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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不过香的还是烤肉
最先放上炉架的一块猪肉已经是焦黄,滋滋的向下滴着油滴王十三抄起快刀,将烤好的猪皮肉一片片的切开,整整齐齐的码在餐盘上,撒上了秘制的调料,让家里的小子给两位达官送上,然后又挑起一块生猪肉,小心的放在炉架上
名满京城的猪皮肉皮脆肉香,一口下去鲜甜可口的汁水四溢尽管没说出口,可从薛向微眯起的眼睛来看,应该也是觉得很不错的
虽然猪肉被世人视为浊肉,宫里面从来都不会端到天子的面前,宴席请客也很少能上席面,远远比不上羊肉但说起合乎口味,韩冈觉得还是猪肉的好其实牛肉也很好,但韩冈自从离开了广西,就再没有那等口福了
两杯热酒下肚,薛向舒畅的叹了口酒气:“玉昆倒像是开封出身的薛向在京城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却是不知道这州桥这等美事”
韩冈咧嘴一笑,道:“只要在太常寺里坐上三天,七十二家正店的招牌菜,还有各市口有名的杂食,便全都能了然于心了”
“真是个好地方……”薛向笑得意味深长
韩冈抬抬眉头:“谁说不是?”
薛向喝酒吃菜,像是春日出城踏青时的家宴一般自在:“想当年执掌六路发运司,宿州的名店名菜愚兄也是全都门清的,到了京城之后,却要担心御史多嘴多舌了”
“那日后要是去宿州,肯定要先向子正兄请教了”
“好说好说,京城这边的可就要靠玉昆你了”
韩冈与薛向大笑着一碰杯,看起来就像是交情深厚的忘年知交
韩冈与薛向过去没什么交情,不过也不算政敌,又没有权力之争,而且在很多政见上十分相近,倒是能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但韩冈自问在天子那里已经被当成了一个麻烦人物,薛向与自己把酒言欢,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为自己的年龄问题,赵顼是不会允许自己扩大势力的,以防日后尾大难掉西府中有一个章惇作为盟友已经很多了,再多一个薛向,韩冈在西府中的影响力就显得太大了一点
如果赵顼对自己过于忌惮,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是薛向就此被请出京城尤其是在薛向已经年过六旬的情况下,先出典州郡,然后转任宫观使,让其自请致仕,这一整套流程,便是重臣退休时常走的道路薛向是跟王安石是一辈人,据韩冈所知,好像还要年长一点,这个年纪致仕,并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
当然,在公开场合不加避讳的坐下来喝酒,倒是会显得心中光明磊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问题的只是能坐在一起喝酒,至少有几分交情的这一点是无可否认的最后到底会怎么认定,只能看赵顼本人是怎么想了
韩冈可以肯定,沉浮宦海数十年的薛向绝不会考虑不到这些可能,可纵使从街前横过的行人都因为摊子前的几十匹马而向内张望,薛向依然与韩冈推杯换盏,谈笑自若
薛向几十年的官宦生涯,任职多地,开封,关中,淮南,河北,淮河以北各路都跑遍了,担任六路发运使的时候,是连东南六路都跑遍了,天南地北的风土人情见得甚多,就是只谈各地的特色美食,也比许多老饕要强
韩冈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说起这个时代的美食,却真的比不上薛向见多识广看着薛向连交州最近才流行起来的玉冰烧的制法,福建莆田保存荔枝时用的红盐法,龙凤团茶和如今的小龙团的差别,都能一条条的说得通通透透韩冈都不禁怀疑起方才薛向说他对京城的美食全然不晓,到底有几分是事实
说起来,薛向也是靠自身的才能才爬上同知枢密院的位置,而不是像那些进士出身的名臣,靠在地方养望,靠做御史弹劾,然后一步登天荫补出身的官员天生就有一道天花板,而且还不是透明的深信自己的才干对朝廷不可或缺,如此自信,薛向恐怕绝不会在任何人之下接受自己半开玩笑的邀请,才会没有半点犹豫
韩冈听着薛向从吴江的鲈鱼,说到江阴的刀鱼,在细细分析了黄河刀鱼和长江刀鱼的差别之后,又将话题转到了太平州的鲥鱼上,几杯酒的功夫,扬子江的江鲜都给他说遍了
薛向左手拿着酒杯,右手夹着一片烤肉,脸上满是遗憾:“可惜会做河豚的掌厨难寻,一直深以为憾”
“河豚就是血和内脏有毒,去了内脏,浸清水泡去残血,差不多也就不用担心了就算还有些残毒,只要吃得不多,也不会有性命之危”
“玉昆果然广博”薛向说道,“但河豚去血的时间久了,鲜味也就没了,连鲫鱼、鲤鱼都比不上了,那还是河豚吗?”
“子正兄说得是河豚的确不能完全将毒血泡去,没了那点毒性,鱼也就不鲜了要在毒和鲜找到最适合的,不是名厨做不来的”韩冈附和了两句,又道:“不过鲤鱼如果做得好的话,也不会比河豚逊色尤其是黄河鲤鱼冬天从结冰的黄河上将鲤鱼钓出来,直接就在岸边上做成鱼脍,不需要烹调,只要沾些酱料配合鲤鱼鱼脍的冰鲜味道,就是世间第一流的美味”
韩冈的一番话,让薛向击节赞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玉昆果然深得其中三昧论起做鱼脍,黄河鲤鱼的确是第一,长江鲤鱼都要输上一筹”
“还是水质有别的缘故所以江鱼有江鱼的味道,河鱼有河鱼的味道,海鱼也有海鱼的味道比如海鱼,尤其是用海钓钓起的加吉鱼,从登莱外海十丈深的水下钓起,直接就在船上破开成脍,只需用带咸味的海水做作料,是有别于黄河鲤鱼,却一点不逊色的美味佳肴”
“加吉鱼?”薛向皱眉想了想,“听说是海中至鲜,登莱的特产?”
“正是”韩冈点头,“说起海鲜,两广的海蛎子只要用滚水烫过,加些姜蒜,不需要其他调料,鲜味也是世所难匹”
“天下山珍海味不知有多少被埋没,能传入京城的为数寥寥啊……”薛向感慨万千,“任职南北,便能吃遍南北,天子都没有这般口福”
韩冈笑道:“天子系家国之重,尚书内省的掌膳哪里敢将来历不明不白的食材端到御前?宫里面的菜肴和药物,哪一样的食谱或方子不是传承了百十年?”
“天子不能享用,不代表京城里面的其他人不能吃就像这旋炙猪皮肉,天子吃不到,但京城百万军民只要十五个大钱便能享用……不过天南地北的各色特产,就是因为运输不便,不能顺利的运进京城,想想也觉得可惜”
“但水运不易啊,”韩冈叹着,“天下的河道沟渠还是太少了”
“自然是要靠轨道……”薛向的声音顿了顿,补充道,“必须得是铁轨”
韩冈唇角的笑意深了一层,总算是探到了薛向的心意这位同知枢密院事如此坦诚,看来是早有图谋,只等着一个与自己交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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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三)
铁轨吗?
韩冈向烤架的方向扫了一眼,发现店主和小二早把韩冈、薛向和两家的元随所点的各色酒菜都做好送上,识趣的躲到了隔邻的铺子中
“如今只在码头上用了铁轨,若是能将方城山轨道改造成铁轨,再经过半年的验证和对比,就能正式确认铁轨的好处了到时候,推行天下也能有几分底气”
韩冈配合着薛向的说话薛向主动提起铁轨,这自然是示好的表现,理所当然得有一个善意的回应
“铁轨的好处其实不用验证就能看得出来,总比木轨要方便”薛向正色道,“现在铁轨的成本比硬木轨道还要便宜,将木轨换成铁轨,道路的造价也能降下来而且还有日常维护的费用,也能省下许多”
韩冈点头表示同意,他就是轨道的倡导者,铁轨这个名词还是从他口里流传出去的,一应数据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节省个一半应该不在话下”
旧有的以硬木制成的轨道的价格其实并不便宜,而且换频繁,就算用铜皮为垫,也很容易损坏但因为有着让人叹为观止的运费收入,木轨高昂的维护费用,也不过是让利润摊薄了几分而已不过任谁都会愿意看到高的利润,有谁会嫌钱烧手?
相对于木轨,铁轨要强得多,让人担忧的锈蚀问题,相对于木料的损耗,根本微不足道据韩冈所知,京城码头上的轨道,在换了铁轨之后,维修费用一下就下降到只有之前三成若是是方城山轨道也换成铁轨,随着维护成本的下降,那么节省下来的成本自然便意味着利润的上涨如果换个思路,将运费稍稍下降,由此将能够吸引多的商家利用这条通道,相对的也能得到多的收入
对方城山轨道换装铁轨后的利润预测,韩冈稍嫌保守一点,薛向则是为乐观,不过两人交换了各自的观点后都能确定,绝对是能让天子也欣喜不已的数字
君子不言利的‘贤良’或许会对韩冈和薛向的对话嗤之以鼻,贵为宰辅、学士,却还在计较锱铢之利,但韩、薛二人说话的时候,虽然的并不是公廨中的正经严肃,但郑重的语气,也完全不似酒桌边的闲聊
“……只不过要防备着有贼人贪图小利,从轨道上窃取铁料”
“这世上哪有完美无缺的事?就算出点意外,有点波折,也不会影响大局何况京城汴水上的码头已经开始使用铁轨,却没听说哪家被偷盗,不需要顾虑太多”韩冈不以为然,“而且若是知道窃取铁轨会害死到多少人,还敢丧心病狂下手的,当也是极少数了”
“说得也是”薛向点头,少了轨道,马车一旦出轨,很有可能会造成人车内员死伤,在考虑到严重的后果之后,的确不会有太多人了,“一旦知道轨道上翻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世上应当不会有几人敢下手了”他停了一下,“其实薛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韩冈立刻问道
薛向露出了一丝笑意:“御道是没人敢动的”
韩冈正拿着酒盏的右手震了一下,但他立刻就仰头饮酒,看不住有什么异样,但对薛向的打算却是看明白了
御街中央由两条御沟护起的御道,以黄土垫成,没人敢随便踏上去如果将轨道视同御道,敢于破坏之人以大不敬之罪论之于法,想来也没几人敢于犯禁
但只是没几人,并不是完全没有,钢铁和黄土不一样的,而丧心病狂的贼子,韩冈在任职地方的时候也判过几个不过铁轨毕竟不是能卖高价的东西,一点小钱换了全家的脑袋,很少有人会那么蠢
韩冈不会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钢铁生产得多,价格就能越低,会打铁轨主意的贼人也就会越来越少这么想,就实在太天真了无论钢铁的价格再降,也不会比无本买卖成本低不过后世的铁路既然能够顺利推广,韩冈相信,这个时代也一样能够做到
薛向很高兴韩冈能够这么配合,今天与韩冈到这家店里喝酒虽然是一时兴起,但与韩冈好好谈一谈却是长久以来的想法
如果对辽开战的话,一条运力几乎能于水运相媲美的运输线,是战胜辽国的关键所在只要稍通兵事就知道稳定畅通而且运输量巨大的补给线,对战争的结局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而且薛向很早就想将手伸到没有运河的地方了,只是这件事,必须经过韩冈
韩冈和薛向两人自然不会交浅言深,但利益交换则是很正常的韩冈就算眼下不受待见,但天子照样要让他做太子师,日后执掌朝政也不是幻想
薛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中子弟着想能在财计上见功劳,又怎么可能是那等只能靠清白寒素来妆点门面?为子女考量,为家族筹谋,与韩冈打好关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韩冈在年龄上优势太大了,再加上未来帝师的身份,至少在东西两府之中,不会有人愿意与其为敌,交好是主流,最坏也只是不来往而已文武百官,除了要踩人上位的台谏官,绝大多数朝臣都不愿无故开罪韩冈
“不过下一条轨道的位置,子正兄觉得放在何处为好?河北吗?”韩冈做着最后的确认
薛向似乎有些犹豫:“……辽国的那位尚父,说不定正等着借口用兵南方”
“三月不磨,宝刀也会生锈十年不战,西军大概就会落到跟河北禁军差不多的等级了”韩冈郑重其事地说着,“光是甲坚兵利是不够的”
换而言之,韩冈的言下之意就是耶律乙辛等得起
薛向脸上有着几分苦涩,宋辽之间有和约在,除非当今天子敢于将岁币免除,否则朝臣们都不会支持辽国,也就是说,没有人会为天子的独断所带来的后果负起责任既是如此,赵顼还能怎么做?他可没有赵匡胤和赵光义的控制力,能强压着两府为他的决断扫平道路
枢密院同知和端明殿学士在州桥夜市上对坐饮酒,京城里到了明天,这个消息恐怕早已经传得沸反盈天
不过薛向不在乎,今天在坐到这里之前,与韩冈对坐饮酒会在天子那里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他早做了预测这个损失,他承担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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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已经是二天,连雪都停了,但家里的妻妾却还都醒着
“官人怎么回来迟了?”亲手接过韩冈身上的披风,交给身后的婢女,王旖貌似随意的问着
“路上给薛子正耽搁了一点时间”
“是因为辽国小皇帝的事?”
想想也是,赵顼在文德殿上亲口说出来的事,文武百官与闻,一个白天过去,说不定消息都传到南京应天府去了,京城里面耳朵长一点的当然就听说了
“嗯……沾了点边”韩冈满不在意,“其实说大也不大,不过死了个人而已说他是皇帝,其实也勉强”
“不会有什么事?”在旁随侍的韩云娘小心翼翼的问着
“能有什么事?”韩冈微微一笑不过是当天子清醒一点,算不了什么大事,与薛向的一番恳谈,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
说是这么说,韩冈自知自己今天在殿上肯定是又让赵顼不痛快了不过这也没什么,韩冈不是很在乎与绝大多数朝臣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将天子的一厢情愿挡回去要重要的一点
判断耶律乙辛在辽国国内的地位稳固与否,赵顼和臣子们有着很大的差异
赵顼这个皇帝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奸臣肯定不得人心,坐到皇位上,天生就该得到所有人的忠心就算是契丹那等蛮夷,也是该有无数忠臣等待时机将耶律乙辛这名窃国奸贼给赶下来
这个想法是没错对于辽国的朝臣、宗室和豪强们来说,一个黄口孺子做皇帝那没什么,毕竟是从太祖太宗圣宗传下来的嫡脉,世间的规矩不是如此吗?而耶律乙辛在头顶上发号施令,就让人不忿气了,同是臣子,凭什么他有资格?肯定有许多人想要将耶律乙辛给踢下来
只是,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又有几人?
大臣们看得很清楚,至少是时常能见到天子的重臣,或多或少都明白皇帝这种生物不过是个坐到了一个好位置上的普通人,根本就不会相信有无缘无故的忠心,以及无所顾虑的付出,只是不敢明说出来罢了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是五代武夫们共同的看法难道当今文臣的见识会还不如五代的武夫,还有人会认为皇帝是天授?所谓受命于天,到这个时代了,读书人中,除了些个老冬烘以外,已经没有几人会全心全意相信了史书中的反例可是多如牛毛
这便是天子和臣子决定性的不同
当然,也不是韩冈这般全然不信,绝大多数还是半信半疑就跟求神拜佛一般,有几个士大夫会相信去上一炷香,就能一切平安的?但有空没空拜一拜,求个心安而已
只要耶律乙辛能治国,辽国国中安泰,做一个隋文帝又有何难?怎么得人忠心,听话的富贵荣华,不听话的那就是死全家,等到在这样的胁迫下习惯了,那么忠心自然而然也就有了实力才是第一位,王莽要不是自寻死路,玩什么复古,朝延续个两百年也不是不可能
以耶律乙辛的手段,要做到这一点,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没用太大的代价就从大宋这边抢下了西夏的半壁江山,想来也是极得人心除非他年老糊涂,或是病重无法理事,否则想要撼动他的地位,那是千难万难
做臣子的,有几个看不出来?
当年皇太叔耶律重元起兵造反,耶律乙辛为辽宣宗耶律洪基平定乱事,之后数十年一直致力于打压近支宗室耶律乙辛如今能如此猖狂,也跟辽国近支宗室无力有关
只要辽人还没有主动挑起战事,大宋北界依然得继续保持着和平对韩冈而言,今晚与薛向的会面才为重要这是在对天子施加压力,代表韩冈在朝堂上影响力越来越大,对实现自己的目标,韩冈添了许多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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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四)
韩冈和薛向在州桥夜市上公然对饮,只用了一天便哄传京中泡*书*()
毕竟州桥连接御街和朱雀门,人来人往,每日里行人车马成千上万,乃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去处那一夜,亲眼看到两人对坐饮酒的,怕不都有近千人了
州桥夜市,名满京城,甚至可以说是闻名天下过去也不是没有宰执一级的重臣来尝鲜但人家都是派了家人来买,要么就是换了身衣服,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身着官服在市井中公然吃喝,而且还是在距离祭天大典只有寥寥数日的时候,绳纠百官的御史台当然不能视而不见,上纲上线也是必然
不过赵顼在看到弹章之后,多还是在猜测薛向和韩冈之间的交情到底是哪里来的在赵顼的记忆里,两人过去并没有共事的经历,也没有共同的爱好,或是姻亲的联系,不比韩冈和章惇、苏颂之间的关系
但赵顼总觉得心里不痛快,做了皇帝这么多年,他是越来越憎恨撞上无法掌握或是一无所知的事情,总是想着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件事,从前两天自皇城司那里收到消息,到明天就要开始斋戒了,几天下来,赵顼却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而皇城司也没有个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回答
当今天御史台的弹章上来,让赵顼又多了一重苦恼——
朝廷并不会禁止臣子们的来往,只是对宰执以上官之间的往来会有所约束而且很多时候,这种约束也只是空谈,说说而已
绝大多数重臣们之间或多或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姻亲,或是血亲,从无例外就算是寒素出身,只要有着出色表现,也很快就能得到高官们的青睐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韩冈商家出身的冯京也可以算一个早早的就做了宰相家的女婿了而重臣们之间互相联姻的例子则多
当年晏殊与富弼翁婿同列,能不让他们走亲戚吗?文彦博和吴充,吴充和王安石都是亲家,能不让他们书信往来吗?说起来韩冈跟文彦博、吴充乃至他赵顼都能七拐八绕的攀上亲,能将韩冈踢出去吗?
看着奏章上为了一顿夜市上的酒水而慷慨激昂的文字,赵顼就觉得头疼的厉害,脑袋蒙蒙的,发烫发胀的疼
很有几分不痛快的将奏章丢到与桌上,赵顼却无法将整件事也一并丢到桌上,不再去考虑
这件事虽然不大,但肯定是要给予惩罚,只是到底要给两人什么样的处分?却是赵顼不得不先行考虑清楚的
南郊祭天在即,现在揪住韩冈和薛向的错处给个处分,过两天颁德音大赦天下,这两位到底是赦还是不赦?
赦——朝令夕改,朝廷丢脸不赦——则于理不合,又不是犯了论死的重罪,赃罪都能赦免,小小的‘混迹市井,无人臣体’的罪名却不赦免,如何说得过去,难道要在赦诏上强调,祭天之前某几天犯的罪过不能赦免?
唯一合乎人情义理的办法,还是找个借口拖上几天,等到郊祀大典过后,再罚个俸了事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处罚,暗地里,赵顼已经在考虑是不是在人事上也给与一定的处罚
韩冈不能轻动,面子和儿子之间,是不需要考虑选择哪一项的而薛向就不一样了,是不是看情况将薛向清出去,赵顼想着
——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选顶替他的话
枢密院中,薛向负责的仍是他最为擅长的财计,也就是军费的支出和收入朝廷每年的开支有一多半用在百万大军上,在薛向上任之后,虽然军费并没有缩减,但使用的效率有显而易见的提高,许多莫名其妙就消失在账簿中的资金,至少能让赵顼知道到底花到了什么地方——尽管不是全部——这些事,不是靠御史监察就能做到的
朝堂百官中能在财计这个方面比得上薛向的人才,不是没有,赵顼随随便便也能数出十七八个,三司里面有一堆够格的人才
但性格为人还要敢作敢为,不能与贪渎的臣子沆瀣一气,也不能得过且过不敢出手革除旧弊,这么一来,立刻连十分之一就不到了精通财计这个能力,可就是代表能在金钱上上下其手的手段比寻常朝臣要多得多,很少有人能忍得住这个诱惑要不然在钱粮上上心的臣子也不会被‘君子’们所鄙视,谓其为小人
另外还有一点关键,地位也要够得上,能身入枢府镇压群小没有足够的身份,就算性格能力都合乎要求,依然排不上用场薛向之外,赵顼一时间却找不到第三个了——第二个是韩冈,这个人选赵顼无论如何都不会选
‘暂且留中’
赵顼在心中对自己叹着,将奏章丢到一边垒起的公文上
拿起了下一份奏报,赵顼却又停住了动作过了好半天,他才清醒过来,瞥瞥前一份奏章,想了想,却又探手拿起来……然后直接塞到了最底下
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这等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举,宋用臣眼观鼻鼻观心,木然肃立在赵顼凶狠侧,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不会妄作猜测这是宫中尽人皆知的自保之法,朝堂上的事,连边都不能占一下
宋用臣能保持这样的标准,但其他人却不可能人人做到,天子将弹章留中的消息,全然没有耽搁,没过半日便传到了皇城中的两府百司之中在这其中,自然不会少了韩冈的太常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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