奚落道,“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胜算,你竟连柳大哥的性命都不顾?”
“赌注是大宋的一府之地,百万苍生的生死存亡,绝不是微不足道!”
“那也不行!就算能撑一两个时辰,对柳大哥身体的伤害也不容小觑……”
“万物相生相克,今日的伤害,明日补回来便是。但大宋江山一旦缺失,恐怕一百年也休想光复!”
“你……”
“咣!”
当黎海棠与冯天霸各执己见,争论不休时,一道洪亮高昂的铜锣声陡然响彻在“那达慕”的会场,令众人精神一震,喧嚣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
一时间,万众瞩目,翘首而盼。忽烈在赵馨惴惴不安的目光中缓缓起身,先朝蒙古大汗拱手一拜,转而大步流星地走到会场正中,凌厉的目光环顾四周,最终落在面色苍白的柳寻衣身上,嘴角扬起一丝讳莫如深的微笑。
见此一幕,柳寻衣半悬于空的心宛若被一块天降巨石死死压住,令他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吐沫。屏息凝神,肃穆油生,紧张之情无语言表。
“终于……轮到我们了。”
……
血蓑衣 第八百零八章:箭无虚发(一)
“柳大人,依照你我的约定,云牙镇的风波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忽烈的开门见山,令不明真相的众人纷纷一愣。当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相互打探着事情的缘由。
与此同时,数千道迟疑的目光相继投向岿然不动的柳寻衣,眼神中溢满惊诧与好奇。
“咳咳……”不知是伤势复发,还是急火攻心,柳寻衣刚欲开口作答,突然眼神一变,匆忙用衣袖捂住口鼻,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一丝殷红晕染而出。
见状,潘雨音、黎海棠几人无不大惊失色,一个个看向柳寻衣的眼神既担忧又焦虑。
“柳大哥,让我看看……”
“无碍!”未等潘雨音上前,柳寻衣满不在乎地将染血的衣袖甩至身后,从而在黎海棠与冯天霸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从容应答:“我们已准备妥当,只待……只待王爷安排。”
“很好!”忽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大汗的意思是让我们先比射箭,再比兵刃,最后比拳脚。”
“没问题。”柳寻衣欣然允诺,转而将凝重的目光投向跃跃欲试的黎海棠,叮嘱道,“自己小心。”
黎海棠慵懒地舒展着四肢,信心十足地笑道:“放心!我先替你们挫一挫蒙古人的锐气,让他们见识见识汉人的厉害。”
“我……收回刚刚的冒昧之言,希望你不要见怪。”冯天霸担心黎海棠郁结难舒,从而影响发挥,于是悻悻赔罪。
闻言,黎海棠脚下一顿,头也不回地问道:“我若先赢一场,你能否不让柳大哥冒险?”
“这……”
“呵!”
留下一道不知其味的哼笑,黎海棠不再等冯天霸纠结,神情一正,龙行虎步地朝忽烈走去。
“各位,我是……”
“不必自报家门,你是谁根本不重要。”汪德臣语气不善地打断黎海棠的寒暄,“今天,你只代表大宋朝廷。”
言至于此,汪德臣陡然抬高自己的声音,向四周面面相觑的众人解释道:“今天是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也是王爷与王妃大喜的日子。由于王妃出身大宋皇室,故而王爷特意安排三场切磋,意在以武会友,让蒙古的勇士与大宋的才俊……彼此熟络熟络感情。”
汪德臣含糊其辞,虽未将云牙镇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但至少让众人明白眼下的一幕究竟从何而来?
一时间,众人纷纷面露了然。与此同时,他们看向柳寻衣几人的目光也由最初的好奇渐渐衍变为轻蔑和挑衅。
对于今时今日的大宋,这些蒙古子弟及附庸国家的使节、商客们,天生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藐视。在他们心中,今日的大宋不过是苟延残喘地垂死挣扎,面对日渐强盛的蒙古,大宋王朝步“辽金”后尘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阿日善!”
突然,汪德臣将凌厉的目光投向刚刚在比赛中夺下“神箭手”的蒙古汉子,别有深意地提醒道:“你的对手在中原以箭谋生,箭术甚是了得。你可不要大意轻敌,让草原蒙羞。”
“汪总帅放心!我若败给这个汉人,情愿以死谢罪……”
“何必把话说绝?”黎海棠笑盈盈地望着信誓旦旦的阿日善,一边用衣袖擦拭着自己的铁弓,一边虚情假意地劝道,“万一你遗憾落败,岂非死得窝囊?我要是你,在没领教过对手的实力前,断不会夸下海口,自绝后路。”
“你……”
“不必争执!”突然,忽烈打断恼羞成怒的阿日善,似笑非笑地说道,“本王知道你立功心切,也知道你想替草原扬威,但你上午已连赛数场,难免身困体乏。因此,和汉人的比试……本王不想麻烦你。”
“嘶!”
忽烈此言,不仅令阿日善和一众蒙古人瞠目结舌,同时令黎海棠和柳寻衣等汉人大吃一惊。
汪德臣眉头微皱,好奇道:“王爷不派阿日善出马,那……派何人?”
“本王年轻时也练过几年骑射,这么多年一直龟缩于中军大帐排兵布阵,鲜有出手的机会,也不知……当年的手段荒废没有。”忽烈自嘲一笑,故作谦逊模样,“难得今天有机会和大宋的年轻高手切磋,本王一时技痒,想亲自下场玩玩。”
“哈哈……”
忽烈的解释,引来蒙古大汗及一众王公贵族的大笑,似乎他们对忽烈亲自下场的兴趣,远超对输赢的关注。
“爱妃!”
忽烈将温柔的目光投向心不在焉的赵馨,戏谑道:“有没有兴趣和我打个赌?”
“啊?”赵馨一愣,“打什么赌?”
“若本王输了,便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道全羊宴。若本王赢了,你陪我去草原骑马狩猎。如何?”
“这……”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忽烈竟堂而皇之的与赵馨打情骂趣,调风弄月,不禁令众人大出意外,啼笑皆非。
紧接着,天性豪放的蒙古人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时间,人海沸腾,爆发出一阵满含哄笑与调侃的欢呼,直令猝不及防的赵馨面红耳赤,又羞又臊。
见此一幕,柳寻衣的心宛若被人用刀反复戳绞。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令其泫然流涕,黯然神伤。
“只要王爷高兴,我……当然没有意见。”赵馨强颜欢笑,出言唯诺,复杂的目光飘忽不定,仿佛在故意闪躲什么。
“一言为定!”
见赵馨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忽烈在众人的插科打诨中爽朗大笑,转而向殷战下令:“取本王的弓来!”
黎海棠看看兴致勃勃的忽烈,又看看郁郁寡欢的柳寻衣,不禁心生义愤,暗暗发誓要当众羞辱忽烈一番,替柳寻衣出口恶气,故而神情一禀,正色道:“王爷想怎么比?射‘活物’还是射‘死物’?”
“你是客人,你来出题。”忽烈掂量着手中的弓箭,不急不缓地笑道,“如果不分高下,本王再出新题。”
“好啊!”黎海棠也不推脱,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不过……上午的比赛我都看过,射‘死物’无非是‘百步穿杨’,射‘活物’是‘纵马飞靶’。甚至连你们的“神箭手”阿日善,引以为傲的也不过是‘一箭双雕’这类雕虫小技。若比这些小孩子的把戏,简直折辱王爷的身份。”
“你他妈说什么?”
“小子,你太狂妄了!”
“一箭双雕是雕虫小技?没见你射箭的本事高人一等,却见你夸夸其谈的本事无人能及。”
“哈哈……”
黎海棠的一席话,立刻引来四周的冷嘲热讽,甚至诋毁谩骂。
“一群井底之蛙!”
说时迟,那时快。黎海棠对周围的嘲讽视而不见,突然腰马一转,翻身朝天,拉弓搭箭,矢出如风。
“嗖!”
伴随着一道破空声响,一支利箭宛若一道黑色闪电倏忽而出,眨眼消失在烈日的光芒之中。
“砰!”
未等众人抬眼寻觅箭矢的去向,一声闷响令茫然四顾的人群精神一震,纷纷循声而望,但见一支利箭射穿三只大雁赫然躺在黎海棠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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