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此情此境,再不拼,李全两年来的辛苦筹谋就一场空。本已策划充分的诛林大计,怎能还没揭幕就谢幕?!
失落至极的他,垂死挣扎竟兵行险着,亲自出面、强行问罪:“可盟王到现在仍然没解释吴当家是怎么死的啊!一味回避、转移话题,反倒显得传言是真!”
时青、裴渊等人碍于身份都不配代答,心里却都已经在嘟囔李全你也是凶嫌好吗!
林阡正自恍惚,听到吴越之死反复被提及不免火起,差点因为蘑菇的后劲发起酒疯、大吼就是你李全干的我打死你,从而忽略了他咬定李全杀吴越也同样没有证据、胡乱砍杀然后正中李全的下怀;却就在那一线之间,斜路传来一个意外至极的声音,杜绝了林阡因为忍无可忍而犯错——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众口铄金积毁碎骨。传言铺天盖地,全然空穴来风,源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主公不答,是身正影直、愿以行动来答,众位有目共睹。主公高风峻节,盟军清白死直,敢请红袄寨绝对互信,待天晴破晓,同看齐鲁河川。”
这句既给林阡澄清,又表示盟军和林阡始终站一边,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有资格说。
红袄寨群雄愕然循声,两侧人群依序分开,其中走出的果然是熟悉的一袭青衫。后来林阡再回忆时,只记得那夜微寒的秋风之中,那男人身后的江山月明、乾坤朗朗!他掷地有声说罢、走向林阡所在的过程中,四周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听得到,这样的气氛却比欢呼呐喊还显出慑服的效果。
愕然都因,他还重伤在身,本该被林阡留在泰安休养,怎么……林阡一惊,从醉中醒,迎上前去,不再鲁莽:“天骄,怎么来了平邑?”不是托付李君前好好照顾他的吗!?
“你将拥趸都留泰安,我不放心,便来了,反正那边人浮于事。”徐辕气息不畅,显然来得太急,他似乎看出林阡心理,笑了笑,“李帮主他们晚一步就到,只是因他白门四绝艺比不上我归空诀。”
“逞能。”林阡蹙眉,赶紧给徐辕过了些气,看与他同来的先锋不到十人,其中一个将士衣袍还十分臃肿。
“天骄,伤势如何了?”半晌,史泼立等人纷纷上前嘘寒问暖。就事论事,就算有人曾有过对林阡的猜忌,红袄寨都一致、一直感激徐辕的恩德。
望着人群的大幅度偏离,李全呆呆地等候着形单影只的结局——徐辕的到来,真是令他感到绝望的增援。
那时只有徐辕还正面看着李全,眼神好像在对李全回应,就算没增援、你也没希望吧。
当是时,就连本还站在李全身后的寥寥几个杨鞍旧部都在窃窃私语:“要不去劝劝妙真?”“当初是鞍哥糊涂了,盟王这样强劲,需要弄权耍谋?”
李全受不了这种刺激,癫狂地转身伸臂阻挡他们的离开:“强劲怎就不需要弄权?!不得人心,失道寡助,他林阡武功天下第一就可以对抗整个天下?”
林阡还没来得及说“可以”,徐辕便主动给林阡挡下这些脏水,同时以手势暗示主公不必操心:“李全,那就和你说‘人心’。对主公不利的言论,普遍都从吴当家之死而起,可吴当家是主公的结拜大哥,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留着吴当家共谋天下,岂非比杀死吴当家更容易征服人心?”
“呵,无非是吴当家发现了他的真面目罢了!”李全还在狡辩,嘴脸愈发清晰。
徐辕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另一边,李全一愣,也随之望去,某个臃肿的百步穿杨军展开战袍——那人原是护着一个八九岁大的女孩一起到此的。李全尚未意识到那女孩是谁,便听得她开口道:“可爹爹向娘亲屡屡提到主公,都很激动地说,希望能帮他尽快实现理想,结束乱世,还山河清宁。”
“你……”李全一愣,李思温等人已然认出:“那是吴当家的遗孤!”“原先是个盲女,怎么,好像比当时要看得见了?”“自是盟王和盟主照顾得好。”
李全差点被这小丫头将了一军,正在心里构思着猫哭耗子和认贼作父的说辞,己方阵营总算来了个支持他的,给他在天平上添了几许砝码——
“天骄,您来了?不知徐夫人怎样了?”
那个一开始借口身体抱恙没有在这里反林阡的杨妙真,在寨众们快散场的时候闻讯匆匆赶来,面如桃花却笑若罂粟,转移话题使矛盾升级——徐辕,你自以为来增援林阡,却也给林阡添了破绽。
李全蓦然一惊,经杨妙真提醒,想起另一个比较有力的论据,那可能也是石硅虽弃权却不归顺林阡的根因:“盟王,天骄,既然要撇清害死吴当家的关系,那就该尽一切可能划清和金军的界限。可这些年来,您们又是怎么做的?尤其最近,天骄娶了个杀人不眨眼的金军女魔头。还有前几日,盟王似乎还放了花帽军那十几个长期欺压我红袄寨的悍将?他们可都是杀鞍哥的凶手!”这俨然也是杨妙真跟李全来沂蒙的缘由。
大崮山上林阡对纥石烈桓端的先关后放,本意是想离间曹王府和金帝,实则哪会没有反作用?这么快就尝到了现世报,要面对的问题直接从邓唐吴越之死跨越到泰安杨鞍之死。
“泰安的决战,妙真姑娘你也参与了目睹了,花帽军和我们是有度合作,一起对付金廷元凶……”百步穿杨军有人回应。
“花帽军也是金军,杀宋军比金廷元凶更多!你们呐,能想到去‘合作’都可恨之至!”杨妙真凤目含恨,死死瞪着林阡。
“那天若不合作,大家都会死,是迫不得已,天幸没白费……”百步穿杨军义愤填膺。
“那天的危局明明是靠我杨妙真入阵挽救的!与他们那些花帽军何干!他们是战犯,不是战友!”杨妙真怒不可遏,视线不曾转移,语声却兀自抬高。
一瞬,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她和林阡二人对峙对视。教所有人都看见了,这衣衫单薄的少女,年纪轻轻,肩膀柔弱,却敢顽抗强权。
南宋风烟路 第1689章 贵胄草莽,莫不荣枯(2)
杨妙真岂能不怒?适才她指责盟军对花帽军放生,目的是想逼金宋双方划清界限;可徐辕的人竟宁可辩称放生的原因是双方在决战中处于合作关系、堂而皇之提“合作”,也就是说宋盟潜意识里不惧被指为通敌也不肯与那帮金人一刀两断!?像他们这般包庇杀害杨鞍之凶手还妄想征服红袄寨?不分敌我,滑天下之大稽!
当然了百步穿杨军的态度有迹可循、徐辕既决定娶楚风月就没退路,但杨妙真现在怒目而视的、翘首以盼的,却是唯一仅有的那个人——说不清那一刻她是在等转圜还是听候宣判,心里隐隐在赌,赌林阡心里还有她的分量,哪怕一丝也好。
“决战那日,你是头功,但金宋的权宜合作也必不可少,否则出阵时可能有不必要的死伤。花帽军不是战犯,更不可能是战友,他们只是我的战利品,我有权决定他们的生杀。”林阡愈发确定妙真和他的隔阂只在于徐辕楚风月,所以一如既往以师父的口吻温和劝慰,“妙真,出泰安前,师父答应过你,杀害鞍哥的真正凶手,师父一定会帮你手刃。言出必行。”
群雄循声而看、不禁恍然,林阡拣重点带回平邑的头颅,原属于他这几日调查出来的、混进六月十九泰安月观峰的夔王府高手!不错,就是这群人的首级,林阡本想在群狼扑虎结束后带给妙真一同祭奠杨鞍……
妙真表情一凝,那晚杨鞍遇袭她离得最近,自然能辨认出几个化成灰也认得的头脸,就是他们没错!李全察言观色,知道自己已无法辩说林阡这是在自说自话……且听林阡又说:“花帽军在最近几个月都是受金廷那位幕后王爷摆布,实际残害红袄寨之人也是如今身在沂蒙的夔王或卫王。”
林阡以为,他给杨鞍报仇雪恨了,现在只要拍拍杨妙真的肩膀,就自然而然一笑释前嫌。谁知,他刚俯身杨妙真就本能一惊退后数步,拒绝被他触碰肩膀,眼神里也瞬然充满了恐惧和厌恶,许久这种异样才有所减轻,谁都可听出妙真气息不匀:“或许按那晚的结果来看,金宋的权宜合作没危害,我也谢过盟王您给我报了大仇……可花帽军从前就是红袄寨的劲敌,如果他们东山再起、日后再打我们,又当如何?!”
杨妙真表面和李全站一起,实际和石硅才是同一个立场,怕盟军和金军盘根错节了拎不清,她担心得自有她自己的道理……林阡心底了然,正待回应,须臾脑中跳过一个碎片,好像有妙真也有闻因,尽管没想起来,还是意识到,原来妙真更讨厌的是他?直觉,那和私情有关……那就不妨碍了,他知道,妙真是可以像兄弟们那样说服的。
他这么一停顿,口齿伶俐的杨妙真便乘胜追击:“盟王,您对花帽军的生杀,严重影响着红袄寨的存亡。您是水,我红袄寨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徐辕和楚风月、纥石烈桓端的交往太深,我红袄寨何去何从,万望您三思而后行!”
“天塌下来我能撑起,天骄娶谁我管不着。师父能答应你的是,花帽军日后敢打你们,我的刀不会对他们留情,因我答应鞍哥绝不会忘本。我确是水,红袄寨是舟,只望众位记住‘舟非水不行’,莫要再担心‘水入舟则没’。”林阡说完,杨妙真亦是一凛,含泪无言以对。师父的前半句是自信红袄寨离不开他、必须与他并肩同行、他也允诺会尽一切可能以他们为先;后半句则是在暗示他们不用担心他插手红袄寨内政。
矛盾的升级和解决,真就是林阡一句话的事。妙真得到他的这句承诺之后,顿觉后患消弭了大半,虽还泪盈于睫,嘴角却是一抹微笑:“师父,您可别忘了今日的誓言。”
“不忘。”当下林阡就地与杨妙真三击掌,她既选择妥协式归顺,杨鞍旧部的最后一关都被林阡攻破。
杨妙真的强硬和服软好比一串突然卷起又迅速沉降的浪花,令李全的希望之光才刚点亮就猝灭,只觉每个砝码加上后再移开都愈发地助长敌人气焰。
正当他一颗心一点点地落到底点、最猝不及防的时候,林阡又添了一句,直接把他的低谷压得更低:“邓唐、泰安,说完了。李全,接下来说蒙阴。”李全,既然你完全跳出来了也落单了,你欠盟军的账,我们一笔一笔算。
李全一愣,万万没想到,群狼扑虎不是谢幕就算?还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是,林阡怎可能只守不攻?
“愿闻其详!”李全却依葫芦画瓢地摆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态,底气十足地说,我没破绽,且看你林阡能加什么戏!
“蒙阴的秦、王二人,上个月一直从侧面纠缠着天骄。”林阡今次途经河南邓唐,确实没有追查到半点李全杀吴越的线索,此人和他背后的宵小集团抹消案底的能力堪称一流,但,凡走过必留下痕迹——别忘了蒙阴的“秦王事件”里,身负老秦、老秦妻子诸多命案的老王,就是鱼张二的部下、河南人啊!
李全心一颤,迅速恢复平静:老王虽是我们下在边角的棋、论重要程度比不上吴越,但他的来历也已经被抹得差不多了,所以林阡他应该是在诈我……出于自信,处变不惊,学着林阡的样子铿然回应:“他俩,我不熟悉。你与我说作甚。”可惜只能学个形,上来就划清界限。
“众所周知,老秦是红袄寨的当家,老王则出身河南义军。可再回溯十年二十年,就没那么简单了。”林阡又倒酒,继续讲故事——
山东义军,从耿京辛弃疾、到群雄割据、到杨鞍刘二祖,三代抗金。
群雄割据那一代,正是青虹帮、黑风寨最如日中天的阶段,这两个最大匪帮时时火并,红袄寨只能夹缝生存。
金明昌年间,完颜君附楚风流夫妇奉命围剿盗匪,节节胜利,伴随着“战地女神”名号的打响,是两个大帮派被楚风流“收一派,灭一派”后土崩瓦解……
南宋风烟路 第1689章 贵胄草莽,莫不荣枯(3)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金军虽覆灭青虹帮和黑风寨,怎料又有红袄寨异军突起?
不过,那位楚王妃手腕和谋略一样厉害,红袄寨“吴林杨三英战五虎”时代,她开始向两大匪帮的余孽随风潜入夜地输送舆论,大体意思是,青虹和黑风的倾覆根因不在金军而在这第三家。
那些匪寇本就有“见不得原先较弱的红袄寨捡漏、并吞、且还蒸蒸日上”的劣根,一旦对谣言信以为真,便自发产生了要报复红袄寨的歹念。在红袄寨发展初期,那两家的散兵游勇反过来帮金军打压红袄寨的不计其数……
这也是杨妙真如今总担心宋盟不分敌我、请林阡务必和金军划清界限的缘由,作为二当家的杨鞍,每次与她说起那段历史都痛心疾首;
楚风流所散布的这些言论,红袄寨寨众当初都有耳闻、也曾义愤填膺于她的含沙射影,所以当然不会是林阡此刻的杜撰。
“直到红袄寨如火如荼了,那两家被金宋消融殆尽了,内乱才总算消停了一段日子。”林阡停杯投箸,面带遗憾,继续陈述,“可惜,除了明面上的祸患之外,还有暗处。也是可以燎原的野火。”
生在暗处的才最顽强,因为就算没有阳光他们也能长。
譬如逃到河南去改头换面、伪造户籍的老王,即蒙阴一案的“加害者”,尽管六月末徐辕在三日的限期内查不出他来历,但当时林阡就在他“故乡”不远、比徐辕自由也宽松得多。
又譬如服务于蒙阴红袄寨多年的老秦,渐渐被人们模糊了他祖籍并不在此地,今次更因为他是桃(谐)色纠纷的“受害者”而被杜华和徐辕等人忽略了深入调查。
是的,各执一词、水火不容的老秦和老王,在案件的受害者和加害者方面看似非此即彼,又有谁知道,实际他们两个都是鬼?!原先他俩还散落天涯互不相识,直到两年前的山东之战落幕后,老王随着鱼秀颖的河南义军扎根蒙阴,这两个鬼在黄掴的穿针引线下总算有了历史性的会面。
也便是说,秦、王这两个控弦庄的下层金谍,本就是楚风流代表曹王府在红袄寨的对立面烧的冷灶,这盘棋多年前曹王府就在下,只不过在开禧三年的这一战,恰好给黄掴卷走做了给夔王府的陪嫁……
林阡叙述时,一本正经却又微醺的样子,令李全完全判断不出他到底有无证据——可林阡他若是全靠猜,又怎可能条条都中!?
徐辕骤然懂了,为什么秦、王的每次厮杀都那么轻易给金军配戏,时间地点吻合到了“不需要凶手费吹灰之力、死者就自动到达目的地躺下咽气”的地步,他俩,原来都是金军!完完全全是约好的对戏!
群雄哗然,裴渊着紧问:“盟王,老秦不同于老王,他是受害者,务必谨慎些……您说他的来历是黑风寨或青虹帮,可有证据?”
“是啊,这么一说记起来了,沂南秦氏,确实有人投去了蒙阴,案子里的那个老秦,该不会就是出自沂南?”当是时,时青、夏全身后都有人发声,他们当中也有不少是青虹帮和黑风寨的残党,只不过不是复仇者罢了,“唉,都凝合好多年了,说起来咱都是山东义军,想不到还是忘不掉旧恨吗。”“去请老颜来问便知道,他当年在黑风寨里号称百晓生,谁都认得,说得出个来历去向。”“青虹帮也有这样的人。”
随即被请来几个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每个帮会里都会有这种人,没贡献,不杀敌,但对于谁家有鸡有几只鸡如数家珍,以至于几十年后还能娓娓道来。一开始老态龙钟,说几句生龙活虎。
李全这才明白,林阡为什么要到沂蒙才转守为攻。除了泰安义军需要休养生息,还因为沂蒙有最多的红袄寨外的时青寨、夏全寨,最有可能产生天然人证!
“明明该叫小秦,你们看人家长得老,传过来的消息都称老秦,所以谁都没多想。”“所以老王也叫小王了?为什么要叫老?”老秦来历一经证实,寨众们就交头接耳起来,本来倒是很琐碎很平常的话,刚好李君前率众赶到,听到“长得老”的皱眉反应别提多好笑。
“天骄被秦、王二人算计得太苦,威信和身体都垮了。我是时候还你个公道。”林阡看徐辕面露轻松的样子,反倒更过意不去,叹了口气。
“再苦也不及星衍。”徐辕既是提醒,也是唱和,他猜到林阡的下一句是要给江星衍平反昭雪。花帽军、红袄寨的矛盾被解决了,江星衍的也不能忘。
“秦、王二人全在做戏,被卷入其中的江星衍无疑是真正的受害者。”有林阡在,就不允许黑白继续被颠倒。
“可是他曾在青潍降金,不是没打过自己人……”唯有杨妙真敢反驳。
“江星衍在青潍变节投敌、扇子崖挟持陈旭、蒙阴因秦王而失踪、摩天岭对飘云割袍,一次比一次莫名其妙,需活捉回来交代清楚来龙去脉。不排除他四次都一样被人恶意栽赃。”林阡态度强硬地对杨妙真摇头,“不冤枉一个无辜,不放纵半个祸根,鞍哥自小就是这样教我。关于江星衍,他真犯错,我不徇私,他若被害,请他回来。”
“黄掴素来布局严谨,除却金谍必有内应。主公既然下令活捉江星衍,接下来,哪个对他随意灭口,哪个就当内鬼处置,何如?”徐辕点头,先保住江星衍命再说。
“还以为盟王是要怎样与我‘说蒙阴’,原不过是借秦、王一件事,意图将江星衍在青潍、扇子崖、摩天岭全都洗白?”李全冷笑,“且不说秦王二人,来历是一面之词、动机也证据不足;用一件洗四件,未免野心太大了点。”
林阡知道,青潍,楚风月可以做江星衍为何降金的污点证人,只不过不适合对妙真用;扇子崖,陈旭可以作证江星衍挟持他是惊逢变故后的狗急跳墙,但是同日发生了杨鞍之死,也不适合劝妙真……所以打定主意,今晚只说摩天岭:“决战那晚,出阵之后,江星衍突然对李全麾下发飞戟,但据我所知,早在阵内江星衍的飞戟就已经用完,李全麾下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找到尸体,开棺来验。”
李全呼吸一滞,那属于“烈士”所以无法毁尸灭迹,所以,开棺能验出自杀他杀吗?红袄寨这帮人会信吗?心乱如麻时,干笑了一声:“宁可开棺去扰烈士英灵,也要给一个罪犯开脱,盟王原是这般的人?!”
南宋风烟路 第1689章 贵胄草莽,莫不荣枯(4)
“烈士、罪犯,不是你定。是非黑白,事实来判。”当林阡就在面前义正言辞,李全色厉内荏的样子愈发像个赝品,连声音都略显颤抖:“哦?是吗!就算老秦是隐姓埋名的黑风寨余党没错,可他就一定是‘复仇者’而非归顺?他被金军利用的所谓事实,还不是由盟王您定?!时青、夏全这里有这么多的黑风寨余党,又岂是个个都对红袄寨有旧恨?!”
李全表面是指责林阡霸占话语权,实际却是想绑架林阡不再往下说,他的潜台词是:林阡,你看着吧,你再不闭嘴,时青寨夏全寨都要被你从红袄寨说得离心了……一边反驳,一边时不时地瞄向林阡,虽然自惭形秽不敢正视,却因为击中林阡死穴而渐渐找回些自信,腰杆也一点点地挺直,像蜂一样的眼睛里射出诡诈的光。
像这般给老秦、老王说话的时候,李全语气是不激愤的、对抑扬顿挫也有讲究,因为他先前强调过他不认识秦王、如果太愤慨会打自己的脸,等会儿万一辩护失败了也好不牵累自己、伤及自己。那么,能不给秦、王辩护吗?
不能!因为只有通过给秦王说话来阻碍江星衍洗白,李全才能制止盟军和红袄寨的最后一丝裂痕修补——他绝对不能任由红袄寨被林阡完全吞并!何况江星衍那家伙一直咬着自己不放、指不定在青潍金营有什么莫须有的发现,所以“江星衍毫无可信度”相当于李全立足于红袄寨的最外围防线,秦王和江星衍的孰正孰邪自然就成为李全和林阡的最初一次博弈。
林阡一直没答话,好像真的被绑架了?李全正自满足,忽听黑风寨的几个百晓生原还恹恹欲睡突然又精神饱满了起来:“沂南秦氏的‘旧恨’吗?哦呵呵,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啊……”“说来话长……”“从前有座……”
因为是真相,所以必然有,林阡不用算也知道这些百晓生的存在。这种百晓生虽不至于德高望重,却恰恰代表了最普通的民意,加之不止一人可以相互证实,便不可能是被林阡收买,当是时,包括李全自己阵营在内附和点头以及见风使舵滥竽充数的人越来越多,又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被收买……李全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他的“群狼扑虎”剧本里应该被自己说服的人,居然接二连三成了林阡“还施彼身”剧本里来说服旁人的人!!
第一笔“蒙阴”的账总算算得清楚明白,林阡毫不费力就拆毁了李全的第一道防线,使徐辕被体恤、江星衍即将被正名,李全不自觉脚往后移了少许:“就算如此,老秦、老王也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的‘譬如’还没说完,秦、王之外,还有一个人和你有莫大关系,李二措,你可认识。”林阡已经开始算泰安的第二笔,话音落,寨众们又再面面相觑,这又是个谁?不同于他们的一头雾水,李全真正是心惊肉跳!李二措,那,是李霆的原名……
所以李全刚刚就有过的恐惧又找了回来:林阡对老王在河南伪造户籍的事是真的有所掌握、不是瞎猫逮到死耗子!?非但老王,林阡居然还神通广大到知道李霆在中都的户籍!?金朝的户籍制度虽说发展至今已经比较严谨,但从奴婢户到监户、官户、驱口,身份一个比一个低,越往下越难管理、完全可以浑水摸鱼,再加上李全和夔王府的人极力抹消痕迹,或藏妥、或烧毁,按理说,林阡不应该知情……
对,林阡是在诈我……李全紧张地感觉自己嗓子在剧烈震荡,又疼又痒又不受控,想说话却没法说话,与此同时耳朵像被林阡用针扎进来,一字一刺:“李二措,一个中都的乡曲之誉,眼看着就是要效力金朝、拜官封将、成为义军的对立面,竟远道来山东揭竿而起,难怪要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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