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可叹曹王府没夔王府那么心狠手辣、又或者他们腾不出手将口舌们逐一灭口,终究留下了被林阡寻获真相以及翻盘的痕迹。
万事俱备,叶文暄果断开始施行这道来自杨叶的“釜底抽薪”之计——后方,且让宋帝亲自来按住韩侂胄的手!
这计策,表面看上去是救盟军、救苍生不假,其实也是投宋帝之所好“救韩侂胄”,宋帝早就知道世人都想铲除韩侂胄,可宋帝就是感念旧恩、舍不得……因此,杨叶在提出预想的时候就知道一定会成功——这件事的结果最为迎合赵扩保韩侂胄的心思,必中!并能对疯魔后迅速消极颓废的韩侂胄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加筹码!史弥远之流一因圣上转念而自危、二因前期已卓有成效,必将在后期休养生息、查漏补缺、预备来年再战……继续加筹码!
“我们要后发而先至的,正是‘不能任朝堂乱’。”杨叶如是说。之所以不教酒鬼们供出这个史弥远,一因证据不如供林陌足,二来,也算一种对韩侂胄的制衡。
更甚至,这件事还对盟军有百利而无一害,除了能给盟军解除燃眉之急,还会在未来有预防盟军被误解的作用:“对王师的降火,除了要争取向宋帝抽薪以外,还必须保留住韩侂胄这颗火种。保住韩侂胄,宋帝才会觉得‘山东河北没有天子旗号’是安妥的。”如此,各取所需,岁月静好——不让朝堂乱的前提,就是排开这江湖!
数箭齐发,箭箭靶心。
“这群鸭子,完全不需要我赶啊……”虽然望湖楼上的事是个未来式、后几日林阡和杨叶又填了不少细节……但那晚和杨叶才刚讨论完框架,林阡就已笑着准备先睡它个一觉。杨叶,不愧是慕容山庄那几十年来回政变里磨炼过来的人精。
一觉睡醒,还没天亮,就听有小兵气急败坏冲到帐外:“主公,战报!”
四目相对,小兵愁眉不展,对照出林阡喜笑颜开:“真来了?来得好!”
既然赶鸭子不费力,那就主打鲲鹏先!
林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先前陈旭建议说,稳住韩侂胄要紧,但是在这个间隙里,主公务必要教林陌止步于“喘口气”,而不是产生更多类似于“转守为攻”的奢望……
这句话说到了林阡的心坎里,因为林阡虽然被韩侂胄气得浑身冒烟,但也清楚韩侂胄这么犯浑是林陌推动的,林阡那时候就想把火烧到林陌身上去了,凭什么老子一个人热!
那么,要怎么教林陌止步于喘口气、别指望转守为攻呢?
答曰:欲擒故纵。
林陌的终极目标是要给山东金军挣一段休整时间,只要他坚持在这个初衷、坐等韩侂胄扰林阡哪怕分毫,这一局他林陌就得偿所愿,曹王府金军会缓过去,甚至能沉淀出反扑的实力——一不做二不休,林阡偏要激他在韩侂胄还没开始扰的时候就转攻,错判时机、带着曹王府的劲旅们欲速则不达,非但撞进埋伏,还要惹火烧身。
然后,失败过的曹王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敢冒出头继而又错过时机——这时候韩侂胄再来的话,林阡便可以和赵扩、史弥远一起,三管齐下,安心赶跑。接下来,盟军非但不会有任何损失可言,还会对失落迷茫的曹王府再下几城。
至于如何调控林陌的心绪?林阡靠的可是光速。早在陈旭建议之前,林阡就已有了心机——用吟儿的风格来嘲讽林陌。
“就只会暗度陈仓吗,弟弟,你的快意恩仇、堂堂正正呢?呵呵。”双胞胎心灵感应……
而一旦动起这个被激将而进取的心思,林陌就注定打出一场因准备不足而过犹不及的糊涂仗,正是眼前小兵禀报的林阡这一战——林阡早就等在这里了!
准备不足、过犹不及,这些字眼,很熟悉,对吗,林陌,今天我要教你真的懂,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南宋风烟路 第1790章 须臾动地鼙鼓
林阡原想两面拒敌,奈何杨叶过分给力,后顾之忧都省略,全力以赴打金军!
“郝定,义斌,去给我收拾曹王府!”林阡想死那群老对手了。
“曹王府?”郝定和彭义斌面面相觑。当然诧异,率先冲上来的,不该是完颜宗浩遗下的散兵游勇吗?
先前,听闻南宋王师已在“增援”途中,盟军最担心的莫过于那群游荡在马耆山外的边境金军,七零八散的他们虽然敌不过盟军,但若对上更零散的韩侂胄麾下实在绰绰有余……局面曾经一目了然:抗金联盟铁定都要为官军分心。盟军的警戒线也一度拦到了河南金军可能出没的每个角落。横竖都该是外围的徐辕、李君前等人最先响应林阡……
怎么反过来是马耆山内的郝定和彭义斌最早有任务?第一支闯进宋军警戒线的队伍居然是几乎被围死的曹王府?
不对啊,这边的山东金军目标不是喘口气吗,四面八方再如何风激电骇,他们跟着林陌稳坐钓鱼船即可……
然而,林陌也会心虚“史弥远是自发设计方信孺的”这个细节、继而注意到存在“南宋官军群魔乱舞、还没到前线就散完”这种负面可能性,此外,还有一点值得林陌担心:宋帝身边焉能没有林阡的人排忧解难、将我看破?因此,林陌对自己的计策其实有所疑惑、动过“需否再对南宋王师加把劲、一气呵成搅他们入局”的心。
这个心念却稍纵即逝。因为林陌很快就想通了,就算宋帝及时地亲自鸣金收兵,宋廷从后方撤军到前方得令怎么也会有个时间差,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总能出现漏网之鱼到林陌设定的地点来拖林阡后腿,只要有一条,都会费林阡救万条的力,所以林陌有什么好急?计策就是万无一失的,无惧。
加之林陌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本该自信地坐等这条“离间南宋君臣计”连环生效。
可那日林陌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去了平日的淡定自若,一心要将南宋官军拖入泥沼,故而着急地暗发出这支万不该发的精锐——结果,全被佯装重心偏南的林阡在东北张网设伏……
追悔莫及,暗发岂能“着急”;“暗发”?林阡那里灯火通明!
这才知道,林阡看起来是如陌所愿准备回头去对韩侂胄拉网,实际却等着他林陌重蹈韩太师“准备不足、过犹不及”的覆辙,从而给杨叶的安内加一个攘外的双保险……
直到麾下复原能力最快的郭蛤蟆和完颜斜烈所率精兵对林阡自投罗网,接二连三被生擒活捉或是在逃回本营的过程中滚雪雪崩连累移剌蒲阿……林陌才如梦初醒,原来他那稍纵即逝的心虚被林阡硬生生放大后,竟服服帖帖对韩太师进行了第一次角色扮演……
难怪梦境里林阡屡屡带着轻蔑称他为“弟弟”……可怜林陌本有一个患得患失的病根,好不容易才治愈,就又被林阡来个激将法,从疑惑一步飞跃向激进……
当是时,林陌只能对完颜瞻临危授命,极力平复心境,只求亡羊补牢:“景山,你去支援,如此如此……能救一个是一个。”
万幸的是,在这般极端危险的状况下,小曹王完颜君剑没有、也不可能再纠结着那点私人恩怨阻拦着完颜瞻不许去。一来完颜斜烈还是小曹王自己从北疆带回的死忠,曾对他临危让马,此刻落难、哪能不救,二来小曹王正处在转型期、心里想要对郭蛤蟆施加恩惠以收买人心,三来……这场败仗是林陌打出来的,他完颜君剑补救,不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吗?!
于事无补。
到十月初七傍晚,马耆山狮子峰金军据点,又被宋军削尖了整整一圈。
由内而外,烽燧更盛。
鉴于杨鞍与林阡握手言和,此役宋匪虽是红袄寨为主体,亦有不少盟军主力参与,甚至侧路还有单飞后的石硅默默相助,如火如荼的士气从莒县辐射向山东全境……山东全境,插遍宋旗,每一处的金军都命悬一线更甚至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泰安王琳,沂蒙时青,胶西张汝楫,青潍国安用,那一串串本不该出现的姓名……
一夕之间,原来早已不再是马耆山决战也不止山东决战了——仅此一战,天下定矣。
发展有多快,酝酿就多久。林陌,仙卿,完颜瞻,大金军师团……总算跟上了林阡的节奏或格局。
若以红代宋、以黑代金,整片齐鲁大地上就只剩疯狂扩散的火舌和一扬而飞的烟灰。恐怕,就算韩侂胄来了也就是观光团而已……
视线再回到莒县,这唯一一个金军还在喘气的战场——
由于受些寻常的刀剑创伤和被林阡打伤是两码事,而且老者青壮的本身体质也不尽相同,所以呈现出来的恢复速度参差不齐:八月九月的那些大仗小仗干下来,两府高手堂的升级之路暂时搁浅,最差;花帽军、黄鹤袖军普遍苟延残喘,次之;十八(谐)路诸侯的抗林生涯早已终结,出局;唯有郭蛤蟆、完颜斜烈勉强还算精英——
可惜,却是一日之前的精英了。在被林阡引君入瓮、惹火烧身后的今夜,完颜斜烈负伤昏迷,郭蛤蟆还未脱离追兵,因小见大,意气风发的所有精英们触网后生还的最多只有一成。
当唯一能打的劲旅全都中了埋伏当先倾覆,非得后面的一起拖着残躯顶上来,俨然堪称赶鸭子上架的第二批……完颜瞻所率支援移剌蒲阿的不到这百人敢死队里,勉强叫得出名字的也只有初生牛犊的完颜良佐、以及伤势难愈的仆散安贞与郭阿邻。
眼看着怎么都逆袭不了,虽然眼前这据点还算坚固,可所有兵将的体力都所剩无几,怎经得起对面矢石交攻、黑云压城。
不得不说,给林陌的这副牌真是从头到尾稀烂,勉强洗起来都还是浆糊……穷途末路,黯淡无光。
对比鲜明的却是宋军群星璀璨,虽然只是山东一角,出阵也都是各个领域内的传奇:郝定、彭义斌、袁若三大先锋合攻,林阡、柳闻因、百里飘云为侧翼辅助,杨鞍、杨致诚、刘二祖共同坐镇后军……
那当中,靠着此战名号愈发打响的正是地头蛇之一郝定,打到最后,眼看他舞刀一骑飞驰而来,金军都兵败如山一哄而散;移剌蒲阿据守之地因靠近咽喉而被金军一致认定不容有失,却遭他郝定驱赶着残兵败将们气焰嚣张地前来压迫、劝降……
说实话,曹王府金军已经不敢说这是他们生命中最危急的时刻。宋盟帮他们不断刷新着耐受力。而上级对他们的要求竟只是弃地存人,继续收缩阵线……
“横竖要死,不如死敌人手上!”移剌蒲阿和旁人可不一样,死也要和该他守的营寨死在一起。
作为蒲阿的副将,江星衍心中一凛:我,也愿死在朋友们手里……
“死不了,移剌将军,听我说,赶紧撤。人比地盘要紧,我们留得青山在……”完颜良佐年才十五,亲哥哥还生死未卜,想不到竟如此沉着冷静。
“还能撤到哪!这地儿和我军的大本营就是一条笔直大道!”移剌蒲阿铁骨铮铮。
“不是。”完颜瞻不愧是全方位无死角良将,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二人的争执,领袖气质彰显无遗。
“完颜合达,你被林匪打怕了?!”缓得一缓,移剌蒲阿促狭地笑起来。
“败那么多次了,谁怕?记住,只要我们不死,下次还是我们、每次都靠我们……守护家园,共御林匪。”不用多解释,面不改色却深邃含蓄的一句话,立即说服了移剌蒲阿服从军令——
有些人就是这样,用从容的神态就能传递自信、凝聚军心:蒲阿,还没输,驸马有对策,撤不是投降也不是放弃;短暂离开,是为了养精蓄锐、卷土重来。
天色才刚被烈焰燃亮,就又被冷兵器杀暗。
数丈之隔,林阡回来裹伤,抽空拎了两坛酒,顺带陈旭去林中遥祭辛弃疾。
“主公是回来偷嘴的吧……”陈旭笑。主公今夜的任务是扫外围、外围有人能令他受伤么?虽然,核心处也不可能有。
“今日才知,他连临终遗言,都是‘杀贼’,虽奄奄一息也热血难咽。”林阡说罢,沉痛洒酒,陈旭敛笑,肃穆伫立:“辛大词人么……”“辛稼轩,他是我在公私间摇摆不定之时的一盏明灯,其实我初次见他时便折服了,他身上侠客之气远比这酒更烈。”林阡回忆往昔。
“主公……”陈旭听出“公私”的弦外之意,黯然,“这一仗,您终究是对林陌主动下狠手了。”
“是。”林阡神情繁复。都说内心强大就会不在意胜负,可他对林陌的态度却决绝:林陌,我内心再强,也不让你赢。
“为何恨他?”陈旭不由自主,跟着林阡开了一坛。
“恨他终究走到这步。”林阡与陈旭遥遥对碰。
“只是恨他?”陈旭微醺,虽想不再续杯,却禁不住主公引诱,第二口,舍命陪君子。
“恨我自己造成一切,还没能力逆转时间。也罢,长痛不如短痛,希望这是最后一战。”林阡叹了口气,恨镜中人就是恨己。
哎,辛前辈遗言是“杀贼”,我也曾坚定“金贼宋贼,只要是贼,都杀”,何曾想,你林陌,竟代表金?
沉默片刻,付之一笑,只因酒酣胸胆开张:“原还惋惜辛前辈的弓刀腐朽了一世,不过,醉过几场后,想他能与太白、子美、东坡诸公竞逐过诗酒的风流,也便无所谓这些俗世的浮沉了吧。”
“主公,愈发率性了,哈哈。干!”这时候陈旭主动喝第三口,林阡这才反应过来军师醉了:“这……”
扛着陈旭去谷雨那边醒酒,却更想持刀上马近距响应宋军大捷,一步三回头——烽火终于要烧到林陌的中军帐了,他难免会有种“自作自受、报应来了”的锥心感。
南宋风烟路 第1791章 大话别说太早
“主公!能别总灌军师酒?都要被你灌傻了!”曾几何时,谷雨对陈旭的关心超出了对林阡。
“下不为例,咳咳……”林阡老脸没处搁,重回前线时频频张望,怎么郝定那边的仗还没打完?
“林阡哥哥,不必太牵挂。马蹄、刀枪、厮杀声的轻重、缓急、远近,都能反映实时战况。”束发少女一身戎装与他并辔而行,微笑相劝。
“现在还反映不出来啊,一直都很重急,变化实在太小了……”金鼓铺天盖地,震喝倒转寰宇,闻此壮烈,哪个不想到最前面去?柳闻因却明白得很,这一战林阡哥哥和她一样竟在外围,原因是不想“凡事太尽”……将战斗全权交托给莒县的地头蛇们之后,此刻的他明显忐忑和揪心,不是不相信郝定的实力,只是更爱惜麾下的生命。
“应该没什么算漏的。”林阡沉吟再三,视线终落在她身上,笑,“闻因,知道为什么林陌总在即将赢我的时候输?因为,他意志没我坚定。”
“是吗。”林陌实时听见了。
其它的话,林阡要在心里重复个几十遍才能让林陌明确感应,唯独这句,只说了一次,因为触到逆鳞的缘故,林陌立即就记下了。
自林阡和林陌打对台开始,像那种“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的将计就计型你来我往少了,而这种“你以为你赢了,我在最后教你大吃一惊”的出其不意型你起我伏多了,就是因为——兄弟俩都心照不宣,既然彼此会有不同程度的共鸣,绕一两个弯倒是实用,但如果绕太多弯,容易引起混乱、欺人反而自欺……
言归正传,“坚定”一词对林陌来说,委实是片逆鳞——
“我喜欢的人,不会那么动摇不定,他要一生都走一条路,他要一直站在我这边,他要执着坚定没有一次改变的可能!”建康府昏黑的牢狱;
“你和楚江一样,阡儿,你向来顾全大局,你……最像楚江,一生都在走同一条路……”陇右阴沉的修罗场。
触到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了,他又是被谁逼到了另一条……这样一条龋龋独行的幽冥道!
十月初八的子时就快到了,战局看来是要这般走向:马耆山金军先败亡,随后,宋廷无需再添增援,心满意足撤军。
虽然林陌的初衷是:韩侂胄之流先来拖累宋盟,随后,曹王府伺机得利,得偿所愿逆袭。
先后次序,又被你林阡打乱,真的只是因为你比我坚定?
我会甘心就这样认输?
你错了,这局是我林陌先手,我开篇必由我收笔。
没到最后,你林阡不该把话说太早。
昨夜大约同一个时辰,林陌也曾站在适才林阡陈旭对饮的那片林子里祭奠辛弃疾。
孑然一身的夜,秋风吹书页凌乱,他觉得他的人生也全都写在了那纸上,遇火而燃、终又不得不焚。
“看乘空、鱼龙惨淡,风云开合。起望衣冠神州路,白日销残战骨。叹夷甫、诸人清绝。夜半狂歌悲风起,听铮铮、阵马檐间铁。南共北,正分裂……”稼轩雄才,如鲸吞海。正自喟叹,忽然感到赤(谐)裸裸的嘲讽扑面而来——
“弟弟,战场不是应该刀刀见肉,生死相搏吗。你想当‘林阡’,你的血性呢。”原来,林阡看不起他的阴谋诡计?念昔,应该也一样吧……
那条离间南宋君臣计,为了确保宋帝对林阡心生间隙,控弦庄绝不能局限于诋毁林阡一人;尽管林陌也曾极力控制,终还是对吟儿下了狠手——说来可笑,即便在他林陌的舆论构架里,林阡和凤箫吟也永远是最直接的命运共同体。
既抑郁,又愧疚,更担忧,还愤恨,难免心思杂乱……如今回想起来,就是从那时起,他的心被林阡那歹毒的激将法钻了空子!近两个月好不容易从夹缝里省下来挤出来的金军储备,短短一日就因为他的失误而基本全军覆没;本该借韩侂胄打好的翻身仗,曹王府终究不可能有超常发挥,他们正是因为他的异常激进而早早搬石砸脚……
这感觉是什么?“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所幸,越在逆境,越能见麾下不要命地成长,大金俨然还剩最后的脉搏——虽然两大王府的高手堂都在养伤,虽然郭蛤蟆和完颜斜烈不幸中计从精英沦为败者,却逼得其它几乎所有人都自发地默默地决然地挖掘起潜力——完颜瞻、仆散安贞、郭阿邻、完颜良佐……他早说过他们都是不世出之将才、等待崛起!
这时候,就需要他这个主帅忽略自身荣辱、极速沉淀身心调整状态竭力找到破局点——去给不约而同憋好大招的他们找一个最易切入的发泄口!
“小曼,看见吗,那地方,昨晚还是交界、现在却属敌营……不过,片刻之后,会落在我手。”林陌遥指移剌蒲阿已失的又一处阵地,对不远的曼陀罗流露出一丝必胜的笑。反守为攻,不是奢望。
曼陀罗欣喜却不敢怠慢,披甲执刀、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他身侧,只因为彼处火势正不可逆转地向本营袭来!
远眺漫天火光、排山倒海而至,和梦境里一样绚丽鲜红、荡气回肠,林陌收敛笑意,冷静对应起手下的地图和脚下的实况:移剌蒲阿看来快到死地了……
血冷却目光灼热: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天际,浓重的黑云不断翻滚而来,如飞湍瀑流,汹涌而沸腾。
那是宋匪严整的军阵、层叠的刀枪、林立的甲胄,掠夺了包括月光在内的所有天地精华,威武地盎然地恣意地席卷向移剌蒲阿所在。毋庸置疑,今夜宋军的进攻节奏是连日来最紧凑的一次。
“弟兄们,死也要挺直脊梁,跟他们拼了!”移剌蒲阿不畏死地一声令下,麾下的死忠们纷纷效仿、凭险弯弓迭射而去,虽然他们大多数都已挂彩,眼神却和蒲阿一般刚毅:“城在我在,城破我亡!”
先前移剌蒲阿确实是服了完颜瞻,同意大队人马撤走,但他自己却且撤且战越拖越慢,磨磨蹭蹭终在这最后一处关卡停步,还美其名曰要给完颜瞻殿后。
“怎就这么拧!”完颜瞻才是服了他移剌蒲阿!发现不妙赶紧回来拉他,可那时关卡上下来去的飞箭与流火已然密如蝗集,一旦置身其间就也和移剌蒲阿一样难再脱身,非得硬起头皮陪这些不怕死的一起殿后。不到五十人,背水一战对抗千军万马,谁信!若非城关上防具充足,怕是早就被郝定和彭义斌碾成了肉酱。
红袄寨寨众完全没吃地势的亏,只因他们的攻具比过去更高、更新、更可怕,推近城关之际,时而战盾相盖、泼水不入,时而强弩劲枪、无一虚发,时而还掺杂新颖火器出其不意令金军防不胜防,前所未见的一体机可能要起名为“范殿臣”,因为与范殿臣的战斗技能一样:每时每刻都能根据红袄寨的需求而灵活切换功能——
什么红袄寨,郝定彭义斌所领是一支再先进不过的“红袄军”!而且,他们完全就是按金军死守的方式来攻关!以求达到林阡和陈旭所规募的万无一失……
金军再有尊严都看傻眼,包括移剌蒲阿在内,呆呆站在城关俯瞰:这是什么鬼东西……俯瞰?平视,仰望!电光火石间,那攻具已经接到城墙,斜斜刺出云梯飞速搭到城垛上!第一个,郝定已经纵身一跃从天而降!
“据说那是红袄寨的军师,王敏所造……”完颜瞻边挡边退边说。原来,王敏除了观星、破解迷宫外,还有这样叹为观止的创造力。
“你还没走?”移剌蒲阿回看完颜瞻居然还在,不由得一愣。彼时,宋匪已如潮水般争先恐后地冲涌而上,移剌蒲阿准备已久的自以为能撑多时的圆阵被迅速冲散;原还固若金汤的城楼,眼下到处都是火球在跑在窜;还有骁将郝定身先士卒,持刀冲在最前求战:“契丹小狗,爱叫可会咬人!?”
“我丢了东西在这。”完颜瞻回答移剌蒲阿。趁着这个空隙,他总算找到了唯一的逃生之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心想不能再被移剌蒲阿挣脱,必须连哄带骗先稳住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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