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关关公子
许不令奔波一两天,确实挺累的,也没想真把清夜怎么样,当下闭着眼纹丝不动,一副就寝的模样。
宁清夜双眸盯了片刻,见许不令真睡着了,便想起身偷偷跑出去,只是刚有动作,许不令便有反应,似乎要醒过来了,她只能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弹,闭上眼睛装睡。
窗外雨声密集,屋内寂静无声。
年轻男女就这么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彼此对峙地躺在了一起,看似都已经熟睡,不过显然都没什么睡意。男人每隔不久,就睡相不老实地翻身,往里面滚一点,直至最后挤在了边角,手脚都不安分。
女子时而醒来,眼中带着几分羞怒,可见男人睡着了,也不敢吵醒,只能认命地闭着眼,眼不见为净……
世子很凶 第六十四章 东部四王
昭鸿十二年六月初八,大玥天子因内忧外患积劳成疾、宫中失火受惊,驾崩于后宫,享年四十八,谥号为‘灵’。
灵帝皇后早逝,未诞下嫡子,留遗诏传位于皇长子宋玲;皇长子年幼,难以处理政事,特命宰相萧楚杨为帝师,辅佐新君;大玥战乱四起,四王祸乱中原,为防长安有失,萧楚杨下勤王令,召肃王许悠入长安勤王。
六月盛夏,这个消息,以惊人速度传出,整个天下都为此陷入了混乱。
先是大玥朝廷,在新君登基的当天,便给东部四王送去了诏书。东部四王弹劾宋暨四大罪状,要求宋暨退位让贤,如今新君已经继位,四王无出师之名,自然是强令其罢兵向新君俯首称臣。
而与此同时,北疆也发生变故,关中军主帅郭显忠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先是带兵回援关中,刚走不到半天,又返回了原位,继续镇守黄河以北。
辽西军主帅王承海,则在没有通报朝廷的情况下,私自从幽州、云州一线撤军,退守至黄河以南的青州一线,半数兵力南下驰援四王。
此举直接将整个幽州送给了北齐,朝廷怒斥王承海为卖国奸贼,王承海则直接反骂萧楚杨为‘奸相’,串通肃王一脉谋国。
北齐姜氏对此自然是觉得‘天助我也’,迅速派兵占据了幽州,攻打大玥的同时,不忘对东部四王表示支持,北齐国君还专门下诏,斥责肃王许家不忠不义,‘挟天子以令诸侯’,并对天子宋暨的死因表示怀疑,反正就是想让大玥东西分裂。
而东部四位宋氏藩王,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震怒。
六月中旬,庐州。
庐州作为东部三王兵马汇聚之地,半年战火下来,已经让整个庐州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军营,巢湖之上停满了满载粮草军械的船只,城内外兵甲如云,每时每刻都有兵马从各地汇聚而来,再出发奔向楚地前线。
巢湖中心的岛屿上,修建有避暑庄园,此时庄园内外守备森严,身着各路藩王铠甲的官兵守在各处要道。
庄园的议事堂大门紧闭,四人在其中就座,为首的便是魏王宋绍婴。
宋绍婴年逾四十,凭一己之力独镇南越一国,本身兵力最甚威望极高,和吴王私交也极好,如今的四王联军也是其在主导。
魏王宋绍婴的左右,是吴王宋思明、豫王宋定安、楚王宋正平。
吴王宋思明因为新仇旧怨,一只想灭了宋暨这一脉,但把宋暨拉下马扶持魏王当新君,那是宋家兄弟争家产;现如今这局面,则是一个外姓人,跑来家里谋夺家产,宋思明心中自然怒火中烧,拍着桌子怒声道:
“……许悠那小儿就是狼子野心。什么‘积劳成疾、驾崩于后宫’,许不令刚回长安,宋暨就驾崩了,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定然是许不令大逆不道谋害了宋暨……”
其他三王都是类似的想法,但知道也没用。西凉军已经占了长安,皇长子继位也合礼法,他们无凭无据骂再狠,肃王也不可能愧疚之下退回去,新君也不可能把皇位让过来。
魏王宋绍婴抬了抬手:“圣上体格健朗,不可能突然暴毙。前几日,辽西都护府大都督王承海,给我送了密信。说圣上已经料到许家会图谋不轨,给他下了密诏,若关中有变,可弃幽云二州,带兵南下辅佐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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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宋正平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宋绍婴,关起门都是宋家人,你别在这空口白话。宋暨心胸狭隘,把皇位看得比自己命还重,岂会下密诏,让王承海辅佐你为新君?”
宋绍婴对楚王这话半点不意外。毕竟这要是真的,那他就成了大玥正统的继承者,直接断了宋正平争夺大统的念想。
宋暨提前给王承海下密诏,不可能直接把自己废了,指明宋绍婴为新君。密诏上只说关中有变,可弃幽云之地辅佐魏王,给自己留了退路。
这样一来,若是许不令直接造反,起兵攻入关中把宋暨一脉杀绝。那魏王自然而然就成了正统的继承者,可以用密诏号令各路诸侯自立,延续宋氏皇统。
但许不令若是没敢直接反,而是选择架空宋暨‘挟天子以令诸侯’,魏王得了密诏又拿了辽西军,自然会反攻关中道。灭了许家后,万一局势有变,以宋暨的余威和皇帝身份,还有翻盘拿回皇权的机会。
不过许不令直接把宋暨宰了,再立新君号令诸侯,新君才九岁没有根基,宋暨这一脉显然没可能翻盘了。
在暗处等待的死士丙,瞧见宋暨身死后,便急急带着传位诏书和传国玉玺给魏王。可惜这道传位诏书被许不令截住了。
因此,魏王宋绍婴手上,只有一道模棱两可的密诏,虽说不影响他掌权,但在其他藩王面前拿出来,肯定会扯皮。
为了防止平定局面后,其他藩王在跑过来抢皇统,宋绍婴自然是认真道:
“既然关起门,大家都是同姓兄弟,也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话。
圣上虽说好大喜功执政有不妥之处,但谋略心术各位都心知肚明,若非我等怕圣上,也不用弹劾圣上起兵,逼迫其退位。
圣上想削藩独揽大权不假,但从始至终都是为宋氏千秋基业着想,这点你们不否认吧?”
楚王宋正平迟疑了下,没有说话,吴、豫两王则是点头。
虽然宋暨惹得天怒人怨,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但落得如今下场唯一的原因,只是因为暴露了削藩的意图,让诸王都心生寒意。
但站在宋氏的角度来讲,宋暨确实没做错什么,不把他们削了,迟早都会像这次一样,起兵夺皇统;可能他们其中一人继承大统后,连宋暨定下的政令都不会推翻,反而是顺着宋暨的路继续往前走。
宋绍婴见诸王无异议,继续道:
“圣上可能太霸道,但绝不是昏君庸君,只是布局出了岔子,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已经无力回天;以圣上的性格,肯定把宋氏基业看得比一脉皇统重要,能下密诏让我光复宋氏,在情理之中;若非如此,王承海代天子辖辽西都护府,是圣上死忠,没圣上首肯,肯定是听皇长子调令,岂会背着‘卖国贼子’的骂名,跑来投靠于我?”
这话有理有据,其他两王本就拥立魏王,自然都是点头。楚王宋正平却是不信:
“东部四路藩王,你在南边,宋暨和你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让王承海来辅佐你?难不成我们仨都入不了圣上的眼?”
宋绍婴沉默了下,摇头一叹:
“虽然话有点伤人,但确实是如此。圣上向来目光于顶,根本瞧不起我们四人,能下密诏让我光复宋氏,并非我多出彩,纯粹是矮子里面拔高个。”
“……”
楚王宋正平一拍桌子,却是没说出话来。
吴王宋思明和魏王穿一条裤子,此时摇头道:“正平,你麾下十几万大军,坐拥马山口、南阳、襄阳等兵家重地,加起来守许不令守了不到一天,秦荆都被朝廷那边戏称为‘秦跑跑’,你让圣上怎么把光复宋氏的重任交给你?”
宋正平听见这话瞬间火了,怒目道:“本王怎么打的仗,你们难道不晓得?若是守得住岂会节节败退?我在前面打仗你们在后面袖手旁观,事后有脸说本王不出力?”
宋绍婴抬了抬手:“别吵了。无论如何,这天下不能改姓,现如今当务之急是驱逐许家。肃王占据关中狭天子以令诸侯,大玥各地势力群龙无首,只能听新君调令。以我来看,现在只能遵从圣上密诏,指明新君为许家的傀儡皇帝,由我继承大统,号令各路诸侯讨伐许家。”
宋正平对此自然不乐意:
“现如今应该是集合兵马,入关中勤王清君侧,哪有直接自立一说?”
宋绍婴没收到宋暨的禅位诏书,现在确实应该勤王清君侧,但打出‘勤王清君侧’的旗号,真把关中打下来,他让侄子禅位就以长欺幼不合礼法了。
“圣上密诏是如此,我也是为大局着想,‘清君侧’便是承认新君皇统,这是在帮许家。你若非要入长安勤王,自己带兵过去即可。”
“你……”
楚王宋正平对视片刻,终究是一个人没法抗衡三路藩王,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起身拂袖而去……
世子很凶 第六十五章 寡妇婶婶
咚——
咚——
传遍大街小巷的晨钟再次响起,东方升起朝阳,长安城内的百姓照常生息,除开街上多了些身着西凉军铠的军卒,和往日好似没有任何区别。
转眼已经过去四五天,风雨都停了,朝廷上也平静下来,所有人对六月初八那天的事儿都讳莫如深,长安城没掀起任何风浪。外面流言四起,朝廷这边自然都是驳斥或置之不理,官府公告写明了宋暨是积劳成疾暴毙,新君也是按礼法继位,明面上没出问题;等肃王许悠抵达长安,整个关中也就稳住了。
王府后宅,许不令在蝉鸣声中睁开眼睛,偏头看去,宁清夜背对着侧躺在他胳膊上,手儿把衣襟抱得紧紧的,哪怕是在睡梦中,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冷意。
这几天为了避风头,许不令没有出门,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当朝宰相去安排。许不令待在王府,除开和幕僚商量正事儿,剩下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后宅里,给小婉讲故事,和清夜花前月下什么的。
宁清夜性格清冷,很不想搭理许不令,可打打不过说说不过,皇帝都被许不令杀了,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不是暗流涌动,不敢一个人跑出去瞎逛,只能硬着头皮被许不令调戏,几天下来都快慢慢适应了。
许不令侧目仔细打量了片刻,宁清夜有所察觉醒了过来,见搂住她的手松开了,连忙就翻到了最里面,面向墙壁冷冷的哼了一句:“滚。”
许不令嘴角含笑,把薄毯搭在宁清夜背上,心满意足起身,洗漱过后,来到了后宅的花园。
以前许不令在长安居住的时候,花园都没怎么打理,又闲置了一年,如今看起来和荒地区别不大。
崔小婉有严重的强迫症,又喜欢干净,在过来的第二天一大早,便找了个小铲子和剪刀,认认真真除草、修剪花枝,忙活了四五天,已经清出了三丈方圆的空地,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此时初阳刚刚升起,崔小婉蹲在草坪上,用小铲子把长歪了奇花异草移栽到合适的位置。为了不弄脏裙子,裙摆撩起来夹在了膝盖与肚子之间,两条白白的腿露在外面,这么一蹲……
许不令吃了很多次‘亏’,惊鸿一瞥瞧见馒头,便晓得不妙,抬眼望着天空的云朵,开口道:
“崔姑娘,起这么早?”
崔小婉干活儿的时候很认真,听见声音才抬起头来,发现许不令站在廊道里,把裙子拉下来遮住绣着桃花瓣的白色小短裤,眉眼弯弯笑了下:
“你今天很老实嘛。”
许不令负手而立,微笑道:“那是自然。”
崔小婉低头继续摆弄着花草:“我早上熬了粥,熬多了,放在饭厅里面,你去吃了吧,免得浪费粮食。”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看了崔小婉一眼,却也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点头道:“谢谢啦”,转身来到了饭厅。
饭厅的桌上放着两个小瓷碗,里面是瘦肉粥,看着色香味俱全,明显不是熬多了,而是专门准备,还给清夜准备的一份儿。
许不令心里暖暖的,当下也没客气,在桌旁坐下品尝着小婉的心意。只是一碗粥还没吃完,垂花门外便传来了呼喊声:
“小王爷!”
后宅是不允许男人进的,许不令闻声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垂花门外,看向站在外面的王府护卫:
“怎么了,有急事?”
王府护卫上前轻声道:“小王爷,崔家的崔夫人过来了,也没说来意,就是说过来随便看看。岳先生摸不准意思,让卑职来问问小王爷,是送客还是?”
“崔夫人?”
许不令回头看了看后宅,迟疑了下,转身道:“先招待着,我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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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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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许过后。
头发带着几分斑白的崔夫人,让丫鬟留在客厅,独自来到了后宅。
作为崔小婉的生母,崔夫人明显很心痛这个小女儿,眼中思恋和急迫不加掩饰,快步穿过游廊,很快就到了花园外。
许不令在游廊中等待,因为这些日子崔怀禄态度大变,比公孙明还热情,许不令对崔家的感官自然极好。
世家大族之间也没什么长久仇怨,只要利益一致那就是朋友,见崔夫人过来,许不令很客气的行了个晚辈礼:
“崔夫人。”
太极殿内发生的事儿,连崔夫人都不知晓,但作为门阀大族出来的嫡女,随便一猜都能知道六月初八当天发生了什么,瞧见许不令眼底还有点惶恐和紧张,欠身一礼:
“世子殿下多礼了,嗯……我过来,是想问问小婉的事儿……”
“娘,我在这儿。”
话没说完,旁边花园里,传来脆声呼喊。
崔夫人浑身微震,已经好多年没见过女儿,但声音肯定听得出来。她急急忙忙看去,却见崔小婉背对着站在盆景旁边修剪花枝,穿着也普普通通,和府上的丫鬟似的。
“小婉……”
崔夫人心中一揪,连忙跑进了花园里面,抬手就把崔小婉抱住了。
人家母女重逢,许不令也不好意思打岔,便默然无声离开了游廊。
崔小婉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偏头看了眼,轻声道:
“娘,你哭什么呀?我又没死。”
崔夫人晓得女儿的性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站在旁边仔细打量:
“小婉,这些日子没受苦吧?你忽然离开桃花谷,可把你二叔和娘急坏了……”
崔小婉微笑了下:“我挺好的,皇帝想杀我,我才跑出来,不然我才不走呢。”
崔夫人也不好评价当年乱七八糟的算计,只是上下打量,嘘寒问暖。
崔小婉修剪着花枝,听了片刻后,询问道:
“是爹让娘过来的吧?你要是想过来,第二天就过来了。”
“呃……”
崔夫人话语一噎,站在小婉的旁边,想了想,轻叹了口气:“小婉还是这么聪明。娘本来不想打扰你,但你爹的性子你知道,满脑子都想着那些俗事,自己又不好过来,就整天在娘跟前怂恿,让娘过来瞧瞧情况……”
崔小婉神色平淡:“看什么情况呀?看我有没有和许不令睡在一起?”
崔夫人表情一僵,她知道当年逼着小婉进宫,让小婉心里很不满,但身为世家嫡女,终身大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
“小婉,你也别怪你爹,他也是为了崔家和王家着想,背后那么一大家子人,当家做主的有时候也没办法……”
“都过去了,不提了。”
“哦……”
崔夫人抿了抿嘴,犹豫了下,回头看向廊道,见许不令不在,才上前小声询问:“小婉,你和许不令在一块儿,现在是个什么关系呀?”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道:
“我是他婶婶呀,哦对了,现在是寡妇婶婶。许不令是个真君子,怎么可能欺负先帝的孤儿寡母。”
??
崔夫人眼神莫名,稍微琢磨了下,才疑惑道:
“你和许不令……两个人住在后宅,他就把你当婶婶对待?”
崔小婉偏过头来:“那他该把我当什么?”
崔夫人一时哑然,想了想:“其实吧,皇后早就死了,你已经出了宫,便和皇后没了关系。娘还是第一次见你愿意和男子朝夕相处,若是有那心意的话……”
崔小婉表情平静:“以前是皇后,好不容易从宫里出来,饶了一大圈儿,要是许不令当了皇帝,岂不是又回去了。而且萧绮是正房,我最多是个贵妃。好好的皇后不当,硬把自己折腾成贵妃,我图什么呀?”
“……”
好像也是……
崔夫人无话可说,迟疑片刻,还是叹了声:
“算了,小婉开心就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都死过一次了,你爹瞎折腾让他折腾去,你不用去管。”
“谢谢娘。”
“唉……”
崔夫人摇了摇头,跳过了这个小婉不喜欢的话题,又聊起了闲话家常……
世子很凶 第六十六章 能者多劳(267/588)
黄昏日暮,斜阳洒在青石小巷内。
清脆的马蹄声自巷口响起,身着白衣的男人牵着骏马,缓步踩过青石地砖,每走过一块都会仔细看看,似是在回忆往昔,偶尔嘴里还念叨一句:
“这里有个卖画书生,怎么不见了……”
男人身材高挑,长着一双桃花眼,面容依旧能看出年轻时分的俊朗,与往日不同的是,曾经满头黑发,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雪白,身边也没了身着白裙的高冷女侠,或者两个吊儿郎当的狐朋狗友。
孙家铺子里,老掌柜靠在门口,眺望着巷子尽头,看着那身影由远及近,待走到了跟前,才含笑打了声招呼:
“小许啊,当年走的时候意气风发,咱一转眼,看起来比老头我还老了?”
铺子外,刚刚日夜兼程从两千里外赶来的肃王许悠,在几个大酒缸前停下脚步。目光略显恍惚,人是同一个人,却没了往日掏裤裆插科打诨的雅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没死啊,我还以为你儿子接班了。”
得,还是熟悉的味道。
孙掌柜呵呵笑了声,毛巾搭在肩膀上,回身温酒,打趣道:“就您老现在这状态,指不定还得走老头我前面。我是真没想到,当年的‘京城四害’,能把头发都给愁白了。人活一世,啥事儿都能遇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许悠抬头看了几眼老招牌,才缓步走入了酒铺,在靠围栏的酒桌旁坐下,依旧坐在正对巷子的位置。这个位置视野最好,能光明正大的瞄在外面排队的江湖侠女。宋暨总是坐在左手边,背对着几个大酒缸,根本不去看。而宋玉则坐在右边,喝酒的时候余光可以偷瞄。
转眼二十多年,酒铺什么都没变,但好像曾经的东西都不在了。三张酒桌只剩下一个酒客,外面长龙般的队伍,也只剩下了满巷落日余晖。
许悠坐在桌前等待了片刻,不见半个人经过,摇头一叹:“铺子生意冷清了不少,没味儿了。”
孙掌柜端着一壶酒,在酒桌旁边坐下:“酒没变,只是人变了。你家娃儿现在每天带着姑娘过来买酒,吵吵闹闹的,不和你以前一样。不过你家娃儿比你出息,把人家姑娘欺负的话都说不出来,你当年可是三天被一小打,五天被一大打,哪天脸上完好无损地过来,那估摸着肯定是受了内伤……”
许悠摇头叹了口气,对于这番打趣,心里更多的是怀念。他拿起酒碗看了看:
“掌柜的也变了不少,当年脾气冲但是会说话,现在脾气不冲了,话却越来越难听,总是戳人心窝子。”
孙掌柜给自己倒了一碗,面带笑容:“人总得有点长进,活这么大一把年纪,活不出点东西来,那就算是白活了。咋的,这次来长安,准备呆多久?”
许悠摇了摇头:“估摸着,能给掌柜的抬个棺材,说不定还能烧个几年纸钱,当然,别埋太远。这次过来,怕是出不去了。”
孙掌柜端起酒碗,和许悠碰了下,一饮而尽:“那敢情好,人来人往这么多年,都是我送人走,人送我走的还没见过。”
“这不屁话,见过你还能坐这儿?”
“呵呵……”
……
————
青石巷外,状元街上。
随着暮鼓声响起,满城宵禁,繁华街面上已经没了行人。
巷口处,许不令身着白袍站姿笔直,眺望着酒铺里的两道身影。
身后,王府幕僚和闻讯而来朝堂大员,站在街道旁等待。
长安城的君主,还是皇城中年仅九岁的宋玲,但所有人都知道,随着肃王许悠和紧随其后七万西凉军到了关中,以后的长安,能言出法随的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老萧杵着拐杖,站在许不令的跟前,摇头道:
“小王爷,感觉这长安城,没咱们俩以前待这里的时候有意思了,方才去后街,想说书却没个听书的,这咋待得下去。”
许不令转眼看向空旷无人的长街,想了想,抬起手招了招。
已经官拜京兆尹的公孙明,上前躬身一礼:
“世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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