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柳兄,你这是……”
“请你喝酒!”柳寻衣微微一笑,同时将手中的酒坛举到秦卫面前晃动几下,戏谑道,“一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二为向你道别。”
“道别?”秦卫稍一愣神,瞬间想明缘由,似是而非地点头应道,“是啊!你马上就要离开临安,是该好好道别。”
“我离开后,追杀我的江湖人马也会陆续离开。到时,临安乱局不治自愈,侯爷和丞相在皇上面前也能交代。”柳寻衣道,“也算是我将功折罪。”
“料想那些江湖草寇也不敢对蒙古接亲的队伍轻举妄动。”秦卫不可置否,“如此一来,你也能暂时逃过一劫。”
“秦兄,苏大哥已将一切都告诉我,是你不顾丞相的禁令和侯爷的阻拦,冒险前往班荆馆求他出面救我……”柳寻衣话锋一转,表情变的有些尴尬,声音听上去也有些不太自然,“若不是你坚持不懈,我这条命……恐怕早就没了。秦兄,谢了!”
“做兄弟的,谈何彼此?再者,你与馨德公主的事……说到底是我的错。”秦卫眼圈一红,哽咽道,“若不是我从中离间你们的感情,馨德公主也许不会答应和亲,那今日也……”
“罢了!”柳寻衣似乎不想重提伤心事,颇为洒脱地摆手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一切皆是命中注定。正如侯爷和小王爷所言,即便没有你推波助澜,也会有其他人从中作梗。总而言之,皇上和荣王爷认定的事,断不会因为馨儿的意愿而动摇。换言之,馨儿和我……注定会有今天。”
“你真这么想?”秦卫眼前一亮,激动道,“你真的不再怪我?”
面对秦卫紧张而期待的目光,柳寻衣的心中百感交集,终究含笑点头,以示心中诚挚。
秦卫虽然有错,但他是奉命行事,柳寻衣身为人臣,自然能体谅其中的难处。
更重要的是,秦卫一而再、再而三地舍命相救,而且是在柳寻衣不得人心,众叛亲离的危急时刻挺身而出,尤其难能可贵,令柳寻衣感动不已。
再加上二人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深厚的情谊又岂能说断就断?
秦卫取来酒杯,二人于院中落座。别无他言,今夜解开心结,必先满饮三杯。
“秦兄,刚刚侯爷和贾大人找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柳寻衣抱起酒坛,一边替秦卫斟满,一边忧心忡忡地问道,“是不是你找苏大哥的事……被他们知道了?”
面对柳寻衣的关心,秦卫神情一滞,稍作犹豫,而后苦笑点头。
“嘶!”柳寻衣心中暗惊,忙道,“如何?他们有没有找你麻烦?将我打入天牢是皇上的旨意,如今苏大哥出面救我,皇上势必颜面受损,此事……我料皇上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是。”
“不错!”秦卫也不隐瞒,直言道,“皇上已下令侯爷,让他将此事彻查清楚。贾大人说皇上这两天也许不会表露心迹,但等馨德公主和蒙古人一走,定会找我们算账。而且皇上还说……”秦卫欲言又止,神情愈发落寞。
为救自己,令秦卫惹祸上身,柳寻衣满心愧疚,急不可待地追问道:“皇上还说什么?”
“皇上还说……宁枉勿纵。”
“这……”
柳寻衣很清楚“宁枉勿纵”的含义,能令皇上说出这样的要求,足见其内心何等愤怒?
“秦兄,是我连累你……”柳寻衣心乱如麻,踌躇不决,“不如……我去找苏大哥或者馨儿,让他们在皇上面前替你说情?”
“不可!我们越这样做,皇上越生气,堂堂一国之君,岂能甘心被人一再钳制?”
“可是……”
“柳兄,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必插手。一人做事一人担,既然我打算救你,便已经做好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秦卫的义正言辞,反倒令柳寻衣有些不知所措。
“那……贾大人和侯爷怎么说?”柳寻衣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们有没有替你想办法?毕竟,如果皇上真查到你头上,侯爷乃至丞相都将受到牵连……”
“柳寻衣不愧是柳寻衣,果然聪明过人,一语便切中要害。”秦卫笑道,“他们今夜找我,的确是为帮我推脱罪责……”言至于此,秦卫忽然眉头一皱,匆忙改口,“不!准确的说,他们是为帮丞相和东府推脱罪责。至于我……不过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罢了。”
“此言何意?”
“柳兄,你我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有些事我可以隐瞒天下所有人,却唯独不能隐瞒你。”秦卫神情一禀,从而将声音压低几分,正色道,“你可知,贾大人向我叮嘱什么?”
柳寻衣似乎被秦卫的情绪深深感染,心头抑制不住地一阵紧缩,神情凝重地缓缓摇头。
“贾大人叮嘱我,一旦皇上追究此事,我断不能承认自己是主谋,反而要将一切罪责……统统推到小王爷头上……”
“什么?”秦卫话音未落,柳寻衣突然惊呼出声,双眼圆瞪,布满惊骇之意,“贾大人竟然教你……”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柳寻衣的声音戛然而止,沉寂片刻,方才压着嗓子低声感慨,“他竟然教你拖小王爷下水?”
“如何?”秦卫死死盯着心慌意乱的柳寻衣,话里有话地问道,“你是不是也察觉到此事有些可疑?”
“我……”被秦卫如此诡谲的反问,柳寻衣本欲脱口而出的回答登时停滞在嘴角,稍作思量,突然话锋一转,试探道,“难道你认为此事可疑?”
面对柳寻衣的不答反问,秦卫自嘲一笑,道:“贾大人告诉我,只要我将一切罪责推到小王爷身上,一口咬死自己是奉命行事,被逼无奈,便能平安脱险,最多……再挨一顿板子就是。贾大人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皇上知道你和小王爷关系亲密,因此一定会相信此事的主谋是小王爷。如此一来,不仅我能脱罪,丞相和东府也能顺势摆脱嫌疑。”
“这……”
此刻,柳寻衣的心中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但碍于贾大人和赵元的身份及秦卫的处境,他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柳兄,对于贾大人的‘脱罪之法’,你认为可不可行?”秦卫讳莫如深地问道,“我将罪过推给小王爷,又能否顺利脱险?”
“这……”柳寻衣心乔意怯,忐忑难安,“我说不准……”
“你是说不准?还是不敢说?”秦卫直言不讳,“你一定也察觉到蹊跷,只是碍于大家的面子难以启齿,对不对?”
只此一言,令柳寻衣大惊失色,目瞪口呆,愣愣地望着神情莫名的秦卫,惊讶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我来说。”秦卫满不在乎道,“贾大人教我的法子,非但不能救我,反而会令皇上坚定杀我的决心。他……不是帮我,而是推我去死!”
“咔嚓!”
被秦卫一语道破心中所虑,柳寻衣攥着酒杯的手下意识地五指一紧,伴随着一声脆响,酒杯登时被捏成粉碎。
秦卫别有深意地望着柳寻衣指间的碎片,不急不缓地说道:“贾大人让我将罪责推给小王爷,目的只有一个,令丞相和东府摆脱嫌疑。换言之,他们让我这样做,和你被关入天牢后鞭打你一顿的用意如出一辙,都是为和我们划清界限。我虽不聪明,却也不是傻子,如果我将一切罪责推给小王爷,皇上岂能相信?即便他心里相信,嘴上也一定不会承认。小王爷可是皇亲国戚,当今圣上的亲侄儿,此事一旦宣扬出去,天下不知会编排出多少子虚乌有的皇族秘史?赵氏王朝又将背上多少无稽、荒诞的骂名?如此牵连之广、干系之大的丑闻,皇上岂能令其发生?即便发生,又岂能当众承认?再者,我拖小王爷下水,荣王爷和西府更加不会放过我。到时,我不仅要坐实‘抗旨救人’的罪名,而且还要多背上一条‘诬陷忠良’的死罪。”
“秦兄……”
“贾大人狠辣阴毒,明明想置我于死地,将我变成反击西府的一颗棋子,刚才却装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慈悲模样,口口声声说帮我、救我,真是虚伪可笑!”秦卫怒极而笑,恨的咬牙切齿,“我以前看错了他们,以为东府是我们的坚实靠山,其实他们非但靠不住,反而会临阵脱逃,甚至落井下石。幸运的是,他们也看错了我,我不是昔日年幼无知的孩童,也不是傻里傻气的莽夫。他们的鬼蜮伎俩,早已骗不过我的眼睛。他们想借刀杀人,让我心甘情愿当丞相和东府的替罪羊,更是不可能的事!”
秦卫今夜的一席话,令柳寻衣心底发寒,仓惶无措。不知为何?他感觉眼前的秦卫十分陌生,简直与昔日跟在自己身边插科打诨,冲动率性的秦卫判若两人。
三年的分离,足以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所有印象,哪怕……那人曾是自以为了如指掌的挚友亲朋。
“秦兄,你……打算怎么办?”
“他们不仁,便休怪我不义!”秦卫的眼中寒光涌现,恶狠狠地说道,“我不会像傻瓜一样任他们利用摆布,我会用自己的办法反抗挣扎,夹缝求生。”
“什么办法?”
闻言,秦卫的眼神陡然一变,脸上的狠戾迅速收敛,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憨实模样,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秦兄,你……”
“对了!”秦卫话锋一转,打断道,“柳兄,你此去送亲,中途若有机会……会不会与公主远走高飞?”
“这……”柳寻衣一愣,从而心生悲凉,缓缓摇头,“不会。”
“也罢!”秦卫倒不纠缠,好心提醒道,“无论你是否带走公主,切记不要再回临安。皇上对你已心生怨恨,你若回来,难保朝廷不会翻脸无情,到时……你恐怕凶多吉少。”
“这……”
“当然,我若能劫后余生,化茧成蝶,必会设法帮你摆平一切。你我兄弟共创一番功名大业,岂不快哉?”秦卫诡谲一笑,意味深长道,“只希望,到时你能像我体谅你一样,体谅我的身不由己、我的无可奈何、我的良苦用心、我的……梦寐以求!”
……
:。:
血蓑衣 第七百一十五章:见风使舵(三)
四月三十,晌午。
徐广生引着一名丰肌弱骨,楚腰卫鬓的妙龄女子来到枢密院,在大小官吏迥异的目光注视下,徐广生非但没有半点含蓄,反而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穿屋过院,并主动与相识的西府同僚招呼寒暄。
女子正值桃李年华,五官精致玲珑,桃腮粉面宛若精雕细琢的瓷娃娃一般,不见一丝瑕疵。一袭鹅黄裙袍将婀娜的身姿凸显的淋漓尽致,在满是男人的枢密院中招摇而过,分外惹人注目。
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于三进院门外遇到等候多时的白锦。当徐广生拱手施礼时,白锦的目光却在女子身上“恋恋不舍”,久久错不开眼珠。
“咳咳,白大人?”
徐广生再三呼唤,白锦才幡然醒悟,眼神一正,匆忙敷衍:“那个……送亲的‘行帖’,徐大人可否准备妥当?”
“白大人放心,在下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枢密副使签字印章,便去禁卫营提调人马。”
“甚好!”白锦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而将迟疑的目光投向唯唯诺诺的女子,问道,“兰绮姑娘,你怎么来了?钱大人并未召你……”
“是我带她来的。”徐广生解释道,“常言道‘百闻不如一见’,钱大人从未见过兰绮,不知她善解人意,才识出众,因此我专程带她前来相见,以免闹出‘王昭君’的误会。”
“王昭君?”白锦一愣,从而脸色一沉,不悦道,“徐大人此言何意?你将兰绮姑娘比作王昭君,是否暗指白某是破璧毁珪的毛延寿?”
“不敢!在下一时失口,断不敢有此歪念,望白大人息怒!”
其实,单论官阶,身为泉州大营都统的徐广生与枢密院中侍郎白锦算是平级。若论实权,徐广生手握一营兵马的生杀大权。反观白锦,手下除随从护卫外再不能调配一兵一卒,中侍郎在枢密院也属文官差事。二者相比,白锦远不如徐广生。
即便如此,徐广生在白锦面前仍表现的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甚至甘愿“矮他一头”,原因是他二人一位是京官,一位是地方官。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白锦整日出入枢密院,伺候的皆是一、二品的朝廷大员,身家地位水涨船高,身为地方将军的徐广生见到他,自然要小心巴结。因为一旦得罪,日后白锦在枢密使、枢密副使耳边挑拨几句,很可能会影响徐广生一生的命运。
话虽如此,但和所有地方官一样,徐广生对白锦只是表面恭敬,实则内心十分鄙夷。
正因如此,他刚刚才会做出“王昭君、毛延寿”那样的比喻。至于“一时失口”,根本是敷衍之词,徐广生和白锦心照不宣,只是不去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徐大人,你冒然带女子进入枢密院恐怕不妥吧?”白锦神情一禀,故作为难模样。
“哎呀!是在下思虑不周。”徐广生拍着脑门,连连懊恼,“不过人都已经到了,如果现在送她回去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非议。不如……白大人给兰绮姑娘行个方便,让她拜见一下钱大人?”
说罢,徐广生将缩在袖中的双手伸到白锦面前,佯装抱拳作揖。白锦稍作犹豫,而后伸手搀扶,顺势将徐广生袖中的一沓银票接入自己袖中。
“仅此一次!”白锦勉为其难道,“不过万一钱大人怪罪下来……”
“白大人放心,一切后果皆由在下承担,断不会连累白大人。”
“那好,二位请!”
白锦吃下定心丸,引着徐广生和兰绮快步朝内院走去。
转阁绕廊,曲径通幽,三人来到钱大人的书房。
“末将徐广生,叩见钱大人!”
脚一踏入门槛,徐广生立刻跪倒在地,朝坐在书案后闭目假寐的钱大人叩行大礼。
“免礼!”
钱大人慵懒的声音悄然响起,同时将一双略显浑浊的老眼缓缓睁开。
“恩?”似乎注意到徐广生身旁的兰绮,钱大人不禁眉头一皱,问道,“女子何人?”
“回禀大人,此女乃泉州溯水阁的兰绮姑娘,对大人仰慕已久……”
“混账!”徐广生话未说完,钱大人陡然眼神一冷,愠怒道,“本官对你早有告诫,莫非被你当做耳旁风不成?”
言罢,钱大人又将阴沉的目光投向满脸尴尬的白锦,质问道:“可是你擅自做主,让徐广生将人带入枢密院?”
“断断不是!”白锦连忙摆手,“徐将军有成人之美,一心想帮兰绮姑娘达成夙愿,因此才……”
“徐广生,你好大的胆子!”钱大人训斥道,“你将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临安不是泉州,枢密院更不是你的私宅,你在自己的地盘肆意妄为也就罢了,如今竟敢跑到这里延续你的恶习,真是混账!”
“大人息怒!”徐广生吓的脸色惨白,连连叩首赔罪,“是末将一时糊涂!是末将自以为是!是末将不懂规矩……”
“行了!”钱大人颇为不耐地摆手道,“念你初犯,本官从轻发落。白锦记下,罚徐广生一年俸禄,扣发泉州大营三月饷银,以儆效尤!”
“遵命!”白锦拱手领命,心中暗暗咂舌。
“多谢大人……”
徐广生本欲辩驳,但抬头看到钱大人那双如刀似剑的阴戾眼眸,登时吓的身子一颤,再也不敢狡辩。
“白锦,你带这丫头出去。”钱大人吩咐道,“本官要与徐将军商定行帖事宜。”
“遵命!”
答应一声,白锦拽着早已被吓傻的兰绮迅速离开书房。
“大人……”
“徐广生,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在动什么歪心思?”钱大人缓缓起身,走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徐广生面前,沉声道,“你以前的上官是谁?又是什么品性?本官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本官今日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枢密院任何人都要秉公办差,但凡投机取巧之辈,一定不会有好下场。”
“末将谨记!”
“行了,站起来吧!”钱大人神情一正,又道,“你去城外见过蒙古接亲的将军了?”
“见了。”徐广生应道,“此人名叫隋佐,是蒙古驻西京府的统兵将军,麾下有五万精兵。末将派人查过他的底细,隋佐去年因犯下过错被免去西京将军之位,现在只是暂代。”
“此番接亲,隋佐带来八百铁骑,你也见到了?”
“见到了。”
“感触如何?”钱大人话里有话地问道,“他的兵马,比你泉州大营的兵马如何?”
“这……”徐广生一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直言无妨。”
“末将的泉州大营……不如隋佐的铁骑。”徐广生勉为其难地答道,“无论是军纪、士气、兵器、操练……都与他们相去甚远。至于战力……同等兵力的情况下正面厮杀,恐不是蒙古铁骑的对手。”
“这是自然,蒙古纵横天下靠的就是铁骑,以己之短迎敌之长,自是不如。”钱大人安抚道,“如果你有两倍于他们的兵马,能否一战?”
“这……恐怕不行。”徐广生尴尬道,“即便人数多一倍,但战马、兵器仍相差许多……”
“如果战马强悍,装备精良,又如何?”钱大人心有不甘地追问道,“枢密使对你寄予厚望,说你是当今统兵将领中不可多得的一位人才,尤其是眼光和战法颇有独到之处。你若能改掉阿谀奉承、贪功冒进的毛病,潜心钻研兵书,好好练兵,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能重塑昔日杨家军、岳家军的辉煌。因此,本官想从你口中听听难以听到的实话,比较一下我们大宋的军力与蒙古铁骑究竟相差多少?你尽管放胆直言,不必忌讳。”
“是!”徐广生思忖道,“如果两倍于敌,马匹、兵刃同等的情况下,以我泉州大营现在的战力,正面厮杀的胜算大概有……三成,而且是惨胜。”
“三成?还是惨胜?”钱大人诧异道,“如果我要十成胜算,那……”
“仅以泉州大营的战力,十成胜算至少要有四倍甚至更多兵马。”
“你的意思是,如果在战场遇到隋佐的五万精兵,我们至少需要二十万兵马才能将其剿杀殆尽?”钱大人愁容满面地喃喃自语,“而且是在装备同等的境遇下……”
“恕末将直言,三千对阵八百,与二十万对阵五万完全是两回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倘若战术失策,莫说二十万……纵使四十万也有可能被五万铁骑剿杀殆尽。”徐广生无奈道,“千百人可以正面厮杀,但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冒冒失失地正面厮杀的机会微乎其微……”
“明白了!”钱大人打断道,“如此看来,用‘和亲’换取大宋数年的休养生息实在是明智之举,希望公主能替我们撑到兵强马壮的那一天。”
“是啊!”
“此去送亲,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公主的周全,尤其要提防那位‘大宋和亲使’。”钱大人提醒道,“关于此人与公主的渊源,想必你应该听说过,本官话不赘言,你自己要心中有数。”
“末将明白,我一定死死盯住柳寻衣,不让他有一丝可乘之机。”
“如此甚好。”钱大人又道,“此行你要多多听从隋佐的安排,遇事不要与他争抢,切记以和为贵。但是……也不必卑躬屈膝,以免折损大宋的体面及皇上的威严。”
“末将领命!”
“将行帖拿来,本官为你签字印章,然后去三衙提调三百精锐前往城外的蒙古大营,与隋佐兵合一处,明日一早共同启行。”钱大人一边接过徐广生递上来的行帖,一边有条不紊地嘱咐道,“明日,冯天霸会率领五十名护卫保护公主出城,到时柳寻衣、丁轻鸿也将一起。此番送亲,柳寻衣虽是名义上的‘和亲使’,实则你才是代表西府统领全局的人,因此千万不能被他反客为主。必要时,可借丁轻鸿之手钳制他,丁公公是皇上安插在柳寻衣身边的眼线,你与他算是同坐一条船,因而可以联手。”
“末将谨记!”
“此行帖乃首要机密,送亲细节尽在其中,因此一定要小心保管,在抵达和林前切不可泄露分毫。”
“大人放心!”
徐广生义正言辞地拱手领命,而后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行帖,慢慢倒退出书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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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第七百一十六章:见风使舵(四)
“将军,我们去哪儿?”
走出枢密院,神郁气悴的兰绮向愁眉紧锁的徐广生投去一道纠结的目光。
“我们?”徐广生收敛心绪,转头望向手足无措的兰绮,戏谑道,“本将军要去三衙提调兵马,明日护送公主前往和林。至于你……恐怕不能和我一起上路。”
“卑贱之躯,岂敢混入送亲的队伍玷污公主的高贵。”兰绮自嘲道,“当初,陆公子将我送给将军,曾言明溯水阁与我再无牵连。如今我被将军嫌弃,再想回溯水阁谋生……只怕也是一种奢望。”
说着说着,兰绮竟是眼圈一红,豆大的泪珠滚落而下。
其实,兰绮的担忧不无道理。她一介弱质女流,在人生地不熟的临安城无依无靠,倘若徐广生置之不顾,日后她又该何去何从?
“兰绮,钱大人虽未留你,但我察觉到白锦似乎对你颇有好感。”见兰绮梨花带雨,可怜兮兮,徐广生难免心生恻隐,沉吟道,“不如……我将你托付于他?他好歹是枢密院的中侍郎,也算有权有势……”
“那位白大人早有妻室,说不定他的儿女比我还要大几岁。”兰绮凄楚道,“将军是让我给他做妾?还是让他金屋藏娇?”
“这……”面对兰绮的质问,徐广生不禁一阵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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