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熏香如风
母亲结义,乃算母族。刘备自行结义,则不上溯。换句话说,二弟和三弟的家人,不可称“王”字。自然也就无需行成妇礼。三弟家人亦搬到蓟都府邸,坐享荣华。
七公主虽是胡女,却自幼养在深宫。娇生惯养,知书达理。昨日完璧归蓟,一夜承欢,难以行走。刘备不忍艰难踱步,便将二位义母和义父黄忠,请入宫中,与母亲同时见礼。省得车马劳顿之苦。
待礼成,便将七人送回各自寝宫,安心休息不提。宫中女医已诊过。言,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日,或可痊愈。又叮嘱七位侧妃,定要内创全愈,方可下榻行走。
为何称“或”
侍医直言不讳:论各中深浅,王上岂不自知。
“借问离居恨深浅,祇应独有庭花知。”
后人言之……有理啊。
与之相应。五十五国使节中的七国使,今日亦要接见。蓟国回礼,虽早已拟定,却也需当面回传礼单。好让各国送亲使节早日心安。
自今汉一来。嫁娶之风,越发奢靡。聘金日益高涨。
最贵,莫过天子。立后聘金,一般为黄金二万斤。立嫔妃聘金约为钱四千万,只是立后聘金的五分之一。
诸侯王聘娶王妃的聘金,多少不等。且看郡国大小,一般为数百万钱。公主嫁资,多者可达百万乃至千万钱,少者也不会低于二三十万。当然还有汤沐邑的稳定收入。
就高官与豪门而言,聘金虽略低于天家,却也令人咋舌。如董卓欲娶皇甫规霜妻何氏,聘以辎车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后人计算,或可折百六十万钱。一般而言,豪门聘金在数十万至百余万钱之间;豪门女嫁资多为二三十万钱,高者亦可达数百万钱。
豪强地主与长史小吏,聘金数又低。前汉时东方朔娶妻,聘金约为十万钱。今汉议曹史展允娶妻,聘金为二三万钱。豪强地主家女子出嫁,陪嫁约值二三万钱。十万钱以内,便是中小地主和中低官吏的聘金数额。
就众多自耕农、匠人、游商等殷实人家而言,家资多在数万至十余万钱之间。一般聘金不会超过其家资总数,应为万钱至数万钱不等。陪嫁物,约值二千钱。
七位小姐姐虽孤苦无依,聘金却未曾削去分毫。比照乌莲和副伏罗氏的聘金,母亲足额划拨到七人名下。皆存王宫宝库内。可随时支取。
当然,聘金和陪嫁,还需遵循一条“等值原则”。
参照西域五十五国呈上的陪嫁礼单。刘备需用等值,甚至更高的价值,去与之匹配。
西域各国国情,因人而异。所求亦不尽相同。故新婚伊始,刘备便传召七位使节,并二位国相,入宫商讨聘金事宜。
结果,金玉钱粮,蓟国名产,七国一概不要。
七位使节异口同声:“请王上为鄙国修造汉家王城。”
以西域都护府治所,它乾城为例。其诸多便利,尤其是水洗、水暖、水淋诸器,不要太方便。还有远超西域诸国的各种城市民用、军用机关器。入驻使馆区的各国大使,自然深有体会。更何况,还有完备的医疗、教育、交通、金融等,诸多先进的市政体系。
一言蔽之,它乾城居民的生活水准,远超西域诸国。便是西域诸王亦不可相比。
再加上,刘备离开前,曾向乌孙长公主推销乌孙王都赤谷城的整体改建。乌孙上下颇为意动。奈何价格奇高,无法承受。
今借两家和亲,这便斟酌开口。
“古往今来,筑城皆是国之大事。人力物力,耗费甚
1.140 天降流火
虎牢关。
“速启关门!”遥见大汉信使,城头守将一声令下。
吊桥轰隆隆落下。沉重的关门将将开启一条缝,便有快马呼啸而入。
“报——”
卫士一左一右,架着力尽虚脱的信使,冲入中军大帐。
“度辽将军领奇兵出壶关,击溃黄巾数部,正往邺城进军。捕虏将军已据高唐,正收拢船只,阻青州黄巾北上!”
略作沉思,恩师问道:“虎牙、轻车二将,人在何处。”
“虎牙将军正兵进颍川,轻车将军正前往陈留。”副将宗员朗声答道。宗员现为护乌桓中郎将。
“来人,传我将令。命左右中郎将,即刻开拔,驰援度辽、虎牙二将军。”
“喏!”
“伯圭。”
“学生在。”
“你领麾下人马,巡弋大河南岸。若遇小股黄巾,格杀勿论。若遇大股贼军,便烧尽沿岸船只,定要阻止其渡河。”
“遵命!”
“来人,传令骑都尉曹操,坚守黎阳大营,不得有失。”
“喏!”
春秋时,齐桓公始筑邺城。战国初,邺城为魏地,魏文侯以邺城为陪都。后归赵。秦时属邯郸郡。两汉为魏郡治所。千年古城北临漳河,城高墙厚,易守难攻。
黄巾贼龟缩不出,避而不战。汉军唯有城外下寨,稳扎稳打。
是夜,邺城南,汉军大营。
月朗星稀,春风和煦。眺望遮蔽半幅夜空的巨城,捕虏将军田晏正苦思破敌之策。
忽听城头咔咔作响。不及细听,弓弦呼啸。
汉军大营,立在数里开外。便是远射千步的床弩,亦力有不逮。贼人这是何意
且驻足许久,并无箭矢落下。
正百思不解。一道火线忽从天而降。
“砰”的一声,正中军帐。燃起熊熊大火!
“敌袭——”帐中军士哭号冲出。却见只有身后营帐着火。余下皆安然无恙。
“何故失火!”军法官厉声呵问。
“我等,我等……”军士正哑口无言,又见一道火线从天而降。
砰!军法官身后营帐,即被点燃。
“流火天降!”便有人手指天空。
“速速救火!”田晏一声怒喝。众人这才醒悟,急忙取水灭火。眼看帐篷便要烧尽,再有一道天火落下。
砰!
又一座军帐被点燃。
一直抬头寻觅的田晏。在天空起火的刹那,隐隐得见一巨大黑影。运足目力,似见一只玄色大鸟,在天空中盘旋。
“取弓来!”田晏一声低喝。
“喏!”护卫这便奔向中军大帐。
待田晏取弓在手,已有五道流火从天而降。而玄色大鸟的飞行轨迹,也被田晏牢牢掌握。
又等两道流火落下。待玄鸟飞临头顶的瞬间,田晏振臂开弓!
白羽箭奔雷而出,正中鸟腹。
一声闷哼。热血当空洒落。恰巧滴在田晏额头。玄鸟再无力折返,笔直栽落城西野林。
“随我来!”田晏领一队精骑,出大营,直扑城西而去。
远远便见林中有火光升起。待下马抵近,只见一只巨型火鸟,正扇动膨大无比的火翼,似要冲天而去。
“将军小心!”火翼煽风,炎浪席卷。众骑士忙将田晏扑倒在地。飞火迸溅,背后大氅即被点燃。骑士在林间空地来回翻滚,将身上火星压灭。再起身,火鸟已不知所踪,只剩余火熊熊。
“装神弄鬼。天下何来火鸟!”田晏正欲上前。
热浪扑面,断难靠近。
“将军速退!”众骑士不由分说,将田晏拖离火场。
返回大营,众骑士仍心有余悸。田晏已下封口令,林中所见,不得向任何人提及。违令者,斩!
邺城先是魏国陪都,今为魏郡治所。自是坚城一座。田晏领南匈奴游骑,缘边五郡骑士一路势如破竹,突袭至此。奈何骑兵不善攻城,唯有在城下扎营。令骑兵绕城游弋,截杀小股黄巾。大军则固守营盘,以待援军。
不料城内黄巾竟出玄鸟,投射飞火。如此匪夷所思之事,田晏若非亲眼得见,如何能信!
想
1.141 人间正道
细细看过书信,又传给身旁逢纪,略作沉思,审配这便言道:“所谓玄鸟者,必是木鹞。墨子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不过是墨家机关器耳!”
“非也。”看完书信,逢纪却摇头:“若只是机关死物,为何会受伤流血,且落血犹温”
“这……”审配一时无言。
“若真是活物,且死后自行焚烧,此鸟或如上古神鸟凤凰。”逢纪出口便自觉匪夷:“天下何来此物。”
“当如何破解”恩师问道。
“首当其冲,乃是防火。”审配这便灵光一现:“听闻蓟国有火浣布,与细钢丝编织成‘鸾毳裘’,可避水火。明公何不去信蓟王,借来一用”
“嗯……”恩师轻轻点头:“鸾毳裘我亦有耳闻,蓟国鸾翼帆,横海纛,皆用此物织成。却不知产量几何”
审配笑答:“蓟国号称九河之地,明轮船纵横泽海,料想,此物虽不见多,却也足够所用。”
“如此,我这便去信蓟王。”恩师从谏如流。
帐内诸将亦无话可说。逢纪却与审配相视一笑。此战事关国祚,如何能将蓟王隔绝在外。
蓟王宫,和亲礼后三天。
一切如前两日一样。
刘备携新妇赶在日上三竿前,起身。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前往西殿一层大室,行妇见舅姑、妇馈舅姑、舅姑醴妇、舅姑飨妇之礼。称“妇见礼”。后世向长辈敬茶,便是汉风延续。
“明日妇执枣栗腶修见於舅姑。见讫,舅姑醴妇。醴妇讫,妇以特豚盥馈舅姑。盥馈讫,舅姑飨妇。”
整个过程并不复杂。七位新妇虽皆身受新创,却一丝不苟,将整套礼仪,用心完成。未出纰漏。
王室之侧妃,等于世家之偏妻。以妻礼相待。又是陛下御赐和亲,断不可以小妾待之。
或有人问:蓟王饱受猜忌、掣肘,何不自立门户。
借用后世一句话,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国之大道、人之仕途,皆如此。
自女娲造人,三皇五帝,春秋战国,先秦两汉,天下一统。出路在哪
前有刘邦,中有王莽,后有刘秀。皆是探路者。
“昔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服从;汉高祖为义帝发丧,而天下归心。”
至此九州一统,帝位传承有度。遂成封建天下。
谋反篡位如王莽,已证明此路不通。
揭竿而反如赤眉,亦证明死路一条。
待光武中兴,天下又重归正朔。
于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天下无人敢谋一己之私,而轻易言反。因为,此路不通。
若刘备趁朝廷势弱,拥兵自立,进而席卷天下。世人这便得知,原来还有此路可走。上行而下效。刘备子嗣必然众多。若皆拥兵自重,为登大宝学刘备起兵谋反。可比“八王之乱”乎
再反观孟德行事。欺凌汉室,篡夺天下。于是世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曹公此路可行!于是司马氏,依样画葫芦,又照葫芦画瓢,欺凌曹魏,剽窃天下。于是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马家诸王亦看在眼里,也记在了心上。才有八王之乱,衣冠南渡,五胡乱华,汉家文明几尽灭绝。
更有甚者,诸如玄武门之变后,李唐传位,皇室亦多相残。残唐武人暴虐,才引得大宋矫枉过正,重文抑武。乃至二次华乱。历史竟如此相像。乃至我们的文明从世界之巅一路下行,直坠深渊。
归根溯源。是不是可以说,孟德开了个很坏的头。走了一条让华夏文明直坠深渊的不归路。
谋逆易,忠义难。恪守臣节,不轻起刀兵。便是国之大道。战争的可怖,近在咫尺,何须多言。
少时,恩师曾言:天下皆可言反,唯你不可言。现在每每想来,自觉其意,越发深沉。
母亲也说:大道至简,知易行难。
且走着看。
收到恩师六百里加急密函,刘备遂召醉心机关术,常缺席朝会的右国令夏馥,将作令苏伯等将作馆官吏,入宫议事。
看完密函,夏馥与苏伯,及一众属吏,低声商讨片刻,便由苏伯开口道:“主公可还记得
1.142 道破天机
邺城南五里,汉军大营。
“启禀将军,左中郎将已入魏郡,日暮可达!”卫士入帐通报。
连日来,一直彻夜未眠的捕虏将军田晏,精神为之一振:“知道了。”
“报!蓟国有信使入营。言,蓟国水军已入漳水。正往邺城而来。”
田晏猛然起身:“速请入大帐。”
“喏!”
须臾,蓟国信使被领入帐中:“见过捕虏将军。”
“蓟王可有书信”田晏顾不得寒暄,劈头就问。
“书信在此。”信使从怀中取出竹筒,躬身递给副将。
副将确认无误,这便转呈田晏。
揭破封泥,拧开竹筒。取左伯纸卷,展开一看。田晏大喜:“蓟王果真世之英杰矣!”
信使又道:“此次随船而来,除去三千顶‘鸾毳裘军帐’,还有一什绣衣吏,将作馆巧匠五人。为将军破玄鸟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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