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幸福来敲门
午后京里的茶肆热闹了起来,京城里的大老爷们在午后都是习惯到茶肆里歇歇脚。
他们都是终日辛苦繁忙,直到这个时候才有闲暇到茶肆与二三朋友喝茶深谈。
茶肆里的茶客喝法也是各有不同,有人喜欢用壶泡了喝,有人喜欢用大碗来喝,有人喝茶是坐着喝,有人则喜欢斜斜躺在塌上小饮一会再眯瞪一会。
在街边阴凉地方也经常摆茶摊,卖苦力的轿夫车夫在摊边站着喝上一大碗茶消消暑解解渴。
至于茶肆里雅间的喜欢边喝茶边听曲听戏然后看看报纸,而坐在大堂上的茶客就喜欢听说书或者与那些听说能与京里王公贵族,绯袍大员说得上话的先生讲讲报纸上的事。
今日京里一名叫丽水台的茶楼里,座客盈满。
大堂里十几张茶座上坐得满满的,茶客们品着是云雾,龙井,毛尖,桌上还摆着一碟碟的瓜子,油酥饼,水晶糕。
“先生,今日报纸上说得是什么啊”
一名儒雅的中年男子道:“我看看,诶,不得了了,出大事了。皇明时报上说,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张有德奏请册立太子了。”
“诶,这算什么大事,这般大臣们不是天天说要册立太子吗”
“这一次不一样,你忘了去年时候天子说了谁敢再说这事就拖到皇长子十五岁时再说。”
“啊,那不是坏事,这人是不是存心不要皇长子正位东宫啊”
“那倒不是,这人也没说得明白,就说是册立东宫的事既是要办,问皇上该准备些什么。”
“合情合理啊!”
“诶,然后天子罚了三个月俸禄。说他妄自揣测天心。”
哈哈,茶肆传来了一片笑声。
“不过这事没完,工部尚书舒应龙上疏说张有德言策立太子这事就是他同意的,陛下要罚就罚他吧。”
“诶,你看这事闹大了。但这位舒尚书可真是忠臣啊!”
“难说,难说。”
“然后内阁也上疏了,诶呦,几位相爷也都是忠臣啊,他们一起上疏请求皇上最迟于明年春天册立太子。”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就是不办的意思!”那先生摇了摇头。
众茶客们闻言当下是一片哗然。
“这皇明日报看得烦心,那么天理报,新民报讲得是什么”
“天理报上讲得是人伦纲常,父为妻纲,君为臣刚,夫妻人伦之事,请得是御史冯从吾来执笔,此人乃名儒,素有关西夫子之称。”
众人道:“道德文章听的腻。新民报讲什么”
“容我看看,这新民报上讲得是武后,也就是武则天陷害王皇后的事!”
众茶客们闻言纷纷来了兴趣道:“好,好,咱们就听这一段。”
几名豪爽的茶客丢出几个铜钱。
好吧,那先生叹了口气,他将三份报纸摆在一起,似从其中看出了一些什么来。
茶肆里二人待先生开始说报纸时,却一并离开。
这二人正是汤显祖,乐新炉。
二人上了马车,汤显祖道:“百姓都关注在国本之事上,都知拥立国本的乃是忠臣,连舒全州上了一疏都能被称赞,由此可见民心所向。”
乐新炉道:“正是,国本至今不立,我等之前都以为是申吴县蛇鼠两端,但前几日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来说,也有郑贵妃在其中作梗。”
“哦怎么说难道真如新民报上所言有人要当武后”
乐新炉道:“郑贵妃现在或许不敢当武后,但是若皇三子坐上东宫之位,她或许就有此心了,下一步怕是要废皇后了。”
汤显祖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先儿子立为储君,然后母凭子贵当上皇后。但此事如何流传出来的”
乐新炉道:“此事我们不着急商量,见了匡吾先生再说。”
二人坐着马车来到罗大紘的府邸。
二人到时,但见罗大紘正在书房里。他见了二人道:“两位来得正好。”
汤显祖问道:“来时听说宫里有人要作武后。”
罗大紘闻言点点头道:“是啊,我们坐下说。”
下人给三人奉茶后,罗大紘道:“我也昨日到礼科时,听同僚议论方才知道。前几日,天子召礼部尚书林侯官陛见。”
“天子久不见大臣,更不用说召对之典,我等都不知陛下召林侯官说什么事。但我等都想林侯官是礼部尚书,在册立国本之事上他是能说得上话的。”
汤显祖,乐新炉都是一并点头。
汤显祖道:“我当年在大宗伯幕下时,知他素怀忠义之心,在此大节上他必不会含糊。”
“是啊,闻知大宗伯入宫召对的事,内阁九卿们都是守在乾清门前,我等科道言官虽不能入内,但也在六科廊里等消息。本以为国本之事有了什么结果,但最后众阁部们对此都是不提一词。”
“怎么会这样”
罗大紘叹道:“后来我派人打听才知道了一些消息,原来林侯官出宫时只道了一句,大概的意思就是,不意唐高宗时上官仪之事重演。”
汤显祖吃了一惊。
乐新炉道:“天子召对不能对外人透露,所以大宗伯没有明说,但这一句话我等可以揣摩出一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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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2.第1226章 同受弹劾
第1226章 同受弹劾
礼科廊中,罗大紘与胡汝宁四目相对。
胡汝宁问道:“内阁可有奏疏入”
罗大紘点点头道:“刚刚送来,还请都谏过目!”
胡汝宁从罗大紘手中接过看了数疏后问道:“都在这里”
罗大紘将放密揭的手背在身后道:“回禀都谏都在这里了。”
胡汝宁狐疑地看向罗大紘,对一旁书手道:“取备薄来看!”
书手将备薄奉上,胡汝宁一一点过,向罗大紘指着道:“为何独独少了这一份。”
罗大紘道:“都谏方才问的是奏疏,奏疏都已在此,唯独这份乃是阁臣给陛下的密揭,不在奏疏之列。”
胡汝宁道:“还不快取来。”
罗大紘道:“回禀都谏,请恕下官不能从命。”
“你敢违抗本官”
“不敢,只是下官想依照规矩,若六科有其事重大者,各科必须进行通奏。下官想将密揭给各科同僚一并过目再说!”
“大胆,密揭乃是内阁与陛下之私书,尔如何敢偷看。再说这阁臣密揭也从无发科的故事。这必是内阁或文书房的失误所致!”
罗大紘冷笑道:“若非这失误,也不能让某窥得这位阁臣的真面目。还请都谏稍等片刻,等各科给谏都到了再说!”
胡汝宁屡索,罗大紘就是不给,二人不由争执起来。
这时吏科,户科几名科臣闻声赶来时,罗大紘当即取出密揭当堂道:“诸位听听首辅于给皇上密揭说了什么”
“……臣虽名列公疏,实不与知。册立一事,圣意已定。张有德愚笨不谙大事,皇上自可决断册立之事,勿因小臣妨碍大典……”
听闻这里,科臣们都是面色骇然。
张有德愚笨不谙大事……勿因小臣妨碍大典……
这封密揭申时行说得实在很无耻啊。张有德上疏百官是一致叫好的,但在申时行口里成了愚笨,至于言官上疏册立国本在申时行口里成了小臣鼓噪。
罗大紘举疏对着众科官们道:“诸位同僚,你们看申吴县受国厚恩,却内外二心,藏奸蓄祸,误国卖友,罪何可胜言!”
“此盖其私心妄意陛下有所牵系,故表面之上附廷臣请立之议,而内里却阴阻其事,自以为是交宫掖之谋,以此得圣心眷顾。之前屡屡向天子奏请册立东宫,即为了明居羽翼之功,若是不成,也可为趋炎附势之道。申吴县自以为聪明,操此术以愚天下久矣,罗某就算不要这乌纱帽,也要在今日为天下揭露此贼嘴脸。”
听罗大紘之言,众科臣有的暗暗叫好,有的则是面上全无血色,有的则为罗大紘的慷慨陈词公然鼓掌叫好。
而胡汝宁见事压不住,顿时面无血色,只能任罗大紘如此。
事情遮掩不住,胡汝宁左思右想之下,当即离开六科廊往林延潮的府上而去。
却说林延潮这近一个月来,都是称疾在家。
这告病情由是‘气怒攻心’以致于头昏脑胀不能理事,故而向朝廷请求称疾告归。
林延潮这当然是假病,而朝中百官也知他为何‘生病’。
自那日林延潮面圣出宫后那一句‘上官仪之事今日重演’,悄悄地在文武百官里传播开来。
众官员们猜测(脑补)得都差不多,天子要召林延潮商议册立东宫之事,结果为郑贵妃所阻扰,故而林延潮因此气病在家。
有了此事后,朝堂上官员们纷纷来林延潮府邸探病,对于他们的打算,林延潮当然明白。
林延潮对于当日宫里的事是绝口不提,任他们一再询问就是不说,知道从林延潮这里打探不出具体细节,官员们也只好一起恳请林延潮继续留在朝主持国事(好容易有个在国本事上正面刚的,可不能让他跑了)。
林延潮则表示再看看。
至于内阁那边态度却截然相反,面对林延潮称疾,立即下文同意,礼部的事改由左侍郎黄凤翔暂署。
对于内阁的态度林延潮当然是明白,有的人总是巴不得自己赶紧走人,眼见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就巴不得落井下石。
得罪了郑贵妃,也就是得罪了天子的枕边人,如此林延潮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天子对郑贵妃的宠爱天下皆知,走人绝对是迟早的事。
当然不仅内阁里有人如此认为,不少官员也是认为林延潮这一次恐怕真的是要走了。
在家中’养病’的林延潮,索性每日陪伴妻儿读书写字,至于官员求见能见他也尽量见。
他的门生们对于他这时候求去不是很理解,林延潮官怎么当得越大,就越是求去,受不了一点委屈,毕竟刚任礼部尚书才半年多。
林延潮此举也是明朝大臣的尿性,论求去申时行当国以来上了三十多疏要求走人,仅今年就上了十余疏,但现在仍是好好在位子上。
林延潮在这个时候称病,一来在廷议中被许国,石星联手压得毫无伸展的余地。
二来等局势变幻。
自己这一次公然跳反,与郑贵妃扯破脸,等于将来是站在了太子,以及清议的一边。但对于皇帝而言,等于让祸水东引,将不册立太子的锅让郑贵妃来背上。
就如同武则天假意要将皇位传给武三思如出一辙。
等朝野舆论将对东宫未册立的不满从天子转过郑贵妃身上时,天子就知道感激谁了。
但这时候林延潮还是先避避风头再说。
果真到了数日前,天子派中官来林延潮府上探视,就是看他病好了没有。
1243.第1227章 谁可入阁辅政
第1227章 谁可入阁辅政
天子对于胡汝宁与罗大紘上奏两等皆然不同的态度已是令百官有所了然。
天子对两位内阁大学士同时慰留之后,值武英殿中书舍人黄正宾上疏弹劾申时行,指责他‘排陷同官,巧避首事’之罪。
黄正宾所言排陷同官所指的就是申时行排挤陷害许国。申时行上密揭说明不是自己首倡,那么就是许国首倡册立之事,如此如同于陷害人家。
这黄正宾何人黄正宾是歙县人士,是许国的同乡。他家资丰厚,太学生出身,出钱买了武英殿中书舍人为官。
同时此人与顾宪成,李三才交好,在另一个时空里的魏忠贤的大作《东林点将录》,此人还跻身为其中一员。
黄正宾上疏后,申时行再度表示辞职,天子好声挽留,并给黄正宾廷杖一百,革职为民。
许国在黄正宾被廷杖革职后,上疏一方面检讨自己‘误随小臣之后,而忘首臣之规’,他许国令首臣被天下责难而不安,胡汝宁弹劾自己,将事情都归咎于他。所以他建议立即于明春册立皇长子,以安天下之心。
在疏里许国还请天子放权给他,如此他必会肝脑涂地以报效皇恩。
许国这一疏等于摊牌,让天子在他与申时行之间二选一。
第二日文渊阁。
许国这上疏后次日,一大早就来到值房里理事。
当他看到闽浙两省的巡抚报倭寇有勾结琉球入侵的图谋时,无不感叹地道:“今日四夷交犯,而内外言官争相攻击,致大臣们纷纷求去,如此谁来为国家任事谁来为陛下分担”
说到这里,许国摇了摇头将奏章放在一旁,又端起了老家的六安香茶喝着。
几名侍奉在旁的中书道:“这半年来首辅多是在告家里,国家大事都是阁老你在阁内主持的。若是没有阁老,不知国家会乱成什么样子。陛下乃是明君,必是一切都看在眼底,知道谁是可以倚重的贤相。”
许国闻言笑了笑,放下茶抚须道:“诶,你们可以这么说,但为人臣者切不可有此心。天意难问,天心难测啊。老夫昨日那一疏上后,是进是退今日就可明了了。”
说到这里,许国长长叹了口气。
众人相顾哪个不知许国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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