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重待春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谷雨白鹭
廖氏紧抿着唇,锐利的目光像镌刻家的刀一笔一划在秋冉脸上深刻,好像恨不得要切开她皮肤、肌肉、骨骼,然后拿出她的心来看一看。
“母亲,不知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不是我想找你,是你让濂瞻逼得我不得不来找你。”
秋冉大惊失色,不知廖氏的话从何说起。
“每一个做母亲都希望儿子幸福。濂瞻是我唯一的指望,我当然也是希望他能过得好。宜鸢,我的话你懂不懂”
秋冉听得似懂非懂,今天的一切本来就很莫名其妙。现在的情况下,她只能顺从地点头。
“你懂就最好,我也不多多说。濂瞻说得有道理,仕安毕竟是你儿子,孩子需要母亲,我不能霸占他。今天我叫你来,就是让你把仕安带回紫枫苑。”
秋冉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没想到,老太太是要把仕安还给她!
袁克栋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同意把心爱的孙子割爱
“去把孩子带过来。”
“是的,老太太。”话音刚落,李妈妈笑呵呵地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从里屋走进来。
小小的仕安晶莹雪白,两只黑曜石般的眼睛漂亮极了。
“祖母。”他迈着小腿儿,挣脱李妈妈的手,跑到老太太跟前,抱着她撒娇。
“好乖乖。”老太太抚摸着孙儿的脸,舍不得这个小乖乖。“仕安,去,看是谁来了”
听了祖母的话,仕安回头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秋冉。看着、看着,他也不认生地走到秋冉跟前。在离秋冉半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稚嫩的眼睛疑惑地盯着她的脸。
同样,秋冉亦看着眼前的袁仕安。
天啊!
她不是没见过可爱、漂亮的男孩。不说远的,松岛的云澈少爷就比袁仕安更秀气、更漂亮。
让她震惊的是,袁仕安根本就是缩小版的上官清逸啊!
秋冉曾无比期望莲芳能生一个男孩,她憧憬着像清炫的男孩长大后便也如同清逸一样。可偏偏银鸽是女孩,她长得再像父亲,长大后也成不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子。
殷蝶香交给秋冉的照片,小时候的上官清逸就和眼前的仕安完全一样。活脱脱如同清逸重新活过来。
“……”她抚摸着仕安的肩膀,哽咽地叫不出来,声音发颤。
”你是谁”孩子的心敏锐极了,
28 自欺欺人
云澈不见了。
上官家炸翻天,惠阿霓快急疯过去。一贯遇事最为沉着冷静的人,这次,腿软发抖。无措地不停哭泣。
上官博彦也急得上火,尚能维持一丝冷静抽丝剥茧。
“阿霓,你再想想,云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他急切地询问惠阿霓。
惠阿霓急起来,脑子发昏,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云澈还在的……我还答应他上街去买小金鱼……”她不安地揪着手绢,说道:“随后萍姨找我,我就和她一起去小书房核对账本子。一眨眼就过了两三个时辰,吃午饭的时候才出来,就发现云澈……不见了。”说到这里,她浑身发抖地啜泣道:“博彦,云澈……该、该不会是被坏人掳走了吧”
“不会。”上官博彦安慰她道:“如果真是歹人绑架,现在也应该打电话来要赎金。不会一点音讯都没有。”
“那他会去哪”惠阿霓虚软地说道:“母亲还不知道,如果……”
“阿霓,你别胡思乱想。我会找到云澈的!”
“少爷、少奶奶!”萍海高兴地跑进来,说道:“刚刚警察局打电话来,云澈少爷现在在警察局!”
听到云澈的消息,惠阿霓松了口气,再听到他在警察局,心脏又再次悬起来。站起来问道:“萍姨,云澈怎么会在警察局他没事吧”
“大少奶奶,你别着急。云澈少爷一切都好。”萍海忙不安地看了一眼上官博彦,说道:“警察说,云澈少爷是离家出走……”
去警察局的路上,惠阿霓忍不住哭了一路,上官博彦的脸比锅底还黑。
云澈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他们没说出答案,表面是上官博彦砸了云澈的金鱼缸,弄死了他喜欢的小金鱼。其实,博彦和嘉禾在争夺云澈。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随着云澈的离家出走分出胜负。小家伙偷偷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到了火车站,差点扒火车要去上海。幸好被铁路上的巡警发现。把他从火车上提溜下来,打开他的书包一看,发现里面几大卷大额钞票。一个小孩带这么多钱出门,也太不可思议。警察不敢擅自作主,把他带回警察局。盘问几个小时,他就是不说话。不说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还是警察细心,从他的书包中发现课本,再从他课本上写的名字顺藤摸瓜找到上官家。没想到,误打误撞真就是上官博彦的幼弟。
上官博彦和惠阿霓赶到警察局时,倔强的云澈正抱着自己的小书包,歪戴着帽子,坐在警察局的长凳上。他浑身脏兮兮的,眼前的桌子上摆满孩子喜欢的食物,他愣是一点没吃。
“云澈!”惠阿霓含着眼泪他冲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你这傻孩子要去哪里啊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啊——”
说着,她把云澈揽在怀里哭起来,云澈从个小豆丁开始就和她朝夕相处。说是弟弟,心里如长子一般。煞时不见,可把她魂都吓丢一半。
她摸着他的头发,在他额头吻了又吻,哭道:“云澈,你要去哪啊”
云澈看见惠阿霓,眼眶也泛起红,鼻子酸酸的。他扒火车去上海,当然是去——
“云澈!”
听见博彦的声音,云澈身体一抖,到嘴边的话转瞬变成,“我要去平京找秋冉!”
“你这小子!”暴怒的上官博彦伸手就要把弟弟提起来暴打。惠阿霓死死抱着他护在怀里,哭着不肯放手。
云澈见阿霓护着他,再加上小金鱼的新仇旧恨,扬起脖子大叫,道:“我就是要去平京、我要去找秋冉、我就是要去、要去——”
“你——”博彦气红眼,掀开阿霓。用力在云澈屁股上拍了几下。
这次是真的打,还打得挺重。
云澈挺直着背,不敢放声大哭。眼泪慢慢润上眼眶,成串的往下坠。
哭声开始慢慢的,然后难以自抑的喷泻,最后变成震耳欲聋的嚎啕,声音哽咽的是身后想劝又不敢劝的惠阿霓。
————————
云澈犯错,博彦罚他抄书写字,不许吃饭。
他没有说阿霓不准吃饭,可惠阿霓也不吃。陪着云澈一起抄书,写了五百遍“对不起,我错了”。
写完后,云澈的眼皮都要抬不起。他趴在床上,屁股上青了一大片。上官博彦是武将,拿枪惯了,手劲大。今天火头上,下手确实重一些。再加上云澈是七八岁的孩子,细皮嫩肉的,不淤青才怪。
阿霓为云澈抹上药油,一边擦一边流眼泪。
云澈回过头来,说道:“大嫂,你别哭了。我不疼的。”
听到他撒谎,阿霓心里越发难过。博彦和嘉禾的龌龊事,干什么把无辜的云澈牵扯进来。“我看到你书包中小人书。博彦哥哥撕破,你又粘好了。书是嘉禾哥哥送你的,对不对”
云澈抽了抽鼻子,没说话,把头埋在枕头上。
“云澈,你告诉大嫂。你本来是不是想去上海找嘉禾哥哥的为什么要告诉博彦哥哥是去平京呢”阿霓身手摸着他柔软的头发,说道:“云澈,你是怕博彦哥哥知道你去找嘉禾哥哥伤心对不对”
云澈抽泣着,转头扑在她的膝盖上,放声大哭。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并不懂成人世界的曲曲折折。他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都能开开心心在一起。
惠阿霓从云澈的房间出来时,两只眼睛肿得像鱼泡儿一样。今天流太多的眼泪,心情跌宕起伏。
“云澈,睡了”上官博彦一直守在门口,一双眸子须臾不离她的容颜。
29 心乱了无痕
他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不要再抱有幻想。害怕再见,他生硬地婉拒一切邀约,哪怕会得罪惠阿霓也在所不惜。
实在不能婉拒的慈善会上,他早早躲起来,在没有人看见的暗处。他的目光追寻她的身影,看她忙前忙后,汗流浃背地在孩子们中穿梭。毒辣的太阳下,她没有戴帽子,没有喝一口水,一直在忙着照顾别人。一张小脸晒得红彤彤。
这样的上官宜鸢,他从没有见过。感觉陌生而又遥远。
离去前,惠阿霓不由分说,把她推到他的车上来。他开始还生出一丝高兴,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看她,也许还能和她说一两句话。
她面红耳赤,极为难堪和拘谨,身体尽可能离得他远远的。他心里的愤怒像点燃的火药。
如果你讨厌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我面前
一瞬间,他明白。
她一定是遇到为难事,有求于他。不然,不会低声下气,不会强迫自己违心靠近。
他愤怒到极点,一半为她,一半为自己控制不住的怒火。他明白最好的办法是漠视她的存在,是把她当成空气。不闻不问,不管不理。
说得到时,忍不过。临下车的最后一分钟,他把她摁在椅背上,深深浅浅地吻……
一如过去,明知她不喜欢,还是强逼她接受他的所有。
卑微的爱情,连他自己都为自己感到心痛。
其实,他多想问她,上官宜鸢,你就不能真真正正地爱我一次吗
她哭着跑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心随她而去,身体像灌满铅一样沉重。
心浮气躁地把啰哩啰嗦的张丽君赶走,腻了这聒噪的女人,空有美丽的外表,虚荣而肤浅。
他很烦躁,自从她出现后,他的心跳就开始紊乱。
第二天早晨,她又出现在他面前。美而优雅,像凌霄花一样。看着他的时候明明紧张得要逃跑,还望着他笑。
他拒绝了她,让雷心存把她扔到门外。也许是恨,也许是怨怪,她每一次向他靠近的目地从来不在他本身。
宜鸢,如果你有头脑就不会再出现。更不要和魔鬼做交易。
事实上,他完全料错。既料错自己的心,也料错她的固执。
每天早晨起床,他都像梦游一样从她身边经过。他是在践踏她的尊严和高贵吗不,他践踏的是自己的。
参山的视察是失败之旅,他无时无刻不在疯狂想念,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眼泪、柔软、她真实的体温和存在。
他欲毁之、欲弃之,欲忘记又不得忘记的孤独而绝望的爱。
他输了。没有输给她,输给自己。输给自己每次看见她时的柔软和心碎。把她带回松岛,他会后悔一时,不带她回松岛,会后悔一世。
怀里的这具可爱躯体,不管她因为什么原因回到他的身边。
他发誓,这一次绝不会再让她离开。
让母亲重新接纳她,把仕安交由她抚育,都是他的意思。爱是完成她的心愿,让她快乐。即使会让母亲不悦,惹来闲言,他都不管。
他爱她,一如从前。甚至比以前更多。
现在的她像兔子一样可爱,光看着她,就能让她脸红。吃起来像蜜瓜一样清甜。在他怀里碰撞、抗拒。只要他伸手,从不拒绝他的求欢。多晚都要回来,哪怕只是看一看她安睡的容颜,疲劳便能一扫而光。
秋冉在烫热的灼热中半睁开眼睛,他扣住她的手腕压在头颅两侧。
她动弹不得,脸颊在他的凝视下慢慢泛起潮红。
“你……”她的心脏在重捶,打鼓一样,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仕安的事,她需要向他说谢谢吗“我……”
她的眼眸低垂,羞涩而妩媚。
他的吻拂上她的唇,越吻越是缠绵。
她的世界在眼前摇晃起来,崩塌。他们十指紧扣,共赴**之河。
夜色深沉,星星也躲到云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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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冉早上醒来,身边又不见他身影。这夜半来,天明去,如风似雾捉不到踪迹。让他们连正常的交流都没有。
“司令是真忙,”小菱为她一边挑着裙子,一边说道:“前两年总理下野后,家里就全靠司令一个人撑着。大爷、二爷是不中用了,四爷和五爷又不顶事。七爷虽然还是工商总长,不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工商总长也只是名头响亮。真打起战来,咱们七爷的那些宝贝还得司令派兵来守卫。”
小菱的话风趣诙谐,秋冉忍不住笑起来。问:“仕安呢”
30 女人何苦
秋冉把仕安领回紫枫苑,苑内的婆子、丫头听说小少爷往后就住在这里。莫不欢欣鼓舞。
仕安乖巧可爱,文静腼腆,完全没有一般小孩的淘气。看着就是令人可喜的孩子。秋冉越看越觉得仕安长得像清逸,心里是越疼惜他。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贡在他的脚下,时不时把仕安抱在怀里亲着、抱着。
秋冉丫头出身,不会歌不会曲,自认为漂亮话儿说得也并不动听。朴素地认为,爱一个人就是对他好,给他做好吃的。看着他吃完,再为他添一份。
她小时和惠阿霓穿梭在江苑和天津之间。惠阿霓喜欢吃苏州点心,虞国公特意请来苏州厨师,秋冉耳濡目染也学得几招。五香排骨、豆腐花、酒酿、糖粥、梅花糕、海棠糕、蟹壳黄、糖山芋等,数得出名字的小吃都会来一两手。她做的水晶汤圆可是一绝。用上等糯米与梗米制成水磨粉做成生胚,馅心是猪油丁加白糖,皮薄馅大,在油锅中炸至金黄,成品后透明如水晶。
做了小姐,当然不用自己下厨亲手做羹汤。
不过,仕安说他喜欢吃。秋冉忍不住到厨房小露身手。
一碗水晶汤圆技惊四座,把小菱都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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