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大司空
李中易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把他们俩带着上路。此行出兵顺利,李中易保住了性命,这自然没有话说,皆大欢喜。
如果李中易兵败身死,世人不识金镶玉,慕容延钊和赵匡义存在的巨大价值,无一人可以知晓。
除非孟仁毅疯了,否则,他绝无可能相信,赵匡胤将来会是宋太祖。
这种严重不靠谱的所谓先知预言,只要是玩过政治的人,都不可能相信。
一切收拾停当,孟仁毅突然走到点将台上,厉声喝道:此次出征,凡有不从李帅将令者,格杀勿论。
本帅对天发誓,胆敢临阵脱逃者,一定抄了他娘的家,无论男丁女口一律永世贬为奴婢。
孟仁毅是何等的尊贵身份,这里的乡兵军官全都很清楚,他对天发的毒誓,绝对没人敢当作是儿戏。
一切准备就绪,出征在即,李中易正式登台,奋力挥长刀,指向天空,厉声大吼道,我河池乡军,此战必胜。
威武威武威武
万胜万胜万胜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直冲云宵,惊起无数鸟雀燕鸦。
出发。李中易端坐在那匹宝马青璁之上,气势非凡的猛一挥令旗。
咚咚咚伴随着非常有节奏感的行军鼓声,训练了好几个月的河池乡军,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浩浩荡荡地开出大营,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街道两旁的路人,十分好奇地看着这支奇怪的大军,大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只见,闪着寒光的枪刃之海,璀璨夺目,灼人眼球,逼迫众路人纷纷侧目,不敢直视。
只见,那一片缨红的枪之森林,无边无际,就仿佛是雄雄燃烧的钢铁洪流,以无与伦比的气势碾压着面前的一切,滚滚向前!
在夕阳的映照下,身穿黑兜厚甲的乡军们,迈着刚劲有力的步伐,鱼贯通过河池西城门。
这时,李中易如果登上城门楼,他一定会发现,城墙的垛口旁,立着一群彻底石化的人形雕像。
乡军全部离开河池县城后,李中易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了郭怀。
说句心里话,别说指挥打仗了,李中易到目前为止,就没见识过任何一场这个时代的战斗。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吧,骑在青璁背上的李中易,只能这么自己安慰自己。
在郭怀的命令下,伍佰带领五十几名会骑马的弓弩兵,快马加鞭,冲到整个队伍的前方,散布于五里开外,搜索前进。
郭怀亲自训练的一个混编营,按照军令,走在大部队的最前沿。
所有的民夫以及车队,一律靠着道路的左侧依次行进,乡军的主力部队则沿着道路的右侧前进。
按照郭怀的命令,弓弩部队被夹在民夫车队和步军之间,并且是两人一排。
传令弓手,由前到后,每隔一人,持弓在手,打开箭壶。听见身边的郭怀这么下令,李中易有些好奇地问他,安民,这却是为何?
回李帅,下官调遣民夫车队走在全军的左侧,却是因为道路的右侧,地势略高,容易藏人,郭怀指着右侧不远处的一片小丘,解释说,如果敌军想伏击我军,势必要从这一侧发起进攻。我乡军一向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只要一声令下,即刻就可摆开防御或是反击队形。
假如,民夫车队在右侧的话,咱们就有烦了。由于普通民夫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一旦闻警,势必会阵脚大乱,掉头向左跑。这么一来,肯定会冲乱我军的队形。如果伏击的敌军势大,则必成倾覆之祸。
李帅,您再看左侧这一边。郭怀抬手指向民夫车队那一侧,一里之内,俱是开阔之地,即使遇到敌军的攻击,我军也可以从容驱赶民夫逃向右侧,然后再摆开队形组织防御或是反击。
见李中易听得津津有味,郭怀继续说:下官命一半的弓兵持弓上弦,并打开箭壶,是为了随时随地都可以有反击敌军进攻的远射力量。
嗯,安民,为什么不是一半的驽兵持弩呢?李中易完全变成了好奇宝宝,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回李帅,弩机较重,长时间拿在手上,驽手会觉得疲累。加之驽机上弦不易,射速不高,恐怕他们还没射出两箭,敌军就已经冲到了近前。郭怀不厌其烦地给李中易讲解各兵种之间的优劣。
面对如数家珍的郭怀,李中易心想,老话一点没说错,还真的是隔行如隔山!
李中易仔细地琢磨了一番,忽然问郭怀:如果,咱们事先也派少数人马,在大军的两侧,搜索着往前进,会如何?
郭怀凝神一想,猛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那么,我军大队就可以从容摆开战阵,行军的路途也更加安全。
嗯,现在连我都归你指挥,你就自己看着下令吧。
刚才,自尊心有些受损的李中易,嘴角微微翘起,他心想,本帅也不是太渣嘛,偶尔也会有神来之笔哦,嘿嘿,小看不得滴。
行军大约十里之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郭怀下意识的随口下令,埋锅造饭。
此前,李中易一直没有干预郭怀独立行使指挥权,这一次他却摆着手,说:安民,咱们出城的时候,因为需要准备的辎重太多,已经耽误了不少工夫。如今,全军的弟兄们都可以赶夜路,而且简易背囊里,也带着可供七天食用的炒米。只要分出一部分炒米给民夫吃,咱们就完全可以边吃炒米,边喝水,边行军。
哎呀,险些坏了大事。郭怀重重地拍了拍脑门子,惭愧的低下头说:下官明知道已经备有炒米,却还按照老习惯来办事,实在有罪,请李帅责罚。
当然要重重的责罚了。李中易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郭怀的胃口,这才笑着说,本帅罚你吃过炒米后,继续讲讲晚上如何安营的规矩。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亮姑娘浮上半空中,向苍茫大地播撒着银色的光辉。
由于民夫们大多都有夜盲症,所以,必须打起火把赶路。
可是,郭怀又担心目标太大,一旦敌军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打埋伏,河池乡军将会遭到灭顶之灾。
就在郭怀纠结的时候,李中易建议说:我军的士卒,要么是山区猎人,要么本身就是山民,脚力都非常不错。现在月光还算可以,大家也应该看得见路,不如这样,就让民夫们打着火把走大路,咱们乡军摸黑走小路,看看平日里的训练,是否真的有实际效用?
郭怀眼前立时一亮,钦佩地说:听李帅一席话,胜读十年兵书战策。
咳,别拍马屁,下令吧。李中易嘴上这么说,心里多少有些得意,各有所长的互补关系,才是正道嘛。
于是,郭怀命令两个都的弓驽兵,押着民夫车队走大路,主力大军悄悄地改走小路。
尽管是摸黑夜行,但是,乡军大部队从始至终,一直保持着无声的行军状态。
骑在马上的李中易,暗暗点头,往日的心血没有白花。严明的军纪,确实是打胜仗的前提条件之一。
一路上,按照郭怀安排,五里一小歇(一刻钟),十里一大歇(两刻钟),让行进中的乡军不至于太过疲劳,始终保存着战斗体力。
再次上路的时候,李中易掐指一算,已经摸黑行进十五里路。
大虎,累不累?李中易俯身问牵马的王大虎。
王大虎老老实实的回答说:回李帅,与每十日一次的三十里急行军比起来,小人觉得现在很轻松,一点都不累。
李中易不禁微微一笑,他手下的乡军,因为先天性的优势,脚板功夫都非常硬。
第60章 优劣
所谓的三十里急行军,也就是列队绕着河池县城跑上一圈多罢了,掉队的人非常少。
当初训练乡军的时候,李中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打不过,必须逃得过。
这次出兵,即将面对这个时代屈指可数的名将——赵匡胤,李中易这个军事门外汉,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谨慎再谨慎,小心加小心,李中易觉得,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虽然不可能有啥战功,但是,却也尽可能的避免掉入陷阱里去。
当晚,乡军们摸黑走了二十五里路。如果不是民夫们夜盲太过严重,赶路很吃力,牲畜们也疲累不堪,李中易觉得,他的部下们至少还可以再赶十里路。
受自然条件的限制,大队人马走夜路,和白天行军完全不同,速度也要慢一些。
据郭怀的介绍,就算是蜀军最精锐的部队,捧圣控鹤军,到了晚上也不能继续行军,必须扎营休息。
李中易暗暗有些自得,老子的军队打胜仗可能有难度,但是论行军跑路的速度和适应能力,没有话说。
宿营的时候,郭怀命人驱赶着本已经很疲劳的民夫们,伐木立寨,搭建帐篷。
李中易亲眼见好几个民夫,累倒在了地上,他担心民夫们集体累倒,影响白天的行军,就找来郭怀,把意思说了。
郭怀却摇着头,说:李帅,下官知道民夫们非常疲累,硬逼着他们立寨,体力上也确实吃不消。不过,下官依然坚持必须要立下大寨。
为何?因为郭怀从不妄言,李中易觉得他必有隐情,就十分好奇地询问原由。
郭怀忽然面现惨痛之色,重重地一叹,说:不瞒李帅,那一年,我军为了夺取秦凤诸州,和郭威带领的汉军作战。由于大军赶路过急,大家都累得动弹不得,主帅心中一软,就没有吩咐立寨。结果,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军遭到了大队汉军的偷袭,唉,伤亡实在是惨不忍睹。
那一战,末将所在的右军,位置相对靠后,这才侥幸逃脱。可是,家父他却殁于乱军之中郭怀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
李中易感同身受地拍了拍郭怀的肩膀,叹息道:血的教训,太过惨痛,安民,多谢你的点醒。我这个无能的主帅,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香帅,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恕末将说句抖胆的话,兄弟们都愿意跟着您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含糊。郭怀显得异常激动,如果不是您,弟兄们哪来如今的好日子过?
香帅,别的且不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丝毫也不敢毁损!就凭您没逼着大家在脸上刺字,弟兄们私下里都感激涕零。郭怀突然跪倒在地上,激动的大声说,只有您才把我们这些比猪狗都不如的下贱坯子,真正的当人看啊,我的好香帅呐!
因李中易取字无咎的时候,按照蜀国成人礼的惯例,由赵老太公赠号香松。
所以,除了李无咎之外,李中易还可被称为李香松。
李中易身边的亲近人士,如郭怀黄景胜这些人,皆以香帅称之。
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郭怀疯了似的,突然大声振臂高呼。
誓死追随香帅,誓死追随香帅由近及远,乡军们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响彻云宵。
郭怀的肆意妄为,可把李中易给吓惨了,他赶紧传令下去,禁止喧哗,违令者斩!
等呐喊声逐渐平息后,李中易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暗暗庆幸不已。
幸好没人疯狂地喊出,香帅当皇帝吧,否则,这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么?
郭安民,你瞎叫唤个屁?滚,给老子喂马去。李中易气得鼻子都歪了,狠狠地一脚踢在郭怀的屁股上,让他赶紧滚蛋。
谁料,郭怀被李中易重重的踢了一脚后,反而像是得了重赏似的,连官服上的灰尘都没拍,笑嘻嘻的跑去安排大军扎营事宜。
就在李中易余怒未息的时候,王大虎忽然说:小人和黄头,其实也和郭怀安民一样的心思,这辈子就跟着您卖命了。俺们都相信,只要有您一口吃的,一定不会忘了弟兄们。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滚,都给老子滚!
王大虎比郭怀说的更露骨,李中易哪敢让他继续胡扯下去,挥起手里的折扇,恶狠狠地敲在他的脑袋上,让他滚得越远越好,别在跟前碍眼。
李中易坐到马扎上,心里却一直在感叹,这个时代的军人,地位是实在是太低了。
从后梁太祖朱温开始,经过后周太祖郭威,再到两宋时期,在士兵脸上刺字逐渐形成了鲸刑制度,成为募兵入伍的必经手续。
此后,当兵成了一种特殊的职业。一旦当上兵,刺了字,就得终身隶属军籍,不能再从事其他职业了。这样,士兵就成了社会上的一个特殊阶层。
由于士兵刺字的影响,刑法里又正式恢复了汉文帝曾经废除的鲸刑。
从五代后晋天福年间开始,凡是流配的犯人,脸上都要刺字,称为刺配。而这些犯人,又大多发到军中服役,称为配军。
这个时代,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所谓的军人,基本上和贼匪划上了等号,名声非常糟糕。
水浒传里,八十万禁军教头,擅闯白虎节堂的林冲,就是刺配沧州,成了人人唾骂的贼配军。
说实话,李中易这个军事菜鸟,压根就不清楚有鲸刑这种对人格造成严重侮辱的制度。
为防御周军的进攻,河池的团结乡兵,早就被召集了起来。可是,一直没人愿意去带领这帮象兵又象匪的。
等李中易接手后,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和孟仁毅的铁杆交情,自然没人傻到去充当他的老师,点拨需要刺字这事。
等李廷圭来了后,他一心重振朝纲,想帮着大蜀尽快除掉李中易这个佞臣,只给了两天的出发时间。
这种时候,就算是有人提醒李中易要刺字,也来不及了。
这么阴差阳错,李中易倒成了乡兵们感激的对象,咳,运气不要太好哇!
扎营的时候,李中易背着手,就站在附近观察。
李中易发现,这个时代的军队宿营,有很多特殊的细节,值得注意。
有人去附近的树林里伐木,这且不说,当李中易看见,很多民夫十分吃力地使用竹制的扁担挖土时,他不禁暗暗懊恼。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只要在铁料丰富的河池城内,打造一批简单实用的军用铁铲或是铁锹,每个乡兵背上一把,不就可以大大的提高工作效率么?
李中易一边严重自责,一边默默地把这些小细节,牢牢的记在心里。
同样的错误,再犯第二次,那就不是疏忽,而是猪头了。
李中易发现,民夫们在营地里,挖了两道土坑。内圈的那条土坑宽约一尺深约五尺,外面一条土坑,无论宽深都超过了九尺。
等寨墙竖好之后,李中易恍然大悟,里面的那道坑是挖来竖木头筑寨墙之用,外面的深土坑则是防备敌军冲寨的壕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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