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上珠华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秦兮
汪大太太得了准话,点点头,想了想就道:“我明天往苏家去看看情形吧,也不知道苏大少爷的病看的如何了。”
跟外头的喧嚣不同,苏家上下一片沉寂。
不管外头闹的多厉害,苏家始终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紧闭门户的过日子。
二老爷跟苏桉的死讯传开,苏二太太痛苦了一阵,可很快就没有功夫再痛苦了-----苏老太太把六姑娘苏杏恬跟九少爷苏征都接走了,不许她再接触孩子。
苏二太太暴躁的了不得,可温妈妈消失的无影无踪,吴妈妈是个应声虫,她连二房的门都出不去,闹了几次过后,苏邀来过一次,只是淡淡的问了她一句话:“二婶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梦见过小八?听小六儿说,小八曾经跟您说过的,他死了以后,不要再跟对他那样对待小六儿跟小九了,二婶做到了吗?”
苏二太太噤若寒蝉。
苏邀也不跟她多说废话,只是又轻描淡写的道:“二叔已经死了,二婶娘家是个什么情形想必您自己比我要清楚,若您不再是苏家二太太了,您的娘家还是娘家吗?”
苏二太太从此偃旗息鼓。
至于苏三太太那里,苏邀压根连去也没去过。
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她们前世今生都没什么母女缘分,如果事她死了,想必苏三太太不仅要跳起来鼓掌,还要由衷的说上一声死得好。
她们之间实在已经没什么话可再说,她也不在意苏三太太再多恨她几分。
倒是苏三老爷又跟苏三太太大吵了一架。
不过苏三太太本来就常年在小佛堂了,没人在意她到底生气不生气。
反正苏三老爷自己现在对于苏桉的死是没什么情绪的。
看着京城最近的腥风血雨,他也实在生不起什么情绪来-----魏家男女老少全都下了大牢,过不多久听说就死了好几个,至于抓邵文勋,更是牵连出了不少人,包括当年跟忠勇侯府和长平侯福亲近的几户人家,没有一个是善终的。
若是苏邀没发现苏明清跟苏桉回了京城,现在被灭门的就不是魏家和徐家,而是他们自己了。
他不仅没有什么怨忿,还主动出面揽下了苏明清跟苏桉的丧事,忙忙碌碌的搭起了灵棚停放灵位,操办起了丧事。
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苏家可怜,遇上这样的事都能忍气吞声至此,可见苏家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外头人唏嘘感叹,隐约还有传言,说就连当年苏三太太之所以抱错孩子,也都是因为被徐家追杀导致的。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三·拿捏
这样的传言一开始还只是传言,等到后来,逐渐已经成了人人都认定的事实。永定伯当年也是跟宋翔宇一样,是元丰帝最初的那批亲信,一朝被人算计,自己丢了性命不说,连带着苏家也没落,变得门可罗雀,何其令人惋惜。
越是这样,刑部那边的案子审的就越发如火如荼。
等到时间逐渐进了八月,眼看着满城都飘起了桂花香,刑部上下人等终于能够松一口气------高平终于将案子审完了,把所有的文书整理成册递交御前。
一只靴子落了地,人人都在翘首等着另一只靴子也落地,可元丰帝却又忽然像是忘了这件事,在这期间,连先皇后的冥诞,也并未见他召见苏老太太。
好像他对于苏家的冤屈也不是那么的反应激烈,最近提起先太子的次数又少了。
人人都不免在心中揣测,难不成元丰帝又后悔了?
也是,虽然他已经在围场案后两年召回太子,允太子自辩,但是贬谪太子却也是他的决定,若是要给太子翻案,岂不是在推翻他自己之前的决定,证明他自己错了?
可越是风平浪静,大家心里越是紧张,连平时最爱闹事的言官也没有盯着这事儿不放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元丰帝跟前的大太监夏公公亲自到了苏家,宣召苏老太太进宫。
消息传到庞贵妃耳中,她翘起了嘴角,微微眯起了眼睛:“忙活了这么几个月,终于到了这一天了。”
静姑默不作声的捧了一琉璃盏的葡萄上来,见状就轻声道:“圣上安静的太久了,事情不知道是否有变......”
“那就要看苏老太太在御前如何应对了。”庞贵妃很能理解元丰帝这段时间的心态变化,愧疚自然是愧疚的,但是他到底是个皇帝。这世上多的是死要面子的人,哪怕一些一无是处的男人,尚且还为了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时常死要面子,死不认错,何况是皇帝呢?
她想了想,目光放在那串葡萄上,吩咐静姑:“有什么消息,就及时进来报给我。”
静姑答应了一声,招呼了宫女上来添了香片进香炉里去,又将帷幕都卷起来,才转过头道:“不过娘娘也不必太忧心,苏老太太这口气憋了十几年,事情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没道理最后这一步会砸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庞家作壁上观,当然是十分乐于看见庄王跟苏家宋家撕得昏天黑地的。
当然,这两者之间,庞家又更倾向于苏家和宋家打赢。
毕竟死人也只有死后那点儿哀荣,哪怕让太子翻案了又如何?人都死了,死人比活人要好对付的多。
但是庄王就不同了。
先不说庄王的野心勃勃,就说庄王自从因为救驾有功之后就开始崭露头角,拥护者众多,丽妃也到底是有位分的老人了,秦家本就是庄王的岳家,庄王妃如今又怀着元丰帝的头一个长孙,再加上连太后的侄孙女儿都即将要嫁给庄王当侧妃。
凡此种种,庄王可以说是把优势占尽了,若是任由他再这样发展下去,哪怕她在宫里再受宠,一旦东宫名分定下,那庄王还占据了正统的优势,庞家加上她,只怕也只是无能为力而已。
不能束手就擒,所以这次身为平国公府旧部的罗勇毫不迟疑的站出来证实了苏家对魏大人跟徐睿的指控。
若是最后这件事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那元丰帝对于庄王的心意就可见一斑了。
庞贵妃当然不会希望此事发生。
被很多人惦记着的苏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进了先皇后的坤宁宫。
宫殿一如往常,里头还供奉着先皇后的画像,元丰帝背对着他,正面对着孝慈皇后的画像,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她跪下去毕恭毕敬的给元丰帝请安行礼。
元丰帝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不由有些震动,好半响才道:“起来罢。”
他从孝慈皇后灵位跟前转身,令苏老太太也跟着出来,面无表情的叹气:“多年不见你了,都有些认不出了。”
苏老太太沉默着跟在他身后,抿唇道:“许久不曾出门了,令圣上见笑了。”
元丰帝已经让人给她赐座,等到太监送上茶水,他又道:“刑部的案子已经审出个结果了,朕......对不住老七。”
永定伯在族中是行七的,外头人都叫他一声老七。
再次听见儿子的名字,苏老太太眼圈泛红,一下子情难自已,眼泪飞快的涌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几乎都已经绝望了,没有想到这一天真的能够到来。
苏老太太已经白发苍苍,元丰帝几乎都不敢去看她那满脸的皱纹。
好半响,苏老太太才哽咽着道:“多谢圣上,这样一来,老七在地底下总算是能够瞑目了......”
在见苏老太太之前,元丰帝想过苏老太太的反应,总不过是哭天喊地,诉说委屈,可他也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谁遇上这样的事儿都不可能若无其事。
可如今苏老太太并没有跟想象当中的那样歇斯底里或是痛哭失声,元丰帝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疑虑,盯着苏老太太看了一会儿,他垂下眼淡淡道:“你不恨朕?”
怎么可能不恨呢?
屋子里沉默了一阵,苏老太太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吭声,气氛顿时就冷下来。
做错了事自己愧疚是一回事,但是皇帝的尊严不容挑战又是另一回事,元丰帝知道自己做错,也在考虑还苏家以公道,但是若是苏老太太的态度一直不好,元丰帝又难免觉得苏老太太过于倨傲。
人的心思本来就是十分复杂多变的。
苏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就抬头坦荡的看着元丰帝,轻声道:“圣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您当初也是遭受了蒙蔽,再说,我虽然失去了我的儿子......您也是一样的......臣妇斗胆,虽不敢与圣上相提并论,但是天底下的父母的心思,却都是有共通之处的......”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四·过关
苏老太太沉沉叹了口气,老态毕现,苦笑了一声之后就道:“只有恨不恨的,不瞒圣上,臣妇要恨也是恨徐家跟邵文勋,丧心病狂至此,连已经回老家去的苏桉都不放过......”
她的态度很是坦诚,并没有遮遮掩掩:“而且我着实分不出精神来恨谁,老七的一双儿女是我胆战心惊的养大的,从小就为了他们操碎了心,要担心嵘哥儿的身体,他但凡有点儿什么头疼脑热,我就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
说起这些家事,苏老太太终于有了些老年人的样子,开始控制不住的絮絮叨叨起来:“他的腿脚因为那件事变得不好,有段时间还时常有不想活了的念头,我那段时间没有一个晚上敢闭上眼睛的,恨不得每天都守着他.....”
元丰帝有些不忍。
他知道这些年苏家肯定过的失意,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煎熬。
他又忍不住想起先孝慈皇后。
她一辈子都过的不算舒心,唯有对太子,是纯然发自内心的喜爱,只要太子在她身侧,她的笑容总是最多的。
就连去世之前,她最记挂的还是太子,对他说不要对太子太过苛责,不可犯父子相疑的忌讳......
可他到底是受了那些贱人的蒙蔽,竟然让太子蒙受了那样的冤屈......、
太子是孝慈皇后一手带大,也同样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所有的孩子里,对于太子的记忆最深刻,太子五个多月开始学翻身,那么一丁点儿大的小人儿,翻过来了就跟个乌龟一样翻不回去,急的小猫儿一样的叫,九个多月能够扶着东西站起来,一岁多能走.....
他十八岁成亲的时候,还忐忑不安的来问他该如何跟太子妃相处......
越是回忆越是残忍,一直尘封在记忆里的人和事到了这个时候立即鲜活起来,元丰帝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个沉重的石头。
苏老太太苦笑:“圣上,您或许也知道,我孙女儿嫁的人也不如意,我最近为了她们的事情就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要说分出心思去别的地方,我也实在做不到。不瞒您说,这次老二跟小三儿出事,我还在惦记着嵘哥儿的腿能不能治得好......”
人的一生就是由这么多的繁琐的事情组成的。
只不过区别在于,苏老太太格外艰难一点儿,不停的在接受身边人的死亡。
所以苏老太太已经老成这副样子了,看她连腰背都直不起来,元丰帝心里很不是滋味,好半响,才突然的道:“朕记得你从前是很要强的,孝慈皇后很喜欢你。”
苏老太太有些怅惘:“过得太久了,臣妇自己都记不得了。”
元丰帝便沉默半响,又问:“那你就不求点儿什么?”
“自然是要求的。”苏老太太抿了抿唇,很是坚毅的样子:“圣上,臣妇之前便一直在琢磨着这事儿,若是嵘哥儿他的腿能好的了,能不能求您把伯府的爵位赐还?他是个可怜孩子......”
竟然就只有这么点儿要求。
想到徐睿抢了苏嵘的未婚妻,这么多年还屡屡羞辱苏嵘,想到徐家从十几年前开始针对苏家,把苏家逼得走投无路,说得上家破人亡。
再想想邵文勋这些年吃香喝辣,无所不至。
连三皇子虽然被废,却也能在王府里享受跟常人截然不同的待遇。
元丰帝忽然有些嘲讽的笑了笑。
苏老太太似乎被吓着了,急忙跪在地上:“臣妇并非有意借着这点事儿要挟,只是.....”她有些低落:“只是圣上.....”
“朕知道了。”元丰帝扬手打断她的解释,眼见苏老太太惶恐不安,心中的感叹更深,好半响才淡淡的道:“你回去吧,朕自有打算。”
苏老太太应是,很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跟元丰帝告退。
元丰帝忽然又叫住她:“苏嵘的病,起先不是说半月,后来又说一月,怎么现在又拖得这样久?”
说起这件事,苏老太太的担忧更深,她忽然难以控制的哽咽起来:“申大夫说,拖得太久了,要把骨头打断重新用灵药接回去,这过程怕是得持续好几次。上个月的时候原本要进行第二次的,谁知道嵘哥儿烧了起来,一连烧了七八天.....申大夫就说再养一养,怕是还得好一阵子。”
真是命途多舛,元丰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苏老太太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傍晚,天边夕阳散发余晖,微风拂面,带来了扑鼻花香,她闭了闭眼睛,由着风吹着自己已经汗湿了的头发,好半响,才找到了自家的马车。
苏三老爷等在神武门处,见了她出来,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急忙喊了一声母亲。
他小跑着上前来搀扶了苏老太太,轻轻吁了口气:“一切还都顺利?”
苏老太太见他也是满头大汗,知道他也是等的心惊肉跳的,加上他最近行事稳重许多,就和气的道:“回去再说。”
苏三老爷见她虽然疲累,但是语气跟面色却都还好,心里知道这一趟大抵是顺利达成了目的的,算是过了这一关了,就轻快的答应了一声,搀扶着苏老太太上了马车。
苏家的马车从神武门离开时,正好有一辆马车停在宫门口,见苏家的马车离开,马车里端坐的人将帘子放下,轻声问外头随车的人:“这是苏家的马车?”
不一会儿,外头的护卫急忙应了一声,跟明昌公主回禀:“是,殿下。苏老太太面圣才出来。”
面圣?
苏老太太可十几年都未曾进过宫了。
这一次进宫,不必说也知道是为了这次徐家的案子的事儿。
真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得到几个月前还在大宴宾客风光无尽的徐家倒了,一直默默无闻被人排挤的苏家却又一下子冒了头。
淳安那个丫头哭的都不成样子了,可现在谁有法子呢?
苏老太太进宫一趟,也不知道是怎么说。
她淡淡的呵了一声,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笑意,挑了挑眉又靠回了引枕上,不再评论,只是道:“递牌子吧。”
护卫们急忙应是。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五·赢家
苏家的丧事办的极为简单,虽然有许多人家送了礼来,可苏家也并没有请席的打算,只是轻车简从的送了苏明清跟苏桉的骨灰回老家去。
苏明清一死,作为女儿的苏杏恬自然是该守孝的,之前苏二太太定下的跟娘家的亲事自然也不可能成了。
苏二太太的娘家借着丧仪的名头过来了一趟,隐约透露出想等苏杏恬三年的意思,苏杏恬吓得手脚发颤,险些把杯子都摔碎。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压抑下来,苏老太太半响没有说话。
苏二太太原本活络了几分的心思顿时又歇了,看看自己的嫂子,再看看面色冷淡的苏老太太,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在她自己私心里,当然是愿意这门亲事的。
她自小就跟着父亲母亲有样学样,什么最好的东西都是留给哥哥弟弟的,委屈了自己也得先供着哥哥弟弟高兴,年深日久,这习惯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哪怕是她这个侄子实在不是个东西,在她眼里也显得格外的眉清目秀。
再说了,哥哥嫂嫂也是为了家里长久打算,侄子已经是再娶了,填房的人先怎么挑也不可能有比苏杏恬更好的。
不管是家世还是样貌都是如此。
可她也知道现在跟从前不同了,她是做不了主的,因此她拿目光往苏杏恬身上扫了一眼,示意苏杏恬能够自己把话接上。
她是不能说什么,但是苏杏恬若是自己愿意,苏老太太也管不了那么多吧?
苏杏恬却一声不吭,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像是一尊泥塑的佛像。
这个死丫头!苏二太太气的胸闷气阻,狠狠瞪了女儿一眼。
还是苏老太太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随即打破了僵局:“看亲家太太这话说的,叫我老婆子都不知道怎么接了。这丫头的父亲还尸骨未寒呢,这时候怎么好总说这个?”
这话说得已经十分不客气,几乎就要指着苏二太太嫂子的鼻子说她冷漠。
吴太太有些恼怒,掀起眼皮看了苏杏恬一眼,细声细气的忍了气道:“老太太这话说的,做父母的都只有愿意为儿女着想的。我这个二妹夫的心思我最清楚了,他那么宠爱女儿,当然也希望女儿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嫁个如意郎君。我们也是为了他在地下能安心......”
苏二太太在边上不断的想要点头,就听见吴太太紧跟着又道:“我这个妹夫可怜,是个庶出的,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
这是在委婉的指出苏老太太从前的态度-----她从前对于二房的事情可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现在倒好了,忽然蹿出来,这么热切的过问二房的事,实在有些事多惹嫌。
苏二太太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急忙咳嗽了一声。
可吴太太的话却已经说完了,苏老太太轻轻笑了笑,眉眼间却半点笑意都没有,她直勾勾的看着朝自己看过来的吴太太,毫不客气的道:“亲家太太真是说笑了,我苏家的孩子再可怜,那也是伯府公子,自小荣华富贵的长大,跟时不时的就要去亲戚家打秋风的人家比起来,总还是绰绰有余。”
不管苏二太太跟吴太太猛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苏老太太耐心用尽,直截了当的把话说死了:“老二在地底下当然能够放心,因为小六儿的婚事是由我亲自挑选,一个伯爵府的老太太,一品诰命,找的亲事,想必比亲家太太总是能好一些的,就不劳烦亲家太太操心了。”
吴太太目瞪口呆,气的差点儿倒仰,从前苏老太太可不是这样的脾气,再说也不耐烦管二房的事。
可这一次却这样趾高气扬。
这也太让人难堪了,分明也完全没有再把苏二太太放在眼里,她由不得去看了苏二太太一眼,却见苏二太太难堪的咬唇低下了头。
她心里不由就冒起了一股邪火:“老太太,虽然您是长辈,可咱们说句难听的,到底您是嫡母,我这妹子嫁的是庶出的,我们也原本不指望您当亲孙女儿一样待小六儿,可您也不能就这样毁人姻缘吧?这门亲事,可是这件事是当初妹夫跟我妹妹亲自跟我们许诺过的.....”
苏家就算是要重新翻身了那又怎样?
难道就能不顾脸面不要亲戚了?
说好了的事儿,怎么能变卦?
“许诺过?”苏老太太皱着眉头冷笑:“交换过庚帖还是有什么信物,有什么人见证?就凭你上下嘴唇一碰,你们这样的人家就想要娶我们伯府的嫡女?”
吴太太被苏老太太数落的抬不起头,愤愤然讥讽:“什么伯府......”
一句话还未说完,苏杏仪掀帘子进来,先看了五太太她们一眼,才轻声对苏老太太道:“祖母,宫中有天使到了......”
宫里来了人!
吴太太跟苏二太太对视了一眼,都有些错愕,随即就有些惊慌失措。
苏老太太也顾不上她们了,让苏三老爷摆了香案,自己换了大衣裳郑重去了中庭。
来的是宫里的夏公公,他眉开眼笑的跟苏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就道:“咱家是来宣旨的,老太太不必惊慌。”
看这样子,多半是好事。
苏老太太心知肚明,应了一声,整理了装扮郑重的跪了下去,苏三老爷也急忙跟着跪了。
夏公公便庄严的宣读了圣旨,末了含笑将圣旨交给苏老太太,道:“真是恭喜老太太了。”
元丰帝终于下定了决心,头一件事就是恢复了苏家的爵位,准许苏嵘承爵,并且赐还永定伯府的丹书铁券,并且赏赐了两座别庄,黄金万两,连苏三老爷也跟着升了一级,被调到了兵部武选司任郎中。
并且,元丰帝还特意追封了死去的永定伯为永定侯。
多年期盼的事情,竟然毫无预兆的就在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苏老太太双手高举在空中,捏着那卷圣旨,一时之间心潮起伏,忘了反应。
还是苏三老爷急忙小声的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面色复杂的磕头谢恩。
冠上珠华 一百七十六·死讯
夏公公始终含着和煦的笑意,见苏老太太费力的搀扶着苏三老爷才站起来,他就笑盈盈的体贴道:“老太太,大喜呀!”
苏老太太已然反应过来了,也跟着笑起来,很应景的用力点头:“是啊,君恩浩荡......”
苏三老爷早已经递过去了一个厚厚的荷包。
夏公公不是什么人的礼都收的,但是这份礼却毫不迟疑的笑着袖在了手中,又婉拒了苏三老爷留饭吃茶的好意,笑道:“还有差事在身,不敢耽误,下次再叨扰府上。”
这样客气。
苏三老爷只觉得似在梦中,有些恍惚的送走夏公公一行人,才回过头去看苏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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