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蒸汽与火焰

    “原来是这样。”希维的话如同了解了般，“相对于老板对特列特克你的特殊照顾，我这边要好很多。大概因为顾忌到我是女生的原因，强度过大的话并不好收场吧。”

    特列特克这时长长呼出一口气，“作为女生真好啊。”

    “是很好，不过我想也仅限于老板了。”希维带着笑意，“与你相比，没有给我恐惧和死亡上的感觉，但压力有。怎么说，就是在一些时间后，知道自己陷入到了旋涡中，怎么挣扎都不能逃脱，可偏偏希望好像就在自己身边，只要再将手伸出去一点点就能够到。实际上，那一点点距离的把控被老板掌握得非常好。不过这种体验的时间只持续了一天多一点，老板见我有些支撑不下去了。因为像是被追杀的我逃了整整一天，最后生出了‘就这样算了，静等死亡来临吧’的想法，所以再也不逃了，等着最后一场战斗。不过等来的是走出来的老板，他花了一些时间给我解释原因。”

    “嗯，大概过程就是这样。不过你经历过了，肯定明白期间时间流淌得有多么缓慢。”

    特列特克很认同地点点头，“只是，跟在老板身后，我们面对的或许要比以往的不寻常很多。我们这样的手术者，似乎都有着聚合效应。什么样的人会扎成堆，何种实力的人会经常碰到一起。老板所在的环境本来就是我们一直想要去的地方，不过提前被好好教育了一顿，心里也有一定了解。”

    说话间，两人想起般看了某个方向一眼，从奔跑中停了下来。希维打开了强光手电，照射了周围一圈，很容易辨识出了地面上踏下的深深脚印。

    “我们跑了有多久？”希维问。

    “现在的话，刚好十分钟。”特列特克回答说，“继续跟上去吧，老板要考察的话，大概会一直跟在布罗德身后。我估计布罗德大概能维持这种速度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这场测试本身也是将我们包含在里面，否则隔着太远，老板打出信号弹时我们也发现不了。”

    同一时间，前方追击的程度已经慢下来。十分钟是个界限，布罗德浑身都是汗水，调整自身时，速度也不敢减少丝毫。即使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可身后追来的人像是故意的一样，将追赶自己的动静弄得特别大，不用仔细辨识就能察觉到。

    布罗德明显感觉到了自己与身后追击的人的差距，这当然不是源于观察的判断。他甚至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模样，只是自己未知的警惕性中全是警告。以前有过几次这种感觉，毫无列外，那几次对他来说都与性命有关。

    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直接追上来，布罗德想不清楚，只能暂且看做敌人的速度仅是如此。二十分钟后，布罗德好歹将所有想法从脑袋中清空，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如何奔跑上面。这时还有余力去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是否可以提速，体力还能支撑多久等等。

    半个小时，呼吸开始稍显急促的布罗德开始努力调整身体，血液的流速让他感觉危险。不得已，他降低了速度，以让奔跑变得更加持久。而这时，城市变成了他们身后的虚影，周围是大块农田与荒地的聚合物，不时能见到灰白色的道路弯弯曲曲延伸出去。

    四十分钟，布罗德无心多去注意其他东西，除了自身，就只有身后敌人的动静。

    “对方大概也是一样的情况，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彻底摆脱了。”这成了布罗德唯一的想法，如同信念。因为此刻的速度经过两次减缓，敌人依旧没有追上来，似乎说明了什么。

    五十分钟，布罗德无力去思考任何事情，他现在只知道如何驱使双腿向前迈开。呼吸已经紊乱，大口呼吸似乎也起不到很好的作用。速度是多少已经不再重要，布罗德的脑袋里，自己现在只要还在跑着就行了。他对自己有信心，维持高速奔跑一个小时以上，在小国中几乎很难有人做到。

    一个小时后，布罗德开始忘记了计算具体的时间。双脚在高速奔跑中承载了太多的冲击，此刻出现麻木。疲软感从全身各处袭来，不知道多久，布罗德的脚终于迈不过来，身体经过几十米的减速后，终于在几个踉跄后倒下。

    还好是片不错的荒草地，倒下时没有感觉到疼痛。布罗德将剩下的力量都用在呼吸上，两分钟左右，混乱的身体终于被缕清一点东西，开始向着平缓恢复。这时才有一点力量将自己翻过来，面朝着夜空。

    “啊、、、”依旧急促的呼吸让布罗德说一个字都拖出很长的重音。他这时抬起头，看向来时的路，一片平静，没有任何东西。随即四下环顾了一圈，周围安静得可怕，甚至没有虫鸣。

    “没有、、、追上来、、、”像是确定一样，布罗德看着夜空说，紧接着舒缓了好几口气。

    “确实啊，另外两人是没有追上来。”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中响起来，还没有等到布罗德从这声音走出来，两颗闪亮的信号弹拖着尾巴升上天空，在高处炸开，如同给布罗德在长途奔跑之下去到终点时，所绽放的庆祝烟花。




第一三七四章 汇合之地（上）
    布罗德的身体因为惊吓在地面上跳了一下，他强撑着坐起来，信号弹的光线下，不知何时，没有任何察觉，一个人躺在自己的身边。不能说紧挨着，但距离上对任何一个手术者来说绝对是死线之内。

    楞在了原地，疲倦感有影响到布罗德的反应能力与感官。等到他想起般去拔枪和握住战术刀的时候，一旁的男子正好将双手举起来，他想要的东西都在那双手上面。

    “你最好躺下休息，我没有恶意，若是想要杀你，那条街道上你就是尸体了。”旁边的男子说，“因为你的判断错误，我们离得城市几十千米远，等会儿还得跑回去。”男子看过去，“一个小时十七分钟，耐力还算看得过去。”

    布罗德有些呆滞地看向前方，荒野被信号弹染成了淡红色。没有听男子的话躺下，但是他也没有其他动作。和自己不一样，刚才看向男子时，那种自然的脸色，以及此刻察觉到的平缓呼吸与心跳，都证明着身旁的人似乎没有一点消耗。

    与其说是消耗，倒不如说着一个多小时的奔行对男子只是一种热身运动。察觉到事实的布罗德自顾“哼哼”了几声，如同自嘲，坐起来的身体轰然后仰，重重压在泥土上。

    “是他们雇佣你过来的？”过了一会儿，布罗德的呼吸恢复大半后，他说到，“我不觉得那件事情能让他们做到如此地步。你的价格绝对不会便宜，大概超过了千万圣币。我值不上这个价钱。”

    “你说什么？”

    “对你来说，杀我很简单。但你没有这么做，大概是想借由这些动作让我认识到差距。”布罗德自顾自话，“好吧，我认识到了，很深刻的认识到了。你不杀我，应该是想从我这里再拿走一笔钱吧，当做买下自己生命的钱。这种事情有雇佣军和赏金猎人在做，特别是这种涉及到超远距离地点的任务。八百万圣币，我只拿得出这么多。”

    “不过，他们也真地愿意花费这么多圣币来买我的性命，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一直以为来到小国里面，主动消失就能将以前的事情全部撇清了。”说完自顾叹息，布罗德整个人在这瞬间就像开朗了起来一样，又像是和以往的什么彻底斩断了联系。

    “你是帝国出生的人？”

    “嗯？”布罗德反射性回答，过后他听出不对劲，立即坐起来，看向身旁的男子，从那张笑脸上似乎察觉出了什么，“什么意思？你和柴斯诺家族没有关系？不是受到他们雇佣的人？”

    男子点头，“怎么给你解释呢，总之再等几分钟吧，等另外两人过来，我想你能很快明白过来。只是惊讶你是帝国出生的人，这点我倒是没有得到任何信息资料。不过，趁着这难得的时间，我们可以谈谈别的，比如你口中的柴斯诺家族。”说完拍拍地面，男子示意布罗德还是躺着好一点。

    最后还是躺在了地面上，只是布罗德没有开口说话，似乎不想谈起。

    “柴斯诺家族很有名吗？我在帝国的时候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不算有名，在一个大地域中是绝对的暗处统治者，与那里的各行各业，黑暗世界也好，明面上的交易也罢，包括各处城市的管理部门等等，都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世袭制的侯爵家族，你若是了解帝国的话，应该明白其中的分量。”

    “侯爵啊，难怪想不起来。我原本以为是自己有段时间没有回去，将那些家族的姓氏记错了。”男子感叹，但不是对侯爵的爵位，而是一年多时间了，回忆起帝国的信息，竟然会有怀疑的地方。

    布罗德笑笑，“是啊，侯爵啊。”充满疑惑，以及对男子轻视的嘲弄感，“看来你在帝国中没有待上很久时间。看上去侯爵被上面的大家族死死压着，不过在另外的势力和家族眼里，一个世袭制的侯爵就是一座大山，不可逾越。”

    “我赞同你的话，那你能告诉我这个柴斯诺家族为什么要雇佣我、、、假设雇佣其他人来追杀你？不应该的，既然是侯爵家族，连这份力量都没有？”

    “不、、、你、、、、”布罗德这时觉得氛围似乎有些不对了，他再度坐起来，看向身旁的男子，“先生，我想、、、”

    “你可叫我索里亚图，不过嘛，过后你还是得叫我‘老板’，所以就直接称呼我为老板就行了。至于‘索里亚图’，知道就行。”卡西亚看向布罗德，露出笑容来，“躺着好一点，另外两人还有几分钟才到，是个惊喜，见到他们你就明白了。”

    布罗德接着又躺下，因为这样确实要舒服很多。不过，他沉默了，没有说话。

    “你杀了柴斯诺家族中的人，并且那个人还很重要？”卡西亚继续说着，“不过，这样推测有些不对。若是死亡的人很重要，那么其身边绝对有保护。以你目前的实力来看，好像没有应对那些保护人员的办法。是因为你自身的身份问题？让柴斯诺家族有所顾忌，不能直接从家族内部派遣人员，而需要雇佣赏金猎人们？”

    “另外一点，你似乎很了解柴斯诺家族，话语里面听出来的。我感觉是这样。”卡西亚接着说，“你是柴斯诺家族的人？”一旁的布罗德有细微的反应，“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谈这方面就算了。”

    “杀了一个有继承人身份的人。”过了一会儿，布罗德长长呼吸，“不过那次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以及意外。当然，和你猜测的差不多，我是柴斯诺家族的，否则也不会有接近继承人身份成员的机会。只是想起来总觉得不公平，不过，现在没有了，还是自身原因。”

    “布罗德先生，你应该也是一个继承人吧？从手术开发项目上来看，你最开始十分钟的状态里，应该是两个项目的融合体现。没有实力与家族的支撑，并且在里面没有一点身份，大概很难获得。另外一点，在侯爵家族里，似乎绝大部分都保留着直系与旁系的区分。死去的应该是直系身份，布罗德先生你则是无关紧要的旁系了。”卡西亚说，“不知道我猜测得对不对，应该正确，这方面我还是有所了解，虽然不是很多。”

    “基本上一致。”布罗德回答，卡西亚同时再度打出两颗信号弹。

    “所以说侯爵被二十三大公家族死死压着是有原因的。即便大公家族中依旧存在你这样的事情，但只要处理得当，那便是自己晋升的资本。怎么说，大公家族的内部宽容性是其他爵位家族完全比不上的。”

    “索里亚图先生，你是二十三大公家族里的人？”布罗德还是坐了起来，他认为这种话题躺着说怎么都觉得别扭。

    沉默轮换到了卡西亚这边，只是小会儿后，卡西亚坐起来，“另外两人来了。”说着，他将最后一刻信号弹打出去，同时站起来，看向前方。

    大半分钟，信号弹最后的光线中，喘着气的两人终于步入视线中。两束强光手电这时打开，照亮了布罗德前方的地面。

    “老板。”希维与特列特克走过来，这才看向视线不断在卡西亚与他们身上来回的布罗德，“几个月不见了，布罗德，你和老板谈得怎么样了？”

    “很开心、、、”木纳住的布罗德说。

    四人返回后直接去到了布罗德的住所处，花了三个小时。回来时已是晚上十一时，几人坐到小小客厅中的餐桌边，布罗德拿了酒过来，也坐在一边。

    “这是清单，确认一下为好。”卡西亚拿出准备好的纸张递给布罗德，“与回来时说的一样，你可以好好考虑，但只有两天时间了。很希望你加入进来，布罗德先生。”



第一三七五章 汇合之地（中）
    布罗德确认了清单，没有立即回答。卡西亚看得出来他还有其他顾虑，可能正在思考是否能在这会儿提出来。时间上还有两天富余，卡西亚看了三人一眼，站起来说：“你们是朋友，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肯定难得。不如你们先谈着，明天晚上我会再来一次。那时有什么疑问也好，有什么新的要求也罢，请一并提出来。”

    见到布罗德点头，卡西亚才叫了声希维，将那把狙击枪与多余的子弹还回，“一定要考虑清楚，过后几乎没有反悔的余地。”说完，卡西亚转身离开，去酒店的过程中，他联系上另外两人。

    达亚联盟中，卡西亚筛选了接近十三人。信息与实际的不对等最为浪费时间，到最后，也只有五人达到了制定的标准。另外两人是达亚联盟另外一个大区域中的，最先筛选出，便被卡西亚放在了那边。

    通知他们可以动身赶过来了，两天后，无论布罗德是否加入，卡西亚都得赶去和赫斯列的汇合地——圣维丘国。

    夹缝中的小国，为了维持基本的秩序，也就是不因为自己间的相互战争而自身灭亡，大部分国家联合起来成为了一个协议上的联盟。其中过程是否有组织在中间做相应的对接与帮助，卡西亚不清楚，只是这个协议联盟中有七个国家被选出来作为了统筹国。简单来讲就是七个身份平等的队伍队长，负责一些国家与国家间事情的协调。

    七个统筹国自身面积与实力在一众小国中都能排到前十五之内，卡西亚猜测其中多有组织的帮助。科技和发展上都比普通的小国——例如达亚联盟这般的国家——多上两三层。

    圣维丘国就和达亚联盟交接，面积是达亚联盟的三倍多。将之作为汇合地点，除了在圣维丘国内，会建立这块大地域中的主要据点，卡西亚也计划将一些工厂安置与此。另外，作为统筹国之一，较好的发展与环境肯定会吸引很多有能力的人过来，手术者也不例外。还未筛选的绝大部分人员都在圣维丘国中活动。

    在卡西亚看来，圣维丘国确实不错。即使基础设施与建设肯定比不上帝国，全面接通电力与蒸汽的地方仅限于主要的大城市，但在小国中，这已经是在标准之上很多了。

    从英安斯公国和赫斯列分开行动后，卡西亚就因协会的事情先一步去到圣维丘国中看了看，其后才来到达亚联盟中。基本情况算有些了解，结合那里的环境，会催生出一群怎么样的人来，卡西亚心中大致有了一个估算。

    酒店中，卡西亚回来后没有立即休息，想了想布罗德他们三人的事情后，他摊开圣维丘国买来的数张地图，为了据点和工厂位置的选取，开始地理位置和交通上的分析。圣维丘国并不是这一次行动的终点，但最后都会回到这里来。加上作为统筹国，信息资料、关系网络上的复杂性注定了卡西亚必须得小心翼翼。

    繁华地域比得上图辛尼，不仅仅是协会，组织也好，或是三大巨型国家中的一些家族，都会选择这样的国家秘密建立起自己的行动据点。所以不得不小心，只是危险归于危险，国家性质带来的好处也异常多，更加丰富的工业，是这大片地域内的中心国家，强大的交通能力，都是卡西亚希望工厂所在位置需要具有的硬性条件。

    同时也在考虑阿道夫与特李维康两人的事，卡西亚希望有某个机会能让自己借由组织的身份去到圣维丘国中。有两人同行，说成在一旁监视自己，亦或保护自己都可以。有他们两人在，至少就危险上，卡西亚认为自己可以放下心来。

    “这似乎并不能由我自己决定。”也只是想想，卡西亚很清楚。

    而另外一边，布罗德与希维他们同样没有休息，在住所里，交换着自己手里的信息。

    “协会发出的通知并不局限于达亚联盟中，我询问过几人，协会在其他国家中发布了一样通知。”特列特克说着这件事，“希维这几天也跟在老板身后，应该看出来了吧？”

    “‘还以为协会不会有动作’，老板说的一句话。加上平时谈话中老板对协会的了解程度，还有一些看法等，让协会发出通知的人应该就是老板了。”希维接上话，“说是老板一个人可能不正确，是老板的势力，这样看就行了。很希望你加入进来，布罗德。老板很神秘，对他的了解仅仅限于他是一个军火商人，来招募我们是为了进一步扩展自己的生意网络。但是，抛开军火商人的身份，老板的知识，还有战斗经验，以及我们看重的手术开发项目上的资料等等，老板了解得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