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马腾起身答道:“末将大营便设在汧城。”
刘备这便言道:“如此,孤亦领大军入驻汧城。汧县百姓可随孤同返家园,就食故田。”
“谢大将军,解我燃眉之急。”渝麇侯大喜而拜。
罢筵后,渝麇侯请刘备入后堂,引家人拜见。
刘备命人取蓟国名产相赠。其中不乏风靡洛阳之火玉华胜、金丝毛毯、狐嗉大氅、毳裘锦褥、鸡鸣华枕,琉璃香露等贡品,渝麇侯一家,受宠若惊。
待刘备离去。族中长辈言道:蓟王为人豪爽,仁者爱人,礼贤下士,盖有高祖之风。
便又有宗亲言道:我耿氏乃出名门,兴汉有功。今汉气数已尽,若能辅明君三兴汉室,当责无旁贷。
此话虽大逆不道,却令人茅塞顿开。
“若一人之身,兼有英雄,则能长世;高祖、项羽是也。”
“高祖起于布衣之中,奋剑而取天下,不由唐虞之禅,不阶汤武之王,龙行虎变,率从风云,征乱伐暴。廓清帝宇。八载之间,海内克定,遂何天之衢。登建皇极。上古已来,书籍所载,未尝有也。非雄俊之才、宽明之略、历数所授、神祇所相、安能致功如此。”
今有六大世家之耿氏,将刘备暗比高祖。足见人心所向。六大世家同气连枝,获耿氏支持,则可得六家相助。前有冀州六诸王血书结盟,后有今汉六世家暗中相助。刘备距大位,又进一步。
辅汉大将军、凉州刺史、渝麇侯,三道扁书,高悬市中。汧县百姓奔走相庆。
汧(qian)县,据《禹贡》载,夏、商时,为雍州之域。周初汧水上游为矢国封地。周孝王十三年(前885年)因秦非子在汧、渭之间为周王室牧马有功,被封为附庸,邑之曰:秦。在汧水之滨筑秦城,始以封邑立国。秦襄公八年,被封诸侯,都汧邑。秦孝公十二年推行县制,改汧邑为汧县,为秦人发祥之地。汉高祖元年置陇关,武帝太始二年登陇首,改陇关为大震关,故有“秦都陇关“之称。
逃难前,田中麦子已抽穗。今正值麦收时节。随大军同返,当不误收割。一年辛劳,全家口食,又如何能弃之不顾。
事不宜迟。略做修整,翌日,刘备便领兵西进,入驻汧城。
有辅汉大将军,虎踞在旁。新任凉州刺史宋枭,亦将临时官治设在了汧城。凉州被贼人拦腰割断。河西四郡孤悬在外。凉州刺史府亦设在陇关之西。宋枭之辈,只能望关兴叹,不得寸进。
所幸刘备及时赶到。不然宋枭的凉州刺史之位,亦不得保。若成未进凉州,便被革职的凉州刺史。必被世人耻笑。
宋枭如何,刘备并不关注。
&nb
1.194 心生瑕衅
二路大军,一松一紧。
刘备大军已逼近陇山,而西域联军犹在原地筑城。金城关与关后金城津,一切如故。而大震关上,贼兵已胆战心惊,夜不能寐。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正是如此啊。
金城关守将边章,其实并无人暗中联络。从始至终,计谋都围绕韩遂而动。安玄去边章军市扎营,亦是正常售卖。然在韩遂看来,此举必是为与边章暗通曲款。
于是在心底,韩遂已把边章视为“金城太守”的潜在竞争对手。若西域联军逼近时,边章望风而降,放入关内。乃至联军由金城津南渡大河,围攻金城、枹罕等要冲,此战危矣。
思前想后,韩遂便将心中疑虑,说与军师阎忠听。
阎忠摇头道:“安玄只说,‘谁登临顶阁,口出暗语,便将蓟王表奏与谁人视之’。那日来人既是将军,这金城太守之位,自当非将军莫属。蓟王一诺千金,何必见疑。”
韩遂不置可否:“敢问军师,竹筒中,便只有两份蓟王表奏否”
“然也。”阎忠郑重点头:“将军当信我。”
韩遂笑道:“你我二人,推心置腹。我岂能不信。”深看阎忠一眼,又话锋一转:“只是……”
“将军心忧何事”阎忠果然追问。
“只是,若金城、大震,二关守将,未战先怯,不战而降。放二路汉军入内。我等辛苦皆付之东流。且身家性命亦危矣。”
阎忠一愣,急忙追问:“此不正合蓟王之意兵不血刃,平定乱军。战后我等论功行赏,自当各居高位。何谈危机”
韩遂苦笑:“若不战而降,战后必受轻视。蓟王麾下皆宿将,论功行赏时,却将刺史、太守高位授予我等,如何能服众表奏朝堂,若天子不许,我二人岂非功亏一篑,空欢喜一场。”
“这……”阎忠略作思量,这便领悟:“将军可是担心被边章、宋建二人,抢去首功”
“然也。”
“那日我重病将死,安玄携药续命。竹筒中只见表奏二卷。一卷表我为凉州刺史,二卷表将军为金城太守。并未另授他人,表奏亦无三卷。”阎忠试问:“将军是否…多虑了”
“事关身家性命,千万大意不得。”韩遂断然摇头。
“如此,将军以为,又当如何”阎忠低声追问。
“可将边章、宋建二人宗族、家眷,尽数迁入城中,以为人质。”韩遂语透杀气:“再派心腹,阴入二人大营,以为细作。旦有风吹草动,便——”
见韩遂猛然挥手下劈,阎忠心头一惊:“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激起兵变。将军务必谨而又慎。”
韩遂急忙好言宽慰:“我与军师,同舟共济,推心置腹,无需见疑。只是人心难测,边、宋二人,若坏我大事,岂非抱憾终身。”
阎忠轻轻点头:“将军,言之有理……”
“军师放心,料想二人必无异议。”韩遂宽慰道。
大震关。
草草看过合众将军书信,宋建怒从心起:“好一个韩文约!”
“不遣兵来助,也就罢了。反要将我家小,尽数迁往枹罕!”
便会心腹进言:“合众将军必是心忧将军降汉,故以家小为质。”
“我岂能不知!”宋建怒叱:“只是大敌当前,韩遂为我等共主,却如此行事,不禁令人心寒齿冷。若有心降汉,又何必起兵谋反”
“那…为今之计,将军以为该当如何”心腹小心问道。
“还能如何自当将家小迁往枹罕,以正吾心!”宋建怒气难平。却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心腹双眼一转,计上心来:“将军切莫心急。料想,以家小为质者,必不止将军一人。何不与……边将军相商”
“哦”宋建果然心动。此话在理。大敌当前,为驱众人死战,必将家小尽数迁入
1.195 无双连环
将两份将令,书录完毕。
阎忠已一通百通。
简而言之。蓟王“金城太守”表奏中,不书录姓名,只做留白(空白)。乃是无双连环计中,点睛之笔。
而在刘备看来。“留白间韩遂”,与“抹书间韩遂”,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前所说,“谋势”大略分成:造势,起势,积势,乘势,成势(势成),等不同阶段。
“积势”之后,便是“乘势”。所谓“乘势而起”,计策一旦发动,先前所积累的“势”,必然会不断消耗。从“强势”渐变“弱势”。终而“成势”,或终被敌人窥破,而成“败势”。
然,无双连环的强悍之处便在于,能不断积势。谋略持续“得势”,至今未见“势衰”之兆。
计出安玄,千里送来续命良药。竹筒内封二表奏:“凉州刺史”与“金城太守”。阎忠乃清白名士,性情耿烈。与此人相交,当开门见山,单刀直入。一个字:爽快。明码开价,一步到位。“凉州刺史”,干是不干
干!
阎忠翻身下床,药到病除。于是以身饲虎,献作茧自缚,瓮中捉鳖之计。
此乃无双连环第一阶段。
韩遂心机深沉,常两头下注,善见机行事。城府极深,心性多疑。故以未署名之“金城太守”相激,“造(争夺之)势”。并“乘势”将王国与北宫伯玉、李文侯,除去,推韩遂上位。
此乃无双连环第二阶段。
此后,在留白的金城太守表奏,接棒“积势”之下,韩遂虽为共主,却与边章、李文侯心生嫌隙。
无双连环悄然进入第三阶段。
二桃杀三士。
韩遂、边章、宋建,三人,谁是最后被杀的那个“士”。正如李文优所言,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陇山之东。汧县辅汉将军大营。
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身兼数职。便是汧县政事,亦交由二人打理。小小一县之政,又岂能难倒二位蓟国谋主。信手拈来。便是前几任县长积压的公文,亦如风卷残云,短短数日便被扫荡一空。
小小汧县,何德何能,坐拥二谋主。
举县上下,皆瞠目结舌,惊为天人。
便是娄圭任蓟都尹,皆得心应手,绰绰有余。更何况八分田沮。
幕府五校,分驻各城。麦收以过半,只需颗粒归仓,汧县民众便可安然过冬。别部司马麴义,入住陇山东寨。依山下寨,傍水扎营。阻断贼人东进之路。领麴氏先登,探岔道小路,整日磨刀霍霍。贼人不敢出战,只得龟缩在雄关之后。
典韦领中军,接管汧县城防。史涣领绣衣吏,拱卫内营(县治)。刘备有一百御卫贴身守护,安全自当无虞。
军司空田丰、军正沮授,在前堂理政。刘备端坐后堂,由幕府左丞荀攸相陪。
“公达以为,金城太守将‘花落谁家’”刘备将千里传书,放在案上。
时下,丝路在大汉境内,有南、北、中,三条路线。
北线由长安沿渭水至虢县,过汧县,越陇山,沿祖厉河,于凤林渡口,渡大河至姑臧,路程虽短,然沿途供给条件差,乃早期路线。
南线由长安沿渭水过陇关、上邽、狄道、枹罕,仍由凤林渡口渡河,穿临羌,越大斗拔谷至张掖。
中线与南线在上邽分道,过陇关,至金城郡,渡大河,溯受渠水,翻洪池岭至姑臧。
南线条件最好,但绕行亦远。因而中线渐成为西行主线。南北中三线会合后,由张掖经酒泉、敦煌,远至葱岭。
三条线,皆需翻越陇山。
戏志才和荀公达,并称“四才通达”。乃各取“才”、“达”,且与‘四通八达’相合而创。语出《子华子晏子问党》:“其途之所出,四通而八达,游士之所凑也。”之句。
&
1.196 前狼后虎
洛阳,殖货里。
辅汉大将军府。
右丞贾诩,将蓟王手书细细读完,这便冲关西方向,肃容下拜。
话说,自投效主公以来,虽身居高位,万众瞩目。奈何一身神鬼之谋,却无处施展。恰逢关西逆乱,此乃千载难逢之机也!于是顾不得藏拙。胸罗锦绣,足智多谋,皆放手施为。一通无双连环下来,可谓酣畅淋漓。终能一展所长。
爽!
然回头一看。不好,太过志得意满,得意忘形,恃才傲物有“慎主”之嫌。
忙去信五大谋主,暗自补救。
不料被主公窥破。书信开解。
所谓“卑不谋尊,疏不间亲。”恪守臣节,方为人臣之道。贾诩一时恣意,待回头才惊觉不妥。用后世的话说,一不小心,嗨大了。
如此人物。一般庸主必然忌惮。且窃以为:如贾文和这般,智多近妖。才智稍有不足,必将难以掌控。为长久计,势必暗中打压,陷害。免不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历史上一时多少豪杰,皆难得善终。便因如此啊。
刘备却是例外。无论历史还是此时此刻。
贾诩又将刘备手书,转示长史盖勋与从事郎中傅燮。三人皆心有戚戚。得遇明主,当鞠躬尽瘁,此生再不做他想。
枹罕,合众将军府。
韩遂面色铁青,自居主位。
阎忠古井无波,侧席陪坐。
经军师斟酌润色的将令,可谓苦口婆心。不料又被边章、宋建二人婉拒。皆不愿将家小迁入枹罕。
“为今之计,军师以为如何”韩遂开口询问。
“若未二发将令,此事还有转圜。如今,将令一再被拒,正如将军所言,‘威势尽扫,难以服众。’”阎忠答道。
“军师言之有理。”韩遂戾气陡增:“边、宋二人,必有倚仗。或早已打定主意,寻合适之机,先于你我,投靠汉军。亦未可知!”
阎忠顺其意:“若如此,我等富贵荣华,高官厚禄,皆化为乌有。且还有性命之忧。”
“哼哼!”韩遂怒急冷笑:“我欲除之而后快。军师可有良策助我。”
“这……”阎忠欲言又止。
“军师但说无妨。”
“三十六部羌渠,乃举事主力。且东西二座雄关,多有各部健勇。若除边、宋二人,需得众羌渠支持。否则,军心必乱。得不偿失。”阎忠道出心中隐忧。
韩遂略作思量,这便醒悟:“二人乃金城、大震二关守将。干系重大,不可擅杀。”
“将军明见。”
“依军师之见,三十六部羌渠中,谁人可被说动。与我等共谋。”
阎忠暗忖片刻,这便进言:“北地先零王子,雕零浑。”
“为何是此人”韩遂忙问。
“此人出身先零王族,与前任三十六部总渠雕零混乃血亲是其一也。且身负血仇,断不会轻易投汉是其二也。”阎忠答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