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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闲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笑笑生1314

    “就是要对私立学院的讲学之妖风,实行严厉的雷霆手段,该查禁的一律查禁,绝不纵容姑息。”

    随着话匣逐渐被打开,张敬修回答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他父亲几分风范,语气铿锵,目光坚定。

    然而,水墨恒却沉默了。

    何心隐说的没错,张居正就是要决心查封全国私立学院,不给它们生存的土壤。

    看来,“严格把关”也许只是敷衍之词,而“痛下杀手”才是内心真实的表达。

    张敬修说得起劲,当然不会猜中水墨恒的心理活动。

    “父亲说,在王阳明心学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泰州学派,这些年来早已在士林中成势。当下读书人,若嘴上诌不出几句陆王心学的语录来,同侪就会瞧他不起。”

    “在这种大环境的熏陶下,府县两级官学的廪膳生员逐渐对程朱理学失去了兴趣,纷纷自发地将一些讲述陆王心学的讲师聘请到学校去演讲,此风不可不杀。”

    “全国知名的私立学院有三十几家,不知名的恐怕有成百上千家,其生员已是超过了省府县各级官学的学生。若他们只是好好读书也算国家之幸,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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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斜杠青年
    不得不说,水墨恒对张居正的那两个决定非常担忧。所以张敬修走后,他还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沉思。

    这还没告诉张敬修,何心隐逃到天上人间来了。

    若坦言相告,张居正得知,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这个世界的大政治家,好像到最后都会犯一定的错误,而且还是不可思议的那种。

    张居正似乎也不能摆脱这个魔咒:居然想着通过查禁、谋杀的方式来整顿学校。

    这是何其的荒唐!

    ……

    何心隐知道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来过,也知道水墨恒就私立学院的事情与他沟通。

    所以,张敬修走了没多大会儿,何心隐便敲门而入,他急切想知道“谈判”的结果。

    然而,一进来瞅见水墨恒的神情,便感觉很不乐观。

    “坐吧!”

    “谈得如何”但何心隐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水墨恒如实回道:“第一次什么都没谈成,还在努力之中。”

    “谢谢!”

    “不客气!该我说抱歉,不一定能帮到老人家。从张敬修传话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父亲的心很坚决。所以我只能向老人家承诺,可保你人身安全。至于私立学院能不能保,现在还不好说。因为整顿学校是大势所趋,我也同意学以致用。”

    “我明白。”何心隐点点头,突然眉头一皱,像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水少保的意思是,我的学说没有用”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水墨恒连忙解释:“只是老人家推崇的是陆王心学,而朝廷更倾向于程朱理学。陆王心学是儒家中的‘格心派’,用我的话说就是主观唯心主义;而程朱理学是儒家中的‘格物派’,用我的话说就是客观唯心主义。都不属于空谈,而且学术探讨也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当政者的偏向之别。”

    “唯心主义”何心隐一愣,显然不明白这些个概念。

    “就是认知哲学世界的两个基本派别,到底物质第一,还是意识精神第一的问题。”

    水墨恒只作了简单的解释,可不想与人谈论宏观的哲学问题,尤其与“格心派”代表何心隐。

    因此,解释两句后立即岔开:“张先生不喜欢清谈、玄学,因此对你们来说相当不利。如今他是首辅,肯定尊崇他的治世理念,打压你们的学说,这是不争的事实,没办法。”

    而何心隐依然沉浸在“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的区别当中,一时没有作出回应。

    “老人家”

    何心隐“哦”一声,突然问,“你为什么什么都懂”

    “老人家何出此言”

    “你看哈,我在你这里住了几天,见你什么都会,样样精通,就没有不在行的。又是训练锦衣卫,能打善斗;又是指导养殖业、畜牧业,脑子里像是装着一个知识库;谈起学问来,也一套一套的,说得我都蒙头转向不知所云。这个世界还有你不会的吗”

    水墨恒微微一笑:“我乃斜杠青年一枚。”

    “啥”这个词何心隐更是不懂。

    “就是身份多、能力多。”

    “噢,为什么叫斜杠青年”何心隐虽然已六十出头,可对这些新鲜的东西似乎尤为感兴趣。

    “就是说,”水墨恒在空中做了个手势,“比如介绍我的时候,通常会这样:水少保/偶像/男神/战士/……嘿嘿,斜杠很多,所以叫作斜杠青年。”

    “噢,就是很牛叉的意思呗。”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因为牛叉可以在某一个领域,而斜杠侧重多个领域。”

    “斜杠青年,斜杠青年。”何心隐对这个词很来电,笑道,“以后就叫你斜杠青年了。”

    “是不是有点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

    “不,你确实了不起。”

    “老人家过誉!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位年轻子弟认识吧也是钻研陆王心学一派的,是



第七百章、舌战首辅
    水墨恒在张居正的示意下,选择对面而坐。

    张居正面色凝重。

    这也在水墨恒的意料之中。

    “陈太后可好”张居正是主,先开话题。

    “她心情还不错。”

    “你如何知道我坐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回乡”突然来一个九十度大转弯。

    “先生,我知道的比这多多了。”水墨恒回答时,并没有故意炫耀的意思,只不过实事求是而已。

    “知道你很妖孽。”张居正也不纠结,“可是,这事儿需要向皇上解释什么呢有这个必要吗”

    “解释一下,对先生有好处。其实,搬到天上人间的前夕,我就提醒过先生,做任何事情一定要先想到皇上。先生如今大权在握,需要将自己的姿态降低,而不是抬高。”

    水墨恒自以为这番话说得诚恳、善意、谨慎、没毛病。

    可张居正并没有给好脸色,逼问道:“在你眼中,是我膨胀了”

    看来,张敬修把这个词传达过去了。

    但是,在张敬修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带着一肚子怒气去指责;可在张居正面前,就不能这样随心所欲了,水墨恒表现要平静得多。

    回答时,也不疾不徐:“低调的好处,总比高调多。先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不缺高调。”

    顿了顿,又补充几个字:“这样容易招人嫉妒。”

    虽然没有正面回应“膨胀”与否的问题,但字里行间表现出来的态度已是非常明了。

    “谢谢你的提醒。”

    “先生,希望你相信我的判断。”水墨恒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带着央求的语气了。

    “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皇上”

    水墨恒被问得一愣,没想到张居正反过来将他一军。这一问,问得着实刁钻。潜台词是:我为什么要向皇上解释是不是担心皇上不够宽容大度

    所以,水墨恒愣过之后,直言道:“先生如果这样想,那咱就没坐下来谈的必要了。”

    张居正也立马意识到了,叹口气说:“是啊,咱俩是有好一阵子没坐下来好好聊聊。”

    水墨恒跟着叹口气:“先生,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俩之间似乎变得有些见外了。”

    “你现在与我作对的时候多了。”张居正看着很认真。

    “比如呢”

    “远的不说,近的如夺情事,温玉别苑事等。”

    “那先生有没有想过,到底是因为我变了,还是先生变了”

    这次把张居正也问得一愣。

    水墨恒掏心掏肺:“我觉得,我还是之前那个的我,对先生、对皇上、对太后的心没变。之前也与先生冲突过,比如:高拱离京、王大臣、左掖门事件等,但那时的先生,似乎没有那么大的情绪。”

    “说来说去,你还是说我膨胀了呗。”

    水墨恒没有否认,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让敬修兄传话,无论之前还是现在,每当我与先生政见相左时,最后的结局,是我的决定对先生有利,还是先生的决定对自己有利呢”

    张居正沉默不语。

    “比如:高拱罢黜离京,我将他送出京城,最后先生也来了,说明你也不想看着一代勋臣孤零零的离开。先生来送他,至少堵住了说你挤走高老那些官员的嘴;”

    “再比如:左掖门事件,先生使用手段逼迫朱老致仕,这事儿若还原真相,不知外界对先生如何评价;先生最后让朱老荫一子、光荣退休,皆大欢喜;”

    “再比如:夺情事,先生执意要出一口气,廷杖自己门生,到头来心里舒坦吗咱先不谈‘夺情不守制’如何遭人诟病,先生对天下读书人士人,挑起的仇恨难道还不大吗”

    “先生刚刚



第七百零一章、官学与私学的分歧
    水墨恒神情一紧,感觉自己有点激动。

    说过头了。

    面对张居正灼然的目光,不紧不慢地回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小心驶得万年船,先生还是谨慎为妙。”

    “好吧。”

    张居正微微一抬手,给人一种低头、但没认输的感觉:“瞧你如此真诚,我找机会与皇上解释。”

    见张居正终于松口,水墨恒感觉刚才一番舌战没有白费,随即又提醒道:“先生,这件事需要越快越好,别等皇上先得了信儿,你再去解释,那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

    张居正点点头,似乎不愿意为此继续纠结下去,直接跳到另一个话题:“咱谈谈学校的事吧。你怎么知道我要整顿学校”

    “因为先生的改革,可以说已经触及到方方面面了,但唯独学校这一大块儿还没有涉及。”

    “那你又为何知道我决心查禁私立学院呢”

    “这也不难猜嘛。因为先生推崇的是‘程朱理学’,而当下私立学院几乎全部追崇‘陆王心学’,与先生的治世理念格格不入,并且私立学院极其不规范,的确需要整顿。”

    “敬修将我的理念都告诉你了”

    水墨恒点头道是,心里想着,嗨,我哪需要他告诉啊超越了你们好几百年、甩你们几条大街哩……

    “好,那现实情况你肯定也清楚,暂时抛开我的那些理念,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来此之前,水墨恒确实仔细琢磨过,也与何心隐沟通过。想着既然要与张居正面对面地交谈,那张居正肯定会问。

    所以,将已经想好的思路快速组织一下语言:

    “对于官学,我赞同先生的理念,将不认真治学的害群之马全部裁汰掉。而对于那帮实在不开窍的老童生,我建议不妨设置一个年龄上限,凡是超过那个年龄上限的,朝廷一概不管,费用自理,不能让他们占着生员的名额一直到死啊!”

    “设置年龄上限这个容易,也是个好办法。那如何区分是否为害群之马呢标准是什么”

    水墨恒想着,其实学习与练兵的道理一样,有天赋是最好,没天赋的,但勤奋上进能吃苦,同样值得称赞;反之,便可以归到害群之马的行列,果断地将他们淘汰掉。

    标准很简单,考试呗。

    这是几千年来中国的老传统,几百年后仍然不会改变。就如同练兵一样,每次都排倒数,那对不起,请接受惩罚吧。

    事实上也如此。

    一个有天赋,或勤奋刻苦的人,只要占据其中之一条,便永远不会垫底。

    如果每次都是倒数,即便非常刻苦,那最终也会归于不开窍那类人中去,淘汰也就淘汰了,不必为他惋惜。

    这是“优胜劣汰”法则:被无数事实证明,那是人类生存进取最为有效的法则之一。

    学校不过是人类社会的一个缩影,虽然单纯点,但优胜劣汰的法则同样适用。

    道理一讲,张居正便明白。

    其实,像水墨恒一样,官学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因为官学整顿治理起来相对容易得多:一来它们受朝廷拨款供养,朝廷自然掌握着话语权,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嘛;二来官学推崇的学术也与官方基本保持一致,这样容易引导。

    难就难在私立学院。

    它们生员都是自费的,朝廷没有为他们出过一分钱。我没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凭什么管我又没做违法的事,对不对

    关键,他们推崇的学术思想与官方对立。

    而由于学术的不同去查禁去封锁,这历来为人们所诟病,因为性质上相当于“焚书坑儒”、“文字狱”。

    文化领域一向推崇百花齐放百花争鸣,



第七百零二章、为陆王心学而辩
    水墨恒将话锋稍稍一转:“当然,这只是一方面。我听敬修兄谈这个问题时,用到一个我很喜欢的词:严格把关。”

    有意看了张居正一眼,因为怀疑到底是不是出自他的口。

    可惜张居正反应不明显。

    水墨恒继续:“当下私立学院参差不齐,对于那些不合格的,朝廷当出面勒令停止办学;而对于那些确实有办学能力的私立学院,尽量保留,也不要一味查禁。这样既能避免事变,又能体现我大明的民主、开放、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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