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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胡马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赤军

    裴开还在下令继续发射呢——反正我带出来的箭支不少——后面熊悌之却连连跺脚——都这样了你还射个屁,赶紧冲锋啊!

    若论生死鏖战的经验,熊悌之不但远远超过裴开,甚至还在胡崧之上。固然胡崧见过的仗可能比熊悌之吃过的盐都多,但唯遇弱能胜,遇强——主要是面对胡兵——多数溃败,从无苦苦支撑,直至迎来曙光降临的经历。故此熊悌之胆气暂且不论,临敌的眼光还是颇为敏锐的,一瞧裴开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当即亲摇大旗,下令全军一起冲下山去。

    这机会若然丧失,那我就真没有活路啦!

    胡崧在山下也发现情况不妙,关键是他初掌兵权,对于这些张春带出来的兵,指挥上缺乏磨合,根本做不到如臂使指。秦州兵就如同一个偏瘫,大脑想要起身,腰腿却动不了,只剩下双手乱颤而已

    熊悌之亲手扛着自家的大旗,一口气跑到裴开身后,一抚其背:府君,可矣。别射了,冲锋吧!裴开尚且茫然,只是下意识地摆了摆手,然后高叫道:前阵冲锋,弓箭手再射最后一轮。

    其实不必等他发话,前阵的武林右营劲卒猛然发现原本留在后面的同伴都已前冲,不禁心道:说好我们先发的,怎么你们倒来抢功?不等主将下令,全都扛起盾牌来,冒着山下箭雨——毛毛雨而已嘛,比起当日阴沟水畔,差得远了——便即拔足飞奔。

    山下弓箭手见状,急忙后撤,但后面的肉搏兵阵势混乱,却没几个人应命上前,就此前后堵成了一团,直至敌军杀到




第四十六章、对内和对外
    裴该在长安城内搜集来自于各方面的情报,得知今岁河北大丰,不由得大为担心,急忙召裴嶷前来商议——

    羯奴既然粮秣充足,则今冬必有举动。闻彼已与段氏约和,未必会北上再攻幽州,但若南下徐方,或西逾太行以攻并州,又如何处?止遣苏峻率两千兵往援徐州,无乃不足乎?我已请祖君致意刘越石,请他防备羯奴,然恐越石不听

    裴该隐约记得,原本历史上,应该就是在这一年,西面刘曜攻入长安城,俘虏了晋愍帝,东面石勒则掩袭并州,刘琨大败,被迫走投段匹磾——旋即他就卷进了段氏的内讧之中,被段匹磾所杀。

    史书上对此记载得很简略,裴该原本以为历史既然已经改变,石勒也晚了两年收取河北,那么刘琨的命运或许也能变得好一些吧如今才知,今年河北大丰,那么石勒很有可能按照原有轨迹进攻并州啊。并州才刚闹过蝗虫,灾情比平阳好些也有限,此消彼长,石勒得手的几率很大,说不定刘琨还得依原样丧地跑路

    倘若并州有失,平阳政权免除了后顾之忧,那自己,尤其是祖逖所受到的压力就必然加倍——最要命的是,若石勒兼有冀并,恐怕真跟原本历史上那样,能够逐渐形成席卷北中国之势了

    裴嶷一方面安慰裴该,说:曹嶷虽然归胡,然与羯奴间心病犹在,则若羯奴欲大举南下,曹某必不肯为其做先行,反而设谋牵绊之。我料羯奴必不肯行此下策——徐方今冬当无可忧。随即也同样皱眉:然彼若不南下,则必西进,刘越石是否能与之拮抗,尚不可知

    随即就问了:文约昔在徐方,观河北局势如同掌文,今至关中,想是路途遥远,却未能洞彻其奸了是何缘故啊?先说想是路途遥远,再问是何缘故,说明裴嶷并不认为距离远近是裴该难以把握河北局势的主要原因。

    相处时间一长,裴嶷也逐渐瞧明白了,自己这个侄子确实有胆色,有谋略,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何所来的见识,但他绝非不学而能不问而知的天生圣贤,更非能掐会算的妖人。那么你当初对石勒行事往往能够洞彻机先——包括不必一月,便即擒杀王浚——主要应该归功于曾经有过接触,对石勒比较了解,以及重视情报工作。而如今你却担心石勒会去打徐州,还没我瞧得清楚,是因为关心则乱呢,还是情报方面出了什么问题?

    裴该听问,便即摒退众人,然后压低声音对裴嶷说:实不相瞒,我与羯奴参谋程遐暗有书信往来把大致经过向叔父一说,最后解释:程遐庸吏耳,羯奴身旁,我唯惧张宾,是以欲与程遐合谋,以拮抗之,甚而寻机铲除之。

    随即叹了口气,说这事儿极其机密,我还真不是信不过叔父,所以从前不告诉你——与程某往来书信,唯我与送信者二人得知,且每次送信,皆换新人。故此我既远离,传信不易,联络渐疏,乃不再易得河北内情了

    裴嶷点头说原来如此,随即一挑眉毛:文约既目羯奴为大敌,以张宾为难制,则此线不可稍断。顿了一顿,又说:然以文约今日情状,总执国柄,繁忙倥偬,亦实不宜再专司此事。

    裴该急忙问道:叔父可肯为侄儿分忧么?

    裴嶷摇摇头:此等阴谋秘计,非我所擅长也

    其实他倒未必不擅长,主要是不想插手这摊子事儿——此前裴该也曾经请求裴嶷协助负责情报工作,都被裴嶷婉拒了。他心里很清楚,我是你从叔,又为股肱,只要你不倒,我就富贵不替,没必要再多揽事儿抓权。尤其情报工作,事务繁剧不说,一旦做得太成功了,反易启人主之疑——啥事儿都知道,谁人都了解的家伙,倘若起了异心,还如何可制?

    所以啊,连军权我都可以帮忙抓一部分,只有这情报工作么,我绝不掺和。

    裴该见裴嶷不肯答应,便即苦笑道:然舍叔父外,我还能信赖何人?

    裴嶷答道:有监自军者,亦有觇外敌者;监自军者唯求其忠,觇外敌者则求其谋。若欲与程遐共算张宾,文约身旁即有能人在,何不用之?

    裴该皱眉问道:叔父所言,得非王贡乎?

    他从前也跟裴嶷商量过,你既然不肯接情报工作,我看王贡倒挺合适的,要不然让他来?然而裴嶷斩钉截铁地就给否决了。裴嶷的理由也很简单,他说王贡昔随陶侃,又背陶侃而从胡曾,既而卖了胡曾,跑来跟你,这种反复之人真的可信吗?倘若把情报工作都交给他,被他抓住了同僚的把柄,谁知道会用来对付谁啊?

    然而今天,裴嶷却主动推荐王贡,他的理由就是:情报工作有对内的,也有对外的,对内情报一定要交给可信之人,对外情报却可以托付给有谋之人——是否值得信赖,并没有前者来得重要。

    此外裴嶷还说:王贡毒士也,且惯乱中取事,今即不能谋算张宾,若能使河北君臣生乱,与我亦有大益。

    于是裴该筹思良久,便将王贡召来,将自己和程遐之间的联络经过方式,合盘托出,完了问他:卿可能为我杀张宾否?

    王贡没有回答能或不能,只是反问道:不知明公欲如何杀他?

    裴该说你随便——张宾若死,羯奴断一臂膀,乃无可虑。且卿若能使羯奴杀张宾他心里知道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能性太低啦——河北人心必然大坏,此功不下于覆军灭国也!

    王贡当即拱手道:明公知人善用,贡甚钦服。言下之意:这活儿我熟,交给我就毫无问题啊!

    ——————————

    王贡离开的第三日,裴该前往尚书省办公,就接到了裴开的弹劾奏章。他先拿给荀崧华恒看,征求他们的意见。华恒不敢轻易表态——那终究是裴该的从兄啊,怎能直斥其非?而卫展又与裴该有亲,也不好说裴开弹劾得对你们自家人的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好了,何必还来问我?

    荀崧的身份终究不同,直截了当地便说:按律,郡守国相剿贼,确实不许越境,卫道舒虽然胶柱鼓瑟,不知变通,但于律无罪。始平之事,当由裴景舒自决,彼不能御贼定难,却弹劾邻国内史,实属诿过于人

    但是顿了一顿,却又建议:文约可赍此奏以询裴文冀,看他如何说法。华恒急忙附和:荀公所言,正某之所想也。

    这也是官僚群体的惯例了,某人有罪,只要别太过分,该当如何处置,还是先听听他后台老板的意见为好,免得大家伙儿伤了和气。

    于是裴该便将奏章揣入袖中,等下值返家之后,再请裴嶷过府,与他商议。裴嶷展开裴开的奏书,略略一瞧,便即笑道:景舒久居边地,于朝廷律令不甚熟稔,乃有此奏瞟一眼裴该的表情,又说:我当作书申斥之。

    言下之意,裴开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不必要责罚他,我写封信警告一下就得啦,都是自己人嘛,咱们内部解决,不必动用国法朝例。

    实话说,裴该对这票官僚护短和息事宁人的行为颇为反感,但他本身也并非纯洁无私之人,而且身处局中,行事亦不便太过死板,导致众叛亲离——人情这玩意儿,自己目下终究还用得着啊。故此虽然表态赞成裴嶷所言,面上却无笑意。

    当然啦,想假装笑笑,对于裴该来说,本不为难,但裴嶷终究是自己人,在他面前不必要太过作伪。

    裴嶷见裴该是这种神情,想一想,便又加上一句:然而,景舒所言,亦不为无理。如今社稷陵替,即雍州亦止粗平而已,旧制旧规,正当有所更易,以应时局。裴该点点头,当即转身吩咐侍坐的郭璞:劳卿大笔作文,将剿贼不越境之律,暂且废除。

    正如裴嶷所言,目前正该戮力同心,一致对外,不能再各扫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了。和平年月出台那种政策,是防止郡国守相以越境剿贼为名侵害了其他郡国的利益,引发扯不清的官司;如今所谓的贼,则都不是小规模流蹿犯,可以暂且坐观成败,等朝廷别委专员剿除的,岂能再分你我呢?

    裴该趁机就说了:旧律多从汉,自汉季以来,百余年间,唯曹魏略加增补而已,我晋实无所改。然而正所谓‘时移事易,变法宜矣’,应对今日之局,实当有所损益。注目裴嶷:还请叔父为我详审旧律,择其有疑义者,你我共商。

    裴嶷点头应允了——这活儿我可以接,没问题。

    随即裴该又问:本拟秋收后便即发兵攻打蒯城,甚而进抵上邽,奈何粮秣不足,只得作罢。然张春在蒯城,日夕侵扰我境,终不可坐视,否则百姓如何安居,朝廷之威又何存啊?我当如何做?还请叔父教我。



第四十八章、姚弋仲
    裴该问裴嶷应当如何对付蒯城的张春——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张春已然跑路了——裴嶷答道:粮秣虽不甚丰,难支大军远征,但若止遣部分兵马,下蒯城以驱逐张春,还是敷用的。

    裴该又问:张春癣疥之祸,破之不难,但恐上邽复增其兵,导致久战不决,拖延日久,如之奈何?

    裴嶷笑一笑,拱手道:文约,此前朝廷行文,命南阳王来长安谢罪,今亦一月有余了。南阳王终无悔意,则朝廷若置之不问,威信何存啊?正当趁此机会,颁发诏书,明令讨伐。若朝廷有诏,则秦州各郡国中必有忠勇者,不从南阳王之命,彼方自顾不暇,岂能再发兵增援张春?即前日游子远游说西戎各部,共讨彭胡,可见彼等多数心向朝廷,若得诏命,或将各引兵以逆上邽

    裴该皱眉打断他的话,说:叔父所言有理,然而秦州百姓,亦皆我晋子民,若煽动氐羌攻打上邽,所经处必然城池为焚庐墓成墟,我又于心何忍哪?

    裴嶷正色道:文约,正所谓‘慈不掌兵’,又岂可妇人之仁?南阳王譬如创疣,若不早割,陇道不通,朝廷悬危;且异日粮秣充足后,大军往征,难道百姓便不遭兵燹之灾么?早定秦州,是爱民,非害民也。

    你担心诏命一下,秦州大乱,老百姓会遭殃,可是难道任由司马保在上邽压榨豪夺,老百姓就好过吗?你将来肯定是要兵向秦州的,难道司马保会束手就擒,不跟你见一仗吗?到时候老百姓不同样会受到波及?为怕百姓罹难,难道你就肯放过司马保不成么?

    裴该轻叹一声:叔父教训得是,我确实还有些妇人之仁沉吟少顷,便说:且唤姚弋仲来,再询之以秦州之事,然后定夺吧。

    ——————————

    游遐所推荐的军须,当日便跟随入长安谒见,裴该赐他广威将军之号,使其集结兵马,游弋于安定扶风西境,防备略阳方向。然后隔不多久,姚弋仲果然安排好了族中之事,带着三百名羌卒,也来长安觐见,并且表态,愿意跟随裴大将军,杀胡立业。裴该便赐姚弋仲威远将军职,又补了四百晋卒给他,暂且听命于文朗,在自家部曲中的职务等同于部督。

    不过裴该政务繁忙,姚弋仲来了半个多月,还没有机会长时间恳谈过。如今一听召唤,正在城外练兵的姚弋仲急忙整顿衣冠,又用湿手巾抹了一把脸,然后匆匆入城来见。

    这位姚弋仲本年三十七了,正当壮年,生得高大雄壮,面相却很平和,须发稀疏,并无威势。

    略阳苻氏与南安姚氏,全是从这一代人开始崛起的,而苻洪和姚弋仲的经历也非常相似——都是先从刘曜,复投石勒,暮年时转而归晋。唯一的区别,苻洪是在后赵政权尚存的时候,因为被削夺兵权,一怒之下转投东晋,并且还擅自称王;姚弋仲则是因为后赵灭亡,才在病重时对诸子说:

    吾本以晋室大乱,石氏待吾厚,故欲讨其贼臣以报其德。今石氏已灭,中原无主,自古以来未有戎狄作天子者。我死,汝便归晋,当竭尽臣节,无为不义之事。

    裴该前世读史的时候,就对比过相关二人的记载,得出几个结论:一,即便氐羌,亦认为正统在晋,石赵和胡汉一样,都不过窃夺了北方的权柄而已;二,石勒石虎在时,苻姚都竭尽忠诚,可见石勒不必提了,即便石虎,为人虽然暴虐,在政治上也属一时之杰,故能使外族效力;三,姚弋仲的野心比苻洪要小一些,忠诚心是苻洪所难以望其项背的。

    故此他本有招揽这些外族英豪之意,然而游遐搞死了苻洪搞死就搞死吧,能得姚弋仲亦足矣。况且外族虽然可用,却不可多用,驾驭两人可比驾驭一人,不仅仅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倘若身旁各族英豪环绕,说不定反会落得苻坚一般的下场

    且说姚弋仲入见,裴该赐坐,然后寒暄几句,问他在长安军中呆得还习惯吗?姚弋仲毕恭毕敬地回禀说:臣虽羌人,在南安赤亭时,族人亦多以耕织为生,几与晋人无异,且长安距南安又不甚远,水土可服,饮食起居,并无不适——有劳主公下问

    裴该最早喊起来主公的称谓,因为并不符和中原士大夫的审美观,故此并未流行开来,即便旧徐州军中,也只有一些亲信部曲和身份较低的士人偶尔使用——至于甄随等武夫,则习惯称呼都督大都督。然而外族里不少人却很喜欢这个称谓,觉得可明主从之分,而且显得亲近,姚弋仲虽然来投未久,也已经染上了这一习气。

    就听姚弋仲又说:唯军中法度甚严,与臣在族中时不同。但唯明法,始可强军,臣近日向文督学习军律,获益匪浅,自当凛遵,并以之勒束部众,以为主公效力。

    裴该笑笑:周羌本是一家,卿等但从王化,与晋人无异,自不必外于同僚。我亦与卿有厚望焉。然后话锋一转,就问到了秦州之事。

    姚弋仲详细介绍了州内情况,说:南阳王不过掌控了以上邽为中心的十数座城邑而已,金城陇西阴平武都等郡,皆不能驭。即我等氐羌各家,也不过敷衍,稍稍供输牛马而已。是以此前南阳王断绝陇道,非止欲要挟朝廷,亦据此将凉州所输贡赋自留——若非如此,恐已无可支撑。

    裴该问他:南阳王麾下有多少将兵?

    姚弋仲回答道:自称十万之众,其实未得其半,且分守各城,仓促难聚。其将胡崧张春杨次等,皆庸碌之辈,唯陇城陈安,甚为骁勇

    裴该问他:秦州兵战力若何?

    姚弋仲笑笑说:乌合之众耳,如何能当主公雷霆之击?一拱手:主公若欲征伐秦州,臣愿为先行,不必三月,必克上邽但随即顿了一顿,收敛笑容,又说:然秦州地域广袤,豪强众多,若言底定,恐非一二岁不能成也。

    裴该就此下定了发兵的决心,翌日便启奏司马邺,请下诏命,指斥司马保割据自雄怙恶不悛之罪,褫夺其职位爵号,号召秦州各郡一并讨伐之。然后这边诏命才下,裴开那里就传来了捷报。

    裴开熊悌之于南山之麓大败胡崧,斩首百余级,俘虏兵将上千之数,胡崧败逃蒯城,再也不敢出来了。裴该召集裴嶷和诸将,详细研究了此战的经过,得出结论——秦州兵果然是弱鸡。

    裴该自从北伐以来,基本上是战必胜,攻必克,导致徐州军上下普遍滋生出了骄横之气,以为天下劲旅,无过自身,即便鲜卑精兵来,也能以一对二,当面拮抗——鲜卑兵据说是很了得的,但那么多年不也没能从胡寇手上讨得太多便宜不是么?则我等既能破胡寇,又何惧鲜卑兵?

    原本还担心骑兵数量不足,怕是在草原上难与鲜卑甲骑较量,如今咱们身边凉州大马也不少啦,那还怕他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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