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密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秦兮
可他到现在也的确还是想不通,难不成真的就那么巧,那个古板的监察御史真的就是跟连襟何知州喝茶的时候,无心听了那么一嘴,然后就因为久远去告状的
他不信这人是真的古板----真的古板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官场上的关系弯弯绕绕,一环扣着一环
可要说他不是真的古板,那就是太精明。
算准了隆庆帝不会因为他参奏的是长缨长公主府就生气......
他虽然聪明,可到底阅历有限,要再多想朝堂上的局势,却有些想不明白了,往后靠在车壁上,许久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情分,一朝败光。
母亲和妹妹两个人留在京城......
都不是能忍的人......要是再出什么事,又没有人在她们身边帮忙谋划,还不知道会如何......
他叹一口气,知道这回想当楚景行世子妃的事是决计不成了,头疼的闭上眼睛。
只是他才闭上眼睛,车便猛地颠簸了一下,他被整个人颠的失去了平衡,要不是眼疾手快抓住了车厢上头钉好了的把手,险些就摔在了车厢里。
“怎么回事!”他实在有些忍耐不住脾气:“都是死人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已经按捺不住去掀帘子了,管事才犹犹豫豫的凑过来,把一封信递给他:“少爷,前头有人拦路,让我把这个给您......”
李韶扫了一眼接过来,皱了皱眉头又问:“人呢”
管事连忙去让人把人带过来,一面又担心的看了李韶一眼:“少爷,这个脊骨眼上,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咱们就算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也还是先回了金陵再说罢”
李韶看他一眼,已经打开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信上没有落款,写的是何知州的履历生平----他这才知道,何知州竟是定北侯府老侯爷曾经的家将的儿子!
一家子都拿兵器拼杀的,只出了这么一个文臣。
李韶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个缺点就是都想的多。
别的倒也罢了,可是定北侯府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刀子,快准狠的插进了他的心窝子里。
他终于明白了,这天底下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
分明就是何知州故意请君入瓮,跟卫家一道联合来设计他的。
而后又推出一个原本就跟金陵李家有旧怨的监察御史来,让监察御史出面告状。
可是为着这事儿,何知州自己也赔进去了......
他到底是接了李家的帖子,还真的把事儿给按了下
一百六十章·斩草
送信的很快便回来了,李家待这个孙子向来是上心的,就算是这次出了事,可是孙子原本就是个立得住的,往后的日子还长,他们知道大起大落的道理,便仍旧没有怠慢。
李韶看完以后更加如坠冰窖,分明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可是他的确是已经觉得寒从脚起,冻得连牙齿偶有些打颤了。
何文远竟真的就是定北侯府的人。
那就真的是何文远跟定北侯府做下的套。
面上定北侯府摘的干干净净的,半点儿痕迹没落下,成了个苦主,这一招请君入瓮之后便紧跟着是反间计,定北侯府统共只牺牲了一个何文远。
就是何文远,也不过就是降了一级罢了,以后也未必不能起复。
遭殃的,竟不过就是长缨长公主府。
他眼睛眯了眯,半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
这事儿再别想这样就完,他要定北侯府鸡犬不宁!十倍奉还!
到如今,他也觉出些门道来了,这事儿恐怕大多还是出在卫安头上-----卫家动作再快,也不过就是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不信卫家会反应灵敏成那样,那天在别庄里,能作主的也就两个人,卫玠和卫安。
可是卫玠的性格他是知道的,要说聪明是有的,要说决断,那也是有的。可是他就是个普通的聪明,能一下子出手镇住那么多庄户,处处打点的周到细致,还要从那个时候开始布局引诱出他让李家拿帖子,这不是卫玠能做到的。
那就是卫安了。
卫安这丫头本来就古怪的很,一个这么小的丫头,从来没有才名,却能一鸣惊人,把卓大家也给压了下去,从此一举成名。
在帝后跟前也能谈笑自如,还能借机讨好卖乖......
要说这些事是她做的,李韶还能信得几分。
一个毛丫头......
李韶从前再没有把卫安放在心上过,可就是这么个他看不上眼,纯粹想为着妹妹出一口气,才纡尊降贵的出手对付的小丫头算计了他,让他沦落到如今的下场。
这回连他也不能咽下这口气了,只觉得忍字头上那把刀是在割他的肉。
何文远......
李韶的脾气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谢良成却清楚的很,他站在城隍庙附近一座宅子里,仰头看了看挂满了柿子的树,又负手去看檐下摆着的一只青花大缸里养着的几尾金鱼,等卫安出来了,才问卫安:“你故意给他透露消息去,是什么打算”
是斩草除根的打算。
卫安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
上一世长宁郡主时常说,她是连根上就黑了的。
她从前不肯认,等到手里沾满了鲜血,踩着尸骨一步一步往上爬的时候,却也不在乎承认这些了。
总归她是不怕下地狱的,自然有仇报仇。
到了这辈子,原本倒是想改过的。
可偏偏长宁郡主不是她亲娘,她一双手又沾了人血。
这种事,一有了开端便停不下来了。
李桂娘一再纠缠,她原本是想抬手放过的,总归让她吃了教训就完了,可是没料到她们却没个完了。
她这才厌烦起来。
长缨长公主府如今算是一蹶不振了,可是金陵李家那边却不然。
只要李韶这个出息的子弟存在一天,金陵李家就不能跟长缨长公主府彻底断绝联系。
可李韶要是死了,事儿就未必了----那位李驸马还生了别的孩子呢,关系能好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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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六十二·波涛
长缨长公主府的事儿也就热闹了一阵,人总归是死了,说来说去,也是李韶自己不规矩想着跑回京城,才会倒这个霉,倒是怨不得谁。
街头巷尾的传了一阵,先还是指指点点说个不住,等到长缨长公主府改换门庭,连牌匾和门口的石狮子都尽数换过了,门庭冷落了下来,便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何况热闹这点子事,在京城从来就都不缺。
很快众人的目光就都被另一件大事吸引了过去。
紧跟着小皇子降生的喜事过去之后,就要迎来另一件大喜事了。
隆庆帝下了旨意,正式给藩王世子们选妃,还恩准藩王们留京等待世子们举行完大婚典礼才让他们回封地去。
说的好听点这是恩准,说的不好听点,这就是在寻着由头继续扣人。
总归还是想尽了办法扣着他们不让他们回封地去。
几个藩王们也就只有郑王还仍旧能气定神闲,总归他是光杆司令一个,又没儿子,根本不必担心选儿媳妇的事。
可是余下的却没那么坐得住了。
端王妃面上仍旧五旬去请一次安,有说有笑的丝毫不担心的模样,可家里头的蒲团却快给跪烂了一层。
端王府出事了。
才安生了一阵,推出一个御史试试水,端王就知道了上头的意思,再不敢胡闹,连那个御史,也被推了一把,想让那御史攀咬出临江王来,好推脱责任。
好容易这事儿也给压了下来。
可是才不过过得二三个月,将近年关,就闹出了一件大事。
说是腊月初四闹起来的,其实这事儿十月里就事发了------新任两淮盐政上了折子,称赞上一任盐政黄冰清在任期间发放盐引数额巨大,为两淮六省缴纳国库税银肝脑涂地奉献甚多,还统计出了数目,说譬如上一年,黄冰清便在每张盐引三两公使银和三两税银之外,额外征收三两,充入盐政衙门库房,以备公用。
其中除黄冰清借用其中十四万两采买玉器古玩,生子娶媳等庆典之外,还剩三十一万两,如今请交由户部征收。
不过一年,预先发放出去的盐引额外收的三两银子加起来就有四十二万两!
隆庆帝让户部一对,才发现历任盐政都不曾报备过有这项收入,让户部再调档案,也没有这项进项的公文和账册,心里已经知道不对。
密令江苏巡抚郑哲会同新任两淮盐政曾耀一同详细清查。
二月后,腊月初四,郑哲上了奏折,说历任盐政均有徇私舞弊,欺上瞒下,私自勒索盐商,收受好处之举。
历年预先发放盐引额外征收的盐引利息,总共有一千四百万两有余,上任盐政黄冰清光是任期内以采买饭菜等名头,就从盐商手里每户每月勒索五百两整。
粗粗一算,他任期不过三年,各项名头算下来,总共贪污竟有一百多万两。
隆庆帝大怒,当朝大骂黄冰清,一天之内连下了三道旨意申饬,又让礼部尚书章和当主审。
问罪的旨意发了下去,刑部尚书章和却病了。
隆庆帝冷笑一声,当即又点了新官上任,屁股都还没坐稳位置的刑部侍郎孙志远主审。
旨意一道道的发下去,举朝皆惊。
都知道盐政是个肥差,可具体怎么肥,却实在是不知道的。
直到听见说三年盐政,光是明面上能查出来的贪污数目竟就有一百多万两,才一个个的咋舌。
又好奇这事儿怎么都捂了
一百六十三·汹涌
端王自己也吓得不轻,他自来就会捞钱的。
先帝在的时候,他就跟一只硕鼠似地,别的兄弟斗得乌眼鸡似地,他虽然不明着插一脚,可心里怎么会没想头
人人都当他是窝囊,可是他却知道自己是闷声发大财。
往上倒退十几年,那时候先帝还在,他还没离京去封地,皇子之间又没分嫡庶,至多也就只有长幼之分,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他就牢牢地把持住了两淮盐政这一个位子。
第二十七任盐政就是他的人,经过他的手,献给端王的,少说也有二三百万两的银子。
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过的风生水起。
到后来,先帝死了,隆庆帝继位,那个盐政也换了,可他往盐政衙门捞钱的手段却是驾轻就熟的,人脉俱都现成的摆在眼前。
他的心腹要卸任了,他就让心腹推举出新任的补上去,补不了自己人了,就让心腹在离任之前打点好盐商。
一任一任的打点好了,人还没上任,先让盐商们奉上孝敬的钱。
一年四季总有各种各样的名目往盐政手里给钱-----儿子生儿子了,娶小妾了,家里连只狗生了小狗,那些盐商们都恨不得打一件金子造的笼子送进去。
财帛动人心,何况早就被人捏住了错处-----送上的银子,他且有数目,让那些盐商们都额外记录了,到时候就好反过来拿捏住这些盐政们,让他们多放盐引。
一环扣一环,盐政贪的多,他这里抽成的却更多。
这门生意还是从楚王谋逆了以后,他才想着彻底甩手的------其实自从隆庆帝上位以后,他就已经渐渐收敛了,不敢再贪的那么狠,至少左右盐政人选这一样是不敢再伸手了,只是借着人脉便利,撑着个把盐商,借着自己手里捏着那些盐政的把柄,多扣些盐引出来罢了。
可就算是这,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可偏偏他见隆庆帝生了儿子了,想着收敛了,竟忽然就闹出来了。
他瞪着眼睛,握紧了拳头到退一步颓然坐在了椅子上,半响才怔怔的说:“都收了这么多年了,封地上我们王府是如何的,你心里知道。”
端王妃喉咙一梗,想到他们在封地的藩王府邸,规制比之皇宫也差不多少了,面色就是一白,紧跟着便似秋风中的落叶抖个不住,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可怎么办......”她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落,惊惶得如同惊弓之鸟:“这回查的严呢......”
端王自己也揪着这么多天的心,自从知道这事儿以后,他就连着这么一个多月都没睡好,如今青白着脸摇头:“也未必就到了那个地步,现在不是还没查出来吗”
历任盐政那么多,未必就会查到先帝一朝去吧
那个时候的老臣,多多少少也要看先帝的面子......
他自己安慰自己,可其实心里也急躁得不知如何是好,想了再想,别无他法,催促着妻子:“往皇后宫里多走动走动......”他咬了咬牙,出了一回神才道:“若是实在没法子,往方家去一趟,寻寻方家老太太......”
端王妃进宫越发殷勤,每每见着小皇子便说上一箩筐的吉利话。
方皇后半点儿异样也没露出来过,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还说起儿女经来,落后又道:“你最近倒得闲。”说罢打趣一句:“放心罢,有礼部和圣上看着呢,这人选上再不会出错的。”
她是在说给世子们选妃的事。
换做从前端王妃自然会旁敲侧击的打
一百六十四·收钱
这件事像是滚雪球,越滚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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