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这个机会是千载难逢的,火牛阵一法早在出潼关时就谋划好了,想不到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竟给了他施展的机会。一想到可以再现千年前田单挽救齐国于危亡间的火牛阵,这位沉稳果决的宰相也不由得激动的心跳阵阵。
一夜无眠,天色尚未破晓,房琯便已全副铠甲加身,亲自到军中做最后的视察和动员。
上万头黄牛已经饿了一夜,在饥饿与恐惧的驱使下,烦躁不安的叫着,声音此起彼伏甚至可以传到数里之外。乍听起来就好像无数只鬼神来到了地面上一般。
黄牛的尾部都绑满了易燃物,发动之前,需要把所有的黄牛全部点燃。黄牛吃痛,便会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如此一来上万头黄牛所组成的火牛阵就会成为无坚不摧的利器,纵使安贼叛军战力惊人,难道还敌得过这火牛吗
房琯站在一头烦躁不安的黄牛身侧,伸出手用力在牛背上抚了抚,那黄牛似乎也心有灵犀一般,竟神奇的停止了叫声。
一旁的部将军卒见状,都不免精神为之一振,觉得这是好兆头,齐声说道
“此乃上上大吉之兆,此战定然旗开得胜!”
房琯笑了笑了,又肃容点头。
“此战必胜,不负皇恩!”
很快,这句话就此起彼伏的传了开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响成了一片,数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隆轰隆的行军声竟好似闷雷一般,大军开拔,目标正是位于谷水东岸的叛军集结地。
谷水发端于渑池,自西向东经新安等县于洛阳西北方汇入洛水,安贼叛军的主力正是驻扎于此地。千金堡一带的地形虽然开阔,可再向洛阳方向靠近,便已经山峦起伏,而这处河口的平顺之地就成了最适合大军通行的地方。
因此,叛军主力驻扎此地,房琯所领的大军也要事先攻取此地。
天色渐渐亮了,不过天上却是阴云密布,云层压的很低,仿佛随时就会降下瓢泼大雨一般。由此能见度也开始变得很低,即便在高坡之上,视线也很快被云蒸雾绕的水汽所阻住。
房琯心中有些隐隐的担忧,火牛阵的关键便是火攻,如果老天
第七百零三章:功亏最后时
接战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房琯的嘴角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而这种笑容通常都在大胜底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此时,叛军阵型大乱,再想回天除非有奇迹出现。
紧接着,叛军军阵内燃起了熊熊的大火,耀眼的火光与浓烈的烟雾混杂在一起,更使得战场上混乱不堪。然则,火光和烟雾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反作用,本已经受惊的耕牛不知何故竟又被火光和烟雾所震慑,开始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而不是一开始那样只往一个方向冲击。这就给驱赶火牛阵的军卒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因为火牛阵即将有失控的可能。
立马在远处观战的房琯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却并不甚担心,反正火牛阵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叛军军阵也在火牛阵的冲击下陷于七零八落的境地,接下来便由军中将士完成对它们的最后一击吧!
“全军出击!”
随着主帅军令下达,掌旗使手中旗帜变幻,数万大军轰然开动,如山呼海啸般的狂奔而出。
也就在与此同时,火牛阵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状况,有一两头耕牛在火光和烟雾的阻吓下居然调转了方向,往来时的路上的狂奔。这就相当于起了带头作用,其他的耕牛见状也跟着纷纷掉头。负责驱赶的军卒一看这种情况便慌了神,哪怕这些耕牛向两侧四散而逃也绝对好过当下这种情形,因为大军马上就要发动攻击,火牛阵调转了方向岂非矛头指向了自家人吗一旦冲撞到一起,后果不堪设想!
只可惜,耕牛毕竟是畜生,又没有经过特殊的训练,火光和战鼓声都成了它们失去最后一丝温驯的诱因,任凭驱赶的军卒如何鞭打呵斥都不顾一切的往来时的方向狂奔。也许在它们简单的头脑里,只有往回跑才有可能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等到房琯发现这种状况时,大军已经出动,即便想要躲也来不及了。
“房相公,火牛阵调头,我大军有被冲垮的危险!”
李嗣业面色焦急,眼睛里更是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担忧。
这种状况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一切似乎都尽在掌握中的房琯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房相公倒是说句话啊再不下决断,火牛阵就要冲垮自家人马了……”
上万头耕牛至少有六成调头直冲唐军军阵,房琯坐在马背上看的清清楚楚,也觉得屁股底下升起阵阵凉意。
然则,受了惊吓而狂奔的耕牛是不会留给房琯更多的时间的,在他愣神的功夫里已经一头扎进了正向前突进的唐军军阵里。
“房相公,快下决断吧,火牛阵已经冲进大军之中,再晚,阵脚就要乱了!”
火牛阵的威力李嗣业已经见识过了,叛军何等的勇悍,都在这群畜生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倘若放任不理,只怕这些唐军也会紧随其后,落得一样的下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这个结果”
不知何故,房琯口中竟在喃喃发问,这可把李嗣业急的满头冒汗。关键时刻,房琯这个主帅不是要急出了失心疯吧
其实,房琯心中的确存着一种不解的情绪,记载中田单破燕军的火牛阵明明无坚不摧,无往不利,可每提及过这种阵法会有反噬的状况啊更没说过火牛阵一旦反噬,又该如何应对处置
直到李嗣业大力的摇晃着他,房琯的心神才被重新拉回现实之中,但是,只这一忽的失神,唐军前锋已然被火牛阵踏的乱七八糟,溃不成军。
“老夫现在心绪不宁,李节帅你说说,现在该如何处置才能把影响和危害降到最低”
现在不是顾及脸面的时候,是以房琯也很实诚的说出了自己现在心乱如麻的处境。李嗣业闻言,也是急的两手一摊,他能有什么好办法那些耕牛都是畜生,又是受了惊的畜生,此时根本就不会再听人的指挥,只会由着性子狂奔乱突一阵,什么时候耗光了体力,什么时候才可能会停下来。为今之计,也只能避开这些畜生,省得被叛军占了便宜。
“撤兵,整军来日再战!”
李嗣业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了一句话,房琯听后大摇其头。
“这,这总攻决战岂能是儿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军心士气泄了,再想凝聚起来,千难万难啊!”
李嗣业沉默不语,自己领兵多年,这点浅显的道理又岂能不知道可以眼下这种状况,如果不壮士断腕般的立下决断,极有可能糜烂一片,而被反应过来的叛军打个措手不及。
此时的被火牛阵冲散了大片人马,李嗣业举目观察,至少当在万人的规模,而随着烟雾越来越浓,战场上的形势便更加显得扑朔迷离,叛军的动作也难以准确的观察到。
在房琯那里,还在为这次攻击突袭戛然而止觉得惋惜,李嗣业心中却时刻担心着叛军回趁机反咬一口,到时候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房相公不能再犹豫了!”
原本房琯在东征的路上杀伐决断,也很得李嗣业的推崇,可现在他却发现面前的房琯竟像换了个人一般,近乎于糊涂的固执坚持,而在需要立下决断时,又是无比的优柔寡断。
&
第七百零四章:败讯动长安
长安太极宫永福门,大唐天子李亨在宦官的搀扶下登上了东南角的阙楼,举目眺望,星星点点的灯火遍布于一片黑暗之中,就好像天上的银河。
李亨回头看了眼一直紧随其后的李辅国,笑着说道
“你可知道,一个城市的繁华能从何处体现吗”
李辅国也跟着向阙楼外望了一眼,眨着眼睛答道
“奴婢以为,当看城墙有多高,储粮的多寡,能养活多少人口!”
这么回答也无可厚非,衡量一个城市的标准,人口当然是最根本的,但李亨却又摇了摇头,抬起手臂指着远处摇曳密布的灯火,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都不是,你看这初夜时的灯火,比从前……”
他刚想说太上皇在位时,但马上又意识到失言,便改口道
“从前繁华时,朕在勤政楼上便见过这般规模的灯火,现在想来竟有恍若隔世之感啊!”
说着话,李亨感慨连连,李辅国便顺着他的话头问道
“奴婢当年人微位卑,无缘登上勤政楼,敢问陛下比现在时,是多还是少呢”
这句话若在旁人身上,是绝绝对对不敢问的,万一当时的灯火比现在的多,岂非是给天子难堪吗、但李辅国就是有这个把握,既然天子主动提起了,就一定是希望自己与之深入的说下去。
事实上,李辅国的想法也正中了李亨的痒处。只见这位刚刚登基不满一年的天子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得意。
“若就实而言,不相上下!”
虽然不相上下,但也是绝不可以小看的。毕竟,长安刚刚经历了历时达数月之久的大战,能恢复的如此之快,绝对是个奇迹。这也是李亨隐隐然产生骄傲情绪的原因。
“只有小富之家才有余钱在入夜以后点灯,如果衣食无着又怎么可能把不多仅供生活之用的钱浪费在照明上呢看看,看这满城的灯火,每点亮光所代表的就是一个小富之家啊!”
李亨手指着虚空,情绪显得有几分激动。
“陛下勤政爱民,奴婢感佩之至!古今圣主也不过如此啊……”
此时的李辅国在李亨面前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甚至于怎么好听就怎么说。偏偏李亨听了以后还很受用,只不过他对自己还算有着清醒的认识,又笑着摆手。
“别尽拣好听的糊弄朕,朕需要你在身边时时以实言提醒,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知道拍朕的马屁!”
如果换了别的大臣与此时的李辅国易地而处,一定会被天子这番话吓的跪地请罪,但李辅国却深知李亨的性格,笑的愈谦卑。
“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见过那些圣主是什么模样,可陛下的功劳却是实打实的看在奴婢眼里,挽救社稷于危亡之间,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处置政务,哪一样不是为圣主者该做的呢如果这还称不得圣主,还有谁能称为圣主呢”
李辅国在辩解的同时,又狠狠的拍了一记马屁。
李亨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也不与之多做争辩,只点指着他笑道
“这话也就在朕的面前说上一说,如果被宰相们听到了,朕可没你的脸皮那般厚……”
说了一阵话,李亨疲惫的舒展了一下筋骨,长长的打了个哈气之后,又伸展双臂,抻了个长长的懒腰。
“明日就是虫娘大婚的日子,朕今日破一回例,现在就回宫去歇息,养精蓄锐!”
李辅国附和着点头,又似欲言又止。李亨见状就让他有话直说。
“奴婢一直有句话如鲠在喉,今日陛下既然问起,就也斗胆建言。陛下龙体乃是大唐根基所在,如此废寝忘食,万一身子熬不住,大厦岂非就有将顷之危了”
闻言,李亨的眼前竟腾起了一层水汽,好半晌才道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好,可朕不能休息啊,关中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眼下正是百废待举之际,朕又怎么能独自享乐呢现在房琯领兵在外,每日耗费钱粮之巨令人瞠目结舌,朕如果有半分松懈,又从何处为他筹集粮草呢’
“陛下……”
突然,李辅国竟呜咽了,一句话哈没说完斌已经泣不成声,再看他的眼眶里已经挂满了泪水,继而又扑通一下跪倒在宫墙阙楼冰冷的石阶之上。
“陛下日日如此操劳,日渐消瘦,奴婢看着,看着心疼啊……”
李亨也许受到了李辅国的情绪感染,虽然面色相对还算平静,但身体却抖的厉害。良久,他才走了几步来到李辅国身前,将手扶在了李辅国的肩头。
“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着想,但社稷为大,朕的身体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够使大唐回到从前那般的安定繁荣,朕哪怕只能再有十年寿数也是心甘情愿的!”
“陛下慎言,不可……”
李辅国被这一番话下坏了,即便一直有演戏的成分参杂在所有的举动里,但毕竟也是无法摆脱命运之手的,现在李亨这番话直如许愿一般,若当真被老天听到了,他实在不干想象下去,想要阻止却是晚了一步。
就在阙楼上的气氛由喜
第七百零五章:树影稀落落
崔涣在政事堂内等着后续送来的军报,但却一无所获,这更使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联想到太极宫宫门禁闭,又见不到天子,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一时间竟有面对大厦将倾时的恐惧与无力回天感。
“房琯啊房琯,你带出去了朝廷十余万主力大军,可千万不要……”
不祥的预感实在难以说得出口,原本他还怀疑那份军报究竟有几分当真,现在看来实在不能以乐观的心态看待此事。
不行,无论如何如何必须见到皇帝,否则如此惊天的大事,就算他身为宰相也担不起这份重担啊!
“相公,政事堂外有贵人求见!”
政事堂内佐吏颤巍巍轻声的禀报,佐吏们最擅长察言观色,早就看到崔涣一脸的阴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也可以肯定,其所忧虑之事绝对是前所未有的麻烦。若再以往,看到崔涣心情不好,绝大多数的佐吏是不会凑上前去触霉头的,然则今次却是个例外。
“何人求见”
“回相公话,贵人说了,一见便知!”
崔涣早就心乱如麻,眼见现在还有人在这里端架子,打哑谜,也就失去了耐心 ,不耐烦的挥手道
‘崔某现在没空,你去告诉外面的求见之人,待大事以了再来也不迟……’
佐吏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顾虑,最终还是咬牙说道
“您还是见一见吧,贵人嘱咐下吏勿要说破身份,相公一见便知。”
崔涣刚想将那佐吏轰出去,可话到嘴边心下就是一动,难道来人与今夜的变故有关念头一经冒出来,他立时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暗道现在的形势如此击破自己怎么还如此的后知后觉呢
“带他来见吧!”
得到了宰相肯定的答复,那佐吏很明显松了一口气,不多时便见一个身姿婀娜的人影出现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崔涣讶然,竟是个女人!只可惜此人已一袭薄纱罩面,看不清楚面目,正在揣测其身份的时候,只听她压低着声音,款款道
“天子吐血晕厥,不宜公开露面,外朝一切事宜全权摆脱崔相公……”
闻听此言,崔涣便如遭铁锤重击一般,眼冒金星,头晕脑胀,以至于此人后来又说了些什么,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