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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宰执天下
但在紧急事故的预案中,医疗急救是个很重要的环节几近十万人参与其中的典礼,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一点意外——确切一点的说,肯定会出意外,有区别的,仅仅是大是小、是多是少的问题为此韩冈已经将任务分派下去,让医官们去配合开封府的工作
将最后一人打发了出去,韩冈忽然发现倦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整个人清醒得很,完全没有问题
“大概是不用担心了”韩冈对苏颂说道,“该做的准备都做好,出了什么事都能及时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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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七)
冬至日的前一天,韩冈坐在太常寺的花厅暖阁中,屋外雪落无声,下了一夜的暴雪已经渐渐收止,面前则站着一名青袍小官,刚从屋外进来,被冻得脸青唇白。泡*书*吧()
还没到冬至郊祀的日子,韩冈为了以防万一而做的准备,倒是出乎意料的提前一天派上了用场。
不过在他事先安排下的急救队派上用场之前,韩冈先是在瞪人:“青城行宫的马厩被雪压塌,去找群牧司,怎么找到厚生司这边来了?”
正常传话报急,应该派个会说话、有条理的积年老吏来。寻常递送公文的差事从来也不会让官人来做。可韩冈面前的这位枢密院派来的传话者,明显是荫补出身,二十上下的黄口孺子。被韩冈眯起眼睛盯住,就像是被鹰隼盯上的老鼠,舌头都开始打结。
结结巴巴的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韩冈听明白,南门外的青城行宫,不止是马厩,连兵营也塌了,人和马都伤了不少。
韩冈两条修长浓黑的眉毛皱得越来越紧。
祭天时的圜丘就在青城行宫中。临时驻扎在行宫外围的军队,是为祭天大典而准备,总共集结了上万兵马。
记得六年前,韩冈还在开封府中担任府界提点的时候,也曾经觉得行宫外的军营有点破败,需要用点功夫翻修一下。但那一片军营,不过并不属于青城行宫的内部建筑。开封府中也没有多余的经费,最后只是草草的将屋顶给修了一下,只求不漏雨雪。
眼下一场只持续了一天的雪——尽管是暴雪——就让军营墙倒屋塌。该不会从熙宁七年之后,就没有再整修过吧?
韩冈摇摇头,不是否定,而是无奈。就他所知,开封府里面的官员做得出来,毕竟坐在那几个职位上的人换得太快了。
不过疑惑也好,感慨也好,眼下人命关天,没时间给韩冈多耽搁。当着枢密院来人的面,韩冈提笔签下了手令,直接调了一队人马去南门外的青城行宫抢救伤员,之后才派人去政事堂通报。
带着手令的小吏和枢密院的官员都出去了,韩冈揉着眉头。不是因为灾情,而是为了见鬼的官僚主义。
厚生司辖下的医疗人员如何应对大灾之后的紧急救治,一切都有预案在。依照韩冈组织人手与开封府一同编定的条例,开封府辖下的每一座医院都组织了一支紧急救难队。每一支队伍,都有至少一名翰林医官主持。开封城内的两支急救队,更是各有三名翰林医官分任正副职。
依照预案,今天的这场雪后,如果有房屋大面积倒塌,造成大量的伤亡以至于来不及送往医院,只能在现场进行急救的话,开封府直接联系东城、西城两所医院就可以了。只需事后到厚生司这边报个备,补个手续归档,并不需要韩冈的手令或是厚生司的正式文书。
但事情一旦牵涉到军队,这手续就麻烦了。先是受灾的那一支队伍上报三衙,三衙转呈枢密院,枢密院论理还要跟政事堂联系,然后让政事堂给隶属于中书门下的厚生司下命令,出动救难队。今天好歹是绕过了政事堂,总算节省了一点时间——所以韩冈出的是手令,而不是以正规的格式盖印签押的公文。
只是灾情告急的消息在三衙和枢密院中绕了一圈,耽搁的时间依然不止一两个时辰,很可能就多了几十人枉死。如果能绕过两个衙门,至少绕过枢密院,情况可能会好一些。不过绕过枢密院跟军中联系,绝对是文臣的大忌。就是小小的急救预案,韩冈也不方便与三衙直接交流。可若是事情要经过枢密院,那么结果还是落得今天这样。
如果有单独的军医体系,倒是能省下一份心来。但大宋的军医,从来都属于太医局管辖,而不是军队。如今军医的人事权,也是由厚生司掌控的。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太医局的医学生都要轮班去军营中坐诊,或是派到外路担任医官,医治受伤或生病的官兵,眼下则又多了一份在医院里实习的工作。
在厚生司成立后,原本的疗养院也转到了厚生司的旗下,需要住院甚至隔离的士兵,都会转到两所医院辖下的疗养院中安置,并不存在单独的医疗体系。
但现在看来,还是组建一套军中医疗和急救体系比较好。一方面是避免再出现今天的情况,另一方面,一直都进展缓慢、让韩冈心烦不已的人体解剖学,或许可以抛开旧有的束缚,能有一个大发展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韩冈倒有些坐不住了。找来纸笔,开始在纸上打起草稿来。
韩冈动笔写字,下面的官吏不敢打扰。他们也不知道韩冈在写什么,只是知道了青城行宫出了事,就已经让他们人人大惊失色。
临到郊祀之前,参加大典的士兵出了意外。虽然不知伤亡的具体数字,但枢密院都派人来了,数目应当不会太少。
南郊祭天——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这五礼中吉礼的头一条大礼——却是以死人为开场,终究不是吉利的事。听到这个消息,太常寺中的官吏们没有哪一个能掩去各自脸上那一分或多或少的忧色。
韩冈倒是不在意什么预兆,正是思绪泉涌的时候,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一份奏章的底稿给起草完成。不过具体的细节还要再斟酌一番,得与人商讨过后,再上书天子和政事堂。
放下笔,看着纸上涂抹修改后的文字,韩冈抿起的双唇有着一丝自嘲的笑意。主动放弃一部分权力,对于一个衙门的主官来说,不能算是称职,传出去,下面的人说不定要骂娘。但韩冈的心思,并不是局限在小小的一个衙门里。
接下来就该与人商量一下细节,好好推敲一番。只是韩冈抬起头,看看左右,这才想起来,今天苏颂并不在这里。
苏颂今天不仅没有到太常寺,光禄寺那边也没去。而是告了病,请假在家,没有来上工。也不知他是真生病了,还是干脆想偷懒。韩冈估计多半是后者,所以就随便派人去苏家探问了,尽一份人情。
而太常寺这边的官员中,也有六人赶在今天请病假,正好占了总数三成。如果加上胥吏,那人数就更多了。
遇上大雨大雪或是大冷大热的极端天气,请病假的人就特别的多,韩冈也是见怪不怪了。反正太常寺是清水衙门,人多人少都不会耽搁正事,即便是在郊祀之前也一样。
对于这一点,身为太常寺的主官,韩冈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不过厚生司倒没这般惫懒的模样,对于灾害天气,必须要安排专人值班,以便及时做出反应。在韩冈还掌管着大宋的医疗机构的时候,他手下没人敢违反他的命令。
站起身,推开紧闭的房门,一股寒流便立刻冲入温暖的厅中。
屋外白茫茫一片,雪虽然没有昨夜那般大,但还在下着,天也是阴阴的,完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时辰了。反倒是地面的积雪映着光,倒是更亮一点。
说起来这雪下得还真不是时候。
昨天白天的时候还只是天阴而已,但到了入夜后,就开始下雪了。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尽管只是一夜而已,可街道上积雪就有一两尺深。
如果这个天气再持续半日,明天的郊祀就不得不停止了,只能改为明堂之礼。仅就此事来说,对韩冈倒是不错的消息。他并不是很在意那点参加郊祀的赏赐,能免了那等在寒风里受冻的活计,却是一桩好事。
“瑞雪兆丰年啊,如果不是积雪压塌了房屋,这时节下场大雪还是件好事啊。”韩冈在廊下感叹着,真心希望明天也可以不用太劳累,正好可以去城南驿拜访一下王安石。
之前曾让人头疼的班列问题,因为王安石的谦让而没有翻起大浪。赵顼是想让王安石参加郊祀,甚至还亲自将他的位置安排在王珪之上,可王安石在崇政殿上坚辞不受。但他也没有打算站在王珪之下,自称身体不适,不能参加郊祀。让王珪松了一口气……韩冈另外还觉得赵顼也应该松了一口气才是。
可这话被他身边的官吏们听到后,得到的却是一幅幅苦脸。
对于太常寺的一众官吏来说,郊祀的意义,可不仅仅是依例分到手的那几块冷猪肉。
无数在自己的职位上拿不出突出的成绩,又没有后台,只能依靠磨勘来按部就班升级的京官,都对冬至郊祀期盼不已。
参加郊祀,以功劳论,绝不下于普通的军功,官阶少说也能升上一级。因犯法而受处分的罪臣,也能被赦免旧过。至于公卿重臣,他们的酬劳就不仅仅是官阶的晋升了,还有恩荫。比如担任大礼使的王珪,两个荫补的名额轻松到手。
韩冈的几个儿子都依靠他们老子的军功,早早的就得到了官职。完全可以不在乎。但其他官员,可没有韩冈的豁达了。
一天下来,雪灾后的救治,厚生司的救难队表现得很不错,但也不可能将死人给救活。青城行宫那边,报上来三十五名死者。而整个东京城,也不过死了六十二人而已。
到了黄昏的时候,雪停了,甚至连天上的阴云也开始消散,开封府派出大量人手清扫御街上的积雪。变得晴朗起来的天气,让韩冈的期望落了空。
中夜,半轮明月高悬,洒下清冷的辉光,千百颗星子镶嵌在夜空中,熠熠生辉。清朗的夜空,让昨夜的暴雪仿佛一场梦,但韩冈只有一个感觉:
“冷得够呛啊。”
不管怎么说,元丰三年的南郊大典终究还是到了。




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八)
“我看到了什么?那是牛吗?”
大庆殿前的广场上,上千名的官员汇集于此泡*书*()此外还有护卫宫掖的班直护卫、上四军的兵马,总数上万但这么多人马,放在大庆殿广场上,却一点也不嫌拥挤华阴侯赵世将是其中之一,他望着大庆殿前台陛下的玉辂,深深皱起了眉头
他视线的落处不是金宝缀体的玉辂,而是车前搭着车辕的几匹马确切的说,是中央靠前的那一匹有着如同绸缎一般的淡金色皮毛的高头大马赛马总社的会首,东京城中号称最知马性的宗室在他望着应该是东京城中最为高峻的马匹时,眼神和言辞一样,全都是不以为然
“三一,你不能小声一点啊”身边的同伴,同时也是同族的亲戚,听到赵世将的声音,一下就心惊肉跳起来,“那明明是浮光啊?”
“浮光是大宛种,轻捷善奔,神骏无匹将浮光养得肥水牛一般,这是为了养大了吃肉吗?”赵世将低下去的声音充满了痛心疾首浮光依然是丝绸一般能反光的光滑皮毛,但完全看不到肌肉的轮廓,充满了油脂的身体看起来的确跟牛差不多了
“秋天马上膘啊”
“是上膘不是养膘一天不溜个十几里,哪匹马能养得好?动得少,病就多人和马可都一样”
“别说嘴了”另一名金吾卫上将军在旁低喝,“想接弹章也别选在这时候”
听人这么一呵斥,赵世将也闭上了嘴只是眼睛依然在瞟着大庆殿前的浮光,难舍难分
不过是祭天而已这句话赵世将没说出来,但撇下去的嘴角已经说得很直白了那份赏赐,担任赛马总社会首的赵世将如今可不放在眼里要不是不想引人注意,他就直接称病了事
赵世将身为太祖一脉的近支宗室,除了华阴侯的爵位外,还有一个金吾卫上将军的官职原本应是护翼天子的环卫官,到了如今已经是安排给宗室们白领俸禄的闲差但到了今天这等朝堂大典的时候,这等只拿钱不干活的工作,却都成了辛苦站岗的差事
赵世将手持大钺,身上穿着鱼鳞金甲,头戴金盔,鲜红的披风系在身后打扮得很光鲜,但架不住寒风直往甲胄的缝隙里灌,冻得他只想跺脚
赵世将长得身宽体胖,而且很可能是因为出面主持赛马的关系,日日游走于各家的宴会中,一年之内倒是长了二十多斤肉,穿着稍厚一点的丝绵袍就整个人就塞不进甲胄中不得不换了一身单薄的衣物,可即便这样,原本合身的甲胄也依然被满是油水的肚子撑了起来,连系带都不得不给松开
用力抽了抽鼻子,赵世将暗忖,这一回祭天回去,说不定就要大病一场,真还不如请假了事早早的称病,说不起就避免了眼下的寒冻之苦
此时天色未明,黑沉沉的天空下,广场上只有跳动的火光天幕中繁星点点,银河在今日也清晰无比
从天地皆白的暴风月,一转变得朗朗晴空,只用了半日而已看到这样剧烈的变化,谁能说这不是天人感应的结果?
自然赵顼就是这么想的就是坐在四面漏风的玉辂中,大宋天子也是一幅好心情不过随着伴驾的队伍逐步南行,高昂的情绪也渐渐低沉了下去越来越冷的感觉,让赵顼升起一股几乎连五脏六腑都要被冻结的感觉
天子出行祭天的玉辂,从唐高宗用到现在,几百年的老古董,保养得虽然好,但坐上去远不如普通的马车舒服赵顼旧年曾经想将这玉辂换一辆车,可惜刚刚造好的玉辂在第一次展示时就因意外而毁损,天意难违,换车的心思就此便淡了下来
玉辂轻轻摇晃,赵顼想着今天之后的变局祭天本没有什么,由于是三年一次,也算不上大事等回去后就是宫宴,届时让六哥出来奉酒,在正式场合公开露面,压在心头上好些年的大石也能放一放了
韩冈低垂着眼,混迹在人群中,沿着御街一路南行
这一回的暴雪来得太急,偏偏又赶在祭天之前,开封府组织人手用了半日的时间,也只将御街正中央给清扫出来天子的车驾行驶在用黄土垫高的中央车道上,而行走在御街两侧的马步军,则很是辛苦的踏雪而行以韩冈看到的情况,应该不止一个人在肚子里面骂娘虽然状况情有可原,但加上青城军营的事,钱藻的开封知府,或许是做到头了
正午时分,天子已经站在了上下三层的圜丘顶端臣子们环绕在圜丘下,外围,则是千军万马静声肃立,人马衔枚除了乐班的曲乐声外,就只有一面面旗帜在风中呼啦啦的响着
冬日稀薄的阳光似乎没有任何暖意,反而让人觉得寒冷高旷的晴空下,寒风无所阻挡的席卷而来,带走了身上的每一分暖意可能今天是这元丰三年一年中最冷的一天,估计汴河河底都要冻透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官员们,享受着寒流的侵袭看,全都是脸色发青发白,有许多人都变得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能跌倒在地,从此不起
韩冈的情况,在文武百官中算是不错的自幼冬日酷寒的西北生长,他倒也不畏寒冷,虽然也冻得很厉害,但风刀霜剑的袭击,韩冈早已在过去的军事生涯中变得十分习惯了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仪式的完结
本官官阶是从四品的右谏议大夫,韩冈所在的幕次,其实是属于言官的行列尚记得六年前的祭天大典,那时候好像也是属于言官一波,乃是正七品的右正言
幸而一干正牌子的台谏官,他们的本官官阶基本上都是七八品的博士、寺丞、中允,,倒是不用听乌鸦聒噪,但他现在站立的位置,十分靠近乐班编钟、玉磬、笙、竽等乐器在耳畔齐鸣,不消片刻,便震得人头昏眼花半个多时辰过去,韩冈只觉得右边的耳朵似乎都要聋掉了
曲乐一首接着一首,配合着高台上天子的行动降神时的《高安》,高亢嘹亮;天子登坛时的《隆安》,庄严肃穆《嘉安》为进献玉币伴奏,《丰安》、《禧安》,奉俎、献酒亚献、终献,《正安》的曲调反复奏起
习惯了之后,乐曲声渐渐远去,已是充耳不闻韩冈在宽袍大袖中活动着冻僵的手指,算起还有多久才能结束这套见鬼的郊天大典
韩冈在太常寺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礼乃儒门的核心,乐是礼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郊祀上的曲乐歌词,他早已熟悉只听唱到了那一部曲子,就知道仪式进行到了哪一个环节这一才能,在今天派上了很大用场被乐曲在耳边轰炸了一个时辰,韩冈已经听不到担任赞礼的翰林学士张璪的号令声,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省去了解祭天典礼的时间,否则说不定会不能及时应对
片刻的停歇之后,编钟轻灵而幽远的声音重又在韩冈耳边响起,引领起乐班重奏响《高安》,伴唱着‘倏兮而来,忽兮而回,云驭杳邈,天门洞开’的歌词,送神而归
熟悉礼乐的官员都精神一震,《高安》送神之后,接下来便是天子降坛当皇帝从圜丘上下来,这冗长难熬的仪式,自然是到了尾声
沿着台陛,赵顼缓步而下在圜丘顶上合祀天地,再祭拜过陪祀的太祖太宗,祭天大典上的核心仪式已经宣告结束官员们垂头望着脚下,用眼角的余光目送天子回到名为大次的帐幕中
天子回帐,臣子们也回到行宫中各自的房间,换下只有祭天时方才穿上身的玄衣纁裳,穿回正常的朝服
衣也算是休息,从滴水成冰的室外,回到温暖的室内虽说乍寒乍暖对身体不好,但冻着对身体不好,在火盆边歇了好一阵,韩冈才算是缓过来只是这也仅仅是中场休息而已,很快就有内侍找过来,一间房一间房的将人都通知到,让朝臣们回到圜丘下的广场上还有回程的几里路,以及剩下的三分之一的环节
重排好队伍,站回到方才的岗位上,上万名官员和士兵等待着赵顼的出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却不见赵顼的身影出现
韩冈隐隐的觉得有哪里情况不对郊祀大典上的每一道环节都是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定,到时间天子该出来却不出来,那么必然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了环目四顾,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最前面的王珪也是一动不动
又过了片刻,天子依然没有出现,场中的气氛越来越凝重正想着王珪会不会离开自己的位置前去探问,大次的帐帘终于动了,赵顼很平静的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看到天子出现,不止一个人松了一口气,韩冈也放松的轻叹了一声,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虽是这么想,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头已经悄然蒙上了一层阴云,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的样子
天子的车驾从南郊的青城行宫一路返回皇城半日前聚集在大庆殿广场上的万余人,又重站到了大庆殿前
皇帝已经回到大庆殿,但郊祀的仪式并没有结束王珪作为百官之首,动身进殿,而其他官员则依然是站在原地,等待仪式的下一步
片刻之后,当王珪出来后,双手上便捧着一份赦诏在金吾卫的护卫下登上宣德门城楼,向天下亿兆元元颁布天子德音
王珪下城缴旨,接下来大庆殿中门大开,朝官们鱼贯而入宫宴的宴席已经在大庆殿中布置好从高到低,依照品阶、班次,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
作为今日大典终结的宫宴终于开始,王珪起身,手持金杯,率领群臣,向天子敬酒
赵顼也举起斟满酒的金杯,正要抿上一口,忽然间脸色陡然一变以五爪蟠龙为外饰的金杯,竟脱手而出
当啷一声脆响,惊动了整间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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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执天下 第24章 缭垣斜压紫云低(九)
茫然看着祝酒的金杯从手中滑落,赵顼一时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心中满是困惑
但在赵顼身边担任宿卫和引导的王中正和石得一两人的眼里,天子的脸在陡然间变得僵硬,变得怪异而扭曲,最后定格在一种让两人毛骨悚然的神情上
“官家”石得一抢前一步,弯腰捡起金杯,凑近了观察赵顼的神色
只是石得一这一看,顿时就是分开八块顶阳骨,一盆冰水浇下来,从头顶冷到了脚跟只觉得整条脊梁骨都像是变成了冰柱一般正捡拾起金杯的手也像是抽了筋,刚刚拿起来的金杯,又砰地一声落到地上
赵顼眼神中透着惶惑,为什么眼前变得模糊起来,为什么有人就在身边说话,却听不清他们到底的再说些什么
大宋天子的嘴张了开来,双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仅仅是在喉间发出暗哑的咕哝
耳边有如蚊蝇环绕,抢到近前的两人似乎是石得一和王中正,但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纱,也分辨不清到底是是不是他们
难道是中风?
赵顼渐渐变得浑浊的头脑中,却有一道灵光闪过,终于想明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只是赵顼宁可自己没有想明白
眼前的视野忽然歪斜,赵顼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平衡,可越来越近的地面清楚地告诉他,自己的确是摔倒了
当赵顼从御榻上翻倒的时候,殿下的朝臣们终于觉察到大事不妙并不是金杯脱手的小小意外,而是很可能是要人性命的重症
殿上一时间没了杂音,文武百官连大气也不敢喘,只是紧张的望着台陛上的天子
还能将郊祀后的宫宴主持下去吗?
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想将他埋入黑暗之中赵顼的意识拼命的挣扎着可他的挣扎,就像是陷入了蛛网的飞虫,完全没有达到应有的目的赵顼并不是在一瞬间就失去意识,而是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控制,在明白了自己到底出了什么事的情况下,意识才一点点的开始模糊起来,只有对死亡恐惧留存
被王中正扶住的天子,看模样已经不可能继续方才的任务王中正和石得一对视一眼,对方的想法都已经了然于心
“扶官家回内殿”石得一说道而不论是王中正,还是其他服侍在侧的内侍,完全没有反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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