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看着雄伟的黄河大堤,蔡京不禁感慨“大宋这两年,可是真有钱啊……无咎,少保他真没打算赶紧回来?”
郑州的迅速恢复,让苏元贞的大名天下知闻,一个能臣的帽子,怎么都跑不掉。
郑州离汴京本来不算很远,交通便利,苏元贞年轻,人又帅,还有钱,文章诗词尽属上乘,一个少数民族出身官员,风采竟然压过了远在交趾的保和殿大学士。
郑州又是豪qiáng宗室的大本营,这里还有无数属于宗室的产业。
富家小姐闲得无聊,为了在路上偷窥“无咎公子”的风采,连贿赂衙门胥吏的事情都做出来了。
不过苏元贞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了孩子,妻子来自二林部传统的高姓白家,是苏弥的夫君的妹妹。
而且他的偶像是范先生,龙昌期和苏油,儒士风范那是刻到了骨子里,比苏油还深。
有样学样,和苏油一样,不纳妾侍,绝足欢场,让大宋诸多女生倍感失望。
听蔡京如此说,苏元贞答道“大学士与我书信往来,都是理工学问,文章义理,这个上头……真没怎么听说。”
蔡京看着河水,幽幽地说道“汴京城中,有人大不安分啊。潘开案中那个中间人高在等,好像都没人关注?那人什么出身?司农寺!蔡确什么身份?判司农寺!”
苏元贞说道“此案倒是与大学士商议过,大学士认为原判没有毛病,他提到了一个‘行为能力’的概念,就是被教唆者是否具备主观分辨能力的问题。”
“此案中,杀人者虽然是徒弟,但是其年纪已满十四岁,已经属于丁口,具备了完全行为能力。对其师父的教唆,应该具备判断是非的能力。”
“因此这应当是三个并案,其中一个是故杀人罪,一个是教唆罪,一个是抢劫罪。”
“徒弟是故杀人罪中的主犯,而师父是教唆罪和抢劫罪的主犯。”
“师父抢劫罪的犯罪性质,教唆罪的犯罪后果都非常严重,因此虽然不是亲自实施的杀人,同样应当加重处罚。”
“而徒弟的故杀人罪,因为其具有完全行为能力,因此也应当作为主犯判处死刑,是不是清晰明白?”
蔡京一跺脚“着啊!还是jīng细纯老三样,将复杂的事情分拆开来,逐一量定,然后数罪并罚,这个结就解开了!”
说完对苏元贞说道“无咎远在郑州,可能不知道汴京城里的情形,蔡持正如今正大兴诏狱,种种攀扯牵连,手段那是真老道,我看,无数人会中招。”
苏元贞冷笑道“蔡确攀扯牵连,希图办成大案,过于热中上进,早晚会走上吕惠卿的路子。”
“王禹玉顺水推舟,打压吴相公,希图更进一步,私心胜过公心。”
“吴相公能力不足,也无怪压制不住朝堂风向。”
“下边官官相卫,纵然潘开贿赂大理寺不成,蔡持正考求他们是否有托请包庇,我看大概率也是有的。”
“明明可以堂堂正正驳斥蔡确,如今却闹得狼狈非常,为什么?”
“还不是没一个pì股是干净的,不是贪财,就是畏权,被别人揪住尾巴不放的时候,立时就丑态百出了。”
蔡京摇头“无咎你怕是还不清楚,蔡持他正在弄权。”
苏元贞冷笑“弄权就是欺君,他敢这么做,只怕到时候罪过比所有人都大。除非……”
蔡京明白过来了,除非蔡确是赵顼的棋子,这事情有赵顼的授意在里边;或者说,赵顼乐见其成,借蔡确的手,敲打手底下一干臣子,整肃风气。
苏元贞不到三十就能看明白这些,不但能力非凡,看来心思也是深密,虽然官场之上不能称师生,但是苏元贞摆明了就是深得苏油的真传。
好在苏元贞是夷人,也就是说,他的晋升之路有天花板,民间风评再好,和官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终不会是自己最后的威胁。
这种人需要大力拉拢才是,心念转定,蔡京笑道“到底是无欲则刚,蔡持正欲以周兴来俊臣之道进用,只怕将来下场也会随之,看来无需自扰。”
苏元贞笑了,蔡京实在是聪明,他这次前来拜访,就是刻意寻找的机会,想要试探苏油的意思,暗示如果苏油有意扳倒蔡确,他有办法。
然后自己只是轻轻提了一下,蔡京就明白了苏油的意图。
以苏油如今的资望,回不回京,只有一个人挡得住,那就是赵顼。
现在的大宋官场,除了仁英时代的老臣如司马光,富弼,张方平,赵抃之外,就只有一个王珪还能在苏油之上,剩下的如薛向,韩绛,只能勉qiáng和他在资历上打平,在政绩上,早就被甩出十万八千里。
帝王心术,谁也猜不透,一旦赵顼决意召苏油回京,那至少得是枢密使,参知政事之位待之。
计相,怕都是委屈了。
所以苏油的意思是继续苟住,而苏元贞看似顾左右而言它,蔡京却也立即便心领神会。
然而就在蔡京以为明白了一切,准备将话题转移到风花雪月上的时候,苏元贞却奇峰突出“陛下给了元贞殿中侍御史之责,朝中出了jiān佞,元贞岂能惜身。”
“所以弹劾蔡确的奏章,我是决意要写的。”
靠!蔡京惊讶地看着苏元贞“无咎这又是为何?”
苏元贞笑道“元贞平生本没有什么志向,就算当年参加科考,也是为了报答恩师范先生的教诲之恩,谁知得蒙陛下不次拔擢,唯有尽瘁思忠而已。”
“别人怕蔡持正,那是怕自己没了前途,或者怕自己被揪住把柄,我怕他什么?”
“我只怕知道朝中风气不正而不挺身纠举,只怕朝中出了jiān人而不痛加弹劾。”
“除此之外,我还怕什么?”
蔡京看着苏元贞俊秀的面庞,有些傻了,这娃,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
……
御史台,诏狱。
蔡确如今春风得意,因为他已经取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只要舍下那点士大夫之间的顾忌脸面,很多人就扛不住了。
再玩弄一些小手段,对手就立刻回头土脸。
原相州判官陈安民,大理评事窦平、周孝恭,“枷缚bào于日中,凡五十七日,求其受贿事,瑑瑣然皆无事实。”
一计不成,再寻突破。蔡确命令“凡朝士被系者,狱卒与之同室而处,同席而寝,饮食旋溷共在一室。”
“置大盆于前,凡馈食者羮饭饼饵,悉投其中,以杓匀搅,分饲之如犬豕,置不问。”
这回竟然就有效了,要知道这些人犯,原来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官员,两榜进士,平日里都是倍受人尊敬的“体面人”。
之前天天背着个几十斤重的枷锁,在太阳底下晒鱼干,都bī问不出口供。现在每天被当成猪一样“喂养”,心理防线立即就彻底崩溃了。
“幸其得问,无罪不承。”
最后从陈安民口里要出来一句话,这件事情,他曾经告诉过吴充,而且吴充答应了留心此事。
“云丞相甚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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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八百九十六章 结案
第八百九十六章结案
蔡确得到陈安民的供词,心中窃喜,掰倒宰相,名动天下的机会到来了。
与他一同审案的是御史中丞邓润甫,对蔡确的做法一直颇有微词,如今蔡确却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陈安民招供了,特意来约他一起去告诉赵顼。
邓润甫压根没有察觉到这是个圈套,对蔡确说,“未敢上殿”,劝告蔡确不要冒然惊动赵顼。
另一边,邓润甫却利用给赵顼讲课的机会,控告蔡确在乱搞,借机告诉赵顼“相州狱甚冤,大理寺实未尝纳赂。而蔡确深探其狱,枝蔓不已。”
“窦平等皆朝士,榜掠身无全肤,皆衔冤自诬。乞早结正。”
恰好权监察御史里行上官均也上书,说窦平等人在御史台狱受到刑讯bī供。
赵顼“甚骇异”,所以当蔡确隔了一天来见赵顼,准备汇报陈安民招供不讳、宰相吴充涉嫌受请托一事的时候,行至殿门,被合门使告知,皇帝拒绝见他。
随后,蔡确便接到赵顼手诏“闻御史台勘相州法司颇失宜,遣知谏院黄履、勾当御药院王中正,据见禁人款状引问,证验有无不同,结罪保明以闻。”
这是大宋法律中,为防止出现冤案、错案而设立的最后一道防线——凡是徒刑以上的刑案,在庭审结束之后,都必须启动“录问”的程序。
所谓录问,就是由一位未参加庭审、依法不必回避的法官,核查案状,再提审被告人,读示罪状,核对供词,询问被告人,所供是否属实的流程。
然而官场套路深不可测,为了应对这一切,蔡确早就做好了巧计安排,设计了烟雾弹。
当赵顼派的知谏院黄履、勾当御药院王中正前来复合录问的时候,周孝恭、潘开等一干嫌疑人,除了窦平还在喊冤,称原供状内“十有八事皆虚”外,其余人等竟然全都服服帖帖。
黄履和王中正面面相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是这种情况,争议这么大的案子,犯官们无论被问到什么,竟然都唯唯称是,这情况实在是罕见。
没办法了,只好验看众人的身体,因为邓润甫之前举报说蔡确刑讯bī。
结果一检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拷掠之痕则无之”,显然,这些人并未受到严刑拷打。
邓润甫之前所说的,如今看来,完全是不实之词。
所以当黄履和王中正录问完毕后,回去向赵顼报告,说除了窦平,其他人等都没有喊冤翻供,而窦平本人身上,也不见拷掠之痕。也就是说,邓润甫的话,有水分。
于是赵顼反过来开始对邓润甫等人生出不满,认为他们在对蔡确造谣。
事情来了个大反转,蔡确趁机哭诉,上书赵顼反告邓润甫与上官均,说他们明知陈安民有请求执政的情节,却有意为之开脱,又“恐臣论列,故造飞语以中伤臣”。
在最后那次录问当中,二人又“意欲开诱罪人翻异,而罪人了无异辞”,陛下派遣的黄履与王中正,完全可以为臣作证。
于是赵顼以“奏事不实,奉宪失中。言涉诋欺,内怀顾避。”为由,罢了邓润甫的御史中丞之职,出知抚州;
以“不务审知,苟为朋附。俾加阅实,不知所言。”为由,罢了上官均的权监察御史里行之职,出知光泽县。
蔡确却因此再次获得擢升,任命为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而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蔡确不简单,他知道后面有录问这道程序,所以,他隔三差五把这些人拖出来,进行录问模拟考试。
如果有人翻案,对不起不及格,回去bào打一顿,继续虐待,然后重考。
经过二模,三模,不停地来模拟录问这套程序,最后陈安民等人都被搞出条件反射了,你再怎么问,也不翻案了。
鬼知道你这是真的考试还是又是模拟?
所以当皇帝派人来真正开考的时候,啥都问不出来。
而且蔡确知道肯定会有人就此案打他的小报告。
这就需要让赵顼判定小报告不真实。
怎么做呢?
想要让别人真话失去信用,最好的法子,就是在那人的真话里掺点假,让整个真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蔡确sāo就sāo在都用自己不开口,便让邓润甫和上官均乖乖掉进自己的陷阱里。
原来那次邓润甫夜里在御史台听到的严刑拷打刑讯bī供,并非对窦平等人的讯问,而是蔡确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
他故意误导了邓润甫,让他以为是在拷打窦苹等人,其实是安排御史台官员审讯其他案子的犯人。
扳倒了身边的绊脚石,树立了自己的威望之后,蔡确开始对更多的“相关人士”动手了。
首先开始审讯“潘开行贿案”,逮捕了陈安民的外甥、大理寺评事文及甫。
文及甫恐惧,供认曾将大理寺复核相州案一事,禀告过他的岳父、宰相吴充,吴充也允诺,会关注此事。
这道供述,与陈安民的供词一致。而且文及甫还供称,曾嘱托太常博士吴安持过问相州案。
紧跟着,蔡确对之前不支持工作的中书刑房检正公事刘奉世也实施了逮捕,并恫吓他大理寺的法官已供认受了你的风旨行事,你还不认罪?
刘奉世心里疑惧,称自己的确曾经受到了吴安持的嘱托。
刘奉世为什么就会接受吴安持的请托呢?原来刘奉世以前供职于枢密院,当时是枢密使吴充的下级。吴充拜相后,便奏请将刘奉世tiáo入中书刑房,任检正公事一职。
而吴安持,正是吴充的儿子,前朝宰相王安石的女婿。
这就又抓到了一条大鱼。
到这里,蔡确将目标锁定在吴安持身上,奏请逮捕吴安持问讯。
但神宗皇帝顾及宰相吴充的身份,没有答应逮捕,“特免追摄”,由制勘院“遣人就问”。
吴安持恐被逮系下狱,承认亦曾请托过刘奉世。
受牵连的还有前宰相韩琦之子,时任三司副使的韩忠彦。
因为当时朝廷为了照顾韩琦,特意让韩忠彦知相州,方便照顾老父亲,相州案的判决书上有他的签字。
在蔡确的梳理下,案情变成了如下
陈安民在任相州签书判官时,主审此案,判决失当;
又因害怕旧案被驳正,便向他的外甥、大理寺评事文及甫请托。
文及甫受陈安民之请,又转托于他的大舅子、宰相吴充之子吴安持。
吴安持受托,嘱咐跟吴家关系密切的中书刑房检正公事刘奉世帮忙。
刘奉世复暗示大理寺法官裁定相州案并非失入杀人。
大理寺法官窦苹、周孝恭承刘奉世风旨,遂认定相州案的原判不存在过错,驳回周清的质难。
事情经过和关系链条,完整了。
元丰元年五月,案子结案。
前检正中书刑房公事刘奉世落直史馆,免勒停,监陈州粮料院;
太常博士吴安持夺一官,免勒停,冲替;
殿中丞陈安民追一官,勒停,展三期叙;
三司副使韩忠彦赎铜十斤;
大理寺详断官窦苹追一官,勒停;
大理寺详议官周孝恭、大理评事文及甫,冲替;
自余连坐者十余人。
宰相吴充因其子卷入案子而上表请退,阖门待罪者三四次,最后在神宗催促下才上朝视事。
而这个处分结果公布后,蔡确还不满意,多次率领御史登对、上书,说对吴安持的惩处太轻。
蔡确之所以盯着吴安持不放,自然意在其父吴充。
然而就在蔡确春风得意穷追不舍之时,一封来自郑州的弹章,让事情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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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八百九十八章 苏颂的态度
第八百九十八章苏颂的态度
这个尸格文本还是苏油知开封府的时候定下的,苏颂取过看了,点了点头。
司理参军说道“那我们这便将墓茔恢复,阿弥陀佛,这些悖逆玷wū主家的奴才,难得好下场。”
就在衙役们准备盖棺的时候,苏颂举手道“且慢!”
众人都看着苏颂,只见他沉着脸“既然已经开了棺,就查得更加细致一点,彻底一点,不要等到以后有了疑处,又来叨扰死者安宁。”
司理参军有些犹豫“大尹,陈家好歹还是体面人,陈母乃是官家当年亲自关照的……”
苏颂一脸严肃“正因为这样,才要办成铁案。”
司理参军点头,将尸格交给仵作“那就继续,彻底检查!”
这就要剪开衣裳露出肌肤,对士大夫之家来说,明显是大失体面。
不过好在陈家人已经尽数锁拿,倒也不怕苦主哭拦什么的,仵作先用剪子将陈母的葬衣剪开,接着一层层解开了陈母的衣裳。
一切检查做完,似乎没有什么别的问题,司理参军眼巴巴地看着苏颂“大尹,你看……”
苏颂刚刚就一直盯着,说道“头部还没检查过。”
摊着这么个较真的上官,司理参军也是没办法,只好又交代仵作检查头部。
仵作从陈母耳后查起,又按了太阳xué,后脑,还打开头发检查了脑门,一切都正常。
仵作抬头,等候苏颂的下一步指示。
苏颂在下风很远,鼻子上也蒙着帕子,一直认真看着仵作的动作,这时候问道“口鼻呢?”
仵作又只好掰开陈母的下颌,检查喉咙和上下颌,然后取出根探针,刺入陈母的鼻腔探查。
待到刺入陈母第二个鼻孔的时候,仵作慌乱地抬头“大尹,尸首鼻腔里有异!”
苏颂闷声说道“取出来!”
仵作取过一枚镊子,伸入鼻孔中,捏住了什么,然后慢慢拔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陈母的鼻腔中,渐渐被仵作拔出了一个锈迹斑斑的小黑物事。
然后越拔越长,竟然是一颗长长的铁钉!
陈母是被人钉死的!这是绝对的谋杀!
回到开封,苏颂立即将案情新进展交给军巡院,继续推鞫。
很快,陈府的奴婢就扛不住了,供称,“诸婢以药毒之,不死,夜持钉陷其首以丧。”
然而案件之中,陈世儒和他的妻子李氏,到底扮演了什么角sè,苏颂认为还需要继续tiáo查。
李氏与家婆素来不合,也的确曾跟众婢说过“博士一日持丧,当厚饷汝辈”之言,而来自李氏和女佣高氏的口供则是高氏等佣人受主妇李氏的授意,先用毒药准备毒死张氏。不料张氏毒而未死,然后,他们又在夜间,将铁钉钉进老人的鼻孔,导致老人死亡。
苏颂却认为此案疑点不少,首先就是杀人动机。
婆媳之间有什么矛盾,能使媳妇动意谋杀婆婆?李氏的供称,是想借此让陈世儒“丁母忧”,不愿意让丈夫在那遥远偏僻的山城小县继续做官,希望他回京团聚。
这个理由很牵qiáng,也很重要,这涉及到陈世儒知情不知情的问题。
实际上大宋官员要想不去地方赴任,有一万种办法。否则苏油当年在夔州,如今在交趾,也不会那么苦bī,面临手底下人手不足的局面。
要团聚的话,陈世儒也可以将李氏带着赴任。
退一步讲,李氏真的怂恿佣人去杀婆婆,找一两个佣人密谋似乎可以理解,但是当那么多佣人的面说出这种“计策”,似乎也有些失智。
而且一届女流,胆子似乎也太大了点。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暗中指使,家主陈世儒。
这个李氏的来历也不一般,陈世儒是陈执中的儿子,而李氏,乃当朝天章阁待制李中师的女儿。
而李中师,又是老宰相吕夷简的孙女婿,换句话说,现在的同知枢密院事,吕夷简的儿子吕公著,是李氏的叔公;李氏的母亲,是吕公著的侄女。
因此案件虽然还在tiáo查,京中已经流言四起。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指向陈世儒,证明是他的授意,但是大宋人对这样的事情是深恶痛绝的,加之又出在豪qiáng之家,一时间大有不杀陈世儒不足以平民愤的趋势。
而苏颂却要坚持原则,于是京中又开始有苏颂意图接受权贵干请,为陈世儒脱罪的流言。
下头的人已经有些扛不住了,这段时间开封府的人出门,几乎就是人人喊打的行情。
司理参军很委屈,府尹这是在跟大家过不去,也是在和他自己过不去,非要把案子办到无可挑剔,何必呢?
如今汴京城流传着一种说法,富贵人家这种狗pì倒灶的事情多了去了,拖十个出来全剁了,可能里边有冤枉,但是隔一个剁一个,绝对会有漏网。
这种说法很可笑,因为它本身完全来自臆断胡猜,然而偏偏很有市场。
见到苏颂入衙,参军上前“大尹,如今都下流言可畏,这样下去,不好措置啊……”
苏颂看了他一眼“法不因人而宽,事不因情而异;法以公平为上,事以求实为先。”
“诸君只要执法严明,量刑出以公心,就一定能办好此案。”
司理参军继续汇报说“陈妻李氏虽怨恨其母,但并未明言用毒。又不曾亲自加害,按法不当处死。陈正儒不知此事,更应从轻惩处。”
苏颂摇头“这个推理不妥,推鞫不细。”
“陈李二人若不知情,为何葬礼如此草草?就算事前不知,事后也不知?如果知晓,为了所谓世家体面,就敢包庇下如此逆伦大案?前后供词,因何都规避了这一点?”
“设若陈李二人无辜,按照常理,就算有司不问,难道他们不能自辩?这有没有可能是心虚逃避?请再加tiáo查,依法判之。”
参军面有难sè“大尹,要不……用刑?三木之下,何语不可求?”
苏颂有些无语地看着手下“要你们认真,不是要你们接受干请干扰司法,也不是要你们屈打成招。”
“一切要用证据来说话,不能出现审理瑕疵,否则别人以此相攻击,谁都跑不了。”
“事关逆伦人命,既不能冤屈一个好人,却也不能枉纵一个坏人。谁在这上头出现点瑕疵,那就是授人以柄,这同样也是为了保全你们自己,明白了吗?”
司理参军脑门上的汗就下来了,赶紧低头“是是,下官再去详查。”
参军下去了,衙役呈上一信,苏颂拆开,乃是任中都官的妻弟辛化光写来的,信中对苏颂的处境表示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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