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虫娘却干脆的打断了秦晋的提醒。
“请,请郎君速速随妾身入宫去觐见天子!”
一声郎君让虫娘耳热心跳,好在有着黑夜的遮掩,秦晋并没有看清楚她脸上所流露出的娇羞神情。
虽然婚礼按照计划挡在明日举行,可照着眼下这般局势发展,明日的婚礼只怕充满了变数。只是因为情势紧急,她一时间还来不及为此而懊恼。
李家的儿女自幼长在深宫之内,耳濡目染之下见惯了尔虞我诈的争斗,虫娘又天生聪慧,岂能看不出当下局势的微妙与险恶之处房琯战败对大唐而言,的确是个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可也不足以动摇长安局面。真正令她如临大敌的是,皇兄竟在得知房琯战败生死不知的军报后吐血晕厥。
天子的健康突然恶化,一切原本看似绝对安然的平衡,竟脆弱的不堪一击。
崔涣下令命秦晋出城去掌握军队,而在虫娘看来,更为紧要的是守在天子身边。不论皇兄生死如何,这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入宫”
秦晋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但马上就明白了虫娘的用意。这时,虫娘已经翻身下马,紧走了几步来到他的面前,焦急的催促道
“现在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了,郎君早一刻赶到宫内,就早一刻能够掌控当前的局面!”
仅仅是瞬息间的功夫,秦晋已经把前前后后思量了一遍,如果说长安是大唐的重中之重,那么天子就是长安的重中之重。此时到神武军中去,只能保证他个人的安危,而如果能守在天子的身边,就算天子在今夜驾崩了,他也能够在第一时间掌控局面!
秦晋也不废话,当即就同意了虫娘的建议,不过在此之前还是派了人出城往神武军中送信,简要的向杨行本说明情况,并令其整军随时应对变化。
安排完毕之后,虫娘也早就坐回到了马背上,一行人打马扬鞭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一片的街道之上。
虫娘出宫果然是有备而来,负责把守永安门的守将在得了她的通讯之后竟十分配合的打开了宫门,放他们一行人鱼贯进入。
秦晋头一次掩藏身份进入太极宫,此时混在公主的随扈队伍里,也不引人注意。
进入永安门以后,虫娘和秦晋先后下马。
“皇兄此时正在甘露殿,妾身出宫时,还未彻底恢复神志。李辅国和皇后守在那里……”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秦晋马上就猜出了其中隐藏的意思。
那就是她对李辅国和皇后并不放心,尤其是张皇后,曾经在幕后策划刺杀广平王,好在广平王运气不错,躲过了一劫,否则现在早就化作了腐肉枯骨。
在秦晋看来,李辅国现在的羽翼远未丰满,因此很难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反倒是张皇后,其人性子偏狭,做事又不顾后果。万一她在此时心生恶念,重蹈韦后毒杀中宗覆辙也不是不可能的。
万一张皇后真的这么做了,再假传天子遗诏,立普安王为太子,承继大统则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实。如此一来,广平王就被动了。且因为广平王被谋刺一案中,秦晋又把张皇后得罪死了,其间的凶险就算用脚趾头去想都能想的明白。
秦晋停下脚步,扭过头来看着虫娘,正好虫娘紧紧的跟在他身后,避之不及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原本冷静睿智的公主立时又变成了扭捏含羞的少女,如果不是夜色遮掩,秦晋一定能看到她从脸道脖颈间都红透了。
“多亏公主决断,请受秦晋一拜!”
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虫娘像受惊的小鸟一样跳了开去,继而又颤声说道
“时间不容耽搁,郎君快去吧,妾身只能帮到这里了!”
看着秦晋急急而去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无尽漆黑的虚空中,虫娘不觉间竟有些眼热鼻塞,妻子为丈夫谋划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那一拜看似相敬,却是又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开了好远,好远。
“今日方知,何为咫尺天涯……”
似自言自语的轻叹了一句,然后便转身离开,并没有跟着秦晋一同赶往甘露殿。
张皇后回到寝宫之后,始终觉得心神不宁,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了一阵之后,终于一骨碌起来,再次去往甘露殿,此时哪里能离开天子半步呢就算见不到天子,守在门外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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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君臣促膝间
甘露殿外时高时低的争吵声令李亨频频皱眉,他不满的转向身边势力的宦官。
“出去,告诉外面的人,朕在与御史大夫商议举国重视,哪个再敢聒噪喧哗,定不轻饶!”
李亨是个很少发脾气的人,就连他身边的那些宦官宫人都很少见到高声训斥某人,现在突然发作都不禁面面相觑,。
很快,甘露殿外的嘈杂声消失了,殿内重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秦晋静静的坐在榻前,他今日无诏入宫本是犯了大忌的,但李亨见到秦晋以后非但没有半分责备,反而面露欣喜之色。
“是虫娘带你进来的吧”
天子开口不提公事,竟只说些家常,这也出乎秦晋的预料。
“本来明日就是你们大喜的日子,偏偏房琯兵败,朕的身子骨又不争气……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待虫娘,否则朕可不会同意……”
提着气说了一阵话,李亨就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又恨是控制和压抑,只咳嗽了几下便闭目养神。
秦晋只得俯首道
“万请陛下保重龙体,只有陛下康健,长安才会安稳,天下才不会再次生乱!”
关于寿安长公主的事,秦晋不愿意向李亨做出什么口头承诺。既然她将不可避免的成为自己的妻子,又怎么会对她不好呢
听到秦晋如此说,李亨挣扎着又睁开了眼睛,勉力撑起身子,一把抓住秦晋的袖子,整个身体都几乎挨在了他的身上。
“秦卿只说,若朕有不测,难道天下还会生乱吗”
秦晋很少见到李亨如此失态,心下也不免生出些许恻隐。都说当皇帝好,千百年来争得血流成河,可看看这个李亨,只怕出生在帝王家,自打成为太子以后就没有一刻快乐过。继位成为了皇帝更是日日熬心血,来自于朝野内外的各种压力就差压垮了他的脊梁。
“陛下,大唐之危机不在野而在于朝!”
他也只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难道还能直白的指出来,只要你这面刚闭眼,你的老子、儿子、老婆就要一股脑的跳出来争天下,然后争的头破血流
李亨虽然仁厚,却是个心思十分细腻缜密的人,只须稍稍一句提醒,立时就明白了秦晋话中所隐含的真正意思。
但与此同时,李亨的脸上竟又浮现出一丝悲凉之色。
“朕的身体今日便像积寒冰三尺,又岂是一日之功呢就连朕自己都难以保证何时会撒手西去,若果真不测,朕哪里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啊!”
说到最后,竟已经隐隐显出了哭腔。
秦晋见状暗暗感慨,人力终究还是有穷尽之时,就算贵为皇帝也有如此悲哀的时候。虽然他不愿意明说,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旦李亨有个三长两短,长安朝野将立时掀起狂风骤雨,稍有应对不当就可能引来无穷无尽的祸患。
在如此情境之下,秦晋又能说什么呢他此来的目的就是要守在李亨身边,以便当真有了不测,可以第一时间应对,还要避免宫中那些居心叵测之人趁机作乱。所以,即便李亨戚戚然近乎失态,也只能选择沉默,他又不是什么神医,有着妙手回春,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
“秦卿你说,你说,朕该如何选择”
李亨忽而提高了音量,又猛然间顿悟般的一拍脑袋,急急道
“对,对,册立太子,只要储君之位一定,所有的纷争自然就烟消云散!”
秦晋看了一眼李亨,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立太子的确是个法子,但也不能解燃眉之急。
“当务之急,乃是陛下将养好身体,至于太子一事,或可从长计议!”
李亨的眼神立时又有些迷茫了。
“难道秦卿不赞同册立太子”
“臣当然赞同册立太子,但却要时机成熟,否则仓促之间所作出的决定,又怎么能保证没有后患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李亨已经方寸尽失,如果自己赞同他册立太子,将来一旦身体恢复,万一后悔了今日所做的决定,自然会把原因都归咎于自己。因此,不管秦晋有多么迫切的希望李亨册立广平王为太子,仍旧要以一种谨慎持重的态度来劝说其三思而后行。
但是,李亨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他自觉身体难以撑持下去,因而才有了尽快解决一切身后麻烦事的想法。只是从秦晋那里看来,李亨未必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虽然伤元气在所难免,可也总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现在怕只怕宫中有些人做了手脚,万一促使李亨提前驾崩,那可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是以秦晋也不多说,只静静地等着李亨平静下来,只有他平静下来,一切才有的谈。
好半晌之后,李亨终于恢复了理智,甘露殿内所能听到的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陛下当前所虑难道不是房琯兵败一事究竟会造成何等杨的影响吗”
“确实如此,朕现在心乱如麻,难以思考,还请秦卿替朕廓清眼前这一团乱麻!”
李亨一旦沉静下来,立即就恢复了以往的谦逊和谨慎,与
第七百一十章:天子忽反常
“亡国”二字就像锋利的锥子一样,直插进了李亨的心脏,明明虚弱的身子竟陡得绷直,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既然,既然贼乱已经平息,又,又何以至亡国呢”
其实,秦晋说这话乃是根据他那一世的史实记载,藩镇割据将好好端端一个唐朝折腾的死去活来,但若说定乱之后就有亡国之危也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毕竟按照记载中的历史进程,安史之乱以后,唐朝仍旧苟延残喘了一百五十年。而一百五十年的时间对于某些王朝而言,已经相当于它们由始至终的整个进程了。只是在秦晋看来,如此一个大权旁落,又几度被异族攻陷长安的唐朝,已经生不如死。
“陛下以定乱为由,大封节度使于各地,便宜处置各地军政财权,将来如何收权,所设置的节度使,哪些需要裁撤,哪些必须保留,须裁撤者如何裁撤……诸如此类问题,不知陛下可有定策”
“这……”
李亨一时语塞,在他看来,节度使乃是持节的使臣,权力均来自于天子,一旦完成了使命,一纸诏命将其召回便是,又哪里需要什么未雨绸缪呢可从秦晋的话语中,李亨又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那就是这些节度使封出去容易,再想收回来则未必能够如愿了!
思忖了一阵,李亨又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支点。
“朕相信,年余以来,陆续分赴各地的节度使都是忠心之臣,断不会辜负于朕,若以大夫之揣度而用人行事,朕岂非被束缚住了手脚吗”
闻言,秦晋叹了口气。
关于安史之乱所引发的藩镇割据,秦晋曾不止一次的研究过其中的根由,最终所得出的结论却是令人沮丧的。这种局面的形成也绝非某一种原因而导致,从制度、经济、乃至兵制等各方面都能够找到站得住脚的原因。一言以蔽之,在大乱之后,若想完全避免藩镇割据的局面,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致乱的原因虽多,但也不是完全缕不清头绪。
这事首先得从土地说起,唐朝经过李隆基统治近半个世纪,社会已经高度繁荣,而这种繁荣也必然付出相应代价,其中影响最为深远和严重的就是土地兼并。要知道唐朝的立国之本是均田制,一旦土地高度集中在权贵大族手中,必然就会有大批的良民丧失土地,而成为依附于土地所有者的佃农。
随着土地兼并的日益严重,均田制跟着土崩瓦解。如此一来,和均田制互为表里的府兵制也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唐朝前期,府兵是主要的军事力量,由均田制的受惠者,也就是世受永业田的良家子作为主要兵源。然而,均田制瓦解,使得拥有土地的良民越来越少,各地的折冲府无法征发到足够的兵额。久而久之,府兵制也随之难以为继,变得行将就木。
可唐朝的疆域太过辽阔,从西域到大海有着漫长的边疆线,契丹人、大食人,吐蕃人都是唐朝年年征伐的对象,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契丹人,对于这个近几十年崛起的强大凶悍部族,每每都必须以重兵围剿。
可府兵又没有足够的兵员来支撑这些战事,于是就转而以就地募兵代替府兵。沿着唐朝的各个边镇重地设置节度使来代替以往的行军道大总管,节制提调这些就地募集的边军。与此同时,又为了使边军发挥最佳的战斗力,军粮补给也改为就地截留地方的租庸调。所以,节度使往往又兼任一道乃至数道的制置使,架空了各地的郡太守,成为地方上最为实权的大吏。
如此一来,原本完善的府兵制就此名存实亡。当年的府兵一旦没有战事就会将归于朝,兵散于野,而改行募兵的边军则为常备军,一旦节度使任职期限过长,就难免会形成兵将只知主帅而不知有朝廷的危险局面。
就拿安禄山来做例子,为范阳节度使近十年,同时又兼任河东、卢龙节度使,也就是说整个黄河以北的所有土地兵员均在其职权掌控之内,唐朝边军半数以上的精锐都在其麾下。如此重权在手,就算普通人恐怕也很难不产生异心吧。
李隆基在这一套制度失衡的泛滥与蔓延中将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过于自负使得他把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朝堂之上,而没有思考究竟如何才能制约地方上日渐失衡的权力格局。如果他能早一日发现问题,对这种失衡做出一定的调整,唐朝也未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对于时下许多大臣把安禄山的造反归结于杨国忠的过分逼迫,秦晋是不屑一顾的。就算安禄山现在不反,将来也早晚必反,因为在一个权力制约失衡的体系内,他掌握着唐朝近半的精锐兵力,不反才是反常。
当秦晋把这一套想法和盘托出时,李亨一时间竟有些发蒙。他虽然贵为天子,但在做太子时一直遭受打压,很少有处理政务的机会,因而在具体政务上他也算是个新丁,而唐朝现行体制的各种弊端自然也就没有明晰的印象,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感觉。
在秦晋几番细致耐心的解释下,李亨才有如遭重击之感,他忽然发现,自己此前所有的努力似乎都用错了方向。自打继位以来,他废寝忘食,不厌其烦的处置着所有力所能及的政务,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失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影
第七百一十一章:急转又直下
李亨突然发病,把秦晋也吓了一跳,之前两人的交流十分顺畅,虽然看着他气息虚弱,可也绝没到这种地步。几名御医哆哆嗦嗦的奔了过来,有把脉的,有婆娑前胸的,还有掐人中按虎口的,一干人手忙脚乱,围着昏迷不醒的大唐天子,竟是不知所措了。
秦晋瞧见还有个御医不紧不慢的进来,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问道
“陛下病症到底如何难道之前就没诊的清楚吗”
那御医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又是在威震长安的秦大夫面前,只得哭丧着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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