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镶黄旗
嘿,可事实上,居然有很多人在抢。
只见那个长发小青年拿货收钱,都快忙不过来了。
还有一辆晚来的三轮车没地儿待了,索性戳在马路的自行车道上。
货主放肆高呼,“快买刘晓芩穿的短裤头呀!”
这一下引得更多的人侧过头去,只见一个彪形大手高举着一个大红短裤衩,分外醒目。
这主儿还无视骑车人的怒目相向,有人骑车避让间抱怨了一句,他就扬声大骂。
“你妈x,老子打牢里刚出来的,不服你下车,废什么话,弄不死你的。”
这狂妄的脏口儿让许多人简直听不下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倒象是光荣历史一样?”
“这地方,怎么也没人管管!越来越乱!”
“就是,市场里外两重天啊,外面简直没法待了!”
嘿,还别说。或许是老天爷今儿没犯耳背,还真听见老百姓的心声和群众的呼吁了。
就在街上的人们愤愤不平,郁闷不堪之际,突然间就发生了“抄市”。
第718章 妙棋
1月30日,在抄没服装市场的第三天下午,处理意见就出来了。
“西长安街工商所”邀请公安、税务,一起给听候处理的无照摊贩们开了个传达会。
会议开始,先由工商所长一脸严肃地强调了一番打击投机倒把活动的必要性。
说这些无照摊贩利用经济自由,谋取高额利润,坑害群众,严重破坏了社会主义经济秩序和公共秩序,必须予以强制取缔。
随后就宣布了具体处罚办法。
不但没收所有经营用品和货物,还要进行罚款。
具体范围在十元至五十元之间,视每人态度而定。
接着,就发给每人一张纸写检查。
等于事实上从重了。
非但没有什么念及初犯,从轻处罚的说法。
之后,反倒是请相关部门,又给这帮无证户上了堂思想教育课,对下次再犯予以了更严厉提前警告。
当场告诉他们,他们所有人已经被记录在案,如果有谁再被抓住,就属于屡教不改了。
到时候不是仅仅没收、罚款的事儿了。有单位的通报给单位,没单位的通报户口所在地,有严重情节的,甚至还要法办。
所以这趟会议开完,所有无照摊贩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深悔来这一趟。
本来就是嘛。想想看,谁来不是还想能要回点东西,多少挽回点损失啊
要知道来这儿纯属自投罗网,还得加罚一笔,那傻子才来呢。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这些人垂头丧气走出工商所大门的时候,他们很快又不是这么想了。
因为就在他们散去的时候,门口等着可等着五六个人呢。
这些人一见着这些摊贩出来了,就分头凑过来低声招呼。
“要服装夜市的摊位不要谁要谁跟我们走啊……”
那不用说,此举立刻就引发了骚动,那些摊贩能不兴奋嘛
他们立刻就想起了几天前在抄没现场,那工商所的人和蓄发小青年的对话来。
谁都没想到天底下居然真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儿。
于是乌泱乌泱好几十口子,当场就把这几个小子给围住了,追问怎么回事。
当然不能在这儿说啊,肯定得先找个僻静的地儿去。
就这样,这堆儿人一起来到了大马路上,拐进了没什么人的北新华街,最终在“京城音乐厅”空旷的门口停下了脚步,这谜底才揭开。
怎么回事啊
其实很简单。这五六个人就是洪衍武安排到这儿来的。想找些合适的人选,把服装夜市的摊位转租的。
敢情在洪衍武的计划里,什么帮宋国甫规划市场啊,让底下人服装零售啊,花城批发啊,
全都是过度性质的营生。
对他而言,做这些并不是为了从中取利,只是为了尽快培育市场,为一个终极目标服务的——就是商铺租赁。
千万别忘了,商业地产它也是地产哪!洪衍武是干什么的出身黑心地产商啊!
更何况西单这地界,到底值多少钱,其中有多大油水,只要经过这个年代的人都知道。
其实国营商店是排在受益者首位的。
像改革开放之后的西单商场,那就是京城首开先河,把商铺对外出租的祖宗。
由它首创的“引厂进店”模式成为了后来几乎所有商场效仿通用的经营方式。
也正是因为这个,西单商场才会成为京城第一家年销售额过十亿的单体店。
至于其他形形色色的“小地主”就更多了。
实事求是的说,当年像什么百花、劝业场、民族大世界、华威大厦这些地方,真正有钱的,幸福的,可不是天天辛苦出摊儿练摊儿的商户。
而是第一批先到先得,有幸在这里落户的个体户。
这些人干的挺早,应该说充分享受了时代的红利。
一开始赚钱比较容易的时候,他们就自己干。后来慢慢到市场竞争比较激烈的时候,他们就把摊位转租给更能干的人了。
不但照样能吃香喝辣,还免得自己干活呢。于是摊位转租的市场就这么形成了。
但要说比他们还精明的,其实倒是那些后来后到,却敢于从他们手里签长期合同,把一大批摊位攥在手里的人。
正是这些人发明了“转租费”和“顶费”,也是这些随行就市当二房东的人,导致摊位费步步高升,反倒成了一种投资品。
不夸张的说,在华威大厦“韩国城”最火的时候,一个2x3面积
的小摊位,承租的个体户与真正的执照主人之间已经隔了四个人了。
想想看吧,这么个屁大点的地方居然养着六个人。那里面的利润有多厚,还用说吗!
也正是因此,在京经商多年的人才会有一个共识——别看每天钱没少挣,可累死累活挣得钱,都他妈交房租了!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说,洪衍武做出这样的选择也就很正常了。
是,这个年代的人谁都知道,干体户挣钱,倒卖国库券挣钱,得收藏邮票、古董、老式家具,可这些是普通人能想到的招儿。
对洪衍武来说忒不合算,格局也太小了。
而且他这个人还是很有点自尊心和荣誉感的。
他就觉着,要重活一辈子还跟牛马似的低头苦干。开个什么买卖铺户的,靠精打细算、撒汗挣钱,那丢不丢人啊!
他哪儿能照本宣科,完全走别人的老路呀那
第719章 两极
实事求是的说,其实“穷”这个字,并不能完全让人产生致富的强烈愿望。
拿我们国家来说,老百姓早已经穷惯了。
从封建时代开始,一直到建国之后的六七十年代。
生活窘迫、忍饥挨饿的家庭,在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度里数不胜数。
然而改革开放之后,能及时抓住历史机遇,甚至敢于去抓这个历史机遇的人,却如凤毛麟角。
这自然是因为人有惰性,因为长期处于封建农耕社会,所造成的安贫乐道的局限性。
我们的老百姓太容易满足了,只要窝头变成白面馒头,大腌萝卜换成了带荤腥的炒菜,就只剩下心满意足,来感叹活着的滋润了。
然后人们往往会用“知足常乐”这样的话来宽慰自己,好为本身的不思进取,找到一个消除负罪感的理由。
而远在大洋彼岸的非洲大陆,似乎更是在严格地遵循这个规律,所以才会一直与贫穷难舍难分。
由此可知,因为穷就拼命的致富,这显然是缺乏生活逻辑的。
如果理智的来看,穷与富其实是生活境况的南北两极,这种改变就代表着要走极端。
因此这“两极”的转化,真正的动因只能来自于自身价值取向的醒悟。
而这种醒悟,注定了那滋味必然是刻骨铭心的,一定得深深的触及灵魂才能达成。
否则,一个人又凭什么会从习惯的状态下,敢冒大风大浪和大起大落的风险,走向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未知处境呢
家住京城西四的郭长春,他的经历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由于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符合留城政策。
因此1968年初中毕业之后,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上山下乡,而是幸运的成为了酱油厂的一名工人。
尽管学徒工只有十七块零八分的工资,但他留城了,而且是国营企业正式职工。
他也因此享受到了青春的快乐,在二十三岁就及时的结了婚。
仅凭这两点,他就感到一种骄傲和满足。
郭长春和他的父母一样,都是只知道看自己脚底下走路的本分人。
他从不高攀,没想过发财,只求没灾没祸、稳稳当当过日子。
所以就是真碰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出于恐惧,他也根本不会弯腰去捡。
这不是假话,有一次,他捡到一个装着两千元的皮包,就毫不犹豫送到了派出所。
那包是银行工作人员遗失的,银行为此给他的单位送了锦旗,领导也要竖立他当典型,要全厂表彰。
可他就连面对应得的荣誉,同样还往后缩。
非说“我不是觉悟高,我要拿着那钱,烫手脏心,日后没好报,晚上肯定得做噩梦,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您也甭拿我当,甭想高抬我。”
结果冲着这“没水平”的话,一个“先进”泡汤了,领导把他的名字从上报的名单里划掉了。
然而他知道之后,却并不感到沮丧和懊恼。反倒跟告诉他的人声称。
“我本来就不是先进,即使给我抬上去,早晚也摔下来,我真谢谢领导这样做。”
结果弄得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傻。
想想看吧,以郭长春的这种根深固定的思维模式,假如在他的生活里不发生重大变故。
他一定也和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安安心心挣着那份死工资,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下班回到自己大杂院的家里,与父母妻儿共守平淡如水的日子。
他是绝不会随便背离自己的信仰,跟摆摊儿这种事发生任何关系的。
但就是很偶然的一次同学聚会,让他经历了强烈的精神震荡,把他推入了商海。
那是1981年的国庆节前,郭长春带着儿子头一次下馆子,去见他的几个中学同学,几个刚刚解决了工作问题的返城知青。
大家都不富裕,本来吃饭的钱,应该大伙儿一起凑的。
可郭长春因为上有老,下有小,兜里摩挲了半天也只掏出了一块两毛钱,距离每个人三块的标准还差得远。
他又不是一个人来的,这不禁让他有点脸红,只能推说出门急了,忘了带钱。
后来一个大方的哥们替他出了,大家嘻嘻哈哈一笑,也没当回事,然后就开始聊彼此这些年的情况。
不用说,大伙儿对郭长春有幸留城和生了个大胖小子都深表羡慕,免不了好一通恭维。
而这点让郭长春自己也有点飘飘然。
可偏偏吃饭的时候又出了意外,却彻底毁了郭长春保持了十来年的心理优势。
敢情郭长春三岁的儿子是特别爱吃红烧带鱼,可那一盘子也就十来块鱼,哪儿禁得住七八个大人一起吃啊
这孩子才刚吃完碗里的一块,眼看着盘子里的鱼风卷残云的消失了,就开始哭。
郭长春呢,一个大老爷们,心糙得很,哄哄孩子还继续和同学们说话。
可没想到他的儿子看见邻桌客人离开了,那桌上也有一盘剩下不多的带鱼。
趁着没人收拾,他就自己出溜下桌,跑过去捞盘子里的东西吃。
结果呢,没择刺儿,搁在嘴里扎着了。一下子就大哭起
来。
等郭长春这桌人发现之后,郭长春看着贪嘴的孩子是又气又恨又可怜,火上来直接给他一巴掌,小脸立刻就肿了。
同学们都赶紧劝。有的人哄孩子,有的人拦郭长春,好一通闹腾这事儿才过去。
但这件事儿到这儿并没有完,临走告别的时候,郭长春因为啤酒喝多了,把孩子托付给同学照应一下,自己又回饭店里上了趟厕所。
万万没想到透过厕所窗户,他竟能清楚听见同学们说话的声音,而且谈话的中心内容就是他。
有人说,“我还以为留城的能怎么地呢。敢情也不比大家伙强多少啊。”
还有人说,“就是,这留城留的都丢人。就别说掏不出一顿饭钱了。看孩子这一身补丁,再看大春儿抽的烟。一毛二一盒,也好意思敬人”
当然也有明白人,有个女同学就说,“你们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两个职工工资才有多少,上有老下有小,谁家过日子也这样。等你们结了婚就知道了。”
可偏偏最刺激人的话,居然是那个替郭长春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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