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南宋风烟路 第1800章 愈畏愈胜,意志所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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夤夜,林阡应杨鞍之请再去给杨妙真渡气排毒,想起前段时间她分明已是杨鞍部下的不二核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眼下却莫名其妙地伤势难愈、病情反复,忍不住为小徒惋惜前程:“刀枪荒废多时了吧。”
“所幸兵书并没有……”杨妙真低眉,避过头去不看他,恰好脸红时和角落里眨巴着眼睛的灵犀四目相对,惊得赶紧瞪了灵犀一眼以掩饰自己心虚。
“近段时间,你身边有谁行为怪异?”林阡灵光一现,陡然记起宋贤离开前曾对他说:妙真的久病不愈是找内鬼的一条线索。
“什么?”妙真一怔,回神看他。
“我对全真教的禁令,你可知有谁阳奉阴违?”林阡追问道。妙真随杨鞍回归盟军被自己解救却仍不见好,只可能是一个原因——十三翼里的那个叛徒随自己靠近杨鞍而愈发方便给妙真下毒!
说这句话时,林阡满脸都是“我怎么早没想起来”的恍然,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切入点虽然正确,但是方向却完全反了。那叛徒可不是为了毒害妙真。
“那阵子给我送药的太多,一时之间记不起。哎,怪我自己没注意,乱吃东西才药性相克,也不见得就和全真教有关。”妙真说。
“信那些神鬼之术的太多!真正的医术反倒不求!”林阡唠叨着,冥顽不灵的样子像个老头儿。樊井要是在,铁定会说,啧啧,谁讳疾忌医呢。
“师父,其实长生不老容颜永驻,未必就是无稽之谈,既相信魔门有青龙白虎、天衍门能预知未来,凭何对长春真人的普度众生却心怀偏见?您这入魔入得,一会儿没脑筋,一会儿死脑筋。”妙真伶牙俐齿,一下就把林阡的嘴给塞严实了。
“妙真,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杨鞍正好找到好酒来谢林阡,其实是借机与林阡交心、也好给他自己定心。
“不打紧,她说得有理。”林阡看得出,他眼前的杨鞍,似是被套在一个就快有形的袋子里,只等着被仙卿和李全系紧了——不过,虽然死穴被夔王府那些小人拿捏得死紧,可骨子里的善良、重情义,还是促使杨鞍找寻一切机会来坚定内心对林阡的信任。林阡想,那就好。
毕竟,他林胜南也是杨鞍一手带出来的啊。
“别着急,鞍哥,等飘云的好消息。”上回在鹰愁涧飘云星衍狭路相逢,星衍的麾下想杀飘云、飘云的麾下想杀星衍,两个人身为主将却彼此不舍,最终被移剌蒲阿钻了空子;无巧不成书,此番马耆山金军最外围的守将也正是移剌蒲阿。不管这位契丹骁将在不在仙卿和小曹王的管控下,都极有可能闻讯就来对星衍和飘云接应、交战,继而历史重演,供杨鞍“赏看”。
既然敌人是故意针对飘云,那林阡也不躲闪,偏就调遣飘云去,直言:飘云,这一战就是磨炼你的。
世人都以为,今夜只有抓住江星衍才能澄清灵犀,林阡却希望飘云懂,只有处理好这一战,才能澄清灵犀、星衍和你百里飘云自己!
飘云怎能不了解林阡苦心?既然主公给他机会保全所有无辜,他也断然不会负了主公和他们。
一方面是因为信任和责任,一方面,也是欣慰于了解到主公心里原来星衍分量这么重……此战飘云纵是对移剌蒲阿也不遗余力、追逐交击一路火花四溅,与之刀战十多回合,招招式式都发挥到了最佳状态:“小契丹,今天我要活捉你了!”
一直以来,虽然战场上不存在刻意对敌人放水,但要说飘云对蒲阿没杂念那不可能,这种心理障碍大致可以描述成“蒲阿是我救命恩人和深交知己,我若杀死他便是有违道义,可是不战也是万万不能”“主公和杨二当家,又会怎么想”,一恍惚,一犹豫,就恰好避开了面对面的激烈冲突。对星衍,更是如此,口舌之争多于短兵相接。
可林阡今夜的意思是,这个平衡,百里飘云你只能自己找。
“谢谢主公,让我知道,越畏惧的事情,越要去直面它。”
就在百里飘云追上移剌蒲阿的一刹,迎面而来的痛快山风当即就将一切杂念都吹诸脑后,所有的纷扰和烦恼当真是一扫而光,
原来,一直纠结的大义小节,它们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选——用不着选!这一刻飘云满心想给蒲阿呈现出一个最好的自己,灼热的角逐里他只愿求取唯一一个答案:到底是什么样的刀法,才会让蒲阿即使输了也会觉得不丢人?
那就打哪种!
正面战胜,才能皆大欢喜、一劳永逸!
移剌蒲阿倒也不是个歪肚肠,非但没用旧情算计飘云,反而满头大汗说尽兴:“这刀,妙!可惜,只能捉住昨晚的我,捉不住今晚的哈哈哈哈。”
身为大金最大的刺头,蒲阿最刺的永远是敌人,敌人越锐,他也越尖,手被摩擦出血来还在叫嚣和反抗,遇强则强:“再来,我扛得住!!好有意思,好厉害,好刀……”
蒲阿的麾下们却一个个都高兴不起来。眼看着百里飘云策马持刀旋风般掠过山野,就像裹挟着蒲阿及其佩刀边飞驰边分解意气风发,而百里飘云身后的宋盟兵士都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金军的士气可以说第一时间就分崩离析。
勉强死撑、在他们奉命来剿匪的山东被围剿、非得学着红袄寨的游击战术来夹缝生存,这感觉,岂止是风水轮流转!一干金军中央,还有个时不时往战局张望、眼睛里总有光亮在闪的少年——无论哪种角度看,这江星衍都会随着移剌蒲阿一起,心甘情愿被百里飘云“俘获”去啊!
千钧一发,金军已到粉碎边缘,却忽听宋盟有人大喊:“主公有令,江星衍杀无赦!”
“什么……”群雄闻言全是一惊,飘云还在分辨真假,星衍眼眸骤暗、拳头紧握飞戟。
“别走神!继续打!别反过来被我活捉了呵!”只剩移剌蒲阿认认真真打架,不多时又将飘云大刀缠住,这对兵戈一时寒光更盛,正是因为蒲阿翻到上风。
“这号令是真的?主公派我家少主来,不就是为了救江星衍?”看飘云脱不开身,副将立即询问。
那传令者既敢堂正露脸,就不会是背主妄为:“主公和二当家正在饮酒,听说江星衍伤了展徽的麾下,主公大怒说江星衍‘堕入邪道,何必强求’。”
“……”飘云心里一凉,江星衍适才确实伤过展徽的麾下,刀枪无眼,难免的,可是……也没要命啊!主公竟这样轻易就放弃了他?行百里路半九十……现在再去禀明真相,祈求主公收回成命,怕是也来不及了,因为星衍那性子……
“呵呵,‘和二当家正在饮酒’才是重点……主公是为了给杨鞍一个交代吧!红袄寨这些杂碎,竟是他恨不得勾销底线去巴结!”没听错,江星衍在金军的正中央肆意嚷着林阡是他主公,这场景虽好笑可谁笑得出?宋军金军差点全被他激怒。
注:标题名出自歌曲《百战成诗》,歌荒的可以一试。
南宋风烟路 第1801章 飘摇孤舟,撞府穿州(1)
林阡所发号令,哪个敢做手脚?确实就是他自己雷霆之怒要杀江星衍。
然而这号令却是在产生环节就出了问题!片刻前,几个十三翼慌张向中军帐报讯:“展当家的部下被江星衍重创,性命垂危!”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制造谣言的那个祸首,事后可以辩称办事不力,甚至能模糊时间先后、蒙混过关。
一听展徽的人几乎送命,红袄寨寨众本就激烈的情绪可想而知,原还和林阡饮酒交心的杨鞍闻言直接色变,下意识地回看了林阡一眼,碍于情面没说出来,但意思林阡都懂——林阡,你说要我等的好消息,就这?
林阡也和杨鞍一样脸色铁青,他当然相信飘云的能力,怕只怕江星衍在飘云到场前就已铸成大错!
在那容不得考虑的瞬间,他想到了先前还生龙活虎的宋贤,送自己出征时再三提醒“江星衍的事千万别意气用事”,连宋贤都明白这个道理:你是一盟之主,星衍的事给飘云分担即可,千万别因为区区一个人而耽误所有人——那小子,盟军费尽心力想救他,他却嚷着红袄寨必须散,对于初心就是救山东的林阡来说,怎可能?!
尔后,还想到了飘云、刘二祖……他俩和旁人不一样,如果旁人多少都带点“莫须有”,他俩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实打实被江星衍打伤过的!飘云可能还算无心,但刘二祖,江星衍重创他时,真的强调过对红袄寨的厌恶!恶性循环,江星衍的不白之冤越蒙越多,对林阡的所求愈发难以达成,以至于私自报复红袄、杀人放火接二连三,这是完全说得通的。林阡当然担心飘云对着这样的一个潜在凶徒自投罗网、重蹈覆辙。
“提醒飘云,江星衍若堕入邪道,那他就不必强求,无论如何我要他百里飘云保全。”关于十三翼里有内奸,林阡不是不知道,但这么多人人云亦云,造成他以为江星衍杀展徽部下是真相。如此一来,林阡对江星衍着实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很快,又想到了林阡自己曾说过:“我不会放弃江星衍,但也由不得他伤我的人。现今他在这临界,尚未犯错,无辜迷失,但若他将来为了报复而越陷越深,我也不会对他再有半点仁慈,不论前因如何,错了就是错了。”执行的时候要果断,否则林阡就是另一个杨鞍——一味包庇江星衍,和杨鞍对李全反复偏袒有什么两样!
加之彼时展徽和那部下的亲眷已经闻讯来哭诉,林阡必须尽快给红袄寨一个交代,所以一怒之下决绝放弃江星衍:“鞍哥,不管他是外人、自己人。杀兄弟者,俱杀无赦。”
“好。”杨鞍脸上扯出一丝云开月明。
然而展徽的部下明明只是轻伤……
林阡万万没想到,也在剧本中,他也在袋子里,也被磨炼了……
数日前,仙卿就已为“制造假象,混淆视听”之计超前布局:“杨鞍在侧,林阡必有压力,极易做错判断。我们只需打出一个时间差,便能握住杨鞍刀、抵着林阡背、逼他亲自驱逐江星衍。而一旦江星衍越抹越黑,在杨鞍内心的刺便会越种越深,无论百里飘云夫妇能否到位,总之江星衍是李全出狱的垫脚石不会错了。”
为什么杨鞍一定会在侧?因为杨妙真依赖林阡渡气排毒,杨鞍兄妹必然会在一切事件的最前排。
为什么江星衍会在这个时间差里被为渊驱鱼?因为他急躁啊。
全都掉进仙卿挖好的坑,一个都没少。被冤枉的江星衍果然暴跳如雷,完全不给时间让飘云通报和求情,更还怒不可遏飞戟连发拼命来救移剌蒲阿。
那时的蒲阿身上好几处挂彩都还觉得酣畅淋漓,笑赞飘云刀法:“妙!妙!妙!”
“快死了别学猫叫!”江星衍干脆利落地一戟挡开飘云刀。
飘云一怔,忘记追击:“别插手,星衍!”对于飘云来说,星衍和蒲阿又不一样了,蒲阿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星衍是理应照顾的朋友。
江星衍被追歼了这么久,岂不知宋军为何围剿,冷笑对峙:“林阡他是老糊涂么!百里灵犀一边偷他的刀,一边跑去杨若熙处杀人?她会瞬间转移不成?这还被当凶手?!我离更远,与我何干!当我手眼通天?!”
“主公说他罪大恶极!百里少主,千万别留情面啊!”不依不饶的多半是适才被江星衍激怒的红袄寨寨众,他们虽觉得江星衍说的有理,但却还是对他厌恶至极。
“既然主公已经下令,少主,小心……”盟军此番跟来的大多是嫡系部下,突然看到他们的少主停止攻势,个个都担心他被以二敌一,所以不得不提醒飘云,主公就是对的,盟军军令如山。
总之林阡心里的那个江星衍已经因为仇恨而迷失自我,而这里的所有人或因公或因私都想要江星衍的命……四面压力排山倒海,还是那阵痛快的山风,又一次吹打在飘云的焦头烂额上——“主公是主帅,为了大局,做任何决定都可以理解,可我是要为他分忧的先锋、也是星衍回头的最后希望,我如果连拯救都不做,就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星衍,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忠奸,黑白,是非,错判一次就会有下一次,如何统帅三军,如何立身处世。”飘云霎时决定,听从自己的心——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百里飘云,林阡既说我罪大恶极,那我就犯罪给他看,从展徽的部下开始吧!”星衍扭曲忿恨地笑起来。他这种自暴自弃,在旁人眼中看来只是个闹剧,但却是他自己无处可逃的命途。
若是弄假成真,谎报军情的内鬼不就得逞了!?飘云回神,迎刃而上,情深义重:“星衍,我说过我信你——你还有救!不然,你投奔小曹王的那日,为何刚好出现在‘鸢飞处’!”你说你是养伤刚好在那里,偌大一个山东那么多僻静处,你为何偏偏选一个你说想回盟军的地方!
星衍被戳中内心,顿然噙泪,说时迟那时快,他手里所有往红袄寨射去的飞戟都被飘云的大刀扫荡干净。缓得一缓,星衍沙哑着声音,重新进攻:“信我又如何,今夜,我可和你的灵犀是非此即彼的凶手。”
飘云不由得一愣,忆起自己曾对陈旭说:我可以保护星衍。
可此刻星衍却说:你要保护的人太多。
同日,主公曾对自己说,担忧星衍会堕入邪道,也是自己义正言辞“不会让他到那一步!”
此刻就是主公最担忧的临界,就是星衍绝对不能踏的那一步!
一惊而醒,正待再说,移剌蒲阿休整完毕又来和他拼刀,趁此机会,江星衍闪身就往红袄寨寨众里掠袭,见势不妙,飘云囫囵接过两招,转身就朝星衍再追:“要发泄,找我!休要伤无辜!”
“还想拉我回去?我已堕入邪道,何必强人所难!”星衍激起的动静过大,所及处全如狂风骤雨。
“主公入魔到哪个程度,不是一样能回得来!?”飘云话里有话,既说回头是岸,也和他一起骂林阡老糊涂。
“哈哈哈。”星衍先还发自真心地笑,眼神一厉,瞬然抓出一个想偷袭他的展徽麾下:“好了就是你!”
“住手江星衍!真杀他你会后悔!”说话间飘云和副将配合默契,躲开了移剌蒲阿的五刀连击。局势明显,蒲阿厚积薄发之后就又开始气喘吁吁地重新积,反观江星衍爆发起来如个亡命之徒真比蒲阿还可怕,展徽麾下的脖颈不刻就被他徒手掐出了极深的红印。
“你也会说那是主公啊,世上有几个主公?可别说主公了,就算是百里少主,也没几个人能做成吧……”江星衍这话隐约透着酸楚,虽是最好的朋友没错,他也嫉妒过飘云的一帆风顺,比如时刻都有喊着“我家少主”的人跟在身边,不像他,在红袄寨被视为灾星,去金军又遭小曹王刁难。
话音未落,江星衍脑后生风,原是宋军从后放箭救俘虏……不对,不是应该像飘云一样投鼠忌器吗?!尚未想通,便觉被人往侧一拉,生生和人质分开两边,
接踵而至的又一箭飒沓如星,横切过正中央的飘云腹部,力度之大竟把战衣都击穿,所幸飘云闷哼一声,只是被擦到些许皮肉。
是约好的两箭?来自金还是宋?都不清晰。唯一确定的是,若不是飘云瞧准时机持刀打开那致命第一箭,江星衍和展徽麾下必然同归于尽,星衍则会死无对证被钉在耻辱柱,主公和杨鞍也注定永远有心结。
“谢……百里少主救命之恩……”展徽麾下心有余悸,略带发抖。
江星衍的反应远比他大,竟脸色苍白、手足稍有抽搐,久矣,才说:“当年,当年我也是这般,害死姜蓟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死的明明是我!”抬起头来看飘云时,抽搐得就更激烈,因为就算飘云极力掩饰,腹部的旧伤还是能看出来,是飞戟造成,不是别人、正是拜他江星衍所赐!
这刺激争如晴天霹雳,江星衍投奔小曹王的那一天,小曹王说百里飘云被他打得半死,他一直以为小曹王是别有用心故意这么宣扬,毕竟飘云昏迷前说过凶手另有其人……原来不是吗,原来飘云真是被他打伤的,被他打成那样还护着他、到现在还信任着他要拯救他!?
几乎同样的冤屈加身的遭遇,星衍出离愤怒飘云却能坦然自处,当真只是受家世背景影响?其实还是性格使然吧。辜听弦不也不行吗?
所以,他能渡过的难关,我,江星衍,也可以去面对?现成的榜样为什么不学?温润些,稳重些,从不那么急躁做起....
“杀了江星衍,杀了他!他害死我若熙!”马蹄凌乱,有人由远及近,正是路成。他原是帮林阡去追刀,途中获知若熙噩耗,立刻转道缉凶。
“江星衍,往哪逃!”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路成的愤怒嘶吼,直接盖过了星衍良心发现的“飘云,我想……”
“路成,他还能……”飘云捕捉到星衍眼中一闪而逝的感动,苦于无法立即平复旁人的丧妻之痛。
注:标题名出自古风歌曲《剑破浮生》,这八个字本想给莫非,现在看来江星衍更合适。
南宋风烟路 第1801章 飘摇孤舟,撞府穿州(2)
“百里飘云,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放过这小子,你知道会害死多少人!”路成先怒发冲冠,后泪流满面,“昨天晚上,若熙还活蹦乱跳,对我笑……”
“路成,你动手杀妻的机会可比我多万倍!少贼喊捉贼了!”江星衍火冒三丈,前次就是路成害他不能回归盟军,没想到这回又从半道杀出来。
“若非为了杀人放火,你倒是说你今夜为何来我宋营!说不出?纳命来!”路成睚眦尽裂,不由分说便朝江星衍追魂夺命。杀机凛冽,百里飘云自然最关注这对很快就你死我活的战团:“别打了听我一言……”想劝架却苦于刚受过伤、力不能及。
“到了。”此值丑时前后,移剌蒲阿平静默念——
总算逃到离他驻地不远的外围区域了,只要完颜良佐那个小家伙机灵点,山谷间就会蓦然一窝蜂地杀出一群……
轰一声响,不负期待!
金军早就没剩什么储备,不过他们被逼急、仍有许多方面能超出宋军意外。譬如,郭蛤蟆虽然被送去西线疗伤,他的纸片人法术却留在了山东!于是他的离开对此战而言,倒算得上是发挥余热的障眼法了——
纸片人的症结“怕水”已被宋盟洞察、平日里俨然不能再派上用场,但若想掩护今夜的移剌蒲阿趁乱离开,绰绰有余。作为郭蛤蟆的一见如故和生死之交,完颜良佐很快就掌握了纸片人的运用技巧、天时地利。而他,正是蒲阿留守的副将之一。
天地云暗,风急霜飞。
逆向涌来的白花花一片不速之客,先是冲杀得这批内讧的宋军猝不及防,转而在百里飘云指挥若定稳住阵脚之后、退而求其次、给金军起到了殿后和掩护的妙用。
“莫教金军跑了!主公是要江星衍没错,但那些战利品,也一个都不能少!”飘云伤口牵制,勉强能指点战局,却疼得难再提刀。他隐隐意识到,适才的第一箭也许是路成情急所发,第二箭至今没人认领、很可能就是来源于金军——对面的下策是扑空,中策是打中飘云、害飘云无法再战,上策是既害飘云无法参战,且还杀死江星衍劫持在手的红袄寨寨众,叠加在第一箭正巧打死的目标江星衍之上,两箭三雕……
看样子,是那个名叫仙卿的谋士指使的。因为这个计划无比超前,对星衍遗弃、灭口、定罪,顺带着打压飘云、排开红袄,都是为了拆散杨鞍和林阡,最终指向李全的脱困、以及金军的获救……
可惜,他们离美梦远得很!飘云咬牙,边裹伤边振奋军心:“都别怯战,就算是虚实一起揍,我军也足够!”
“是!”百里家的兵马令行禁止,濡染、带动得就连红袄寨都对飘云言听计从。
“该走的先走!”那移剌蒲阿更像个极讲义气的江湖中人,一边下令要伤势较重的部下先撤,一边亲自抢到路成剑下拖江星衍走。宋军人多势众岂甘示弱,当即就冲上去既迎纸片人又堵他两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移剌蒲阿不少心腹都在,眼看主帅有难,毫不犹豫回头:“没谁该走!您留我留!”江星衍因他逃脱死境,哪能不本能为他杀“敌”?一时间,真人假人,明枪暗箭,打了个犬牙交错,将近一炷香都还难分难解。
虽破釜沉舟,但遍体鳞伤,金军在纸片人的加持下,才勉强与宋势均力敌,宋军自也担心夜长梦多。白热状态下,双方皆往各自本营发信弹搬救兵。小骚扰临阵忽变大战,不知到底哪一方先来。
马耆山的好风景和新鲜秋意,不经意间经过这里却被暴殄天物,不得不随他们一起搅进这刀兵与血的浑浊里。
“何苦。”夜雾尽头,不知何时起琴箫。
“是谁……”一干人等全都翘首以盼着自己人,抬望眼全是鲜红画面、呼吸时都觉蒸腾血雨。
由远及近的琴箫合奏,清妙、静谧又不失开阔、明朗,瞬间将乌烟瘴气置换成青山绿水的原貌,众人虽还在捉对厮杀,心胸竟都觉为之一爽。仿佛这里不再是战场,而是风烟俱净的江湖……
错,哪里不是战场了?一息之间,全体纸片人都被不战屈兵,立竿见影,大部分金兵失去屏障纷纷束手就擒!
移剌蒲阿惨然苦笑:还是宋兵先到了……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法术迷乱,更是攻城最末,还应适可而止。”幽静处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将心境与意气驱诸乐器,并不算绝世武功,却是这些法术的最强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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