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宠婚:一见玄少误终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刘兰芝
什么这也太快了,上午还去探视过,大夫说他的病情在慢慢好转,现在却……
头发来不及梳,衣服来不及换,随手扯过外袍披上,跟着春桃疾步出门。
四房妻妾齐齐守在外厅,福伯传话道,“老爷唤大少奶奶入内,有要事交代。”
内室里,灯光昏暗,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引得我一阵干呕。
来到床畔,愕然发现床帏上溅满鲜血,惊呼道,“这……”
只听一句凉薄的语声入耳,“怕什么,苟延残喘而已,只等咽气了!”
顿觉胆战心惊,四下张望,黑幽幽的阴暗处隐着一袭人影――那竟是玄孝慈!
我惊声喝问,“你来干什么”
他徐步来到身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翡翠扳指,一边似笑非笑道,“我来听老家伙的临终遗言啊,看能分到多少财产!”
“你……”我无话可说,只有长长悲叹,那是他父亲啊,真不知他的心是不是肉长的!
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水,水……”
慌忙倒来一盏清茶,掀开垂帘,捧上前去,只见老爷侧身而卧,浑身不住抽搐,似乎忍受着剧痛。
我将茶盏送到他嘴边,柔声道,“水来了,您慢点喝!”
怔了怔,他推开茶盏,强打着精神坐起,宛若枯槁的苍白手指抚上我的脸颊,涣散的眸光中溢满疼惜与怜爱之色,“你是苹,还是……”
不明白他的深意,望着两鬓白霜似的华发,我不禁泪流满面――原来他已神志不清,认不得人了。
噙着眼泪笑了,“苹,我是郑苹!”
“不,你不是……”老爷紧紧攥住我的手,死命摇晃,“你是嫣然,是郑嫣然!”
很多年未听人提起‘郑嫣然’三字了,几乎早已忘却这是她的名字――我母亲的名字!
“嫣然啊,这些年苦了你!”一句若有似无的低微轻语将我漂浮不定的思绪扯回。
“我是郑……”欲再次强调自己是苹,无意抬眸,瞥见老爷似睁非睁的眼里注满莹然泪光,话到嘴边,硬生生地吞下,颤声道,“是,我是郑嫣然……”
老爷笑了,很开心,似乎所有病痛都远去了,握住我的手,喃喃低语,“是你,我就知道是你!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一袭青衣似水,如月下的莲华般清新脱俗,让我魂牵梦萦了一生一世……”
看来他真的认识郑嫣然――娘亲不喜桃红、霞绯,最喜欢的色彩是柳青、是水绿,总是一袭青衣似水。
寂寂孤灯,漫漫长夜。
我低眉顺眼,跪在床前,侧耳倾听老爷絮絮叨叨讲着陈年往事――他与娘亲的相遇,相识,相知……
一声哀叹自黑暗处响起,玄孝慈冷声笑道,“唉,就差一口气,早死早超生,何苦又惹出事来,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丑事!”
“他……他是谁!”老爷大惊失色,将我的指尖紧紧攥住,哆哆嗦嗦朝床角躲去。
“父亲大人,怎么连孩儿都不认识了,我是玄孝慈啊!”
老爷一阵急嗽,面色憋得青紫,再次咳出殷殷血红,“你不是我的儿子,你是畜生!”
一面柔声劝慰,一面轻抚他的胸口,血似乎止不住,将一方丝绢染得透湿,我苦苦哀求玄孝慈,“时日不多了,你能不能先出去,让他平静安详地上路……”
唇角微微抽搐,他拂袖转身,“你不说,我也会走,死了人的屋子,真晦气!”
见他离开,老爷大口喘气,勉力撑起身子,从枕下抽出一沓文书,塞入我手中用力握住,“嫣然,那畜生不是我的儿子,不能将这些留给他,这房契地契你收好藏好,别让任何人拿……”
一语未完,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将那些文书染满了怵目惊心的血色,扶住他,我凄然道,“父亲,您别说了,您会好起来的。”
他黯然而笑,如彻底解脱般,哑声翕动嘴唇,“你叫我什么……我终于听到了……”
缓缓地,他阖上了双眼,我手足无措地呆住,下一刻才想起呼救,“来人啊,老爷他……”
玄孝慈终于得偿所愿――老爷走了,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着……
四房妻妾一涌而至,一个个脸上挂着泪,所有人仿佛了无生气的布偶。
凄然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是伤痛欲绝,是留恋不舍,还是欣喜若狂……我不得而知,总有人在算计,总有人被算计!
夫人与春桃哭得死去活来,先后昏了过去,被人搀回房间休息。
未等众人从悲痛中回过神来,玄孝慈早已开始翻箱倒柜地找寻着什么――他的意图,我很清楚,那几份地契房契就掖在我的袖中。
“是不是太现实了”浑身无力,我瘫坐在靠椅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颊上一片冰凉的泪水,“你就不能稍等片刻,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为老爷更更衣、守守灵……”
一把掐住我的双腕,他咬牙冷笑,“最后见的人是你,东西一定就在你手上,识相点,赶紧交出来!”
无所畏惧,莞尔一笑,眸中满是轻蔑之色,“你还是他的儿子么,难道三日都等不得!”
望着我,逐字逐句恨道,“他死了,我便是玄家的当家人,一切都得听从我的,我要你现在就把东西交出来,马上分家!”
“真是闻所未闻!”我轻忽一笑,蹙眉怒瞪,“家中长辈尸骨未寒,做晚辈的就吵着要分家,你将二夫人与两位姨娘置于何地,即使是分家,也要等二叔回来再分!”
玄孝慈笑得诡异,冷眼逼视着我,“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他!”
我的一席话提醒了二夫人,她噙着眼泪唤来福伯,“速派人去海宁,给烈昊报信!”
“谁都不准去!”玄孝慈厉喝一声,转眸瞥向二夫人,轻笑道,“二娘,难道你想看到烈昊枉死么”
“什么这是要造反!”二夫人拍案而起,怒斥道,“你根本就不姓玄,玄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心头一寒,如若他不姓玄,那他姓什么,不禁想起很久之前,夫人与舅老爷的谈话,难道玄孝慈压根就不是老爷的儿子,而是……
无论如何,老爷好歹是朝廷命官,丧事葬礼,典仪排场还是要讲的,夫人将玄孝慈叫进房里,不知同他说了些什么,待他出来时,似乎换了一番嘴脸,不再提及分家之事。
他的心思,我怎能不知――老爷丧礼,迎来送往的,不是官场上的同僚,就是生意上的朋友。
兄弟反目,妻妾成仇,如若此时撕破脸皮终归不好,不但让江宁玄氏的名誉扫地,更让不相干的外人看笑话。
不曾多言语一句,尽自己本分料理丧事,我冷眼旁观――看玄孝慈能忍到几时!
夜幕降临,送走最后一批吊唁的宾客,我累得瘫倒在榻上,一动都不想动。
影竹端来百合粥,“您跪了一整天,哭了一整天,喝点粥,润润嗓子。”
我拆下发髻间的白花与素色麻布,重重地掷在地上,“演戏演全套,总算熬过今日了。”
影竹欲言又止,“大少奶奶,您……”
“丫头,你我亲如姊妹,有事不妨大胆直说。”
她犹豫了半晌,幽幽说出口来,“您为自己留好后路了么”
我笑叹道,“何为后路”
“您去京城吧,其实那位王爷待您真的很好!”
人,在大多数时候都是善恶不分,难道就是待我好么
一想到这里,眸光陡然黯淡,失魂落魄地惨笑,“傻丫头,人心隔肚皮,没有好与坏之分,只有利用与被利用,利用完了,弃之如敝屣……”
月寒,星稀,无眠。
一日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早已超出破碎之心的承受范围,望着昏黄的烛火出神,我心中暗自盘算――该付出的,都已经付出了,已无留恋之人,已无留恋之事……两日,再忍受两日,等老爷的灵柩一出殡,我就离了玄氏这高深的门庭……
这是梦么,为何如此真实!
霍然睁眼,只见玄孝慈坐在床头,含笑冷睨,我惊声喝问
第112章 凉水
沁冷的凉水从头淋下,我竭力睁眼,发现自己如濒死的幼兽蜷缩在地……
缓缓抬眼,只见一群家丁手持长棍短棒,怯生生地看着我。
这究竟是怎么了
玄孝慈拨开众人,来到面前,厉声咆哮道,“给我打,往死里打,直到将腹中的孽种打下来为止!”
瞢瞢惊问,“你说什么”
不由分说,扬手就是一掌,“贱人,你还在装蒜!”
“姐姐,大喜啊!”万恶的声音响起,明祺扭着纤腰而来,故作娇柔地笑道,“方才你昏过去了,请来大夫诊脉,说你有了身孕!”
这……探手轻轻抚上小腹,浑身战栗不止,“不会的,一定不会……”
孩子永琰的孩子!与永琰血脉相通,骨肉相连的孩子……
绝不能留下这个孩子,我扑倒在地,大笑失声,“动手,快动手,要打就快打!”
在场所有人瞠目愣住,半晌之后,玄孝慈推了推家丁,疾呼一声,“她自己都在寻死,你们还怕些什么!”
“不要啊!”影竹跪在身前,意图拦住当空而下的棍棒,悲泣道,“大少奶奶全心全意为玄氏一族,你们不能这般待她!”
“丫头,让开!”勉力撑起身子推她,几乎是在苦苦哀求,“这孩子不能留!”
心已死,仇已报,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东西了,我艰难地阖上双眼,等待棍棒降临的一刻。
“啪!”闷响入耳,竟不觉疼痛,身子一暖,有温热的液体溅落……
他是何人,我戚然相望,泪水盛满眼底,“烈昊,是你!”
额上一片血红,是他帮我挡下了棍棒,一双大手将我搀起,“苹,答应我,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死!”
玄孝慈一把夺过木棒,狠狠打在烈昊的腿上,冷声恨道,“太好了,居然赶回来送死,又多了一个人为玄子儒陪葬!”
“住手!”二夫人一身素服,疾奔进来,指着玄孝慈斥骂,“世上怎会有你这种狼心狗肺之人,你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玄家的财产,我与烈昊什么都不要,全部都给你!”说着扶住烈昊转身就走……
沉默许久之后,我终于幽幽开口,“你是求财,对么”
玄孝慈横眉看我,满脸不屑,“你想说什么”
“休了我!”怕他没听清,再次提高声音道,“我让你休了我!”
眼中掠过一丝错愕之色,他冷冷笑道,“给我一个理由!”
从未如此平静过,寥寥数语,气若游丝,“明祺与紫茵,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你不需要我,从头至尾都不曾需要我……你要的是玄家财产,你要的是房契地契,我用这两样换一纸休书……”
“来人,取药来!”明祺的丫头捧上一盏浓黑的汤药,玄孝慈笑着睨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你喝了这盏药,我立马写休书!”
我凄然而笑,“好,答应你,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抬起手掌,缓缓相击,他主动与我击掌为誓。
药盏从手中滑落,清脆作响,玄孝慈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狠狠掷在我脸上,大声念道,“郑苹,因其失德,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嫣然而笑,徐徐俯身拾起休书,咬破食指盖上鲜红的手印,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掖在袖中。
影竹上来搀扶,我重重推开她,踉跄而去。
见我离开,玄孝慈追问一句,“房契地契呢!”
这太可悲了――人为财死,由始至终,他最在乎就是财产!
从贴身衣物中取出染有老爷鲜血的文书,随手扔在地上,轻蔑笑道,“从此往后,你我再无任何瓜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很痛,痛彻心扉,扶着墙角挪动着身子,每行一步如在刀刃上跳舞。
终于成为自由之身,可以扬眉吐气地踏出那扇厚重的大门,我微微挺直脊背,笑意盎然。
“大少奶奶!”影竹追了出来,将翔龙玉珏置在我掌心,“您的玉!”
唇角牵起一抹惨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我不再是什么大少奶奶,这玉珏……你留着!”
豆大的汗珠滑落,身子一颤,几乎跌跪在地,她扶住我,惊声道,“那盏药……”
忍着痛,噙着泪,莞尔笑道,“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用衣袖为我拭去额上冷汗,小丫头攥紧我的手指,坚信道,“您一定不会有事!”
扶着我,当街拦住一辆送货的马车,她压低声音说了什么,车夫垂眸打量一眼,抬手道,“上来!”
倚着车壁,回首相望,玄府那高悬的门匾似乎摇摇欲坠,我轻笑出声,“江宁玄氏,家破人亡,所有一切都在凄风冷雨之中湮没了,消失殆尽了……”
山路崎岖,一路颠簸,五脏六腑仿佛都已散开。
古木幽幽,金顶璀璨,马车在天宝山的静心寺前停下。
山门大开,小沙弥拾阶而下,双手合十,“小师妹,您这是……”
影竹急迫嚷道,“我要见净空法师!”
小沙弥面露难色,“师尊游学未归。”
揽住我的腰,影竹哑然泣道,“她病得很严重,需要……”
小沙弥二话没说,转身引路,“您快去请玄空法师,他在禅房晚课!”
血,一滴一滴溅落石阶,锥心刺骨的疼痛铺天盖地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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