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蝴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那只淡紫的半透明赛璐珞手镯随着她的动作,从手腕滑到手肘,又滑落到原处,叩在在手腕关节处跃动。除了手背肌肤下淡青色血管,她周身都是雪白的。因为骨骼过分纤细,虽然体重很轻,其实她暗地里长了一些肉,并不显得嶙峋,反倒有一些少女躯体独有的稚拙的美好。握住毛巾擦拭过周身时,小臂上的细肉会随之轻轻震动,像水面起了一层涟漪,露出腋下细嫩肌肤,还有胸前些微起伏的弧度。这里肌肤终年见不到光,细嫩得像羊脂。
西泽想起她昨晚在自己怀里睡着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动了一下。
连胸也是小小的。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淮真觉察到身后的动静,突然停下动作,试探着问,“are you watching me”
(你在看我)
他很坏的说,“you can turn around and will see.”
(你转过来就知道了。)
淮真这一次很笃定的说,“你在看我。”
西泽笑起来,并不打算否认,“yes, i am. ”
她蹲身拧干毛巾,将它悬挂起来。
然后转过身,两手交握胸前朝他走过来,美好躯体展露无遗。
被她捧在手中的,真的像他想的那样白皙绵软。
西泽张了张嘴,没有讲出任何话来,灵魂早已经从合恩角飘到好望角。
淮真赤脚踩上沙发,伸手将他一只脚上的袜子扯下来。
他回神过来,伸手捉了一下,没有捉住她的手。
她埋下头去,又在地上找到另一只袜子凑成一对,重新蹲下来,在那只木盆里搓洗干净,找了一只新衣架晾起来。
淮真人刚比床铺高出小半个脑袋,稍稍躬身,便不见了人影。过几分钟,再见她,已经穿上松垮垮白布衫与一条同样宽松及小腿根的牛仔裤,从床尾爬上来,顺带将他胡乱塞到床垫下的被单抹平铺好。又从他手里接过被芯与被套,套住两只角递给他。
后退几步,在床脚缩成小小一团,就着他的手抖了抖被子。
一切就绪之后,紧接着从床的那头钻进被子里,几秒钟后从这头钻出来,在他背后趴好,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本书来,又用胳膊敲敲他,“该你了,快把中国盆藏好,然后回来在床上呆一整天。”
西泽偏过头,看了她好久,突然说,“have you ever loved anyone”
(你从前爱过什么人吗)
淮真翘着小腿说,“i thought only ancient asian women would ask such questions.”
(我以为只有古早的亚洲女性会问这种问题。)
他仔细思索好久,“i just… just can not imagine.”
(我只是有点难以想象你爱别人。)
“because there wasn’t before.”她说。
(那是因为从没有
96.温尼马卡5
过了雷诺镇, 列车渐渐从接近两千米海拔的雪山驶入沙漠。车厢中开着钢柱暖气,窗上凝结的水气也一点点散去。列车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戈壁与沙漠中间穿行, 窗外风声大作,震得窗框哗哗作响。男服务通知, 拉夫洛克站到温尼马卡站之间极可能会遇上从内华达沙漠席卷来的龙卷风, 一声令下, 普通车厢旅客惊慌失措的奔来走去,将所有门窗紧紧掩起来。
窗外艳阳当空, 浮云万里, 难以想象龙卷风会出现在这样好的天气里出现。午间时分,私人车厢的旅客们仍保持了绝对安静。一来高端人士的行为准则里不包含大惊小怪这一项, 二则, 抵达犹他州前接下来几个列车停靠站点几乎都不在高端人士们的旅行范畴内,故而没有人失措于自己将要在遭遇龙卷风的内华达沙漠中下车。
西泽抵达私人车厢的餐车时, 有几个内华达的州警察在公共区域检查。他看了一眼,立刻转身离开。从餐车回到私人车厢时, 车窗外正飞沙走石。列车穿梭过低矮灌木, 车厢长廊上安静空荡。中年人倚靠窗户看灌木丛外不知名的湖,那位太太在窗下看一本花花绿绿的艳俗杂志, 面前摆着一罐烤曲奇。
吃起甜点,这位女士显然是去餐车用过午餐了。趁她邀请自己吃自家巧克力曲奇时,西泽询问, “餐车里警察在检查什么”
太太突然别有用心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说, “别担心,检查有色人种与白人同乘列车而已。”又看了对面男人一眼,“西岸几乎不排犹。”
他还没回味排犹到底指什么,中年人在一旁接话,“排犹是很少数人干的事,况且,东岸几乎不排华。”
西泽打断两人,询问道,“为什么突然检查这么严格”
那位太太随口一说,“也许南部哪户有钱人家不懂事的后辈又和有色人私奔了。”
他快步进屋去,拉开房门反扣起来。小姑娘正趴在床上看远处慢慢席卷来的龙卷风云圈,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列车上的气氛有多紧张。
“他们问过你是哪里人对吗”
淮真小声说,“嗯。那位太太拿出一罐饼干,想叫我一起吃,我说有点困。之后东岸那位先生问我来自哪里。他们两好像是故意的,都在外面等我回答。我一直没露面,他们一定觉得我有哪里不对,所以才这么问。所以我跟他们说,我从汉堡来。”
讲最后一句时,她换成那种很典型的拖长元音的德式英文发音。
淮真观察他的脸色,也有点慌。“我想让他们以为我是犹太人……”
其实她一直以为美国从纽伦堡会议之后才开始大范围排犹,美国虽然有少数反犹主义,犹太人藏起来不想给人看见其实也讲得通。犹太人也是白种人,倒不至于像华人一样被驱逐下车。
她问他,“我做错了吗”
他亲了她一下,说,“宝贝,你没有做错。”然后接着说,“但我
们也许要在下一站下车。”
淮真没有问他为什么,起身和他一起收拾东西,一边问他,“是不是有警察上火车了”
不等西泽回答,远处传来警察叩门声,“check check.”
相视一眼,西泽立刻转身,朝门外询问那位中年人和太太,“我女友使用一下盥洗室
97.温尼马卡6
这里是沙漠中一小片绿洲,温尼马卡就建在绿洲上。时值下午两三点, 龙卷风将至了, 仍然一副艳阳高照的模样。立在站台上极目远望, 只见碧蓝的天与辽远的戈壁。天高地大,客运与货运火车的铁轨无所阻拦的延伸到天地交界处。偌大的温尼马卡车站空空荡荡,甚至都能听见脚步回响。
车站内,information的小窗后坐着个读报纸的胖老头。窗口的夹子里整齐码着崭新的地图与广告找贴纸,淮真思索着要不要购买一张, 西泽已经大步跨出了车站。
跟着他走出车站,发现确实没有必要买什么地图之类的。火车站外就是居民区,而整个温尼马卡就只有一条大马路, 而这个县治所有建筑几乎都在这条街两边。气温很高, 烤得道路与树下停靠的彩色汽车一起冒着烟。
道路一眼望到底, 路一头是青色戈壁, 另一头可以望见雪山。
向西面的商店统统将门合拢一半, 街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有少许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少年在背阴的树下嬉笑,惹恼了一个午后打盹的餐厅老板。
小城虽小,县城里的人对于外来的陌生旅客却并不好奇。两层小洋楼上的霓虹广告灯, 多的是hotel,表示它作为旅游城市的身份,为沙漠旅客提供不可或缺的停靠歇脚地。
西泽一路都没有讲话, 偶尔抬头看看门牌。穿过一间白色教堂, 立刻拐入一条岔道。他脚步很快, 又走得毫不犹豫,淮真险些跟不上。
岔道两排几乎都是那种极具西部特色的白色小洋楼,一层或两层高,间隔排列在一起,看得出这也是一处静悄悄的居民区。
过几秒,西泽调转回头时行李已经不见了,将她揽进胳膊里,带她走到四百一十三号小楼外,面对着门傻傻的站定。
西泽突然装作无比懊恼,“我忘记咒语了。”
淮真说:“芝麻开门!”
两人面面相觑。
淮真接着说,“芒果开门!”
……
她大喊:“热狗开门!汉堡开门!炸鸡开门!chop suey开门!
就在那一瞬,西泽伸手握住扶手,咔哒一声将门扭开,回头眨眨眼,表情好像在说:你真傻。
见她瞪着自己呆站门口,西泽招招手,“快进来。”
她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房间不算大,进屋是小小起居室,往里一道门通向厨房与餐厅。窗帘都是洁白纱织,下沿剪了圆形小花边。墙壁粉刷成明亮的黄色,一个木质楼梯上楼,几乎可以想象到楼上卧室构造。淮真觉得自己起码在五部发生在小城市的美剧里见过这样的寓所。
屋子闲置很久了,空荡荡的。西泽伸手一撩,将沙发罩掀起来,露出下面大红色的皮质沙发。又推开一只柜子,将电闸打开。
淮真身旁那只绿色电冰箱像按奈不住似的的高速嗡动起来。
西泽旋动窗边暖气片开关,说,“供暖也是好的。”
马路上气温起码有三十度,热烈的阳光从百叶窗片筛进来。淮真伸手一触窗户,滚烫的。她问,“这里真的用得着暖气吗”
西泽笑了,“我们等到晚上再看。”
说完,他蹲身,拉开放置收音机的柜子最下面那层抽屉,哗啦啦翻找了一阵。紧接着找出什么东西,压低声音感慨道,“great……”
淮真和他一起蹲下来,刚看清那是一张身份卡,西泽立刻将它藏了起来。
“照片里那个小孩很像你……”淮真瞪大眼睛,“就是你!”
淮真扑过来,他一个躲闪,蹲姿不稳,往后栽去,顺势一手将手心身份卡压在地板上,任由她在自己怀里蹭过来抢,手却压得实实的,立场坚定的说,“不,不能看,太幼稚了。”
相片上那个眼睛大大的白人小少年可爱的让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问他:“那是几岁时”
他想了想,“十二岁。”
淮真说,“身份卡五年更换一次。”
他说,“离开内华达时遗忘在这里了,回纽约重新弄了一张。刚上西点又换过一次,换成了现在的被锁在银行保险柜里那个。”
她仔细想了想,“那这一张没有被销毁过,也没有失效。”
他一手撑地,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仰头眯起眼说,“当然。我进门前就在祈祷,希望它一定在这里。”西泽将她碎发撩起来,盯着她轻声说,“咒语生效了。”
淮真也眯起眼笑起来,“所以咒语是chop suey”
他说搞不好是的。又问她,“为什么是chop suey”
她说,“因为我好像有点饿了。一般中国人不是很饿的时候,是不会想吃炒杂碎的。”
他说ok,我们先去找点好吃的。
两人后知后觉的一块从地上爬起来,西泽叫她在屋里等他十分钟,紧接着拉开厨房一侧通往院子
98.温尼马卡7
上到楼上去,只剩下一个不容四五人的小小长廊, 共开三个门。原以为房间与廊道一样窄小, 推开浴室门, 里头却大的惊人。屋里铺设浅蓝色瓷砖,进门处是小小淋浴间,另一侧墙角蹲着一只大浴缸;一张完整阔大玻璃嵌在盥洗台上,使得浴室像个形体房。
淮真开了盒友罗洗发香波,调节淋浴头的冷热水很快的洗了个头, 将用过的湿哒哒的香皂放置在一张吸油纸上,换上棉质睡衣和短裤,一边擦头发, 一边拉开浴室阳台门。在她洗澡的时间里, 红脸蛋的修理店老板已经开着印有可口可乐广告的货车过来了, 洁白车身上覆满黄沙, 货箱覆盖货物的防水布一掀起来, 令他和西泽都遭了秧。两人在草坪外检修汽车, 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油箱与制动排了气,加满油,车胎全部更换完毕, 备胎也挂好。检查工作进行得无微不至,连皴裂的皮质座椅也重新更换过一次。这位老板一定是个优秀的生意人,一早就看出这单生意会赚上一笔总值二十美金的巨额花费, 所以送货上门, 服务相当细致周全。
所有工作做好, 老板又找出麂皮与肥皂刷,替老普利茅斯仔仔细细的擦拭积满老垢的挡风玻璃,一边慢吞吞的说,“这种沙尘暴,在内华达沙漠里实在见怪不怪。”
淮真在心里点点头,说,是的,确实看得出来。
她在阳台上询问,“如果驾车穿过内华达沙漠,玻璃多久会脏的不能看”
店老板说,“一上午吧。”
淮真问他,“那你能附带赠送我们麂皮和肥皂刷吗”
她这请求实在很合理,毕竟他们可是支付了整整二十美金。
老板大概很少遇到讨价还价的客人,有点拗不过她。到末了,吸了吸他的红鼻子,从车厢里翻出一打粉红色海绵,说,“这个也能刷的很干净。”
淮真有点怀疑。
他也再不讲话。只是在趁擦拭完车窗玻璃后,一不留神将粉色海绵扔进了他们的后备箱里,算是强迫他们接受赠品,然后开着自己脏兮兮的黄沙货车飞快跑了,
不论如何,闲置了不知多少年的普利茅斯,状态看起来还不错。西泽本想尝试驾驶它在镇上转悠十分钟,但回想起刚刚那辆卡车,他立刻打消这个念头,接受小姑娘的提议乖乖回屋洗澡。
淮真正赤着脚在两间卧室门外犹豫不定。西泽将进了石子和砂砾的帆布鞋脱在楼梯下,赤脚上楼来问她在做什么。淮真说她不知道该去哪一间房间。
他拉开对着盥洗室那间屋子的门。这间卧室自带了一间盥洗室,家具少而沉重,莫名显得屋子很宽阔。正对床挂了三张油画,分别是戴帽子的女人,中国荷塘和一张东洋浮世绘。屋子有一些类似大西洋帝国里汤普森和情人私通的房间,华丽得有点浮夸。
这间房间是那种很典型的,已在社会有一定地位也有品味的成年人的卧房。
淮真立在房门口,有点不确定的说,“这是你小时候的房间”
西泽全身脏兮兮的,只从后面弯着腰,将下巴靠在她头顶,小声说,“是胡佛的房间。”又悄悄补充一句,“我以为你会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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