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什么东西……哎呀~~”移剌蒲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完颜瞻给强行拖走了,因此没听懂郝定对他的谩骂和激怒。
“我错了。”逃命之际溃不成军,移剌蒲阿沮丧不已,“不该抗命的,打了也没用……”闭眼却哭了,认错有意思?不打就有用?还是一样逃!“那个郝定太剽悍……真的只剩一条直线、他就能灭我大金了……”不敢看也不敢想,郝定的刀现在离自己的脖子几寸,只知道发誓要守的家园是铁定守不住了!
完颜瞻却噙着和林陌同一内涵的笑意:“郝定没走直线。他灭不了大金。”
“啊?”移剌蒲阿惊呆了,“怎么可能!?”郝定能受林阡这般重的交托,证明也和临危受命的完颜瞻一样,是个全方位无死角的良将。何况移剌蒲阿早就清楚郝定是几斤几两,莒县的每一场仗他都像旋风一样收割,甚至有金军跟着宋匪一起叫他“郝天王”。
然而现在,说老实话,郝定的声音,确确实实……减小了……何时减小的?城关旁并没有暗藏深沟、机关、陷阱,因为动静造得太大会被宋谍勘察,那就怪了郝定去哪儿了,放着好好的坦途不走?!
回忆起片刻前移剌蒲阿和完颜瞻的对话:“还能撤到哪!这地儿和我军的大本营就是一条笔直大道!”“不是。”完颜瞻的这个回复好像很有深意啊,难不成,郝定就是我们的转机吗。
“蒲阿,跟我一起,杀他个回马枪,为安贞、阿邻掠阵!”完颜瞻估摸着时机差不多了,笑而勒马、回转。
“他俩?不是先撤了吗……”刚刚仆散安贞和郭阿邻也在百人敢死队,但充其量就是帮移剌蒲阿的老弱病残先撤罢了。
“撤到了城门不远、转弯向西的一处,被郝定发现之后、一路追杀向那边去。”完颜瞻回答。
“他俩有这么重要?郝定会为了要杀他俩就偏离林阡的既定路线?还有,郝定就不怕遇到埋伏吗?”移剌蒲阿还是有脑子的。
“郝定不是为了要杀他俩才走偏。郝定是心念先拐了弯,刚好看到他俩,才不管不顾、身体也跟着拐了弯……个中细节,待生擒了郝定再由驸马亲自告诉你,先杀敌,别啰嗦!”完颜瞻不是故意想卖关子,而是因为郝定就算落败也是块硬骨头,那边的群殴需要他俩尽快加入,才能速速把郝定啃得骨头都不剩。
“可是……”移剌蒲阿还有一肚子问题,听到这关键的驸马二字,忽而一怔,这条可令金军反败为胜计谋的最终解释权,俨然在他们的驸马那里——郝定会脱林阡的缰居然是林陌的意料之内!?
“嘿嘿,是驸马就对了,就不问为什么了。”移剌蒲阿虽云里雾里,却还是破涕为笑,仿佛能透过弥散的烟霭见到那个暌违已久的指挥若定的主帅,身虽远,心拉近,一喜之下,振奋提刀,“杀回去,砍郝定!”
“安贞、阿邻,你俩做先锋,对红袄寨别手软!”子时已过,该变天了。
白衣少年目光中杀气隐约堆积:今日,我林陌要让你林阡知道,激将法一旦反噬就是求仁得仁——林阡,你不是想看快意恩仇吗,这里给你看啊!
南宋风烟路 第1792章 笑到最后才赢
旗开得胜的郝定,一往无前、锐不可当地冲杀向西面哨卡,仆散安贞、郭阿邻之类手下败将,在他眼中全都只是亟待驱逐的小鱼小虾。
遥看主将一骑当先,素来以他马首是瞻的红袄军亦争先恐后,奉守着素来的“兵贵神速”原则朝彼处蜂拥而去。
唯有副将彭义斌不愧常被林阡称赞机警,见此欢呼雀跃情景还能蹙眉停顿片刻:“何故舍本逐末?小心因小失大。”正待催马上前将郝定劝缓,十几步路过去,道旁的窸窣倏然令他暗叫不好。
充斥在耳边的都是前后“轰轰”“嗖嗖”的攻杀声,完全遮掩了左右巷道的风吹草动——这条从郝定入城到仆散安贞所避守处之间的弯路,果然前半段风平浪静后半程却预设埋伏……
“郝定回来!”彭义斌苦于离郝定太远,这一声根本传不到意气风发的他耳边;不像巷道的深处,金军只需区区几人几个眼神相互示意,守株待兔了多时的机关便能往正忙着撞击或追杀或进发的所有宋匪,射出一阵阵猝不及防的、纵横交织的、笼罩全境的箭雨!
这些机关与暗孔,所藏箭弩数不胜数,相互之间勾连密切,只待敌人入瓮就一发俱发,无需过多的弓箭手操纵——
马耆山金军早就处于“上阵武将屈指可数”的粉碎边缘了,能不在防具创新、减少人力上动脑筋、下功夫吗!所以,像王敏那样的善于造物之军师,金军也有,不过林阡可能死也算不到那人名叫完颜良佐,一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小家伙……
当然了,由于先前一直在暗处试验、这是第一次投以实用,所以还是需要几位高手穿插、以防万一和锦上添花的,这其中就包括一位宋盟熟悉的“三百步穿杨”小曹王,射术一流的他直接加强了完颜良佐初度献世的箭阵,宋军始料未及,中箭者不计其数,一时间人仰马翻。
金军明明暗暗只剩不到百人的敢死队,对抗千军万马,如何?百人亦能铺成悬崖上的独木桥,红袄寨刹不住的千军万马稍有不慎就轰然掉入鸿沟!修我戈矛,与子同阱……
万幸这条巷道长度有限、加之彭义斌有所察觉,才总算保留了一线生机——他这支红袄寨死伤甚少,可不容喘息,他们便被杀回来的完颜瞻和冲出关的郭阿邻前后夹击,来回推挤,阵型吃亏,故而迟了一步向林阡报信。好不容易有闲暇余光扫及,片刻前还英姿飒爽的战友们居然成了横七竖八堆一地的尸体,惨不忍睹,也难以接受!
彭义斌最想不通的是,郝定比我强也比我稳,这段时间他几乎从未败过,怎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身经百战却栽跟头,原因只有一个:意识出了错。
为何郝定会偏离林阡的既定路线?说来话长,从头说起。
打哭移剌蒲阿最后一支顽敌入城,郝定曾下意识地向西看了一眼,那里,有一个对他而言的目的地——
八月,主战场刚转到莒县他家门口来,他就曾豪气干云地扬鞭直指:“看见没,那地方不错,半柱香后将归我所有。一拿下来,便给王军师建个观星台。”
诚然,那句话可能只有他郝定以及当时被欺压的金军记得最牢,王敏、陈旭、林阡闻言只会一笑而过很快淡忘。而且,后来的战事一波三折风云变幻,整座马耆山都被水淹火攻了无数次,金宋的据点变迁也到达了一种日新月异的地步,当时的金军前沿终究缩成了如今的一个毫不起眼小哨卡——就是这里。
地理位置确实不起眼,战略地位却被林陌剔出“为此战的重中之重”。
其实王敏哪里缺观星台,不过是郝定心里极需认可。然而这样一个豪爽的常胜将军,林阡对他的喜爱早已溢于言表,他还需要什么认可?
“需要,他想对林阡自证,他和石硅永远不一样。”出谋时,林陌笑说。两年来,郝、石二人身为伙伴、搭档、对手,从来跟在林阡身边磨炼,期间石硅却口口声声为了初衷而叛出,郝定当然表忠一次都不够,除了忠诚以外还想向主公表达珍惜、不悔。
只差一条直线就能覆灭大金?可事实就是这么离奇,郝定中邪般地行百里路在九十里走上弯道,从而引发了后续几近崩溃的连锁效应……林阡得知战报后岂能不如梦初醒,他这才知道林陌此刻在反讽他:林阡,不坚定就一定败?执着也不一定赢!!郝定之败,恰恰始于执念!
“这一日之内林陌都在退让,八成逼真,两成却是做戏……”林阡叹了一声,只怪郝定太剽悍,他所到之处一舞刀金军就一哄而散,令林阡都看不出来金军的怯战是真是假。如此,只能接受现实:林陌对他林阡从来都是退让到最后、忍无可忍、凶残报复。而他,得意太早,至少迟了半日没觉察。
林陌收缩阵线,不是认败,不是放弃,也不单纯是麻痹凌乱地只能救一个是救一个。
作用有三。
其一,及时止损,失地存人。“人比地盘要紧,只要我们不死,下次还是我们、每次都靠我们。”既因只有集中优势兵力才能打一场临阵仓促的自(谐)卫反(谐)击,也是希望麾下能借此机会保存体力和激发潜能。
“我和韩侂胄可不同,‘准备不足’,还真不是他北伐失败的原罪。”他在心里对林阡宣告,我不怕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这群麾下能临阵换招随机应变!
“短暂离开,是为了养精蓄锐、卷土重来。”他对即将出发的完颜瞻和完颜良佐预判,子时之后便有战机。
其二,穿针引线,引君入瓮。“既已兵败如山,那就顺势而下。”索性败退到移剌蒲阿的最后一处阵地,既迎合大势,也正好离这座作为战略核心的哨卡越来越近——不引路,郝定怎么靠近金军的发泄口?
其实林陌的时间都是围绕着此地以及宋军的进攻速度推算而出的。早在金军八月份第一次在马耆山败给宋匪之后,他们就因为在意郝定的那句“观星台”而在此有所规划,只不过后来因为地盘锐减、这里变作了二线三线而已……
“这不是刚刚好?海上升明月不会有人想到,你的新防具会被敢死队搬去几乎作废的那里。”林陌对完颜良佐说,身为首脑的“惊鲵”本就被赋闲的高手堂盯死,难得有视线也只会投向主阵地的移剌蒲阿。
“那里名义上作废,实际却有积淀。变废为宝。好得很。”完颜良佐眼神炽热,我们曹王府也要化腐朽为神奇!
其三,欲扬先抑,欲擒故纵!郝定再优秀也会对胜利形成惯性,内心被种下傲慢的种子;反观仆散安贞和郭阿邻等人,伤重难愈又要演出一哄而散,难道心里就没气?真到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这一刻,一个个都会趁病要命对人仰马翻的郝定集中报复,
看似死地,实则生门。战力刚好到燃点,怒意刚好到极致。整个环节尽在林陌掌握,唯一没受控的是移剌蒲阿。不过那小子对完颜瞻的抗命反而给了林陌正面影响——他的勉强殿后刚巧使得“金军全体怯战”的骗局不至于失真,宋军的军师团一个都没发现有漏洞!
“告诉蒲阿,不必请罪,我算到了你这抗命的变数了。”闻知战报,林陌笑说。
“为何驸马会算到?”曼陀罗看火势虽大,却已算是金军对林阡的反向威慑,松了口气,奇问。
“因为,不打不是移剌蒲阿。”林陌了解地说。
不止郝定一个人有思维定势:移剌蒲阿是“最后一支顽敌”了,打哭他,就没危险了!
移剌蒲阿还蹊跷“郝定不怕埋伏吗”,却不知道,答案就在他自己身上啊。
整个环节却还有个关键中的关键。
郝定一开始只是心念和视线迂回,怎么让他身体也拐弯、自愿追杀到那片万箭齐发中去?
“当初郝定在那里大放厥词要造观星台,被他实力碾压之人正是仆散安贞和郭阿邻,而且那一战,他二人用了伏兵却也打不过郝定。”林陌说,“潜意识里他会觉得,怎么还是你们,你们挡得住我?”
仆散安贞和郭阿邻,就重要在这里。
可怜郝定本就有一个执着的痴念,好不容易才压下,被林陌用“旧景重现”插入郝定和林阡之间轻轻一拨,郝定便从痴念一步飞跃向骄矜。
“不过,郝定也是个不世出的将才,就算栽了一批,亦能迅速调整和反抗,所以,不仅仆散安贞要立即挟胜追砍,移剌蒲阿也务必杀一个回马枪,一起挫灭郝定的锐气。”
“那样一来,要欺身肉搏,我军的体力,跟得上吗?”战狼来见他时,都掩饰不了内心的大起大落——反败为胜太刺激也太久违了!
“跟不上。”林陌一笑,实话实说的同时,拉着他一并坐下,“但是,宋军的心力,更加跟不上。”
“何意?”战狼不自觉已经被林陌带动身心。
“我军只有五十人,你知我知;郝定及其麾下一鼓作气反抗却被强行挫灭,再而衰,三而竭,那时他们看到那刀枪抛射的天罗地网,只会在心中设想出数以万计的天降奇兵,以为我军有源源不断的后援、这几天全都在佯败设局、实力根本深不可测。”林陌原是在帐中煮酒。
“郭蛤蟆那些纸片人,终在这里有了后劲。”战狼闻弦歌而知雅意。莒县之战近乎战无不胜的郝定,也就曾败给过神乎其神的纸片人!
宋军的先锋们本就突遭变故死伤惨重,见状,其余人必然误以为“重蹈覆辙”甚至“失道寡助”,难免不会造成此战后续士气的断崖式下跌。本来打得过,也会心理暗示输阵。
“战后他们知道实情也无妨,五十人吓退万人是我们脸上有光。郝定名号越响,他麾下越经不起他跌下神坛的打击。对于莒县的地头蛇们来说,这一仗也会有不小的后劲。”林陌说,段大人来得正好,酒是热的。
“我先不饮,给焕之吧。”战狼百感交集,推却了林陌的酒,遥想巷道深处的兵器汪洋大海,不仅凝结着完颜良佐的智慧以及彰显大金未来,更还代表着林陌经营了多日的苦心和压抑了多年的征服欲望。
虽然心潮澎湃,他却仍有些紧张,现在郝定只是被拖入泥淖,一旦听闻他和彭义斌涉险,临近的袁若和百里飘云不会不来援助。可叹,宋军实力雄厚也就算了,强劲竟还灵活机动,那么,局部的挫折会影响到整体?
而且,海上升明月并不是一个“惊鲵”受困就陷入被动的,相反,他们的情报网从始至终都通畅、只要彭义斌发出求救信号援军就不会耽误片刻,所以,这些红袄寨就算惨败,都会死撑到林阡来救。
“林阡来救,不是更好?”林陌带着洞察的笑意,继续给战狼斟酒。
南宋风烟路 第1793章 何人半夜推山去
郝定犯错越低级,林陌设计越高级。
先是实打实地给郝定上了一课:人要学会舍弃,不应过分执着;
尔后,他还要给林阡教训:连环坑铺到这里,不过是演习而已,实战怎能少得了你?金军想砍而不敢砍的真正北伐祸首脑袋,我摘!
是啊,林阡本人来不是更好?!打死郝定,金军最多是起死回生;打死林阡,才是绝对的爆冷夺冠。
“告诉良佐,第二箭阵随时待命。林阡坐骑是‘无法无天’,无疑比百里飘云、袁若更快。”林陌如是预判。
控弦庄传完此号令便彻底咽气——金军此前就已破败不堪的情报网,由于有曹王府所有赋闲高手堂的加持,故而在这一战中好刀全部用在了刀刃上。
彼时,充斥着血雨腥风的巷道内,郝定和彭义斌压根看不出金军那看似疯狂的箭阵居然还有保留、料不到林陌竟胃口大开想要对红袄寨翘首以盼的最大救星林阡围点打援……一切皆因,身在此山,自身难保。
生死场上到处都是宿敌之战,刀刀见骨、拳拳到肉、以刚克刚,其中最激烈的莫过于最核心的郝定之所在。虽然他起先就被仆散安贞摆了一道,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体力却还能达到最充沛时的六成,纵身跃起,战刀与仆散安贞的鎏金铲轰然相撞,火星飞迸,闪耀清亮。初时虽然吃力,渐渐攻防相当,久之竟没教仆散安贞捞到半点好处,反倒还逼得仆散安贞差点暴露伤势。
“我来战他!”移剌蒲阿掩杀回头,二话不说携刀入阵,他体力和郭蛤蟆一样是小辈中罕见旺盛——那时曹王府群雄却都还没发现,曾几何时,每个红袄寨的新星都需要被以二敌一了……
明灭的火光陡然提醒移剌蒲阿记起,不久前同样的光线和气氛下,郝定曾骂他“契丹小狗,会叫可会咬人”……移剌蒲阿的反射弧就是这么长,乍一听懂,怒不可遏:“啊啊啊!看我不咬死你!!”
若非这是决一死战,郝定差点被移剌蒲阿承认是狗的傻样子逗笑,不过短暂的走神也绝对不利于他……缓得一缓,郝定便不慎被一道流矢擦过眉心,伤势虽轻,可视线倏然通红,勉强和移剌蒲阿擦肩几回合,眼睛都快被血染得看不见了,是以郝定越打下去就越落下风。说时迟那时快,“嗖”地又一声响,再三支小箭从暗处打来,因是人为释放,力道狠辣非常,直打在郝定手腕和肩背。
郝定吃痛,战刀脱手,刚巧移剌蒲阿一刀挟弧光砍下……郝定为了保命而堪堪避让,可重心却是怎么也保不住……“哈哈哈,我赢了!”移剌蒲阿不知完颜君剑帮忙偷袭,所以乘胜追击时眉开眼笑,砍不到郝定头就凶残往他大腿砍,鲜血四溅的郝定由衷大怒:“卑鄙无耻龌龊狗!”“啊……”移剌蒲阿一愣失神,刚巧两匹战马交蹄而过,郝定大吼一声瞧准机会愤然将移剌蒲阿一并扯下,两个人几乎同时跌落下马,移剌蒲阿的刀也别想再拿。
箭如雨下的大环境下,这两个憨憨随即扭作一团滚了一地,谁都看不出他俩是在找盾还是在避箭,地上很快拖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不知属谁也难判断新伤旧伤。
两败俱损,双耳充鸣,直到郝定准备和移剌蒲阿真的动嘴互咬的千钧一发,才终于等到了威武无双的那个人策马横刀从高耸的云巅一跃而下……
错不了,不是城关,是云巅。“无法无天”那匹战马,凌绝顶亦如履平地,自然不走寻常路。
好大的风啊,掀千层海潮,携万顷山松,奔流到此间!郝定的血眼立马就感觉清净了!
“主公!”“盟王……”全体宋军久旱逢甘霖,遥见主帅左手青霓,右手明月,一招过境便横扫千军,皆觉得不枉他们死撑这么久。
“他来了!”所有金军在心里一起喊,既胆战心惊,又胆阔心开,“杀了他!”
“总算……”无需控弦庄再传情报,火势的停顿能实时提醒远在本营的林陌——
出得帐外,借着酒意,片刻前还能对景象吟一句,夜深长见,斗牛光焰,一瞬却必须改换成,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满目的乌烟瘴气豁然开朗,是何人半夜竟推山去?!
不仅推走了烽烟之山,并且压低了齐鲁群山,更还幻化出蜃楼中山,生生把马耆山改易成碣石山,有登临碣石以观沧海之豪兴!
“林阡,你来了。”林陌就等在这里啊。
其实初七清晨林陌是真的焦头烂额过:“景山,你去支援,如此如此……能救一个是一个。”那时他还只是简单的失地存人。后续近半日真真假假的收缩阵线,虽说都是憋着一股劲想打自卫反攻,却苦于一直寻找死角却始终寻获不到。
直至移剌蒲阿也被郭蛤蟆的兵败如山连累、宋匪对金军本营已一览无遗一马平川……林陌才意识到大金军师团的思维和格局一个都跟不上林阡,那一刻他隐忍的战意一度燃到了极致!被刺激的林陌就是这么凶,猜到最后一战林阡会为了磨炼红袄寨而不亲自上阵,猜到林阡会派郝定做他自己的替身,猜到郝定要因为观星台和石硅而脱轨,以及猜到后续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前戏结束,高(谐)潮才刚开始,完颜良佐的第二次箭阵明显比第一次要熟练——莫欺少年穷,少年遇风便长,一熟练就炉火纯青,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一动机关,林阡的必经之路上,立即就有无穷箭矢如层层巨浪相逐而去——
在林阡笑对身边女子说“知道为什么林陌总输给我,因为他没我坚定”时,林陌才是噌的一下被点燃了:本来可能还只是让你林阡做一个痛失郝定的千古罪人,此刻,便让你林阡扮演韩太师被我射成箭猪可好!?让你知道,在你没恻隐的情况下,我也能堂堂正正赢你!
林阡确实始料未及,没想到金军到这份上了,还能这么厉害。打输了,输惨了……
可是,砰的一声,林阡他……炸了,谁又能预算得到——
当万箭千枪似海啸般齐齐淹向一个毫无防备的他,未想他饮恨刀本能应激的威力堪比过量火炮轰击,径直在体积万倍于他的箭海中乘风破浪连环炸响,视觉效果就是他林阡瞬然膨胀得光芒万丈亮不可言。不刻他刀法恢复正常,经行处俨然水火俱灭,只留一番长鲸潜跃吞吐之象,而箭矢们虽然仍壮烈地旋绕在侧,躯壳尚存却明显失去灵魂,何谈将他杀伤,全然被他反控!
如果不是因为林阡武功强悍到犯规的地步,那么林陌对身边女子预言的反守为攻绝对不是奢望。可现实却是——林阡他藐视战局,硬性打破,整个过程儿戏一般!
扬刀漫天流月光,拂袖遍地卷风霜。
在场金军全体大骇,全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林阡要是出全力,我们早成齑粉了吧……
他为什么不出,当真只是为了磨炼红袄寨自强?
结束争端而又再引浩劫的林阡,大呼小叫的回响声震彻空山——是的现在这马耆山形似空山,万马齐喑人人都噤若寒蝉,无一例外在听他发落——“林陌,你折我多少精锐,我要你十倍奉还!没兵将了是吧,那就休怪我拆毁你栖身之地!!”
阡陌之伤发展到此,兄弟俩都被对方突破了底线忍无可忍。亲兄弟,明算账。
一刀而下,天地皆惊,林阡不由分说就将环伺的漩涡掀翻反打,包括完颜良佐和小曹王在内的四围金军全遭自身箭阵倾覆后造成的废墟压垮。障碍拆除得如此轻易,林阡立竿见影就与林陌所在的狮子峰仅剩一条笔直大道几十丈之遥。一霎,他满身都透现出王者一怒流血千里的杀气,言行举止那般劲烈,纵使林陌也能明确感应。
“今次,我起始激进,折损了蛤蟆,错了;此刻,欲将林阡置于死地,却折损了良佐,更激进,更错。”林陌敛了笑意,回身看战狼,“适才段大人紧张,劝我只杀郝定一个,才是对的。”
尽管此刻再度濒危,林陌还是从容不迫的气度,和曼陀罗的顷刻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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