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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韩遂先是点头:“此人曾夜袭长安,损兵折将。倾巢而出,乃至后方空虚,举族被‘着匈奴衣胡’抄掠,不知所踪。确与蓟王有血海深仇。”

    跟着摇头:“此乃不死不休之死局。万一大权在握,一心死战,不愿投降,反弄巧成拙。无法收场。”

    所谓前狼后虎。

    先是担心边章、宋建,未战先怯,不战而降。

    后又担心先零王子,身负血海深仇,死战不降。

    韩遂果然心机深沉。

    阎忠笑道:“此事易耳。可将边章、宋建二人抗命不遵,不愿迁来家小之事,尽数告知。诈称,二人已有投汉之心。料想,先零王子与蓟王不死不休,得知必勃然大怒,切齿生恨。如此虚虚实实,无需将军出手,先零王子必先手刃二贼,杀之以绝后患。待时机一到,将军再追究先零王子‘擅杀之罪’。为边章、宋建二人报仇雪恨,反杀先零王子,收拢边、宋二部军心。大义当面,三十六部羌渠亦无话可说。如此,大事成矣。”

    “虚虚实实,正反借刀杀人。”韩遂心领神会:“军师妙计!”

    转而又道:“先零王子一旦得势,人多势众,恐杀之不易。”

    阎忠想了想道:“无妨,眼前便有一可乘之机。”

     




1.197 峥嵘已露
    董重此行目的,卢植并不意外。

    自从代蓟王上表,为数万妇孺求情。卢植便知有这一天。

    只是陛下如此迫不及待,令他多少有些意外。水淹广宗之后,黄巾贼败相已生。然广宗城内,究竟是何状况,便是卢植亦无所知。

    见汉军四面合围,大局已定。黄巾贼三头目,插翅难飞,陛下便遣人替换主帅。摘取胜利果实是其一。为自家遮丑是其二也。‘孝仁皇’尸身是真是假,卢植亲眼所见,又亲手掩埋,岂能不知。

    依审配、逢纪所料。能代卢植之人,必是大将军何进。不料,竟是董重。

    陛下将剿灭黄巾贼的功勋,如此大方的送给永乐宫,究竟意欲何为。

    天下皆拭目以待。

    卢植轻轻颔首:“军中皆宿将,此战多有功勋。董将军定要善待。”

    “卢车骑放心。我与蓟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且诸将皆与蓟王交厚,我岂不善待。”董重笑答。

    细细一想,果然如此。度辽将军臧旻、捕虏将军田晏、左中郎将皇甫嵩,皆与蓟王深有渊源。董重若以此为切入点,军心未尝不可一用。

    卢植又叮嘱道:“孙子曰:‘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麾下宿将,董将军当可信任。切莫随意插手军政。”

    董重干笑道:“谢卢车骑叮嘱。董某不过一五陵少年,岂能不知”

    卢植点头道:“麾下参军审配、逢纪等人,足智多谋。董将军亦需时常请教。”

    “董某谨记。”董重肃容下拜。

    “此战或有曲折,然黄巾贼大势已去。长社之围,南路诸军亦有破解之策。只需时机一到,便可一战而胜。”卢植终是安心:“如此,少令且宣诏吧。”

    “奴婢遵命。”黄门令左丰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卢植素来清白,志不在朝堂。

    能教出蓟王者,又岂是常人。

    命帐外人等,悉数入帐。

    黄门令左丰,这便宣诏。

    不出所料。乃是以“卢植劳苦功高,朝堂正值用人之际,不可久悬在外”为借口。夺其兵权,即刻回京,让新任骠骑将军董重,取而代之。

    万幸不是“槛车征植”。而是“安车回京”。

    见诸将表情各异。心忧折损士气军心,卢植奉诏后,起身言道:“我等皆以身奉国事,何人将兵,别无不同。大敌当前,黄巾未灭,诸将当谨遵骠骑将军将令,不得有违。”

    “卑下遵命!”

    这便交出兵符将令,先行出帐。何等洒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卢子干,活的清白。

    待卢车骑离去,新任骠骑将军董重轻咳一声开口:“董某此来,一不为夺权,二不为冒功。不过是替陛下略尽绵薄之力。我与蓟王乃刎颈之交。再场诸将多与蓟王相熟。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关了门,便是一家人。卢车骑先前如何,今后亦如何。董某当萧规曹随。诸将放心,只需剿灭黄巾,该得的功勋,不会短去分毫。该得的赏赐,不会少去一文。董某之言,诸将谨记。若有食言,何须诸将言语。董某自无颜见蓟王当面,便自刎在阶前!”

    “卑下,遵命!”不得不说,扯蓟王虎皮,立起大旗。此举,当有奇效。

    见军心可用,骠骑将军董重和黄门令左丰,皆暗自松了口气。

    “传我将令,犒赏三军。”

    “喏!”

    将令传出,欢呼一片。

    卢植正收拾行囊,忽听帐外审配、逢纪二人求见。

    这便请入帐中。

    “明公此去洛阳,当无惊无险。”审配言道:“卑下却心忧,广宗城内仍藏有神鬼诸器。”

    卢植轻轻点头:“我已料到,却也无妨。蓟国苏越正领良匠驻守沙丘平台,钻研黄巾遗留机关诸器。若广宗城机关遍地,当请他来破之。”

    “卑下谨记。”

    卢植言道:“董重乃永乐董太后



1.198 大权独揽
    所谓“枪挑出头鸟”。

    挑头谋反的风险,等同于自领“罪夷三族”。

    百年羌乱,羌人笔笔血泪。段太尉之后,许多羌渠指天为誓,再不敢轻易言反。

    蓟王刘备更是只杀贼酋,释罪从众。

    故在汉末。三十六部羌渠,常以西州汉人豪强为首,断不敢单独扯旗谋反。

    这便是为何韩遂、马腾之辈,屡败屡战。只需逃回西凉,总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原因了。西州一地,有羌胡百万之众,却不归朝廷所辖。未编户成齐民,着实可惜。

    刘备觉得,人都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本能。正如那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近乎是一种天性,或者说自然现象。大汉以高为贵。仙人好楼居,常思羽化登仙,便是对“高”的最好诠释。

    就四夷而言。除去各自的原始信仰。最大的阻力,当来自“羌渠”。羌渠,是“羌人渠帅”的简称。等同于胡人的“部落大人”,为部落首领。檀石槐之后,羌胡合流,日益明显。羌人风俗和胡人日渐相近。故也同样听命于部落首领,“部众莫敢违犯”,“违大人言死”。

    所以在刘备看来,世俗间最大的阻力,便来自不愿放权的三十六部羌渠们。

    说白了,还是利益之争。

    只需能确保羌渠的既得利益,改变亦未尝不可。因为,改变的动力,来自被四夷仰视,煌煌四百年的大汉蓟王。作为高等文明的大汉,对低等文明的吸引力,自当无与伦比。

    时下争做汉人,可比后世争做洋人。且还有过之无不及。

    胡人当面,切莫提“胡虏”二字。常自称为“北人”。便可见一斑。

    此次关西贼乱。起因乃是以北宫伯玉和李文侯为首的凉州黄巾渠帅,重金贿赂三十六部羌渠,以汉羌矛盾相激,举兵起事。跟着拉拢凉州义从首领宋建、王国。后又逼迫西州豪杰,边章、韩遂入伙。

    王国、北宫伯玉、李文侯,同日殒命。只剩韩遂、边章、宋建。

    只需再杀边章、宋建,韩遂便可统一六部。成为唯一首领。如此一来,首领之位再无人可选。三十六部羌渠自当归心。韩遂坐拥数万精兵,十万羌骑。当可与汉军,掰掰手腕。

    是战是降,又该何时战,何时降。皆可自行抉择,再无掣肘。

    料想,有数万凉州义从,十万羌骑傍身。金城太守一职,自当再无变数。

    之所以,敢杀边章、宋建。

    一言蔽之,三十六部羌渠需汉人豪强出头是其一;蓟王凶名赫赫,反贼只能抱团取暖是其二。

    事不宜迟。韩遂与雕零浑暗中商定细节,这便着手布置一切。

    为安边章、宋建之心。

    韩遂特意让军师阎忠代为去信二人,只谈兄弟情义,同袍之义,闭口不提迁入家小。

    见合众将军不再为难。边章、宋建二人,亦就坡下驴。满口忠义,各自指天为誓,人在关在,关毁人亡,云云。

    韩遂草草看过,冷笑声中,付之一炬。

    这便与二人暂时相安,静待六月下旬的到来。

    青石津,山下大营。

    雕零浑夜入藩商草庐,细说前情诸事。

    藩商一声叹息:“果不出贾丞所料。所谓‘覆水难收,骑虎难下’。猜忌一起,断难收拾。杀一人是杀,杀五人亦是杀。先前推王国为共主,兵权分释六人。如今只剩三人手握兵权,若剩下二人皆死,韩遂便可大权独揽。”

    历史上,也如此这般。先杀王国,再杀边章、北宫伯玉



1.199 半天一夜
    韩遂苦苦等待的天赐良机,名曰“祭天会”。

    “祭天会”,乃羌族传统祭会。为羌民祈祷天、地、人诸神庇佑:六畜兴旺、五谷丰登、草深林茂、地方太平、百事顺遂之大典。

    山寨的祭祀仪式,由羌族巫师“许”(羌语称巫师为“许”、“比”、“释古”或“释比”)主持。若在城邑,则由长者或会首等“年长威重者”主持。与会者身着盛装与会。祭祀时,需供一坛“砸酒”,烧柏枝,杀牛羊撒血祭坛周围。

    “许”做法事祈丰年,边击“羊皮鼓”,边唱祝辞,史诗,族规等。与会者先集体还愿、许愿,再各自许愿、还愿。许愿仪式长达一日,众人皆叩拜不起,惟有“许”可以活动。

    祭祀完毕,将牛、羊角,置于祭坛顶,并插一根挂有五彩条幅的木杆,唱祭山歌,吹羌笛、跳“莎朗”。相互款待酒肉,人人馈赠糕饼给首次参加祭会的男子,祝福其长大出山,去见世面。

    祭天会以“寨”为单位。上古时,各寨从三月至六月(农历),日期各不相同。亦有每年举行一次或二、三次不等。祭山仪轨极为繁复。所献牺牲,因各寨传说不同,图腾不同而有差异。大致可分“神羊祭山”、“神牛祭山”私和“吊狗祭山”三种。

    后受汉区影响,祭天会固定在每年秋收后,六月二十四日举行。规模十分宏大,人数在数百至上万不等。

    时下祭天会,需在各寨“神山”的“神树林”举行。寨中男子和未婚女子皆要参加。许愿后,欢宴歌舞,尽兴而归。所余食物,皆均分给与会全体。

    一言蔽之。

    祭天会,乃羌族最隆重的祈丰年宗教活动。秋收后举行,时间多为半天一夜。以“祭山”和“还愿”为主。仪式从午后开始,次日上午结束,主祭场为“神林祭坛”。祭祀祈祷,内容繁多,程序严格。有“开坛解秽”、“请神迎神”、“颂天颂祖”、“杀牲献牲”、“行冠礼”、“跳神”、“咂酒”、“跳莎朗”等。与会者仅限本寨全体男子和未婚少女,本寨已婚妇女及外人皆不得参加。

    也即是说。

    六月二十四日,“祭天会”这天,三十六部羌渠,必须领麾下羌骑,返回各自山寨。在“神林祭坛”待‘半天一夜’。期间不得擅自离开,且外人不得参会。

    连头带尾,来去三日。十万羌骑,皆不在各自所守关隘、障壁、营堡,水砦。

    只剩韩遂、边章、宋建所辖凉州义从,以及无处可回的北地先零王子部。

    六月二十三日,便有路远羌渠,先行离开。待二十四日凌晨,最后一支羌渠,亦倾巢而归。

    枹罕,合众将军府。

    鸡鸣时分,收到斥候来报。一夜未眠的韩遂猛然坐起:“速发将令!”

    “喏!”

    日出时,韩遂已兵发金城关。

    金城关守将边章,亦收到将令。

    “报——”信使堂前来报:“传合众将军口令:悉知羌渠尽已归寨,雄关守备空虚。以防万一,特领健勇八百,赶来相助。”

    “哦!”边章不疑有他:“传我口讯:卑下多谢。”

    “喏!”

    “将军还需提防。”便有心腹进言。

    “放肆!”边章怒斥:“合众将军乃我等共主。大敌当前,岂能自断其臂。再者说,区区八百之众,何须如此”

    “卑下妄言。”心腹急忙告罪。

    “来人!”边章便又言道:“速备酒宴,为合众将军接风洗尘。”

    “喏!”

    日禺时,路程稍远的大震关守将宋建,亦收到将令。

    “报——”信使高声禀报:“传合众将军口令:悉知羌渠皆已回寨,雄关守备空虚。以防万一,特命渠帅雕零浑,将本部兵马,赶来相助。”

    宋建略作思量,这便笑道:“如此甚好。替我谢合众将军!”

    “喏!”

    先前,曾进言联手边章抗命的心腹,忽心声警惕:“趁羌渠尽归时,遣兵来此。将军不可不防。”

    宋建笑道:“若是他韩文约来此,我还需提防一二。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浑,与蓟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何须




1.200 终破陇关
    金城关,障城大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韩遂与边章把酒言欢,其乐融融。说了许多前情,道了不少往事。兴起处,韩遂击箸而歌,口出乃是西州故土之乐《陇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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