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水淋淋的手,血淋淋的剑。那少妇虽有孕七月都还身手矫捷,电闪般剑气出袖争如白虹贯日,沸腾血光瞬然狠厉冲入人群,精准无误地将带头行动的少年钉晕在地。随后更见她连人带剑入局,灵动有致地在激流中劈扫刺斩,不消半刻,那少年和其余俘虏已被她扫在楚河汉界,中间隔着一大片空地。
泰山压卵,林阡在山东,大概就是这样万敌不侵,可他们又不是林陌擅长化解绝境……
一众俘虏们愣了许久,都沉浸在她剑尖旋转的风花雪月里,眼花缭乱,心驰神往,蓄积已久的力气全忘了发出来,缓过神来,正待一拥而上,十三翼已随风鸣涧围上来将他们逮捕——盟军凭实力告诉敌人,就连喜气洋洋的会客室,也是个杀气腾腾的修罗场。
“主母,无需您亲自……”风鸣涧原想说,这些人轮不到吟儿出手,但说了一半就咽下去了,他也知道,实力摆在这里,主母注定是第一个发现的。没办法。
“我就说,这剑既出鞘,就该舞完的。”她刚好过了一把被孩子们切断舞剑的瘾,笑着重新回来把洗好的虾倒进锅里。
“盟主,你待如何……!”带头少年悠悠醒转,看手下们都被五花大绑押下去,而自己却被她区分对待,既惊又疑。
“哎……”她捉了一只跳出油锅还在挣扎的虾,把它放回原处继续翻炒,“都在锅里了还跳,认不清现实!蹦得高只会提前死,长得小才能不被吃。”
“盟主,杀了我吧!我败给你的‘以无形之象落于有形之身’,技不如人,但求一死——只望你别再对我用这般言辞羞辱!”少年涨红了脸。
吟儿微微一怔,更证实了先前心里的判断:“我不想杀你,也无意辱你。小子,今日我们不管金宋、敌我、正邪,只问剑法、剑意、剑诀——我的剑,你看着如何?”前次锯浪顶之战,所有宋军在一旁对吟儿的剑法看傻眼时,有且只有这个少年虽是敌人却准确地报出她所想表达的剑境。
那时她就觉得,兴许可以再收个徒弟,弥补思雪和黛蓝给她的遗憾……
“天道为基,阴阳为气,大音希声。整个大金,恐也只有曹王、段大人在盟主之上。”少年说的时候语带敬重,竟好像是个武林晚辈在面对一代宗师。是嘛,曹王府还是有一批人不喊她悍妇的。
“哈哈哈,你叫什么名字。”她听到这样的夸奖喜笑颜开,差点没高兴地把油锅炒翻了,“这剑法,我教你呀!你给我拜师,这顿饭一起吃!”
“我叫……斡烈。”少年听得一愣一愣,自然对此始料未及!考虑片刻却硬是没上桌,抬头挺胸,视死如归,“这是更大的羞辱?!盟主,休想变着法逼我屈服!这剑就算你追着我教,我以后也必用它砍你们!”
“好大口气!”风鸣涧刚好绑完人又折返,听得这话,还没跨进院门就愤怒拔剑,被吟儿远远拦下了。
“主母,盟军找不到资质好的吗?!”风鸣涧愤愤,“缺徒弟,教我不行!?”
“当然行。不过,今日这个徒弟我是要定了。”吟儿眼中透着不容置喙的霸气,“斡烈,且不说你现在是俘虏、放不放你看我心情。就算你先礼后兵阳奉阴违,没关系,师父教你的时候,总会保留一套对付你的法子。斡烈,我不怕教,只怕你不敢学!”
“谁怕谁!”那少年本就有对她剑法的憧憬,听得这句激将,也是暴脾气上来,“也罢,有朝一日我定能出去,不提升剑法,如何保卫家园抗击林匪?!倒是你,千万别后悔!”
“很好。乖徒儿,上桌吃饭先。”她一笑,招呼斡烈过来。
本来斡烈还有点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意思,不过吃了顿饭之后性质就不一样了——他们在饭桌上就确定了关系。回到万尺牢,斡烈才知道被他的新师父套路……吃人家的嘴软!
强行请客吃饭,一切尽在吟儿股掌。宴席上,打量小徒弟,越看越满意,她笑着,在心里说:“父亲,孤夫人,凌大人,你们躲着我也没用,我就从教这斡烈剑法开始,入侵曹王府了。准备好了吧。”
她可以肯定斡烈不是夔王府或蒙古的,因为这人身上有曹王府特有的铮铮铁骨。实际年龄可能比她大,但表现得太像个愣头青了。
山东那群曹王府金军,也都是如出一辙的“百折不挠”。哎,什么时候起,这个词,居然是用来形容虎狼一样的女真人的?你们,早被同化成了汉人而不自知啊。
从八月到十月,川蜀凤箫吟、山东杨鞍、临安赵扩,林阡的三个后方共计发生了三场后院起火。对手分别为曹王府、夔王府、曹王府。盟军战绩为一胜一负一平。短短几十日,金人打出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气势——尽管这八个字本来也是留着形容汉人。
一胜一负一平?没错,有个“负”。山东杨鞍那里,还没完。
吟儿手里的最新信件都快揉皱,也不知怎么对同桌吃饭的杨夫人启齿——
若熙她,出事了……
据说,同一个夜晚还发生了另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林阡的饮恨刀被近身的叛徒或间谍盗走。
两件事不知有无联系,可矛头共同指向了一两个有前科的疑犯,尤其这是在李全被关押的情况下还生乱……杨鞍那样的性子,能不再起疑心?
“大江小潮,一浪一浪,没完没了。”吟儿叹了一声,视线投向东北——夔王府和曹王府真是车轮阵一样地斗林阡,但相对明刀明枪,他应该不太喜欢夔王府这种龌龊的战法吧。
南宋风烟路 第1799章 万潮倒逆,涌无绝期(1)
惜音剑出,匹练翻覆,虹彩缤纷。
天造地设的饮恨刀岂能示弱?于是它华丽地……丢了。
确切说来它原有一双,万幸只丢了一只……
因为林阡那家伙很聪明,他有的是先见之明: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总有睡得雷打不动的时候,而十三翼里……有叛徒……唉。
刀被盗、被抢的情况其实发生过不下一次,所以林阡对“饮恨刀丢了”这种对世人来说都觉骇人听闻的大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居然是“没关系”“总会回来的”。习惯,坦然,随意……
然而纵使今夜盗走长刀之贼已然逃离多时、大呼“奸细”的十三翼也早就为他紧急追出,他身为失主本人却还是有点失落又有些困惑地站在秋风里愣了片刻——
不为别的,为了那个和“奸细”里应外合的叛徒。
又一个范遇?又一个江星衍?这个呼之欲出的十三翼,不知又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叛离……
“主公,没抓住那奸细,但有个可疑之人在您的帐边鬼祟,怀疑是他或他们的同伙。”
鼎沸的军营骤然冷却,灼烧的目光循声聚集。不是所有人都能合理出现在林阡的近身,尤其是收服之初就约法三章明令禁止的……
“百里夫人!?”灵犀她,不该靠近却偏巧存在,当然是此番盗刀的重点疑犯!
“主公……我……我……”那少女一脸惺忪和懵懂,显然对突发事件惊得百口莫辩,本能促使着她四处寻求百里飘云的庇护。
可飘云近期一直有针对马耆山外围的攻防任务在身,哪可能随时在后方待她的命、救她的路?从一开始,飘云跨越金宋的后盾就只是主公。
太巧合,她身上出幺蛾子,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是罪魁祸首还是被恶意打造成罪魁祸首?林阡蹙眉,仔细权衡公私与轻重,饮恨刀丢失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必须给所有人一个最客观的定夺和最稳妥的交代。
“主公,您还好吧!发生什么事了?!”可怜杨致诚才刚到这里问询,便从他自己的本营追出个噩耗——
若熙她,自尽了。
手紧握着匕首深扎在心脏,死志坚决。军医和仵作都说排除他杀,军帐四面的兵士也证实,没有出现过争执打斗,从未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入。
这件事比饮恨刀丢失发生得更加突然,活泼开朗的若熙不具备“想不开自杀”的性格基础,而且众人都见过她和未婚夫路成感情极好,退隐已久的路政和流年都要来山东给他们做主婚人了,好事将近,她就连冲动自杀都说不通!
华子榆、柳闻因得知,全然哭成泪人,就算病情反复的杨妙真,都难以置信地亲自前来求证,因此罕见一次出现在人前。
林阡远远见她一眼,只觉脸色比以前更差,不免觉得蹊跷,但也没太重视,毕竟死者为大,安抚众人情绪要紧。
群情激愤,莫名就把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搅在一起,说偷饮恨刀之人就是害死杨若熙的,恶贼是想从大局和细节,双管齐下祸害盟军和红袄寨!
“不是第一次因这个百里灵犀发生祸乱。她这副楚楚可怜懵懂无知的样子,有可能真是无辜没错,却更有可能是深藏不露的间谍。”杨鞍率先要求林阡将灵犀关押,他本来就是勉为其难才认可林阡的金宋相融的,目前还处在尝试接受的阶段,虽然不反对了,却觉得融合的过程里带来的烦恼太多。
杨鞍的军师展徽和杨鞍一个立场:“盟王,不曾有任何可疑人物出入过若熙姑娘的营帐不假,但也不排除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明武士,百里灵犀完全符合条件。就算生死符已经清除多时,她与天火岛也未必没有其它联系,譬如忠心,譬如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亲情友情。”
“先是宋贤,后是若熙姑娘。两条人命了,胜南,你不得不重视。”一向淳厚的刘二祖也说。
“关我军帐里。我亲自看管。”林阡点头。他当然要重视,撇开自己的直觉,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但,巧合得过分,难免令身经百战的他觉得内情颇多,只有亲自看管,才能防止有心之人害死无辜。
“师父……”这话再服众不过,唯妙真有异议,却说不出个理由,“关您帐内……”
灵犀等了许久都没见飘云来救,这么久了她怎会一点成长都没,见众人火焰稍降,赶紧喊冤以自救:“主公,我是清白的,是听见帐外有风吹草动觉得耳熟才跟过来!刚发现这是主公军帐,已来不及……”
“真是天火岛干的……”林阡暗念,心中隐约有了案情的碎片。
“是了,凭灵犀姑娘来无影去无踪的武功,真要想躲藏,又岂能被我军捉住?”闻因眼圈通红却还逻辑清晰,一旦她给灵犀接茬,杨鞍等人都不说话了。灵犀和飘云的拥趸们都给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时,展徽提到另一嫌犯:“对了,适才除了百里夫人外,还有另一人在我军驻地边上藏头露尾。我已派人去追,不知会否与他有关……”
“是谁!”灵犀的支持者一边增多,一边异口同声追问。
“好像是……江星衍……”展徽三缄其口。
案件不仅迷离而且微妙,居然只有抓住星衍才能还灵犀清白!林阡心知这事非得靠飘云亲自去解决不可,便传令给飘云将原先的进攻任务移交闻因,再同展徽那支兵马联合、追击半刻前在各个暗处活跃的歹人们。
“闻因,你还可以?”他内心属意徐辕重返前线,不过和飘云之间需要过渡,最能够无痕衔接的就是刚给若熙掉眼泪的柳闻因。
“可以,主公。飘云,星衍,若熙,灵犀,都是闻因要好的朋友,我要帮他们所有人讨回公道。”闻因真挚回答,说罢便提枪上马。
外围的任务虽然都分发出去了,此地的人们仍在窃窃私语,问题和答案逐一碰撞,最终声音越来越小,只留下一点百思不得其解:“真是歹人将‘他杀’伪装成‘自杀’?可是,暗杀杨三当家也就罢了,为何要杀一个小姑娘呢?”
“她不仅是一个小姑娘。”妙真远远瞥了杨致诚一眼,示意杨鞍的部下们都赶紧散了。
好个杨致诚啊,作为沂蒙、莒县等地盟军的领袖,他到这种时刻还在顾念大局,生怕连番意外影响盟军的守御,因而在林阡从焦头烂额到如释重负的整个过程里,他在一旁忙于巡视防务、督促修缮器械和城池,仿佛一切都和他没任何关系。
可杨致诚他,还是若熙的父亲,是这地方最该追查案情、执着于杀凶手泄愤的人,偏偏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致诚。”林阡知道,致诚对儿女们的成长本就错过,本就亏欠,心里怎可能和表面一样若无其事。
“此为战场,末将应为主公排忧解难。私事,战后致诚自己担。”独处时,才能看到那个铁打的男人噙泪。
“这就是战场上的事。我与你一同面对。”林阡肃然,按住杨致诚的肩承诺。
再龌龊,也是战场上的事。
ps:最近忙成狗,存稿也吃完了,下章11月份见。刚好到节点,大家海涵啊。
南宋风烟路 第1799章 万潮倒逆,涌无绝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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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天火岛……”早在灵犀喊冤之际,林阡就已心里有底:龌龊事,只能出自夔王府的手笔。
在刚过去不久的十月上旬里,以林陌和战狼为首的曹王府,始终着眼于与抗金联盟的战场较量,既能真刀实枪,也会暗度陈仓,上下齐心,给林阡带来了“棋逢对手”的快意——
毕竟韩侂胄真的在林阡手里脱缰过,林陌差点就能如愿派精锐去狙击南宋王师,要么打败他们引林阡去救和被绊,要么直接俘虏他们进而逼林阡放过山东;
这般的智谋和格局,也迫使林阡遇强则强、随机应变,一招攻心术激得林陌按捺不住、赶在了韩侂胄动身前匆促出手。行动过早,搬石砸脚,终于错失了林陌自己原本打造完美的绑架南宋官军的机会,哪怕一支……
是的哪怕一支。
一只不剩——中旬这几日,趁着曹王府的残兵败将们忙于休整的间隙,林阡轻松就把后方那群鸭子们给打发走了。林陌费尽心思去宋廷给他林阡请神,临了,也只能无奈望着他不费吹灰之力送神。
战后的曹王府精疲力竭,眼看连山东大本营都难以守住,显然更加不具备反向入侵南宋的能力。如此看来,抗金联盟依托于红袄寨的连番胜仗,正是为南宋家国以攻代守,可谓一劳永逸、彪炳千秋的大好事;
这还没完,林阡的智谋水平就和翻番一样,继上回“兄弟过招”险胜后,他又马不停蹄地打出连击——借海上升明月的战报,林阡瞧准“小曹王正在打压林陌而完颜永琏还没来得及调控”的空档,从战场和心理双管齐下地对曹王府和林陌分别加大攻势,强行将他们一同压在了“内外交困、一蹶不振、泥足深陷”的最低状态……
不错,小曹王不再胡来、相反还礼贤下士了,是最有可能将林陌打压住的;而且上一战是“林陌失策而小曹王率众翻盘”,最适合林阡以战养战。无论林陌和战狼怎样阻遏,曹王府都会产生出渐渐平衡的两派,最势均力敌的时候,就是马耆山金军最羸弱的一刻。唉,曾几何时,林陌的命脉竟就是曹王府、马耆山金军、乃至整个大金的……
“弟弟,我本来是险胜,后面优势可要拉大了啊”——对于林阡来说,前次的交手一旦结束,自己立刻采取“压制林陌”和“加紧对金军攻势”两手抓,将马耆山的大环境控制成现在这般,既是“保持对手还是曹王府”,也是“有利于盟军和红袄寨”,何乐而不为。
值得一提的是,八月末林阡曾对杨叶说“蒙古在侧,曹王府不宜内乱”,然而九月底的几场战斗却令他有所动摇“差的那口气还是没捋顺,所以战法还要再摸索”。十月了,他觉得“摸索归摸索,林陌务必先移开”,所以不介意这样计算。
阵营不停重排的曹王府,虽然因为林陌的退让、完颜瞻的懂事而不至于大乱,但由于上层一直变动,内部难免不安,故而和外部宋军的对峙屡遭惨败。现实和林阡设定的如出一辙:十月下旬将至,虽然曹王府铁骨直追襄阳赵淳,但马耆山金军的士气还在稳步下滑……
综上,林阡有理由相信,节骨眼上盟军后方出事,是夔王府在暗地里搞鬼——当曹王府时运不济,而夔王府时来运转,这两家真是此起彼伏地来和林阡斗。
“这就是战场的事。”林阡哪能不重视。从昔年入驻短刀谷开始,他和徐辕就发现了,大局会被暗处搞鬼的边角小人物耽误。
何况,能到林阡帐边偷饮恨刀如探囊取物的,论武功世间屈指可数,哪可能是小人物?
此外,夔王府本就擅长这种肮脏战术,若真是他们的策划那就必有恶毒的图谋!
林阡到宁可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希望是天火岛之所以偷刀是在为将来围殴他铺路,可今夜发生的不是饮恨刀丢失这一件事。
饮恨刀丢,杨若熙死,苦主分别是林阡和杨致诚。后者是林阡大后方的最高指挥官,没有之一。两件事不排除真有联系,真是公事。
“她不光是一个小姑娘。”杨妙真的这句话犹在耳边,当时就直击林阡内心,眼下还回响不断——歹人们指不定是一门心思搅乱莒县后方,好在,致诚他铁石心肠完全不为所动!悄无声息地,便为盟军杜绝了一场大乱。
铁石心肠?父亲难当而主帅职责更重。杨致诚没有执意先找凶手,甚至执剑转身背对那个方向,那一刻,林阡仿佛能听到他心里在说什么:
熙儿,莒县的军民不曾对不起爹,所以这局面再垮,爹也一定撑起来。
林阡既然给了致诚共同面对的承诺,自然不会辜负了这位最好的战友,一有闲暇,循循善诱:“百里灵犀,你静下心来,从睡醒开始仔细回忆。你说你是听见帐外有风吹草动觉得耳熟才跟过来,耳熟?鼻子可熟?”
“主公……”经林阡再三提醒,灵犀总算把案情重组——身为吃货,鼻子当然更灵敏!
“按肉香来推断,那人应是小瑞,但是,不确定……”她蹙眉说,种种迹象一起指向了,那个在青潍小树林里靠镜面反弹的巫术打伤林阡的小胖子。
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能探囊取物,常人眼中,那不过就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孩子。
“哼。一浪压一浪,就没个消停。”案情愈发清晰了。
林阡哪会不想念吟儿,最近做梦都在吃锯浪顶她亲手做的虾。山涧里活蹦乱跳的小鱼虾们,他想着,待他回川蜀了,正好可以带着小牛犊去捉。而不是现在归期遥遥,非得跟个小胖子捉迷藏。
那么,协同小胖子偷刀杀人的,是百里灵犀?是江星衍?
从心理上说,是他俩的任意一个都好过是又一个叛徒!但直觉告诉林阡,他俩都只是那叛徒的盾。
“一人多盾”。先前林阡和李全对质时,提过这个词。不得不教林阡想起李全。
灵犀、星衍,这两个盾偏偏一起系在百里飘云的身上——明摆着,歹人的矛头齐心协力指向飘云身后的林阡!但是,歹人们不是用自己的矛指向林阡的,他们必须要按住某人的手来控制好那人的刀去指着林阡……于是一出事,那个叫杨鞍的某人就来了,被指引来!
正是这几日杨鞍身体复原、重新做回红袄寨二当家,时间这么巧,林阡有理由相信,歹人们的终极目的,是想在杨鞍心里给李全排除嫌疑,放那小人出囹圄、重新和林阡抗争!
“难怪李全沉得住气。”林阡回忆上次李全伏法、没有想象中那么绝望,终于懂了,当时的李全在掩护另一个内鬼,且对那个叛徒的立场深信不疑……
而小胖子也好,叛徒也罢,天火岛所有人和鬼的谋主都是一个,名叫仙卿。神人也,不需要沟通,就了解李全的需求。
“林阡刀再狠,砍得了杨鞍?可杨鞍刀再蠢,安能砍林阡?仙卿知道,短时间内别指望,还是先混淆视听,制造假象,把李全放出杨鞍的心锁为上。其余再慢慢来。”
恭喜林阡推断正确,饮恨刀的丢失,确实就是仙卿为李全做的第一步——
“江星衍,心回而身难回,符合‘混淆视听,制造假象’”。上一战不了了之的时候,范殿臣看到江星衍遥望百里飘云和林阡时的恋恋不舍就曾感慨说“仙卿神算”,不错,那时起,仙卿就已经在为今夜的事超前布局。
搭配灵犀这剂猛药,强烈朝着杨鞍灌胃:百里灵犀有问题,金宋之分太烦恼;江星衍也在场吗,百里飘云似乎有问题?对,他既娶金国妖女,又同江星衍的上级移剌蒲阿眉来眼去……胜南固然是善良的,可是,就怕和我一样多情反被无情误,麾下变节他还懵然无知;太蠢了,自己的刀都能丢,遑论被百里飘云、莫非、段亦心之流欺瞒!最关键的是,李全早就被关了,现在却还纷乱不断,这反而说明李全是清白的!?
被仙卿料中、活在夔王府剧本里的杨鞍,虽然对金宋的融合还在尝试接受,虽然偏向于林阡是没变的、美好的,但却对囚禁李全的决定有了疑惑,萌生出一丝要不要给李全机会的心思。可叹,杨鞍心中,刘二祖等假想敌的症结都根治,江星衍这个隔阂却从未消除……
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李全优柔寡断,对黑(谐)道会出身的江星衍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这好像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杨鞍最恨江星衍的那一点,在于杨妙真那张被炸毁的俏脸!
其实杨鞍也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妹妹,反而对她不利——若不是前阵子自己非要和胜南决裂,就不会害得宋贤重伤,也不会耽误妙真病情。毕竟,妙真体内的余毒,是需要有林阡的内气一点点清理出去的。可那段时间泾渭分明,林阡连妙真的面都见不到……
恶性循环的是,也正是妙真的病情反复,影响了杨鞍本就不行的判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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