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蝴蝶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唯刀百辟
可偏偏眼神明亮过了头,好像里面有东西在灼烧,内里几乎要关不住,从一双眼中满溢出来。
淮真视线下移,看见他的嘴唇。形状好看的,微微带着点弧度,适合接吻的。因为刚才的亲吻,红润得有些不像话,尤其是被她牙齿狠狠摩挲过的下嘴唇,简直像要滴出血来。
西泽一直没有讲话。一直静静盯着自己,眼睛,脸颊,嘴唇。仿佛下一秒又会吻上来。
车上人很多乘客都在看他们,似乎都和她一样察觉到了刚才发生在两人之间的激烈亲吻。
淮真忍不住脸也发起热。
她微微偏一偏头,躲闪他的视线。
外面又下起雨来,雨滴砸的玻璃窗发出细碎声响,又安静的划出一道透明纯澈的水迹。
天色有点暗下去。在玻
91.金钉8
西泽又抬头看见那只纸鸢。
碧蓝的斑斓, 狰狞又美丽。
淮真摸索钥匙开门, 也跟着他抬头,说,“昨晚挂上去时, 我以为对面没有住人……你有看到,对吗”
说话时,门咔哒一声打开。淮真回头, 发现他没在看纸鸢了,低着头在看自己。逆着光, 看不清脸, 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神情。
那一瞬间,西泽靠近, 用身体将她推进屋里。
她眼前一花,整个背抵到墙上。
淮真用胳膊抵着他贴过来的宽阔胸膛,小声提醒:“室友也许在家。”
西泽没讲话, 凑近来要亲她。
淮真听见楼上响动,反抗了一下, “别……”
西泽躬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算放过她了。
淮真趁机踹掉鞋子,从他怀里溜走。
西泽笑着跟上去。
昨晚几个人宿醉,一大早又要去上课, 起居室桌上散乱的餐盘还没人收拾, 酒瓶散落一地, 屋里弥漫着一股火锅味。
她一边走一边将外套脱下挂在门后,磕磕绊绊穿梭过乱七八糟的椅子,摸索着推开浴室门。第一次来就给他看到这种仿佛龙卷风过境的宿舍情形,淮真实在有点无地自容。
觉察他跟了过来,淮真将浴室灯打开。因为供热问题,热水总有点忽冷忽热。淮真将自己的洗发香波和香皂从柜子里挑出来递给他,告诉他如果热水太凉,等上一会儿就好了,也许三十秒,也许五分钟。
杰西卡就是在这时候下楼来的。她见浴室灯亮着,探头一看,问,“waaizan,是你吗我以为你中午不会在家。”
稍走近两步,她立刻发现这位纤瘦中国室友身后高大年轻男人。
白人女孩儿盯着西泽看了好半晌,目光落到两人紧扣十指上,抬头疑惑地看着淮真,眉毛耸起一边,微微张大嘴。
淮真将西泽往浴室推一推,用背将门关上。
西泽扯掉外衣,突然想起什么,没有立刻打开淋浴,而是赤着上身趋近浴室门。
恰好听见女孩儿拷问淮真:“这帅哥是谁”
西泽挑挑眉。
然后听见他的女孩儿说,“我、我男朋友。他从纽约过来找我……”
于是他笑了,很开心的去扭淋浴开关。
紧接着听见白人女孩儿很爽快的说,“ok,随你们进屋做什么,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就行。顺便,窗台上有杜蕾|斯,亚伦之前留下的。不过当心点,只有两个。”
他后退两步,果然看见窗台上放着两只纸袋装美国产的,印有斯大林头像的安全|套。
杰西卡男友亚伦时常会来她这里,淮真问她借亚伦的t恤和长裤时,被反反复复拷问了快十分钟。
好容易打发走杰西卡去上学,淮真将衣服放在浴室门口脚凳上,回头去收拾起居室。
西泽洗完澡时,淮真正系着蓝色围裙快步穿梭在起居室,将所有脏餐具拾进一只看起来比她还大的木盆里,拿了一只抹布将餐桌擦得干净透亮。再从厨房出来,淮真围裙已经解下来,端出一只刚烤熟的牛油果三明治。她将窗户打开透气,在柜子里翻找出火柴点上檀香摆在起居室。沙发上的毛毯早已经被拾走铺上敞亮干净白色蕾丝沙发套,整间屋子干净明亮,带着湿润木头的气息。
淮真听见响动,回过头来。
亚伦没有西泽高,但块头简直可以用巨大来形容,淮真原以为两人穿衣服尺码应该差不多。那件亚伦穿着有些紧绷的暗红色v领手织长袖外套,在西泽身上有点空荡荡,但是运动长裤却短了很多,露出很长一截脚踝。
还好,不至于太离谱。
两人相视了一会儿。
淮真笑了,说,你先吃点东西,我上楼去收拾一下东西。
西泽叫她等一下。然后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虚虚的搂着,头搁在她头顶,不肯松开。
一股茶香味立刻将她包围。
淮真没有办法,只好牵着他的手上楼去。
楼上房间是属于淮真与云霞两人的,床是上下床,云霞睡觉不安稳,所以淮真睡上层。两张小书桌正对窗户,一张上寥寥落落的大学理科课本,另一张上摞了一大堆英文的中文的德文的书,文件夹里夹了一页又一页钢笔字书写的英文段落。
淮真用紫色发带将头发松松绑成发髻,一边询问他计划。
她笑着说,会不会有人突然出现在三藩市,将你绑回纽约去。
他也笑了。
但这不是个玩笑。在西泽的认知里,阿瑟确实会干出这种事情。他不能在三藩市久待,没有身份卡不能乘坐客机,距离会议只剩下十六天,即使乘坐最快的交通工具,最晚也得今天或者明天出发。
“今天出发是吗”淮真一边听他讲话,一边打开衣柜,多挑拣了几件随身的衣服,日用物品与现钞。这些她原本也是计划要带回家过周末的。
最重要的资料,都拣出来,分装进两只牛皮纸袋里,一起放入背包中。
做好这一切,淮真盯着西泽沉思一阵。
紧接着她问,“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我们可以去金融街买。”
西泽说,“都在这里。”
淮真过了两秒才回过味来,脸热热的,声音也小了下去。“不过我们也可以去唐人街买,那里可以买到比市场街便宜很多的东西。哦对,还得去跟教务主任请一个月左右的假。”
从花街这头屋子出来,两人最终还是去翻了对面宅子的篱笆。木头篱笆已经倒塌,还没来得及修缮,不过这也不归西泽管。
隔壁的牧羊犬看两个小人儿鬼鬼祟祟从地库钻进隔壁宅子,中途一直趴在二楼玻璃窗户上冲他们狂吠。淮真看见那个被暴力踹掉的门锁,总觉得有点担忧。不过进去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又觉得没什么可以挪走的东西。
西泽翻出一只邮差包,将墙体内保险柜里余下零零散散的美金悉数装进去。淮真坐在昏暗的客厅中间,捧着脸看他洗劫自己的公寓,忍不住笑出声。
过了会儿,他又打开另一只保险柜,从里面摸出一串不知用来做什么的钥
92.温尼马卡
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出发, 从芝加哥转纽约的overland号高级快车, 车厢是有色人种的普通车(coach class),据旅社说这列车厢非常拥挤, 因此不太容易被列车警察发现。
淮真有想过里头会不会有一部分州警察的眼线, 会从某一站上车搜索出逃的西泽,才使他最后选择这截人数最多的普通车。
不过她没有问西泽。他们有很多时间, 有很多话可以留着慢慢聊。
她和云霞去饭店买了半几只烤猪脚,一根肉肠和半只白切鸡回来, 因为罗文要准备的晚餐主食是腊肠饭。
罗文盯着云霞在蒸锅里将水时, 西泽进来了。
他说, “我有吃过这种饭。”
罗文便问,“在香港的时候吗”
他说不, “我父亲有时会做,我很小的时候常吃。他说中国的做法是加水到一个指关节,不过是谁的指关节并不要紧。”
两个女孩都笑了。罗文又问,“你还懂一些什么”
他仔细想了想, “我会用筷子。”
罗文很遗憾, “那么等一会儿餐桌上我们就会少掉一项娱乐活动。”
西泽很诚恳地说, “如果有用筷子吃饺子的项目, 我想我可以假装自己被戏弄。”
罗文说,“这样你也讨好不了妹妹的爸爸。”
西泽说,“是吗可他比我想象中更通情达理。”
晚餐进行得很愉快, 西泽一直赞美罗文烹饪的食物, 虽然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吃。
晚餐结束后, 淮真去洗了个澡,换上麻质长袖衫,宽松长裤与平底鞋,和他拉着手去大商店买出行用的东西。西泽拿了只购物篓放在推车上,看淮真从货架上挑了一套修指甲的用具,牙刷,三袋卫生巾,三支口香糖,两件透明雨衣,两双拖鞋,一袋早餐吐司和两只羊角包。除此之外还有一打男士内裤与一套深蓝色绒线睡衣。
第一只购物篓几乎塞满。西泽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跟着,经过货架拐角顺手又拿了一只空购物篓置在双层推车上层,将放满的那一只搁到推车底下。
不知是否是梦卿天生体弱,或者在横渡太平洋过程中吃了太多苦头,导致她稍微有点低血糖。最近虽然好了很多,但指不定旅途中会有三餐不及时的时候。淮真挑了两盒彩色糖果,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到绒线织物那边选了一条旅行毛毯和一条浴巾。
将东西扔进购物车里,西泽盯着毛毯看了会儿。
她突然意识到他可能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忙解释道:“两条太占地方了。”
他点头,“嗯。我知道。”
淮真知道自己脸又有点热,正好看见另一打比起购物车里质量更好的男士纯棉内裤,思索一阵,又问他,“换掉这个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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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温尼马卡2
到家之后, 罗文仍不放心,又往他们的旅行袋里塞了盒巴比妥酸盐,来索尔袋装消毒粉, 维生素片,甘油片, 退烧药片, ……一大堆东西甚至包括最近美国报纸上大肆吹嘘不补充维生素就会致癌的新奇士橙汁, 将那只铰合式手提旅行包已经塞得鼓鼓囊囊。
夜里九点的旧金山仍还热闹着, 阿福借口去教堂区的海边溜溜弯,关了店铺,一家人一起去十四大道送行。其实送别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只反复提醒淮真记得找有电话的地方打给家里, 阿福却足足啰嗦了一个小时, 还提醒罗文看看她有没有什么嘱咐的。罗文好容易想到一个,说列车上备了枕头套床单,假如来了月事,记得将她塞在旅行箱里的红布叠起来垫在下头。罗文和淮真讲话时,阿福有点紧张,很想找西泽说点什么,但不论两人找到什么话题,每个话题刚开始就结束了, 内容听起来非常无聊。
云霞对他两出远门挺放心, 故而对爸妈的唠叨直翻白眼。她披了个黑夹克, 立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看起来非常酷。临到进站,淮真走过去,拉着她小声说,这个月卧室是你一个人的了。
云霞立刻瞪大眼睛,一副你说什么我没听错把!你怎么才提醒我
可是晚了,妹妹已经走远,拉着她男朋友的手在人群外和爸爸妈妈作别。
比起白人进站口,有色人种隔离区要热闹多了。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非裔小伙拿着妻子和三个女儿的照片和周围旅伴讲述自己去芝加哥念书,妻子不得不担负起抚养女儿的重任;拉丁裔男女在三藩市十一度的夜里穿着短t短裤搂在一起亲嘴取暖;亚裔人群几乎每人都扛一只被单卷,平时寡言少语,在这种时刻感情格外的充沛,感情张力远远超过其他人种,隔了老远老远仍旧在跟家人挥泪作别。
检票窗口的红头发的白人女士回来了,颇不耐烦的拉开窗户,叫人将车票递给她用打孔器打孔。队伍缓慢地动着,淮真和西泽排在进入车厢的队伍中间,两人都有点饥肠辘辘。
时间临近十一点,狭小的砖砌车站内还有最后一家小店仍开着门。淮真去买了两只巧克力酱覆盖的炸香蕉,回来时队伍停了下来,西泽似乎与红头发女人在窗口起了点争执。
淮真走过去问怎么了。
他拉着她的手走到一边,说没事。
看他脸色,很明显在她回来之前,已经跟红头发恶战过一回了。
几秒种后,红头发从门后面走出来。
她很严苛地告知他们:“you can not stay in coach class together.”
(你们不能呆在同一截车厢。”
“you told me twice. this is the third time.”
(你告诉过我两遍了。)
“你们必须分开,”她很严苛地告知他们,“这几天列车上有很多警察,是对白种与有色人种同乘进行搜捕的。如果是州警察,你们会收到很大一笔金额的罚款,如果是某几个站台上来的联邦警察,甚至可能会被拘捕或者收到一份法院传票。”
淮真问,“哪几个站台”
女士撇撇嘴,“普罗蒙特雷,雷诺……我告诉过他了,我不太记得,这不归我管。当然,你们会不会被拘捕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负责友好建议。”
她说完就要将车票打孔退回。
两人都沉默了。
红发女士一直喋喋不休的讲着,西泽脸色越来越糟糕。
淮真对女士说,“请帮我们将车厢分开。”
女士看了她一眼,将之前的两张普通车厢车票收回去。
过了会儿,又递给两人两张车票。
西泽没有接。
淮真接过来一看,发现是相邻两列车厢的车票:一张是有色人种的餐车,一张是餐车后的白人车厢。
她急忙对女士说谢谢,拉着西泽的手离开检票窗,在月台上找了个没有人的长椅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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