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在苏禾与冯天霸的连番催促下,柳寻衣为赵馨的安危着想,终于妥协。
三人合力杀出重围,于入山口互道珍重,而后柳寻衣不再犹豫,抱着赵馨一头钻入秦岭山脉,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
血蓑衣 第七百二十九章:云牙古镇(六)
非但人数悬殊,而且是以有备攻无备。
今夜这场发生在山麓古镇的大厮杀,已经不能用“混战”来形容,更应该称之为“屠杀”。
虽然隋佐率领的八百蒙古铁骑皆是百战之士,在战场上亦敢杀敢拼,勇猛无敌。
然而,在他们舟车劳顿,人困马乏的时候,在他们夜半三更,睡意正酣的时候,在他们放下戒备,全无警惕的时候……八百精锐与八百羔羊并无不同。
更何况,对方是以接近四倍的兵力发动奇袭,焉有不败之理?
若非隋佐经验老辣,反应及时。若非苏禾赤胆忠心,有勇有谋。若非他们在黑衣人的合围形成规模前,先一步保护按陈脱离险境,只怕“河西王”早已变成墓碑上冷冰冰的三个大字。
能在如此不利的局势下,保住送亲队伍中最核心的两个人物,不仅对苏禾、柳寻衣是不幸中的万幸,对大宋和蒙古同样是保持修睦的一线生机。
这场鲜血淋漓,代价沉痛的“屠杀”与“反抗”,一直从夜半子时持续到黎明前夕,方才渐渐落下帷幕。
最终,以苏禾、冯天霸的“落荒而逃”潦草收场。
丁傲因掌心中箭,在西街店包扎疗伤。徐广生在一旁如坐针毡,几次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轻易开口。
“噔噔噔!”
直至天色蒙蒙发亮,走廊中方才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砰!”
未等徐广生起身相迎,紧闭的房门已被人蛮横推开。紧接着,面沉似水的温廉和一脸失望的董宵儿先后步入房间。
“怎么……”
丁傲刚欲开口,却见董宵儿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同时满脸无奈地微微摇头。
“没抓住?”丁傲狐疑道,“谁跑了?柳寻衣还是赵馨?”
“都跑了!”见温廉坐在一旁暗暗生气,沉默不语,董宵儿不禁苦涩一笑,解释道,“苏禾和冯天霸在入山口将我们的人死死拦住,那里是一个‘葫芦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因此……”
“一夫当关?”丁傲恼怒道,“难道他们有三头六臂不成?”
“冯天霸倒是平庸无奇,难缠的是苏禾……”董宵儿颇为忌惮地回忆道,“漠北万里行,连下廿四城。弯刀日月星,胡马任驰骋。今日,我总算见识到‘漠北第一快刀’的手段。他一人一刀挡在入山口,任我们的人前仆后继,他愣是半步不退,直至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这……”
“并非我妄自菲薄,苏禾的武功……也许在你我之上。纵使我们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如愿以偿。”终于,沉默许久的温廉缓缓开口,语气中饱含羞愤与无奈。
“眼下,龙入海、虎归山,我们想在茫茫秦岭中找出他们只怕难如登天。”董宵儿叹道,“更何况,坞主曾有言在先,万一我们失手断不可派人追杀,以免被他们抓住把柄。”
“无论如何,今夜我们将隋佐的八百精锐屠戮殆尽,而且还截下十大车‘陪嫁’,也不算空手而归。”温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安抚道,“今夜失手,皆因我们低估了蒙古人的本事,谁也没料到他们竟能逆境逃生。”
丁傲沉声道:“今夜一战,我们死伤多少人马?”
“死二百余人,伤三百余人。”温廉感慨道,“不得不佩服这些蒙古人的勇猛,在如此逆境下,还能令准备充足的我们死伤数百人,实在恐怖。倘若正面交锋,或许我们的三千人马未必是八百蒙古铁骑的对手。”
“杀敌八百,自伤六百,而且是在精心部署,深夜突袭的情况下……”丁傲喃喃自语,“难怪蒙古人能一直向外扩张地盘,果然骁勇。”
“眼下,北街店和东街店已烧为灰烬,但街上仍有不少尸体,该如何处置?”董宵儿问道,“是不是一并烧了?”
“烧了!”丁傲不假思索道,“将所有尸体统统堆到镇中心的三岔口,一把火烧个干净,记得留下一封‘血书’,上面就写……”言至于此,丁傲微微眯起双眼,思忖道,“宁死沙场复北国,不生苟且祈蛮夷。”
“宁死沙场复北国,不生苟且祈蛮夷……”温廉沉吟道,“果然是‘大宋义军’的口吻,如此甚好。”
“云牙镇的百姓如何处置?”董宵儿又道,“以防万一,是不是也……”
“不可!”丁傲连连摇头,“既是义军,又岂能对百姓出手?”
“此言在理!”董宵儿恍然大悟,“是我糊涂了。”
“天快亮了,赶快收拾干净,不要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等一下!”
温廉话未说完,坐在一旁满眼尴尬的徐广生突然开口:“你们没有抓住柳寻衣,他日后一定会将我供出来,朝廷找到我就能找到陆家,找到陆家就能找到你们,到时……我们该如何是好?还有……我的三百禁卫营又该如何处置?”
“徐将军不出声,老朽差点把你忘了。”丁傲别有深意地笑道,“蒙古铁骑都死光了,如果留着你的三百禁卫营,似乎……不太妥当。”
“什么……”
“还有这间邸店。”丁傲不理会徐广生的惊愕,抬眼四处打量,煞有介事道,“眼下,东街店、北街店皆已被烧成灰烬,如果这间西街店完好无损……似乎也不太妥当。”
“这……”望着丁傲阴森骇人的笑容,徐广生不禁心头一紧,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将这里烧了?”
“非但这里,还有你的三百禁卫营,也要一并烧毁。”温廉幽幽插话,“今日多杀一个宋蒙的兵马,他日我们就少一个敌人。”
“这……”
徐广生虽心有不忍,但迫于眼下的局势却不敢出言辩驳,犹豫片刻,索性将心一横,点头道:“罢了!我让弟兄们收拾东西,然后一把火将这里……”
“欸!”
未等徐广生踉跄起身,董宵儿忽然飘身上前,柔若无骨的娇躯直接坐在他的腿上,两条玉臂如滑蛇般勾住他的脖子,在徐广生惊奇的目光下,董宵儿似笑非笑,口吐幽兰:“徐将军不必让人收拾东西,带着一起上路,阴曹地府用着也方便。”
“什么?”
只此一言,令心乱如麻的徐广生再也坐不住,脸色骤变的同时将董宵儿蛮横推开,怒斥道:“那些都是我泉州大营的兄弟,跟我出生入死多年……”
“没错啊!”董宵儿也不恼怒,反而从怀中掏出香帕,满眼心疼地替徐广生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心不在焉道,“我们的意思,就是让他们继续跟着徐将军出生入死,永不离弃。”
董宵儿说出最后八个字的语气,戏谑中参杂着一丝嘲弄。
“什么意思?”徐广生并不愚蠢,迅速听出董宵儿的弦外之音,故而眼神一狠,一把攥住董宵儿的皓腕,厉声道,“你们想过河拆桥,连我一起杀了?”
“既然柳寻衣没死,那只能委屈将军为国捐躯。毕竟,将军不死,又如何保住自己的一世英名?”温廉手中玩弄着茶杯,风轻云淡地笑道,“只有让你和三百禁卫营一起葬身于此,朝廷才不会相信柳寻衣的揭发。如此一来,江南陆府和我们也将免受池鱼之殃。至于你,非但能保住名节,说不定朝廷还会追封你一官半职,至少可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放心,在放火的时候,我们会避开将军的尸体,让你走的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放屁!”徐广生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老子尚未娶妻,哪儿来的子孙?你们敢杀我,庭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事就不劳徐将军费心了。”丁傲冷笑道,“你死之后,我们自会给陆公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你们……”徐广生似乎嗅到死亡的威胁,登时变的面如白纸,唇无血色,呼喊道,“来人!快来人……”
“别喊了!”董宵儿用手轻轻堵住徐广生的嘴唇,故作怜悯模样,“与你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在进门前已送他们先行一步。徐将军也要快些,否则我怕你追不上他们,黄泉路上太孤单。”
“我杀了你……”
“咔嚓!”
“额……”
就在怒不可遏的徐广生欲对董宵儿出手之际,董宵儿的手突然自他的下巴滑至咽喉,而后五指如钩,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掐,伴随着一道颈骨断裂的脆响,猝不及防的徐广生虎目一瞪,欲开口说话,不料一股血沫子抢先自口鼻中喷出,身体情不自禁地剧烈颤抖一阵,而后脑袋一歪,再也没了动静。
“本来坞主想留你在身边重用,只怪你的好弟弟陆庭湘太精于算计,令坞主不敢用你。”董宵儿凑到徐广生耷拉的脑袋旁,附耳道,“常言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偏偏不巧,你就是坞主眼中的‘疑人’。下辈子,别再遇到陆庭湘这样的亲戚了。”
言罢,董宵儿的红唇在徐广生的脸颊轻轻一啄,留下两片淡淡的唇印,而后大手一推,尸体应声倒地。
“现在干净了!”
丁傲与温廉相视一笑,二人先后起身,与董宵儿一起走出房间。
“放火!”
伴随着一句冷冰冰的喝令,熊熊大火升腾而起,眨眼将布满火油的西街店团团包裹。
浓烈的火焰红黄交替,夺目耀眼,与天际尽头泛起的一丝鱼肚白交相辉映,别有意境。
火光与日光之间,丁傲、董宵儿、温廉率领一众黑衣人沿西街蜿蜒而去,渐行渐远。
云牙古镇,再度恢复昔日的宁静。
……
血蓑衣 第七百三十章:患难真情(一)
一场突如其来,九死一生的混乱厮杀,宛若一场没头没尾,以假乱真的梦。
从始至终,赵馨都不敢相信自己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生死较量,更不敢相信自己曾无数次陷入绝境,又无数次绝处逢生。至于她是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是如何从血淋淋的刀锋下脱险,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全无记忆。
直至她被山林中的莺啼燕语搅破清梦,缓缓睁开沉重而疲惫的双眸,一脸茫然地望着四周的苍松翠柏,奇花异草,嗅着泥土与花草的淡淡芬芳,方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已脱离云牙镇的噩梦,此刻身处于重山峻岭,层峦叠嶂之间。
虽是荒野,却分外宁静。
赵馨静静地躺在一块大青石上,身上盖着柳寻衣那件被大火烧的褴褛不堪的单衣,不远处的一堆篝火奄奄将息,却仍能感受到被烧焦的柴木散发出的阵阵暖意。
触手可及之处,摆放着一个残破的瓦罐,里面是清澈甘甜的山泉水。
当赵馨渐渐从混沌中清醒,慢慢回忆出昨夜经历的一幕幕过往,不禁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惊恐之意。
她挣扎起身,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是酸痛无比,虚弱不堪。
顶着炎炎烈日,赵馨咬牙坚持着站起来,拼命抑制着脑袋的阵阵眩晕,抬眼环顾四周,但见碧空如洗,春山如笑,她努力想辨清自己的方位,却又满眼陌生,半晌未能分清东南西北。
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时的赵馨只觉四周丛林茂盛,前后左右皆是“一副模样”,故而心生迟疑,不敢冒然涉险。
忽然,山林深处传来一阵滔滔声响,似有瀑布山泉水流激荡,但若隐若现,似有似无,仿佛十分遥远,令头重脚轻的赵馨精神一震,好奇油生。
再看看身上披着的残破单衣,满心困惑的赵馨忽然灵光一闪,口中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惊呼:“是寻衣……”
心念及此,赵馨又匆忙左右观瞧一番,待她看到即将湮灭的篝火和清澈见底的泉水时,不禁恍然大悟,从而心中一喜,再也顾不上身子的虚弱,踉跄着朝水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原来,瀑布距离赵馨昏睡的地方并不算远,只是隔着一道山坡,阻挡了水声。
山环水抱,路转峰回。当赵馨踩着崎岖坑洼的小路走到泉边时,但见伤痕累累的柳寻衣赤着上身坐在水边,一边用水清洗着身上的血污,一边用刚刚采集的草药替自己疗伤。
且不论昨夜与众多黑衣人混战厮杀时留下的刀创剑痕,单论北街店的一场大火,便在柳寻衣身上留下许多恐怖烧伤。结实的身体处处可见渗血的殷红,甚至是紫黑,令人触目惊心,不忍直视。
柳寻衣最严重的伤势莫过于他的双脚,放在一旁的靴子已是血迹斑斑,而暴露在阳光下的双足更是血肉模糊,因烧伤而泛起的血泡早已被磨破殆尽,皮肤与血肉在一连数十里的飞奔中被生生搅和在一起,暗红色的伤口不断向外溢着发黑的污血,有些地方的血肉交融依稀可见森白的骨头。
眼下,除形状之外,几乎很难辨认出那是一双人脚。
此刻,柳寻衣的每一个动作皆牵动着满身的伤痕,剧烈的痛楚令他的动作迟缓而僵硬,有时甚至浑身颤抖。
由于柳寻衣背对着赵馨,因而赵馨看不见他的五官神情,但料想应该十分狰狞。
远远地站在柳寻衣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何时?赵馨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嘶!”
当柳寻衣伸手触碰自己的脚伤时,一股难以名状的钻心剧痛瞬间袭遍全身,令其心头猛颤,身体一僵,汗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全身的每一个汗毛孔喷涌而出,眨眼间已是通体湿透,汗如雨下。
柳寻衣咬紧牙关,身如泥塑般一动不动,默默忍受着这股堪比地狱酷刑的剧痛,直至痛觉渐渐消退,他的口中方才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浊气。
“咔嚓……”
突然,柳寻衣的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令其精神一震,迅速抽出插在水中的无极剑,而后不假思索地回身一指,登时将满脸泪水的赵馨吓的花容失色,脚下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馨儿?”
辨认出赵馨,柳寻衣赶忙掣肘收剑,大汗淋漓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愧疚之意。
“馨儿,你醒了?”柳寻衣匆忙收敛心情,故作轻松地笑道,“如何?昏睡几个时辰,此刻感觉好些吗?”
然而,赵馨却对柳寻衣的关切置之不理,眼泪汪汪地在柳寻衣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将颤抖的目光投向他的双脚。
见状,柳寻衣的脸色登时一变,再也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迅速拿起靴子,将自己的双脚胡乱地往靴子里穿,欲尽快遮住骇人的伤势,以免惊吓到赵馨。
“别动!”
突然,赵馨娇喝一声,令柳寻衣不禁一愣。在其错愕的目光下,赵馨将靴子夺走,而后不顾公主的体面与威仪席地而坐,满眼担忧地伸手去摸柳寻衣的脚。
“不可!”柳寻衣大惊失色,赶忙挥手阻拦,“馨儿,你是千金之躯……”
“我这个千金之躯,是你用自己的命救回来的。”赵馨强忍着内心的悲恸,不顾柳寻衣的千般阻拦,倔强地将他的双脚抱放在自己腿上,任血污沾染她的裙袍,亦全不理会。
“馨儿,万万使不得……”
“伤口已经化脓,如果再不清理,你的一双脚可就保不住了。”赵馨小心翼翼地查探着柳寻衣的脚伤,忧心忡忡地说道,“这里没有良医良药,如何帮你清理伤口?”
“馨儿……”
“你还乱动?”赵馨似乎被柳寻衣的一再推诿彻底激怒,满含泪花的杏目怒瞪着面色复杂的柳寻衣,正色道,“如果你不让我帮你疗伤,那我便砍下自己的双脚,权当还你的恩情。”
“这……”
“别再乱动!”
言罢,赵馨不再理会忐忑不安的柳寻衣,专心致志地查探他的伤口。
突然,愁眉不展的赵馨眼神一凝,似是下定某种决心,毅然决然地俯首靠近柳寻衣的伤口,欲用自己的嘴将脓血吸出来。
见此一幕,柳寻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匆忙收回双脚,态度坚决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柳寻衣宁肯不要这双脚,也不能让你为我……总之用这种方法疗伤,我断断不能接受。”
“生死攸关,岂能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赵馨急声道,“更何况,比起你救我时的奋不顾身,我为你做这些事又算什么?”
“那也不行!”这一次,柳寻衣不再向赵馨妥协,一反常态的固执己见,“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宁肯一剑割断自己的咽喉。”
“你……”
“我有其他办法!”未等赵馨据理力争,柳寻衣突然眼前一亮,将手中的无极剑递到她面前,温柔笑道,“用剑帮我把溃烂的地方剜出来。”
“用剑?”赵馨面露惊骇,“可是……”
“这个法子是潘姑娘教给我的,她是‘天下第一神医’桃花婆婆的徒弟,医术十分了得。”柳寻衣信誓旦旦地说道,“当初,她也是用这种法子替我疗伤的。馨儿,我自己动手不太方便,你能不能帮帮我?”
“我当然愿意帮你,可是……”
“那就来吧!”
柳寻衣不给赵馨踌躇的机会,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咬在嘴里,而后朝赵馨投去一道坚毅且鼓励的目光。
迟疑再三,赵馨终于狠下决心,颤颤巍巍地拿起无极剑,哽咽道:“寻衣,那你忍着点……”
在得到柳寻衣坚定的回应后,赵馨不再犹豫,慢慢将锋利的剑刃切入脚上已经溃烂的肌肤。
“嘶!”
稍一触碰,柳寻衣的身体登时一僵,嘴里的树枝亦被他瞬间咬碎。
“寻衣,是不是很疼?”
“别!别管我,你继续剜!”
赵馨本欲缩回双手,幸亏柳寻衣及时提醒,令她的理智战胜感情,哪怕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她也要狠下心肠,继续手中的动作。
“嗤!”
由于脚上的血肉与骨头紧紧挨在一起,因此当赵馨转动剑锋的时候,难免刮到柳寻衣的脚骨,发出阵阵惹人心悸的刺耳声响,令人不寒而栗。
“没……没事……”柳寻衣疼的满头大汗,他吐出嘴里的碎木屑,朝赵馨绽放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只是一开始有点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话虽如此,但透过柳寻衣断断续续的言辞及颤颤巍巍的声音,赵馨仍能感受到他的痛苦。
“寻衣,你再坚持一会儿……”
“无碍……”柳寻衣有气无力地笑道,“能这么近看着你、和你说说话,再疼也值得。馨儿,你可知为了这一刻,我……盼了多久?”
只此一言,令赵馨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她却没有回应柳寻衣的柔情,而是一直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见赵馨不肯回答,柳寻衣虽心有波澜,却没再多问,只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静静凝望着她,似乎要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统统印烙在自己心中。
不知过去多久?赵馨将柳寻衣脚上的伤口清理干净,并小心翼翼地敷上草药,再从自己的裙袍下撕扯出两块绸布,将柳寻衣的双脚悉心包扎地严严实实。
“好了。”
不知是不是柳寻衣刚刚的那句话勾起了赵馨的伤心事,此时的她竟变的有些冷漠,至少对柳寻衣的态度远不如刚刚那般亲切自然。
“等等!”
当赵馨洗净双手,欲缓缓起身时,柳寻衣突然拽住她的皓腕,令其惊呼一声,神情登时变的有些纠结。
“寻衣,你……这是作甚?”
“馨儿,本来我已经心死如灰,却不料造化弄人,上苍竟在送亲途中赐给我们一个天大的机会,也许……这将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因此,我无论如何都要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以免抱憾终生。”
“什么……机会?又是什么心里话?”赵馨似乎意识到柳寻衣炽热如火的感情,心情变的愈发紧张,脸上泛起微微红晕,甚至连呼吸也变的有些急促。
“馨儿!”柳寻衣将赵馨的双手捧在掌心,含情脉脉地笃定道,“经历过这么多事,我已经彻底想明白。对我而言,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青史留名……我统统不在乎,我也统统不想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长相厮守,直至地老天荒。哪怕浪迹天涯、哪怕万劫不复、哪怕千夫所指……我也在所不惜!”
柳寻衣的一番话,令赵馨的心中如小鹿乱撞,一时间千头万绪,百感交集,她甚至不敢直面柳寻衣那种充满渴望的温柔眼神。
寻衣,你……”
“馨儿,你跟我走吧!”柳寻衣神情坚定,字字铿锵,“我们远走高飞,找一处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姓埋名,相伴终生。”
……
血蓑衣 第七百三十一章:患难真情(二)
面对柳寻衣的一片痴心,赵馨突然神情一凝,随之紧抿红唇,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地滚落而下。紧接着,她在手足无措的柳寻衣面前彻底撕下自己的伪装,如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般掩面而泣,失声痛哭。
见此一幕,柳寻衣既惊讶又心疼,他不明白为何面对自己的真情流露,赵馨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馨儿,你……这是怎么了?”
柳寻衣的声音极尽温柔,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放在唇边轻轻一沾,一股满含苦涩与辛酸的复杂滋味瞬间掩盖柳寻衣身上的所有伤痛,令其心头一震,一股莫名的悲凉抑制不住地涌入血液,流淌全身。
这一刻,柳寻衣竟然鼻子一酸,眼中没来由地浮现出一抹泪光。
“馨儿,是不是我刚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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